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读到万燕老师写卡米尔的一段话,缠绕心头至今,记在这里：
三十年!囚禁了一个女艺术家曾经迸发天才激情的能量的身心!这是一个令人悸怖悚觫的事实.面对常人世界,卡米尔宣告了她的不死.没有人敢陪她走到这个永不回头的地方,因为现实和清醒,人们不可理喻地守望着她,以守望地名义摧残.
即使在这种非人的囚禁中,她依然以野性的生命力熬过了三十年.她自己却不知道自己的顽强,也不知道自己爱的罗丹在1917年去世了,这个天才的女人就这样一寸寸枯竭了.
天才在卡米尔身上就像一个发育中的胎儿,当它渐趋成形的时候,她以蓬勃向上的面目顺利地度过了少女时代;当它成熟并与爱情焊接地时候,她以艺术创造地灵慧与罗丹夜以继日地雕塑,我们分不清罗丹这段时间的作品里,哪些是罗丹的成就,哪些是卡米尔的成就;当爱情弃她而去的时候,她被男人的世界扔回了自身的女人世界,竟将天才当作了指向疯狂的魔杖.这种命运令我们的悲愤和疑惑难以释怀.
诚然,罗丹是19世纪法国那个男人社会的集体化身,但是由男人书写的千年历史对女人集体无意识的心理投影,可否视为扼杀卡米尔的真正的刽子手呢?它使卡米尔像其他女人一样,渴求归宿,它和外在的男权社会一起内外夹攻,合力绞杀了卡米尔.它首先让具体的罗丹从实际感应和肌肤之亲上分离卡米尔,然后它从卡米尔的内心一跃而出,让这个女人在天才和情感的平衡能力方面失重,让天才与情感在卡米尔的心中内耗.它咆哮:一个男人一旦失去情感,可以凭理智完成天才;一个女人一旦失去情感,要自铸天才,那么你就不是女人,然后你注定疯狂成为非人.
卡米尔曾经是一个多么质感可爱的女人!她一生的错误好像就在于拥有天才和不屈的个性,否则她完全可以成为一个美丽愚蠢温良的女人,享受光华艳丽的一生.那些集体无意识的心理投影诱惑她寻找归宿,告诉她自己是个女人.她有血的记忆,她不可能摒弃自己的性别,也不可能摈弃自己的天才,只能作为女人的先驱在雕塑领域体验着天才和爱情的危险俯冲.
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再到20世纪末,卡米尔以她"罗丹的情人"的命名警告着每一位才华横溢的女人:你选择做天才,还是选择做女人?如果你两者都想选择,那你如何向历史表明你是谁?天才一不小心闪失一步,就是疯狂;女人一不小心闪失一步,就是失去性别.这就是历史渊穆静伟的面目.
万燕<今天我必须独自一人表明我是谁----卡米尔.克洛岱尔>
我不是女权主义者.很早时候跟戴戴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们一起表明过这种立场.某种观念人为的将它强硬化锋利化,推向某个极端,只能在偏激中被自身的狭隘所限.这是一个无法叫嚣也不需叫嚣的口号.这只是每个个体所需要默默做出的选择,选择过后,默默咽下一个结果,如此而已.即使每个选择,都可能在对被放弃的选项的假设中成为地狱...或者生命需要忍受的就在于此...
在无数书籍无数电影无数实例里看无数才女,在被撕扯般的痛苦中折断自己一只翅膀,从此不再飞翔,或者不在以女子的眉目飞翔.女子有才,除非同时有幸拥有巨大的平和或者巨大的桀骜.不然本身就是劫数.
很久以前看过<罗丹的情人>当时的感受,是万燕老师在文中的那句话"我们的悲愤和疑惑难以释怀"
而如今再想起来,真正难以释怀的其实是最后那句
"这就是历史渊穆静伟的面目"
这就是历史渊穆静伟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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