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便士歌剧

评分：

6.0 还行

原名：Die 3 Groschen-Oper又名：三分钱歌剧

分类：歌舞 / 地区：德国年份：1931

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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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19

三便士歌剧影评：《三分钱歌剧》电影剧本

《三分钱歌剧》电影剧本

文/L·兰尼亚、B·巴拉兹、L·巴赫达
译/蓝馥心
校/富澜

内容说明
《三分钱歌剧》是著名德国戏剧家贝托尔特·布莱希特的名作，表达了作者鲜明的批判资本主义的立场。这部作品于1931年由著名德国电影导演派勃斯特搬上银幕，成为有声电影初期的名片之一。
剧本情节以一个街头卖唱者演唱的形式叙述了伦敦窃贼首领尖刀麦基的浪荡行为和冒险经历，最后以他与乞丐行帮头子和警察局长的合流为结局。剧中大批乞丐游行示威捣乱了新女王加冕大典的情节，显示了穷苦大众的巨大力量。

职员表
编剧：L·兰尼亚、B·巴拉兹、L·巴赫达
原作：B·布莱希特
音乐：K·魏依尔
导演：G·W·派勃斯特
制片人：S·尼本萨尔
出品公司：华纳兄弟一托比斯
摄影：F·A·华格纳
置景：A·安德列耶夫
音乐指挥：F·麦凯本
录音：A·扬生
剪辑：H·奥泽
首演：1931年2月19日于柏林
长度：3，097米

演员表
剧中人扮演者
尖刀麦基 R·福斯特
波莉 C·内厄
老虎布朗 R·舜泽尔
皮丘姆 F·拉斯普
皮丘姆太太 V·吉尔特
珍妮 L·莱尼亚
牧师 H·梯米希
街头卖唱者 E·布什
史密斯 V·索柯罗夫
尖刀麦基的同伙 P·肯普、G、普铁尔、O·赫克尔、K·拉什希
菲尔希 H·格伦鲍姆

本片法语版，是与德语版同时拍摄的，布景相同，主要演员如下：A·普利吉安（尖刀麦基），弗罗列（波莉），J·艾莱（老虎布朗）G·摩多（皮丘姆），J·马尔肯（皮丘姆太太），M·里昂（珍妮），A·阿陶，V·索柯罗夫，M·慕米诺。

景1·伦敦—街道
时间是下午，天色阴霾。一座砖建筑物的正面……街道的一侧可以看到一些很好的房屋、货栈、库房和老式的办公楼；另一侧假定是下到码头和河边去的路。这一带经常见到的是一些面无生气的人——中等阶级下层的人物和下班回家的码头工人。有一些人懒洋洋地倚在门口卖呆，一些孩子们在街心玩耍，几个家庭主妇挎着买东西的篮子往回家走。影片开场，就是这条街道的远景，这时序曲音乐已经演奏到最后几个音符。街上的行人中有波莉和皮丘姆太太，镜头悄悄地从后面跟上她们。
她们正在回家去的路上，摄影机从她们后面跟拍，这时她们正走过一座大门开在街道拐角上的房子。房子的门楣上挂着一块花花绿绿的招牌，上面的字号是“高门沼泽妓馆”。招牌之上，一支铁架挑着一盏日夜长明的红灯，招徕嫖客。恰巧在这个时候，房子的大门打开，尖刀麦基（我们只能看到他的背影）跟珍妮一起出现在门口。房子里传出“探戈叙事曲”的曲调。摄影机停在原地。波莉和皮丘姆太太走出画面，她们没有发现麦基，可他却看到了地们，他行不前，感兴趣地目送着她们。
我们现在看到麦基的侧面。眨眼之间，他的表情发生了变化：这个懵里懵懂的小伙子，刚才还明明是刚刚睡醒的样子，现在忽然振作起来：他正了正帽子，朝一旁跨了一步仔细打量着这两个女人。他把正打算跟他走的珍妮一把推回去，开始追赶那两个女人，摄影机跟拍。当他经过这座房子底层的一扇窗户时，一个女人迅速地把他的手杖（注1）交到他的手里，他看也没看那女人，机械地接了过来，继续往前走去。音乐声变得柔和了些。相同的情景在另一扇窗前又重复了一次，这次是另一个女人递出了他的手套。麦基仍然两眼直视前方，同样机械地接过手套；波莉这时已经不见踪影，他挥动着手仗急忙追赶。音乐停止。从正面拍摄的麦基的特写。他越走越快，拼命地用手杖敲打着地面，这时，摄影机在他前面随他一起向后拉。远远地在他后面，珍妮和那几个女人望着他走去。
我们现在从麦基的角度跟随着波莉，画面中只看见她母亲的一只手臂挽着她。摄影机从波莉的脚摇到她的臀部，然后保持住这个角度跟拍。观在我们看见麦基的背影，皮丘姆太太和波莉远远地走在前面。两个女人转入一条小胡同，在她们后面几步远的地方，麦基快步跟着她们，也朝同一方向拐了过去。

