蓝眼武士

本作基于一个原本就错误的时代认知，塑造了一个更加封闭和压抑的江户时代，那么从背景的胡扯瞎拽上就可以预见其内核及它所展现的社会文化究竟会有多么流于表面——仅仅是套了江户时代的皮。

毫无疑问，这会是一篇很好的江户时代入门读物，也可以帮助有好奇心的你建立对江户时代的基础认知。

没有知识和能力看他国文化的可以不必开麦丢脸，享受你自己能享受的部分就可以了。主创团队在采访里对时代文化的考究自信满满，结果做出来的东西从表面文化到深层逻辑都与日本与江户时代毫无关系，我有能力做科普，给想要了解这个时代真正风貌的读者，到底戳着你哪方面易碎的心了？

故事发生在日本江户时代，开头即指出1633年日本完全闭关锁国——当然这从一开始就是硬拗出来的设定。

“闭关锁国”又或“锁国”，前者是中国人基于清朝时期的政策草率代入同时期的日本，后者则是江户末期在列强逼迫下打开国门后新植入的概念，目的在于用德川旧政府的“锁国”营造出一种落后腐朽的形象，以此衬托明治新政府的开明与先进。

江户时代自始至终都未紧锁国门，幕府与朝鲜有国交，与荷兰、中国、俄罗斯皆有合法的贸易往来，限制的是本国人民出海，以及西班牙与葡萄牙这样天主教国家的贸易活动兼带有殖民意味的传教。近年史学界认为这是因为军事强大，才有拒绝天主教国家、选择贸易对象的资格，而幕末国力衰弱，无法自主决定贸易才是所谓“开国”的真相。

幕府在贸易中最需要的是生丝，在驱逐出西葡人前，幕府已经向荷兰人确定过，荷兰人说我们可以提供你们需要的生丝，幕府这才下决心赶走西葡人。然而仅仅是生丝交易就已经让大量金银外流，日本没有足够扭转贸易差的商品，这是限制对外贸易的根本理由。

朝鲜国使外，荷兰商馆的馆长可以觐见将军，并长年向幕府提供欧洲的情报。德国医师坎普尔在17世纪末觐见五代将军德川纲吉时得将军垂问，向将军解释了同时代的法国政治及路易十四的帝权来源。“锁国”给人留下一种封闭落后的印象，而事实上当时的日本依靠荷兰人的情报，对欧洲的事情了解颇多，并且坎普尔在记录《日本志》中对德川纲吉治下的日本的描述被带回欧洲后，形成了欧洲人对日本的所有印象——不仅不落后，甚至还有些文明上的先进。

接下来会吐槽一些穿插在剧情里的设定。

女主水登场了，到了一家面馆。

现在的确是煮或者烫荞麦面的比较多，但江户时代是蒸食，且大体是沾酱汁吃，这个做的不如说是中国的阳春面。

江户时代的眼镜不会这样架在耳朵上，而是用绳子挂在耳朵上，如下图。

（这是我所写小说里的女主角，设定是近视眼）

水来到京都，很美，但房屋很离谱。城镇居民的住房通常是连在一起的，或者间隔很小很密，这里完全画成了独立的住宅和门店。

“没有监督人，女人不能出行。”这是他们欧美的设定吗？我没有在资料中看到过江户时代这样的社会文化。

江户时代的女性相对自由，诚然有不幸的女性被叛卖进游廓，诚然男女丝毫说不上平等，但整个社会并没有限制女性外出工作和挣钱，即使是农家出身的女儿也可以先去低级武士家打工，然后凭借工作经验不断跳槽和选择薪资更高的雇主，甚至是进入领主（大名）家中工作。劳苦功高的女性被允许用自己的名字成立家门，将自己的名字作为姓氏传给子子孙孙。目前的研究中仅伊达氏的仙台藩就有多达52个武士门庭——其始祖为女性。

而在日本东北部农村的资料也可见女性成为一家之主，拥有财产处置权和村落事务的参与权，并且还存在母亲传承与女儿这样的女系家庭。京都等大都市中，即便家业会传给女婿，但女儿也享有一定的财产处置权，这些女性利用这一权利参与金融工作，为这一时代的女性研究提供了珍贵的资料。

坎普尔的记录里更是提到当时的年轻女子可以独自旅行，这是世上其他国家都没有的事。

我这里并没有要把江户时代的女性生活吹得有多么自由多么好，那是不可能的。然而江户时代从社会背景到民俗文化不仅和欧美完全扯不到一起，甚至与同时代的中国也差得很大，这是不争的事实。

