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镇

电影《狗阵》是由管虎执导，葛瑞、管虎编剧，彭于晏、佟丽娅领衔主演，周游、贾樟柯、胡晓光、王奕权等出演的剧情电影，于2024年5月18日在第77届戛纳国际电影节上映，并获得戛纳“一种关注”单元最佳影片奖，并于2024年6月15日在中国内地上映。

影片讲述了在十余年前的西北小镇，刚出狱的二郎为生计加入民间打狗队并与一只同病相怜的流浪狗建立感情，彼此救赎，重获新生的故事。这是一部极具风格特色和隐喻性质的片子，冷峻又生猛，胶片般的质感，宿命般的相遇，探讨了两代人之间、人与自然之间、个体与时代之间的关系，影片在保持作者性的同时传达了独特视角的人文关怀和人生感悟一个人

影片的主人公是由彭于晏饰演的二郎，他由于意外杀人在狱中度过了十年，出狱后重返故土，却不得不时刻面对别人的偏见和防备。

二郎既要活在村民们议论纷纷的话语里，又要时刻警惕“仇家”的报复，就连父亲和姐姐也不愿见自己，迫于生计加入打狗队后还要承受队员的辱骂和拳脚。

二郎本是小镇的“风云人物”，既获过奖也玩过乐团，现在却落得如此境地。

面对种种，二郎根本不知该如何开启新的生活，他极少开口说话，成为了一个“失语的人”，同时也是被社会发展忽视的“边缘人”。

正如影片中的几幕场景展现：二郎屁股受伤不想坐下却被硬拉坐下；不想喝酒却也只能喝完一杯酒；想给老板敬酒，几次起身都被忽视。

为了更好地渲染这种个体的失落感，影片在镜头语言的处理上多用全景和大远景，几乎没有特写，镜头总是忽然拉远，在广阔的西北地貌上，二郎只是作为“一个点”出现，不停地往前走，却怎么也走不出这破败的西北小镇。

影片中的一幕对比场景令人印象深刻：在无人在意的医院内是痛苦伤心的二郎和垂危的父亲，镜头往外一摇，医院外是为了奥运会开幕而欢呼的集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二郎是一个人，却也代表了一群人。影片《狗阵》中充斥着冰凉的广播画外音，在广播语音中透露着处于时代节点的社会信息。

在满是荣耀和骄傲的集体记忆中，还有在荒凉破败小镇里苦苦挣扎的个体，他/她们在宏大叙事下被时代抛弃，被针对、被规训、个体尊严被踩在脚下反复摩擦，二郎如是，父亲如是，葡萄如是，二郎的同学如是，小镇上的老人亦如是。他/她们虽然赶不上时代发展的脚步，却依旧保持着善良的底色，有着在生命暗处绽放的顽强生命力，管虎以细致入微且平等关怀的视角切入，看那些不被看到的人和地方，传达了横冲直撞、生猛野性、充满希望和无限生机的人文关怀。

一群狗

可以发现，作为第六代导演的管虎一直热衷于拍寓言式电影，从《斗牛》《杀生》到《狗阵》，莫不如此，而动物作为重要的意象符号贯穿作品始终。影片《狗阵》中出现了非常多的动物，成群的流浪狗、逃走的狼、被圈养和屠杀的山羊、废弃动物园里的猴子、孔雀和老虎以及满屋子的蛇。

蛇是声讨利欲熏心的胡屠户等人的象征，他们为了利益捕蛇养蛇然后杀蛇，最后反倒被蛇咬伤；动物园里的老虎是二郎父亲的象征，本是威风且称王的存在，却被关在笼子里无人问津；本是食肉动物，却终日只能吃米糊糊，最后被放出来也已了无生气。

而出现次数最多的狗，特别是无人领养、遭人逮捕的流浪狗们，则是上文提到的“边缘人”的象征。最明显的则是一直陪伴二郎的黑狗，它被认为有狂犬病且作为重点“追缉犯”而被众人围剿，他生猛野性，咬伤二郎两次，却在最后与二郎之间建立了具有真挚情感的伙伴关系，黑狗信任二郎，帮助二郎，也一直陪伴二郎。影片中的英文名就是“Black Dog”，黑狗即是二郎。

在影片最后，黑狗内脏受伤去世，留下了小黑狗继续陪伴二郎，正如最后二郎重新踏上征程，迎来新生。

影片结尾，二郎在所有野狗的目光中推着摩托车穿过“狗阵”；被当做是“疯子”的二郎同学把动物园里的所有动物都放了生，人们走出小镇观看日食，动物们在小镇中自由地穿行……

也许通过动物，导演也是在传达一种自由平等的生命观，尊重它们、爱护它们，让人们跟动物一起迎接美好未来。

一幅荒凉破败的西北社会图景

《狗阵》的景观建构极具风格特色，在视觉和形式上都能让更多人更容易地找到入口和“抓手”。

残垣、废矿、秃山、飞沙走石、废弃的蹦极台、荒凉的动物园、成片的拆迁区、突然的地震、流窜而逃的流浪狗、魔幻的日蚀街景和狗阵……《狗阵》拍出了极具年代感的“县城文学”，在胶片质感的影像风格显现下，一座满是贫瘠破败的荒凉边陲小镇出现在眼前，随着2008年的到来，被遗弃的小镇要努力赶上文明的发展脚步，于是末世与盛世的景观同存，像是一个硕大而无形的牢笼，充满一片混沌。

扎实的空间景观沉浸给影片的主题表达提供了坚实的基底，像是套了西部电影和黑色电影的外壳，在此基础上《狗阵》这部影片的时代背景、人物关系和符号隐喻都更具备可信性和感染力，人与狗的双向救赎在凛冽粗粝的影像中埋藏温情，并且迸发出野性血性共存的生命力量。

影片中有一处致敬了前苏联影片《乡村女教师》：“挺起来胸膛向前走，天空、树木和沙洲，崎岖的道路喂！让我们紧紧地拉着手，露着胸膛，光着两只脚，身上披着破棉袄，向前看，别害臊，前面是光明的大道！社会就是一所大学校，我们要认清了目标，在不断地学习里，努力地去改造！”

这也与《狗阵》最后传达的理念不谋而合：坚守自己的善恶，找到再出发的勇气，人生是旷野，而不是轨道！

时代的洪流滚滚向前，究竟什么才是“正确”？又由谁来定义“正确”？不合流的就一定是“不正确”吗？这是影片中值得让我们思考的地方。

另一方面，影片在讲述中是否过于倚仗景观建构，二郎的“失语”形象也不够彻底，用“不吱声”来直接反映“社会边缘人”的手法是否太过典型，整部影片的叙述衔接是否流畅，以及又一个为了存在而存在的女性角色。

在观看的过程中，我不禁想起吕克·贝松的《狗神》，影片同样讲述了社会边缘人与狗的故事，但在此基础上《狗神》更融入了对个体痛苦、宗教信仰和父权社会的深刻反思，而《狗阵》在这些方面似乎不够深刻。影片中这些存在的问题同样值得我们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