景2·小广场
镜头跟拍麦基走进广场，在广场当中可以看到有一群人围着一个街头卖唱者，卖唱者被人群挡住看不见。手摇风琴正在奏出《尖刀麦基的故事》的开头。麦基走近看热闹的人，挤进人群中去寻找波莉（注2）。
从后面向前拍，麦基踮起脚，从他前面的人的头顶上面张望过去寻找波莉。一个戴着一顶破旧大礼帽的大高个儿正好挡住他的视线。麦基从容地用手杖把那人的帽子向旁一挑，帽子直滑到这个人的耳朵上。
从麦基的角度拍摄的一个较近的镜头。视野的中心是那个街头卖唱者，他一边唱着，一边展示一些画片来配合他的唱词。在他身后，在头排的观众中间，我们和麦基一起现在第一次模模糊糊地看到了波莉的面孔。
街头卖唱者的面部特写，他一面唱着一面转动着身子，朝四面做着滑稽的动作，并用一根棒指点着一些花里胡哨的画片，那些画片每张代表着一段歌词的内容。他的身旁是一个赤脚女孩在奏着手摇风琴。说唱表演在继续着。
摄影机从卖唱者站着的位置摇拍围观的人群。那个戴大扎帽的人张着嘴巴听得入神，无意识地扶正了他的帽子，一下子把麦基的脸挡住。摄影机继续摇拍，麦基沿着观众的外边绕了大半圈，最后走到波莉的身边。在这些观众中间，有一对儿矮胖子，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小有产者挎着他的胖太太，还有一个女佣人跟着一个当兵的，他呆呆地站在那儿就象在摆出姿势等待照相似的；还有两个十来岁的女孩，嘴里吮弄甘草棍。麦基这时来到了波莉的身后；他从人丛中挤出一条通道向波莉走来，当说唱的第一段终了的时候，他挤到波莉和皮丘姆太太身后停了下来。
波莉的特写，摄影机从看热闹的人围成的圈子里面拍摄。在说唱第二段的时候，麦基从波莉身后露出头来。波莉没有察觉到什么，这时麦基正神魂颠倒地注视着她，拼命向她这边挤近些，使人觉得他好象要触摸她。波莉惊觉了，把头转向麦基。他也同时抬头正视着她，并且一面笑着，一面随着卖唱者的歌声一起唱岀第三段的最后一句：“……可人们却拿不出真赃实证……”
镜头切换到街头卖唱者和他的画片，这时正唱到第四段词（注3）。
皮丘姆太太的背影。她听得厌烦了，拖着波莉跟她一块走开。波莉恋恋不舍地注视着麦基，用眼色招引他跟出来。在第四段词唱到结尾时，他们三人一起走出镜头。
镜头回到街头卖唱者和他的画片；他开始唱最后一段词（注4）。
我们现在是从街头卖唱者站着的地方来拍摄围观的人群。摄影机摇拍一周，表现围观者的种种反应，然后停在那两个嚼甘草的女孩子脸上，当卖唱者唱到“奸污”那句时，两个女孩为那色情的恐怖而毛骨悚然，大张着嘴，甘草棍还挂在嘴上（注5）。

景3·乌贼鱼饭店的外面
一间小酒馆，门上挂了一块招牌，上面画着一只巨大的乌贼，现在我们就在这个小酒馆的门前。我们看到麦基跟在那两个嘻笑着的女人的后面刚刚逛到这条街上来。
麦基：我可以邀请二位女士跟我一起到乌贼鱼饭店里坐坐么？
他朝着小酒馆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波莉仍然入了迷似的盯着他，而皮丘姆太太向他投去一个会意的眼色，随即走下台阶。她看上去有点故作正经，但显然对这个邀请感到满意。波莉跟随着她，麦基殿后。当女人们走进门去的时候，我们可以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音乐声。麦基在台阶最下层停住，转过身来吹了一声口哨（注6）。一个人急忙过来，跑下了几层台阶，麦基往上走了几步去迎着他。
镜头从上面向下拍摄，麦基在给耷位脸华特发命令。
麦基：今天夜里两点钟。在德望夏公爵的马厩里。你领一个牧师到那儿去。家具陈设和各种必需品。我要在两点十分结婚。
华特目瞪口呆，但麦基已经转身走下台阶，进入小酒馆（注7）。
华特爬上台阶。他站了一会儿，鬼鬼祟祟地朝四面张望了一番。这时，一直不引人注目地在小酒馆门前逡巡的吉米，来到他身边。两个人交头接耳密语了一顿。吉米点点头，走下台阶，进了小酒馆，华特则很快地悄悄溜走了。酒馆里仍然不断传出喧闹的音乐声。