用看似共通的概念套用给全世界的女性，用一些看起来爽到头皮发麻的台词模糊时代的特征，这不仅是对时代的不尊重，更是在模糊这个时代的女性们的面孔，是对她们的轻蔑。

红灯区分幕府许可和非许可的，江户的许可区域被限定在在吉原游廓，京都的在岛原游廓，非许可的更没有这样光明正大开在路边上的，太荒谬了。而且那个栏杆和台阶完全……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很像西部牛仔的世界。

这个轿子好像是按照白人身高做的，当时的女性平均身高145，男性155，看实图便知实际大小。且明美的设定是大名的女儿，出个门只有轿夫也太过分了。

明美来见爹。

服装缝合得非常奇怪，是京都公卿的传统装束，可这不是江户时代的大名么（挠头）。

明美见爹这个片段，一连串的设定是西方原原本本的骑士文化，和日本和武士毫无关系。

动画里几次把女人比作猪，明美的爹首先也说自己是养猪出身。但日本古来就没有广泛养猪吃猪的习惯，虽很早就有文字记载，但即使到江户时代，家猪养殖都未能形成一个产业，而仅局限于个别地区，明治以前日本人普遍不吃哺乳动物。

这个胡来的设定让观众没有感到奇怪，就在于无论中国还是欧美都有悠久的养猪传统，养猪人身份之低之普遍之合理都在这种文化拼接中被接受了。

接着明美请求父亲不要让她嫁到江户的将军家。他爹真的好有本领，啥家世啊，和将军联姻。更槽的在后头，她爹认为泰弦这个年轻武士不错，他也是白手起家，蛮欣赏的。

有没有很熟悉这个桥段，因为这是欧洲年轻有为的骑士和领主千金的故事。

明美哪怕对一个藩中年轻的武士甚至是底层轿夫有好感我都是很支持的，但为了表现她对父亲的屈服，为了表现父权社会里白手起家的父亲对年轻骑士的认可，明美作为一个顶级领主的女儿（既然都能和国君国王联姻了），就这么与一个农村出身、概无家世、仅身手较好的年轻武士订婚……

人物动机、剧情展开无不是明目张胆地在描绘一个纯粹的西方故事。封建时代的女性即便身处高层依然有她们身不由己的悲哀，东亚女性则更是如此——

但首先，不是这么个毫不尊重时代与地域文化的底色。

这里是指荷兰人的活动被限制在长崎的出岛，坎普尔也在记录中抱怨幕府监管他们像是在监管犯人。但坎普尔还是留下了记录，甚至记录里还详细写了他觐见德川纲吉时偷偷观察到的将军正妻的体格容貌，这要被幕府发现了还得了啊。

上篇完，之后再继续更新吐槽，还会加入江户时代相对正确的理解方式。有任何问题都可以留言，也可以关注我的微博：

密涅瓦的猫头鹰在黄昏时起飞

最后重申：没有知识和能力看他国文化的可以不必开麦丢脸，享受你自己能享受的部分就可以了。主创团队在采访里对时代文化的考究自信满满，结果做出来的东西从表面文化到深层逻辑都与日本与江户时代毫无关系，我有能力做科普，给想要了解这个时代真正风貌的读者，到底戳着你哪方面易碎的心了？

【我把下篇转到这里，方便大家阅读。】

上篇收到大家诸多反馈和提问，我也很高兴大家能通过这部差不多和江户时代毫无关系的动画打开了解江户时代的大门。

我这般相对了解江户时代的人（大学学的是这个时代，毕业后依然作为爱好者坚持购读相关论文书籍、更新知识）看这部动画诚然觉得满是槽点，但换个角度说，里面有关江户时代的美术、饮食、服装等细节趣味也只有我这样的才能体会到。

发现破绽也是一种乐趣。

上篇的读者反馈里，不少人对江户女性的生存空间和活跃感到吃惊，希望我能针对所谓武士所谓幕府所谓江户时代做个较为系统的梳理和说明，因此下篇会写得稍长，第一节与第二节是史实梳理，在此基础上进入第三节对本动画各类设定的吐槽。

一，武士的起源与转变

二，江户时代的底色

三，"武士"与"SAMURAI"

