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先生

这两年，看国漫已是新时尚。

上一次有这样的盛况还是1999年的《宝莲灯》。那群背靠着“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长大的孩子们，如今已有不少能以从业者的身份书写自己心中的国漫电影了。不论是从动画发迹、成就于大荧幕的作品（《全职高手》、《罗小黑战记》），还是取材于古典故事、衍生出新生命的作品（《白蛇》、《哪吒》），国漫绝对是今年的大荧幕市场里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妙先生》“人未到，声先至“，有了《大护法》的群众基础、有了观众对于国漫的文化自信心、还有月余的宣传造势，票房起点应当不错。然而映前一日临时撤档，让人大跌眼镜。究竟是排片尴尬，“钱”途堪忧，还是年龄限制，需要回炉重造，众说纷纭。但从之前点映的口碑来说，“丢人”可能才是上映的最大障碍。

于是乎，赶在2019年的最后一天，我也去亲身体验了一把这部万众期待、未出娘胎就已夭折的国漫大片。

一、谁买《妙先生》的帐？

我挑了一家不算热门但地段尚可的影院，受撤档影响，31日的单场上座率从10%涨到了25%。去到影院现场，映前讨论中透露出，确实有不少小伙伴是听说撤档急急买的票。再看看在座的年龄段，集中在15到35岁之间。性别比例的话，男七女三吧。从这个受众情况来看，之前有影评说该片“中二有余”，还是相当合理的。

再说说观影过程中的观众反应。

全片没有真实可期的泪点。

笑点？是有的。

然而每一个笑点，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好笑。我惊讶地发现，三分之二的笑点，都是男性观众的响应比较热烈，而女性观众表现出极度的冷静和无动于衷。这时候我不由得在心里打一个问号：这部电影正是放映的话，究竟谁会喜欢看呢？

二、这部电影输在哪里？

从电影的受众反映来说，扑街已然有了前兆。观影后我给朋友发了一条微信消息作为总结：扑街铺得有声有色。

是啊，这部电影在扑街之前，首先是一部声色俱佳的国漫。

相较于《大护法》的绘图粗糙，《妙先生》的画风堪称精工细作：从不同人物的设计到场景绘制，都是美轮美奂。《大护法》里的花生人，怎么看都像是经费不足的粗制滥造；而《妙先生》里，连长（chang）脚蛋形的鸟儿都似乎全部长着精致光泽的毛。这部国漫的美工，怎么看都是上佳。

片子的BGM也充分体现了中国传统文化之美。先不说周深这位国漫主题曲专业户的嗓音多么细腻委婉，单就其中一首苏州评弹“青梅逝”就听得我这个苏南人倍感亲切。片中一位女性宿主（云香），在烂漫的红色曼荼罗（即彼岸花）中黯然落泪，回首往事物是人非，一刻的哀艳简直登封造极。给人印象之深刻，不亚于《如果芸知道》里男主洒落骨灰、风中飘来谭维维歌声的那一幕。

然而，这么有声有色的制作，还是扑街了。它到底输在哪里？

（1）讲述散乱，观众毫无代入感

小时候学语文，老师介绍散文文体的时候都会说到这样一句话：形散而神不散。这部电影呢？成功做到了形散神也散。

首先，我非常努力地整理发出了全片的故事逻辑：

Step 1：找彼岸花是主线任务；

Step 2：从几个彼岸花宿主那里收集花儿时的“善恶“较量；

Step 3：彼岸花与剑俱全，打开千佛窟的路，对战终极boss。

为什么片子的故事逻辑那么难找？很简单，重点太多了，而重点的主次太不鲜明。造成这种“维纳斯断臂一大把”的局面，主要是因为叙事节奏把握不到位：每一段都那么美、那么强调，而每一段给人的触动又都一样不深刻，那我怎么知道，故事的情节居然是在递进的？

观影的时候，每隔五分钟我的思绪都会自动游离：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看什么？

而看完了之后，我也满头雾水：妙先生和大boss有什么关系？妙先生的存在对于整部电影有什么意义？寻迹者的信仰有什么特别？笑人反人类反社会的理由就这么不痛不痒？最后那一架打出了什么？

我的脑袋里冒出了许许多多月球表面的坑，却找不到素材填补。

还有一点铸就了这个悲惨局面的诞生：同样语速语调的无用台词无穷无尽。

皆说“妙不可言”，言下之意便是说而未说是为“妙”。要怎么才能做到“说未说却已言其妙”呢？

《妙先生》用中华文化却未用到写意的精髓——此“妙”当在留白。就似古诗词韵一般，赋比兴已然让人知其所指，关键内容虽不说破，读者自然“心有灵犀一点通”。说黄鹂翠柳知是春，说寒江独钓知是冷，何需“今天好冷明天好热”的字字说破？

说破不是中式，反是西式了。《星球大战9》里爷爷妈妈地叫唤，盟军也好、理想也罢地直抒胸臆，可若是放到中国的四大名著里，这样的对白和情节，不就很奇怪吗？

《妙先生》的情节、情绪、世界观，靠画面切换和线索铺陈，根本出不来，关键信息全靠男主一张嘴。若是如此，古往今来的默片岂不是统统让人看不懂了？

同时，也正是因为铺陈不到位，本可以成为点睛之笔的台词也显得莫名尴尬了。

（2）世界观不能以小见大，成年人只能冷眼旁观

故事简单从不可笑，可笑的是没有让人共鸣同感或发人深省的世界观。

这样的电影灵魂，其实也不需要多宽多广多复杂，小到“力量越大责任越大”，大到“我命由我不由天”，到最后，都是能一句话总结、听起来很有道理、可又不会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核心思想。

个人看来，本片最大的核心要义在于对这两个问题的探讨：何为善？如何行善？

故事情节制造的矛盾点，既是对该要义的挑战，又是对该要义的证明。影片对于这个要义的答案，给的立场很模糊，所以让人看完不痛不痒。尤其是经历过社会生活的成年人，早就知道世界不是黑白双色：我来影院看个电影，还要你给我出给题，让我看完都不知道答案？

谢谢，我每天的问题，已经很多了。

这么说吧，一个世界观不明、立场模棱两可的作品，是没有感染力的。即便你的立场是“世界不是泾渭分明，而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只要明确说清楚，这都是一个好的电影世界观。然而这部片子究竟想说明什么呢？

“杀好人救坏人”，这句在影片中都难以自证的台词，是绝对不可能成为这部电影的总结的。

唉，说了那么多，我还是非常希望，片方不仅要舍得投资新人，也要给出严格的要求和精准的意见。

希望《妙先生》重回之日，更有灵魂。

（配图版放在大鱼号了，懒得贴，望见谅，附上网址：http://t.cn/Ais43N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