景4·乌贼鱼饭店
这是一家典型的伦敦小酒店，根据从天花板上吊下来的各种船只模型和沿墙摆满的鱼类标本可以看出，这显然是水手们常常光顾的地方。室内装饰华丽、俗气，一派维多利亚女王时代的气息——精心制作的家具上套着布套，到处摆着各种铜制的小玩艺儿，一幅维多利亚女王的画像挂在非常显眼的地方。室内正中是一个小小的舞他。酒吧柜台占据了这间屋子的整整一面墙；一队乐师奏着音乐。摄影机把整个室内摇拍一圈，我们看到，客人们有的跳舞，有的喝酒，有的只是在那儿坐着。这是一些中等阶级下层的人物——驳船主、小船船长，此外还有几个妓女和形迹可疑的角色。耷拉脸华特匆匆而过，用耳语吩咐着什么事情。出售的饮料是啤酒和威士忌，跳舞是极其正派的。摄影机最后停在麦基和波莉身上，他们正夹在人群中跳舞（注8）。他们互相凝视着对方的眼睛，全然不理会他们周围所发生的一切。当所有别的舞客都已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以后，他们俩还继续跳了好一会儿，没有察觉到音乐已经停止了。麦基突然醒悟过来，两人相视而笑，然后他挽着快活而又有点头晕目眩的波莉走向靠角落的桌子，皮丘姆太太正坐在那里。一个侍者给他们每人倒上啤酒（注9）。
近景，波莉慢慢地在她的椅子上坐定下来，她的眼睛还盯着麦基，这时皮丘姆太太向他举起酒杯。当麦基正把杯子举到嘴边的时候，他发现柜台那儿有一个什么人。她把杯子又慢慢放下，目不转睛地朝那个方向注视着。
在柜台旁刁难鬼杰克刚刚举起他那杯威士忌（注10）。他觉察到麦基向他投来的目光，立刻转过身来犹犹豫豫地走向麦基所在的那张桌子，他的酒还没有碰过。他显然有些懊恼。
麦基的桌子旁：杰克走了过来，他一面听着麦基对他耳语，一面把目光从麦基移到两个女人身上。波莉和皮丘姆太太坐在听不见他们说话的犄角里，正在喝她们的啤酒。
麦基：两点钟。
杰克：没错。我们全都知道了。
麦基：把你们自己打扮得漂亮些。你们谁也不许就这个样子去。不管怎么说，今天结婚的可不是个平平常常的人。
音乐又开始了，探戈舞曲轻柔地飘荡。
麦基向两位妇女引见杰克，杰克却一心只想喝他的酒。
麦基：（对皮丘姆太太）他是索霍区（伦敦西区的一个城区，以多外国餐馆及食品杂货店著称。——译注）跳得最好的舞伴。
皮丘姆太太已经站了起来，抓住了杰克的手臂；杰克先看了看麦基，又看了看皮丘姆太太，然后很不情愿地再次放下了他的那杯酒。这时麦基早已和波莉跳着舞走开去了。当皮丘姆太太其乐无比地依偎在杰克手臂里的时候，杰克对他心爱的威士忌投出了最后的一瞥。他们开始在桌子附近跳起舞来。
现在我们从舞池边上看着一对对的舞伴。他们中间有杰克和皮丘姆太太，还有波莉和麦基。麦基和波莉向摄影机方向跳过来，另一对舞伴——内德和他的女友，跳到他们旁边。麦基越过波莉的肩头向他身旁跳着的内德悄声说话。
麦基：老虎布朗一定得请去参加我的婚礼。
内德：（边跳边说）警察局长？他绝不会去的！
麦基：（傲慢地反驳他说）噢，他会去的。（对波莉，他们俩继续跳着舞）我把咱们的婚礼安排在两点钟。
波莉：好。
音乐继续着，他们两人跳着舞走出镜头，摄影机转向杰克和皮丘姆太太。皮丘姆太太已经牢牢地攫住了杰克，他却好象还有点忸怩。
波莉和麦基从柜台前面跳着过去，摄影机从柜台后面摇拍他们两人。麦基对铜钱马特说话：
麦基：不要忘记带地毯去。还要一个老式落地大座钟。
他继续跳着舞，眼睛看着波莉，而说话的语气却使铜钱马特不能不听。
麦基：弄一张带蓝色帐子的四柱床。
波莉呼出一个沙哑的声音，眼睛入了迷地盯着麦基的脸。
波莉：好。
麦基继续跳舞，摄影机跟拍。
麦基：（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还得弄一身结婚礼服来穿。
波莉：（神情迷惘地低声说）好。
麦基环视；有一个正在独自跳舞的人溜到他近旁，他越过这人的肩膀吩咐说。
麦基：弄一套结婚礼服，锦缎的（注12）。
他停止跳舞，搂着波莉消失在跳舞的人群中。
现在我们看到皮丘姆太太和杰克跳到桌旁来；杰克彻底给拖垮了。皮丘姆太太坐了下来，并把杰克按到她身旁角落里的一张椅子上。摄影机向他们推近。杰克涨红着脸，古怪地笑着，抓起他那杯威士忌，正要呷上一口。
杰克：姜还是老的辣，我从小就喜欢这样的。
皮丘姆太太紧紧靠近他，抓住他的右手，弄得他没法把杯子拿近自己嘴边，他发出兴奋的笑声。
皮丘姆太太：说下去。
杰克稍微冷静了一点，他实在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他拼命挣扎着要喝他的威士忌。
杰克：你可真是会让人上劲儿。
皮丘姆太太把杰克推在角落里，使劲抓住他的手臂，那杯威士忌眼看就要掉在地上了。
皮丘姆太太：（异常兴奋地）是吗？
杰克简直没有办法了。他实在应付不了这样的局面，但他仍尽力地执行麦基的命令，始终在她的酒瘾和做一个勉为其难的诱惑者的重任之间犹豫不定。
杰克：你愿意不愿意去……？
皮丘姆太太打断他的话，紧紧地抓着他，发出放纵的笑声。
皮丘姆太太：愿意……
那杯威士忌终于从杰克的颤抖着的手里掉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这声音一直延续到下一景。淡出。