一，武士的起源与转变

这部分网上随手一查就有很多介绍，但我想还是应该简单说一下。

武士们的祖上多带皇室血统，因皇族支脉过多、资金不足等原因从皇籍降为臣籍，有些被分配到较远的地方，经过长时间的地方生活也就形成了带有暴力支配性质的武士团体。

12世纪末，武士崛起。源氏与平氏两大武士集团逐渐参与进朝廷内部的纷争，平氏先确立霸权，与朝中贵族联姻又将女儿嫁与天皇，以外戚身份把持朝政。随后因贵族及他族武士对平氏政权的不满，衰颓的源氏趁机反攻，最终由源赖朝在镰仓开创了第一个幕府，史称“镰仓幕府”。

幕府是由大小武士团体组成的军政府，其头领为“将军”。幕府将军即便在某种意义上掌控全国，是实质上的国君，然法理上他始终为朝廷天皇的臣子。

这就是我们在理解日本古代社会和体制时首先要着眼的点。神道教根深蒂固的古代，人们认为天皇是神的子孙和化身，幕府将军不是不想效仿中国取前朝而代之，而是基于这样的民间信仰，赶走天皇本身就是吃力不讨好的行为，轻易不敢尝试。故而幕府选择与朝廷共存，中间虽有拉扯和屈折，大体而言将军在镰仓幕府之后的七百年里渐渐掌握世俗君权，天皇则负责延续宗教神权。

这点若简单代入欧洲中世纪的皇帝与教皇就会好理解很多，君权神授。但越往后，天皇的宗教权威显然落了下风，篇幅有限，这里就不做详解了。

镰仓幕府之后是室町幕府，室町末期群雄割据，开启了大家较为熟知的“战国时代”。最后由德川家康这么一个拥有超强军事实力的大领主于1603年在江户成立最后的幕府，史称“江户幕府”，又叫“德川幕府”。

江户幕府统治的时代我们叫它“江户时代”，然武士即便仍然是这一时代的主宰，但其本质，我称之为【伴随本职的变化】业已发生了巨大改变。

二，江户时代的底色

上篇已说过“锁国”这一概念的谬误。历史解读也是有立场的，从前日本的史学者站在明治新政府的立场上解读江户时代，那它就必须要是一个封建的、落后的、不文明的社会。

而海这边所用的“闭关锁国”则属于想当然地代入。

江户时代初期正好对应中国的明末清初，明亡后不少儒学者东渡至日本，随后日本也出现诸如林罗山、山鹿素行、荻生徂徕等鸿儒硕学。这就容易造成一种错觉，好像江户时代除了不是大一统郡县制、有领主诸侯有武士外，其他的和清朝没什么区别嘛——一个朦朦胧胧的小中华的缩影

这种史学界对江户时代先入为主的印象影响到了一般的历史爱好者，江户时代由此成为一个无聊的、枯燥的、封建的、压迫的缩小版的儒家社会。

那么事实果真如此吗？倘若是真的，为什么上篇中会有那么些抛头露面的女人，甚至还存在女系家庭呢？封建礼教去了哪里，人伦纲常又去了哪里？

之所以江户时代会在我的说明下呈现出另一番社会氛围，就在于儒学压根没有足够的时间渗透进江户时代的日本社会。

它进到执政者的视野中是16世纪末的事，而等到幕府将军推崇它的学说竟然已经是17世纪末，更不消说在儒学热起来后，以本居宣长为首的“国学者”们对儒学尤其是程朱理学嗤之以鼻，挥笔驳论。

这不仅仅是不同门派的学者互骂掐架这么简单，国学者体现了一种社会意识，一种抵触情绪，我们可以读出儒学在江户时代受到的抵抗，进一步可以帮助我们理解江户时代的日本社会究竟在哪些方面与儒学的原产国不一样。

有读者提出了一个很好的疑惑：那么为什么日本现代社会的女性却反而像是用裹脚布裹了脑子呢？

这个就得看向明治新政府了。他们用儒学武装神道，用“忠君爱国”鼓励武士（战士）赶赴前线，崇尚武力即是肯定暴力，暴力是男人的专属荣光，鲜血与死亡则是武士的勋章——

这般军国主义的熏陶下，家父长制得到比江户时代更过分的强化，女性的生存空间进一步被压缩，女性受到的教育是成为舍己为家的贤妻良母，其余毒蔓延至今，危害极深。

古代日本女性的生存空间并非只有江户时代才较为广阔，事实上直到平安初期，母系的力量仍然在贵族社会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宫廷女官制度也一直延续到江户末期。