景5·妇女服装商店的橱窗
在玻璃破碎声中淡入：商店橱窗被打得粉碎。橱窗里是各式各样展览时装的蜡制人体模型；正当中是一个穿结婚礼服的假人。有两个人把这假人拖到街心，剥光它的衣服然后跑开了。只留下人体模型一丝不挂地站在当街。
淡出。

景6·一百货公司二楼的家具仓库
淡入。深夜。一间大库房，里面塞满了床、沙发，橱柜、桌子等等。前景里是两张精致的带帐子的双人床并排摆在那儿。黑暗中忽然听到街头卖唱者说唱时的那个曲调，从好几个方向同时用口哨吹出来。接着，我们看到一股明亮的手电筒光束。拿手电筒的人摸索着穿过这间库房，跳过各种家具，最后停在一张四柱床旁边。口哨声继续着。有一个人进入手电筒的光束里，这是铜钱马特，他坐上这张床去试试弹簧，床弹得很厉害。有一个人的说话声自黑暗中传来。
声音：不好，弹力太大了。
电筒光和摄影机移向另一张床。铜钱马特躺下去，这张床看起来软硬适中。语声再一次从黑暗中传来。
声音：可以。
光束和摄影机从床仰摇到床上的帐子，这时，语声干巴巴地说：
声音：蓝的。就是它。弄吧。
这时另外一些窃贼从几个方向同时涌进光束，眨眼之间，帐子被卸下来，床被拆卸开了，在这过程中，窃贼们一直在轻声地但无动于衷地唱着那段说唱的词句。

（景7·删）

景8·月夜小河边
一轮满月照射着一个阴暗、肮脏的垃圾堆，这里有各种各样的废物，偶尔看到几株歪歪扭扭的小老树。一小片草地上撒满了废纸片。画面外响起《爱情二重唱》的开头乐句，这时摄影机表现波莉正在一段歪斜、残破的栅栏后面结束她的梳妆打扮。麦基则在栅栏前踱来踱去，鼻子里哼着曲子。波莉把栅栏上的几块板条朝两旁推了一推，从中间钻了出来，她身上穿着的就是那件偷来的结婚礼服。这一对恋人漫步从垃圾堆上走开，全然不顾周围的一切，互相紧紧地依偎着。他们在一辆破车旁边停了下来，靠在车上，仰望着月亮；他们的身体在地面上投下了长长的影子。他们俩唱着《爱情二重唱》，这时，摄影机仰摇到天空，又摇回到地面上的垃圾堆。歌曲终了的时候，影子逐渐消失。
最后，摄影机再次仰摇到月亮，这时，月亮恰巧躲到一块云彩后面去了。淡出。

景9·伦敦商业区一条狭窄，曲折的小巷
仍然是深夜。满月从云彩后面露出脸来照射在屋顶上。摄影机从月亮向下摇，摇到街道上。远处，一个乞丐在一家饮酒俱乐部门前的一盏路灯下面缩做一团坐在那里，看起来是睡着了。就在他的头顶上，街道的另一侧，但较靠近摄影机的地方，吉米和华特正顺着一根从三楼的一扇窗口挂下来的绳子往下溜，他们正在搬运一座巨大的落地座钟。吉米这时溜到了地上；华特还攀在绳子上，正在把座钟递给吉米，吉米接过来背在他的背上。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那座种报起时来，发出伴有乐曲的低沉钟声，打破了夜的寂静。两个窃贼吓了一跳，差点把钟给摔了。
乞丐的特写。他的胸前挂了一块牌子，用大写字母写着他是一个“天生的聋哑人”。但是这时他却被这钟声从睡梦中惊醒，跳了起来。
乞丐：（大叫）抓贼！
两个窃贼吓得不知所措地朝乞丐望着。
乞丐：（叫喊）强盗！
他们把座钟咣啷一扔，急忙逃跑。
我们现在看见他们俩拼命逃跑，那个“聋哑”乞丐大喊大叫着追赶他们。人们纷纷从自己家里冲出来。这时两个窃贼已经拐了弯。与此同时，从对面来了一个警察。他拦住了正在急速追人的乞丐。
警察一把抓住正在他旁边拼命叫喊的乞丐。居民们围了上来。
警察：（轻篾地对乞丐）你拼命地叫喊什么？你是干什么的？
乞丐：（指着自己身上挂的牌子很气愤地说）我是聋哑人呀！您不认识我了，官长？我全都看见了。我应该得到奖赏。
警察：你会得到你应得的奖赏的，你就放心吧！跟我到派出所去！
化。

景10·老虎布朗的办公室
警察说话的尾音混入老虎布朗的吼叫声中，他正站在他的办公桌后面。
老虎布朗：伦敦警察专员会审问你们的！
他激动地用手指在办公桌面上敲打着。在他面前站着那个聋哑人，他是被两个警察押解着拘捕来的，在他们后面是几个更为强壮的警察，他们像石头似地站立着，听任他们的长官的怒吼声劈头盖脸地向他们倾泻下来。
摄影机跟拍布朗从他的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在排班站立的警察们面前走着，挨着个儿朝他们每人大声吼着。这当儿那个乞丐，眼睛跟随着吼叫的布朗，当他从他身后走过的时候，他以自己为轴心跟着转动。
老虎布朗：我被人称做老虎布朗可不是没有来头的。一天当中发生了十起破门抢窃案，可你们这帮家伙，强盗把被薅从你们屁股底下拉走了，你们还在那儿打瞌睡呢（注13）。
布朗一边训话，一边走回到办公桌后面他的位子上；等他吼出了最后一个字，他精疲力尽地一屁股坐下去。这时，他又看见了站在他面前的聋哑人。
越过乞丐的头拍摄的布朗的面部特写。他把脸突然一沉，又开始喊叫起来。
老虎布朗：你有什么事？
现在，这乞丐又重新扮起了“聋哑人”的角色。他用颤抖的手从口袋里抽出一块小石板，隔着办公桌递给布朗，又递上一根石笔，让他可以写出他的问话。在这样做的同时，他指了指挂在他脖子上的那块牌子。
布朗的特写，他似乎一时还没明白过来；他看着那牌子，又看看那乞丐，不由得勃然大怒，这时，乞丐继续指点着他那说明他的残疾的牌子，意思仿佛是请他息怒。布朗不知所措地望望乞丐，又望望那些警察，于是逮捕乞丐的那个警察就弯下腰来凑近他的长官解释事情的经过。
警察：……但这个人根本不是……
布朗明白过来，对这个警察吼道：
布朗：你给我闭嘴！
他靠着办公桌，不出声地，但用极其清晰的口型动作试图把他的问话说给聋哑人。乞丐看上去不喜欢这一手，开始在布朗的鼻子尖前面打起手势语来。布朗警觉地往后退缩，于是乞丐抓起他的石板，极快地在上面潦草写出自己的意思，交给他。布朗读着。
俯拍，我们看到布朗的手拿着那块石板。上面写的是：“我全都看见了。是尖刀麦基一伙干的。请给我奖赏。”布朗的手把石板往旁边一扔。他拿起一本拍纸簿，撕下一张纸，写道：“即付道风报信奖金一镑”。正当他在签字的时候，另外一只手突然伸进画面。它把一张印制的名片放在布朗的办公桌上。名片下端是用铅笔写的歪歪扭扭的大写字母，写着，“首领敬具”。布朗把这两张纸同时拿在手里迟疑了一下。然后，那只拿名片的手用力一攥，猛击在办公桌上，布朗又吼叫起来。
布朗：这开的是什么下流的玩笑？
乞丐浑身颤抖着，中了魔法似的死盯着那张批给他奖金的条子，暗中盘算怎么才能把那张纸片从办公桌上捞到手里。站在近旁的警察们全都露出紧张不安的样子。布朗旁边站着那个把名片递给他的警官。
布朗：（厉声吼叫）你打算让我在这儿坐上一整夜么？滚出去！
警官：（极力平息布朗的怒气）好，先生。我这就去把那个家伙赶出去。
他转身走去，还没等他走到门口，布朗又大声向他喊叫。
布朗：把他带进来！（对警官们）你们全都滚出去！
这当儿，乞丐终于想办法把批给奖赏的条子从办公桌上捞到手里。他和那些警察一起冲向房门，正想一拥而出，但碰上铜钱马特恰好正要往里面进，于是挤在门口，谁也动弹不得。最后，有一个警察抓住马特的衣领，把他猛地推进了屋子里。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马特还站在门边，似乎是还没有完全意识过来，漠然地环视着周围。
站在门口的马特的特写；布朗向他走来，严厉地看了他一眼，斜侧着头，摆出一副询问的姿势。马特既有几分自信又不无若干恐惧，他就是带着这种心情来执行传信的使命的。
马特：首领邀请你……他将在清晨两点钟举行婚礼……在德望夏公爵的……两点正在马厩里，首领说，请一定准时到场。（他用机密的语气接着说）不去的话，就等着一场乱子吧！
布朗显然是在努力克制着一阵阵矛盾的感情，他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已经没有办法充分控制自己：他把牙齿咬得铮铮作响，最后，他那样子简直象是要嚎啕大哭一场了。摇影机跟拍，布朗异常激动地在屋子里绕来绕去，一路踢打着家具；他猛然抓起一捆文件，用力抛到一个角落里。
在门边，马特注视着布明的怒火发作，越来越加害怕。他身后的门被那个警官给打开了，他是来看看刚才轰隆一声是怎么回事的。他把头伸进来环顾着。
警官：要我把他赶走么？
布朗猛地冲进镜头，冲着那警官的鼻子一脚把门踢上，然后转向马特；他紧紧地逼近他，把我们的视线完全挡住，几乎把他紧紧地抵在门上了。他喘着粗气，好象就要激烈地爆发一场狂怒——但是到最后，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用屈从的语气说：
老虎布朗：我去。
马特目不转睛地盯着布朗，快步退身出去。布朗眼盯着他走出去，然后垂下头来。淡出。