解读江户时代的底色时，武士也好，女性也罢，我们需循着历史的脉络找到源头。

三，"武士"与"SAMURAI"

儒学在明末集中传入日本后，很长时间里对于当权者而言仅仅是一个好用的工具。江户幕府的开创者德川家康虽重用儒学者林罗山，然而目的也只是在于借助他渊博的知识，从中国典籍中找到为德川政权的合法性做旁证的内容。

儒学者仅仅是学者，他们没有科举制这样的途径进入到政治中枢，俸禄也只相当于低级武士。他们甚至需要剃成光头，他们的官位也来自僧位。儒家说教与佛家说教有着根本上的互斥性，江户初期幕府的这种做法，你实在也看不出是哪里尊重了儒学。

另一方面，虽然神道教属于日本的本土宗教，但并没有佛教那样较为具体的道理说法，故长久以来佛教才是民间信仰的中心，也是统治者趁手的政治工具。

江户初期的儒学是不受武士阶级欢迎的，它在某种程度上被视为异端学说，因它讲的是以天子为尊，而幕府将军不是天子，而是天子之臣。其次它讲的仁心与君子之道，这就要求长久以来只需奴役领民、视人命为草芥的武士用心治理从幕府将军那领到的一片土地、以德行服人而非诉诸暴力。

但对于幕府将军而言，尊崇天皇只需要表面功夫做到位，儒家所说的等级序列、对君尽忠对父尽孝、兄友弟恭的一套管理法却是十分好用的。

经过前三代将军的治理，日本在1650年进入第四代将军德川家纲的时代。本动画最后的大火，其原型就是德川家纲任职初期的“明历大火”——大半个江户及十万余人及动物葬身于此。

德川家纲时期，幕府的方针从以武威震慑诸侯转变向以文治国，废除了武士的“追腹”传统，也就是禁止武士在主君死后切腹追随。这一禁令的颁布，其用意在于改变武士为主君一人而活的观念，要求武士对家对藩负起更大的责任。

动画中几次出现两人在大街上决斗，还要签下生死状。这的确是白人能想出来的——荣誉决斗

江户武士哪有这个骨气，大家只会闲来没事在大街上拿老百姓的头试试看新刀好不好用，喝多了酒就扒几张狗皮啦。

动画中反复出现“SAMURAI”，这在日语中写作「侍」，但前者仅仅是对一个文化符号进行的臆想，尺八响起时，SAMURAI与樱与血与荣耀合为一体，足够让西方人达到精神的高潮。

当然你也可以说这是他们从黑泽明等大师那学来的——但大师可没把武士变骑士，没让养猪出身的领主和幕府将军联姻，没说但凡带着刀的都叫“武士”。

泰弦和水是一个村子的，明美的爹也指出泰弦是渔夫的儿子，让白手起家的他很中意，可渔夫农民不是身手好就可以成为武士，反过来过武士收入再低身手再差也还是武士，武士是一种世袭的身份。

↓这个随口就能给70万石仙台藩的设定确实蛮狂野的。我把脑子削掉一半都不敢想。

“SAMURAI”一词的滥用且不说了，泰弦的身份就是一个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的工具，又是农村出身，身手又好得超级大领主都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的过去，必要时欺负过水，还要为了武士的荣誉喊着“能杀死你的只有我！”

哥，虽然这些都是设定，但你确实像个五颜六色的小丑，你全身上下只有被水削掉的发顶像武士。

1680年，五代将军德川纲吉上台，这位被称作“狗将军”的将军大概不少人听说过，但有关他的功绩我已经在微博说完了，感兴趣的请移步了解这位仁君明主的生涯，这里捡重点说。

刚才说了江户初期的武士在大街上随意砍杀平民取乐，这是真事，但在五代将军德川纲吉时期被严厉禁止了。

这位将军也是首个推崇儒学治国的将军，他对武士的要求即是将他们彻底从暴力分子扭转为官僚，对武士一切杀伤行为必处以重罚。

臭名昭著的“生类怜悯令”被抹黑为极端的动物保护法，殊不知在德川纲吉以前，一个老百姓和一条狗一只虫子并无不同。纲吉的重点处罚对象在于武士，同样是醉酒砍马的违法行为，庶民无罪释放，武士却被驱逐出江户。