景11·在伦敦一街区的屋顶上
满月照射在一大片街区的屋顶上。远处有人用口哨轻柔地吹着街头卖唱者的说唱曲。在一道屋脊上，首先露出一张大靠背椅的椅背，随后露出大半个椅子。
有两只手把掎子举过屋脊，搬上屋顶。摄影机跟拍。然后，我们看见内德在屋顶上大摇大摆地走着。口哨声更响了一点。内德沿着屋脊大胆地走着，就象一个走钢丝演员似的那样摆动着靠背椅来保持平衡。突然从街上传来一声枪响。内德迅速弯下身子，拿椅子做了盾牌。
切换到从屋顶上往下拍摄的街头。警察们开着手枪，人们从四面八方拥来，转瞬之间，街上挤满了人群。
越过正在开枪射击的警察们的身影看去，远处是内德的小小身影，他正以一连串的跳跃在屋顶之间跨来跨去，婉蜓向前，手里不停地挥舞着那把椅子。射击声和子弹呼啸声接连不断。
内德的近景，他就象是在表演杂技似的，在屋顶之间跳来跳去地向前走着，似乎随时都会一头栽到地上去。每次枪声一响他就在椅子后面弯下身来，把椅子当作掩护体。他仍然吹着口哨，只在每次枪响的时候稍稍暂停，而且，马上就又接着吹起来。
特写：一颗子弹在椅子背上穿了一个洞。
内德大步一跳，消失不见了。说唱曲调子仍然从远远的什么地方飘然传来。

景12·萨莫赛公爵城堡的主厅
仍然是深夜，而且没有多少亮光，虽然那轮满月正照射在那些讲究的陈设上。从上一景就开始了的说唱曲调的哼唱声持续致这一景，这时摄影机摇拍一些被捆绑着的、嘴里塞着东西的公爵仆人，他们被间隔开分别放在屋子里的各处，有的抵住墙，有的跌倒在地上，姿势各种各样，样子极为痛苫。他们全都是睡觉时的装束。摄影机移向远处角落里的一架大钢琴。几个窃贼正在那里试图把它运走。两条腿已经卸了下来，我们现在看着他们把第三条腿卸下来。窃贼们一边干活，一边哼着说唱曲的曲调。后来，四个窃贼把钢琴扛上肩头；另一个窃贼走到钢琴跟前，趁他们正要抬走的时候，在琴上弹出了那首歌的最后几个音符。

景15·一座大货栈的外墙
仍然是深夜。从下面仰拍四层楼上一扇打开着的大窗子。一大捆什么布东西被从屋子里面推到窗台上，接着又被推落到地上。紧接着又推下一捆，然后又是一捆；最后一捆落下来时是松开了的，于是一大条地毯片就象一条蛇似的从四楼向着街道地面婉蜓垂下。有两个人跑过来，抓住地毯的一头，把它拉直，绷紧。
对面的墙壁，仍然是从街道上仰拍。所有的窗户纷纷猛地打开，穿着睡衣的人们一起注视着对面的货栈。
现在我们又看到货栈的四楼，这是从对面房子的二楼仰拍的。摄影机跟摇，窃贼们一个一个地跨过窗台吊在地毯上，就象乘吊车似的滑落下来，同时，口里高唱着那首说唱曲。