武士对此愤愤不平，以武力为傲的他们到了江户中期却被要求知书达理、以德服人、以仁爱之心对待领民。这形同剥夺了他们的特权！

山本常朝所著《叶隐》被视为了解武士道精神的必读书籍，这本书即撰写于德川纲吉要求武士官僚化的时期。《叶隐》所写的武士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不是山本其人多么武德充沛，恪守武士古风，也不是他的一本书代表了武士。这书仅仅是他学问不够被主君冷落后发的牢骚。

但不幸的是，很多人了解武士和武士道都是基于这本类似牢骚集的书。

至此，武士彻底从最开始的暴力团体演变为靠学问和实干能力晋升出头的官僚集团。武士还是武士，还是世袭，但他们的本质早已因为本职的转变而转变。

杀伐与鲜血早已与江户的武士无关。钓钓鱼，逛逛庙会，再时不时参加一下学问沙龙，这就是江户中期尾张藩中级藩士朝日文左卫门于日记《鹦鹉笼中记》中所记述的武士生活。

日本剑戟片虽也有美化武士的部分，但至少不曾乱来，尽忠尽义也的确是武士被要求的品格，在那之外的人情冷暖与身处等级社会中的无奈才是大师们借武士的人生所想展现的，其出发点始终立足于时代本身。

这里的设定也是极致狂野，男性里只有将军世子是正常服装，其他包括将军本人和下面的大名都戴了垂缨冠以及身着狩衣。

公卿贵族（朝廷）的狩衣，武士不是不能穿，可江户时代礼制和等级有严格规定，幕府通过规定不同官位和地位的人穿什么衣服带多少侍卫，让大名们意识到尊卑有别。甚至别说江户时代了，就有史以来你在各类古代文明中也都多多少少讲究一个尊卑上下吧。

垂缨冠，将军一生99.99999%的时间他都不会戴，他的服装是怎么样的，但凡看那么一丢丢时代剧也知道和他儿子没太大区别，下面的臣子如果不是重要谒见，也不会和他有什么区别。

当然更让人匪夷所思的大概要数将军世子、将军亲家、将军正妻、将军儿媳和将军并排坐吧……

你们西方是完全不讲礼法的吗？以东方为背景，还要再精确到以日本的江户时代为背景，却完全不考据一丢丢，哪怕一丢丢表面文化外的精神内核。

最后说下江户时代的女性。

其实上篇那段已经足够大家了解江户女性的活跃了，但这倒不构成我对本动画刻意靠乱七八糟的设定放大矛盾，从而让女性觉醒的部分感到厌烦。因为你非要说她们的遭遇是不是都是创作呢？那肯定也不是，古代女性的遭遇在全世界都是有共通点的。

然而我想嘲的还是主创团队在采访里把他们对时代文化的考究说得天花乱坠，结果别说是深层核心与江户无关，就连房屋建筑和食物都看不出哪里考究了。你要不说得天花乱坠，我可能真的也就看个爽了，当你是有意构造一个似是而非的背景。

那么基于我所理解的江户女性，我认为的大女主叙事差不多应该是：

「农家出身的少女十五六岁被家里逼婚，听邻居姐姐说哪个落魄武士缺佣人，觉得又能挣钱又有借口不嫁人，于是就靠手脚麻利应聘上了。

三年自由契约结束后家里继续催婚，女主被落魄武士临终前收为养女。落魄武士基于自己对女性幸福的观念，本来想死前给她找个更好的人家，没想到女主直接借新得的武士身份跳槽去了正儿八经的高级武士家干活。虽然一度想着是不是该嫁人了，但最终是领主家工作到退休的老太太（女性导师）点播了她。

如此一来二去快三十岁时进了江户城的大奥成为女官，那里虽被认为是幕府将军的后宫，但对于江户女性来说又是薪资丰厚、晋升机制完善的殿堂级女性职场，只要有能力就能接触到男人们才有资格接触的政治。

在那里她凭借丰富的工作管理经验和坚韧不拔的意志成为了大奥总管，荣誉退休时开创武士家门，成为女性始祖，陪伴自己一生的名字变为一个姓氏，世世代代由子孙继承。」

以上这段我知道不够惨，不够戏剧化，爱与恨的泪没有太够，女主运气过于好，这都还没被卖进青楼也没被赌鬼哥哥扇巴掌呢。

但这就是江户时代，这就是江户时代的女性被允许拥有的生存空间和机遇，这与表现女性多舛的命运和受男人的支配并不矛盾。

你喜欢看的话可以让这个女主最后把刀子捅进幕府将军（你也可以设定这是她未曾谋面的生父）的心脏，以杀父弑君来完成她的蜕变、成就她的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