景14·一条电报电缆高架在街道上空
黑暗中，一个人两手交替地抓着电缆向前移动，嘴里叼着一架威尼斯式的枝形吊灯。上一景里的歌声这时仍然继续着，玻璃坠按着说唱曲的节奏叮当作响。

景15·街景，看得见一家大食品店的橱窗
午夜，皮卡迪利大街（注：伦敦的一条繁华街道。——译注）已是路静人稀的时刻，只有少数几个夜游者正急急忙忙向他们的夜总会走去，我们看见有几个妓女和一些穿夜礼服的男人。商店橱窗里灯火辉煌，摆满诱人的精美食品。一辆运货车悄悄地停了下来，现在我们越过车顶看着商店橱窗。从货车上跳下几个人来，把一块石头朝橱窗抛过去，发出一声猛烈的撞击声和玻璃碎裂声。
现在，从货车上拍摄，这些人开始抢劫橱窗里的东西。各种食物和酒瓶四面横飞；火腿和罐头被向货车这面（也就是摄影机这面）抛来。一些过路人冲将过来，于是同窃贼们爆发了一场混战，窃贼们用酒瓶、火腿等物把他们的敌手打倒在地。在一片碎裂声、撞击声、尖叫声和负伤者的呻吟声中，可以听到窃贼们象唱《马赛曲》似的放开喉咙高唱着那首说唱曲。
窃贼们跳回到运货车上，货车立刻象离弦的箭似的飞跑开去，把洗劫一空的橱窗和横躺竖卧在满是碎玻璃和各种碎片的马路上的皮卡迪利大街战役的受难者们抛在后边。摄影机迅速转向那些受难者。其中的一个，脸上涂满了果酱，另一个被埋在厚厚的一层鱼子酱下面；第三个正被一条鸡大腿卡得透不过气来，那是被人硬塞在他喉咙里免得他喊叫的。而在所有这些受难者的身旁正有一股香槟酒的小溪流从打破的酒瓶里流出来。很快地淡出。

景16·老虎布朗的办公室
淡入，我们所能看到的只是在办公桌上有一叠文件，有一只手拿着它，另一只手快速地翻阅着。卷宗封面的签条上写着“尖刀麦基”。文件一页一页地掀过去，我们仅仅来得及大致看清那一连串罪行的大标题：杀死两个店主；破门盗窃；拦路抢劫；凶杀；诱奸；强奸。而且所有这些罪行都是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做案的。然后我们看见逮捕证、警局命令、侦查记录，后来，突然我们看见，在这些文件当中夹着一张颜色发黄的大照片。摄影机推近照片，子是我们看见那是一张两个士兵驾着炮车的照片；镜头推得更近近些，于是我们认得出来一张脸好象是麦基，但另外一张脸已经被划破，看不清楚了。过了一会，其中的一只手拿起一把小刀把那张认不出来的士兵的脸给刮去，刮得非常使劲，以致在照片上只留下了一个洞。然后，那只右手抓起这张照片猛地把它插进前胸衣兜，与此同时摄影机快速向后拉，显示出老虎布朗。他把照片往下按进兜里看不见了，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抓起那叠文件沉思地在手里掂量了一会儿。他沉思地看着房子的角落，这时摄影机跟着他的视线摇过去，我们看到一个大壁炉，熊熊的火焰在炉子里闪着。布朗重又出现在画面中，那叠文件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飞入炉火之中。
布朗的脸被闪动着的火光照耀着，他正带着一种恍惚而又满足的神情注视着那些文件被火焰吞噬。这是一张沉醉在快乐的回忆中的脸，他高兴地看到他已经尽到了他作为一个人和一个警官所负有的职责。缓慢淡出。

景17·德望夏公爵家一处废弃不用的马厩
淡入。门被从外面猛地打开，在月光中，我们看见两个站在门槛上的窃贼的剪影，他们手里拿着手枪和电筒，跳进室内。
窃贼甲：（高声叫喊）喂，有人么？有人就举起手来！
窃贼乙：（稍停一会儿之后）有人没有？
窃贼甲：鬼都没有一个！咱们可以用这个地方平平安安地举行结婚典礼了。
他的伙伴转身走到门口，向外张望。吹了一声口哨作为暗号。

景18·马厩前面的旷野
这是在伦敦郊区乡村的一排长长的、类似谷仓样子的建筑，四周围是牧场和田地，有一些栅栏把它们分隔开。满载家具的运货车一辆辆被赶到马厩入口处。车轮声和马鞭声在深夜的寂静中回响。一些人从一辆篷车上跳下来开始卸车。叠化。

景19·伦敦一街道
三辆四轮货车一辆跟着一辆很快地驶过。从旁边一条小街上又出来两辆，加入了这个车队。叠化。

景20·一条大道
一长列四轮货车在月光下行驶着，不时有从各条小路涌上大道的货车参加进来。很快这个车队就排成三路，整整齐齐地朝着目的地急驰而去。叠化。

景21·德望夏公爵家的马厩里面
我们可以一览无遗地从马厩一直看到敞开的大门。已经搬来了一大堆家具、地毯、各种各样的陈设，还有食品。马厩里到处是人们正在兴奋地布置陈设，悬挂幔帐，安装吊灯或是把一些家具摆到适当的位置上去。与此同时，还有越来越多的家具在源源不断地搬进来。看上去好象简直没有指望能把这一片混乱整顿就绪。马厩里响彻着敲打声、呼喊声等等。快速叠化……
马厩现在完全布置好了，变成了一间极其华丽的宴会厅。门紧紧地关上了，室内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在屋子正当中站立着牧师的孤零零的身影，这是一个身穿黑色法衣的人物，一个传教士之类的人物。他胆怯地环顾着这叫屋子，他的手痉挛地握着他的祷告书。
摄影机跟着他的视线把这间屋子摇拍了一圈。当我们的目光扫过这些华丽的陈设时，那些窃贼们从马厩的各个角落里，从壁龛里，从折叠屏风和幔帐后面钻了出米。他们都穿着晚礼服，但不幸的是他们后来的行为跟他们高雅的服饰很不相称。他们纷纷走到房间角落里一面大穿衣镜前，对着自己的妆扮做一番最后的修饰。他们在走过牧师身边的时候，对牧师说几句鼓励的话；牧师不安地看看这个，望望那个，不知该怎样去接受他们的友好表示。他们中间的一个正在把自己旧衣服兜里的乱七八糟东西塞进他的晚礼服里，在这过程中他在牧师鼻子跟前一再挥舞他的手枪。
窃贼甲：（亲切地）快了，牧师先生，一切都会顺利的。
另一个窃贼友善地拍拍牧师的脊背。
窃贼乙：首领准定会高兴的，牧师先生，这是他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
又过来一个，喜洋洋地指点着那些陈设品。
窃贼丙：活儿干得真漂亮，对么，牧师先生？您看看那木料。全都是最上等的……
摄影机跟拍最后这个说话的人，他走到穿衣镜前。这面镜子占据了马厩的整整一角。这是一个可以转动的三扇镜面的穿衣镜，是从一个裁缝铺里偷来的。窃贼们拥在镜子前面，互相帮助打好领结，这时，我们可以看到他们在镜中镜里被多次反复映照出来，他们的影像变得异常的怪诞。

景22·马厩的外面
运家具的货车不见了，大门紧闭，一切都显得很平静，就好象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辆敞篷马车驶过来停下。麦基搀扶波莉下车，又掏出一张钞票塞在赶车人的手里；赶车人恭敬地道了谢，赶快把车赶走，唯恐这位高贵的老爷会后悔他付的小费太慷慨了。麦基向波莉伸出手臂，朝门口走去。

景23·马厩里面
我们看见，一张桌子在婚礼盛宴的重压之下发出吱吱的哼声。桌子周围摆满了沙发、椅子、扶手椅甚至折叠躺椅，以便使得众多的客人都能有个地方可坐。有几个客人用挑剔的眼光观看桌上的食品，对每样菜肴都品尝一下。刁难鬼杰克对他们嘘了一声，示意他们离开餐桌，然后他掏出怀表。
杰克：（庄严地）两点过十分！
大家全都朝大门口看去，这时杰克拿起一瓶香槟酒，打开封口。

景24·马厩外面
麦基手臂上挽着波莉，正要伸手拉门铃。就在这个时候，里面传出香槟酒瓶塞蹦出的巨大声响。麦基吓了一跳，赶紧拔出手枪。大门敞开，我们朝里面看去，窃贼们在里面站成半圆形。乐队奏出喧闹的乐曲，窃贼们齐声热烈欢呼。

景25·马厩里面
随着最后两声欢呼声，我们又回到马厩里面。新娘和新郎经过围拢来的客人向前走进了大门。麦基没有理睬那些人对他的欢呼，而是专注地观看那些陈设品。他走向挨着门口的一个靠壁柜橱。
麦基挑剔地审视着柜橱。波莉站在他身旁，用迷惑的、但显然不理解的眼光看着周围的一切。
麦基：废物！
杰克进入画面，深深鞠躬。
杰克：祝贺您！金格街十四号二楼有人，所以我们不得不先用烟把他们熏跑了。
摄影机跟拍麦基和波莉，把杰克撇在后面。麦基在一张沙发前面站住，以挑剔的目光审视着；正在这时挑眼鬼罗宾走到他面前。
罗宾：祝贺您！在滨河干掉了一名警察。
麦基继续巡视。当他走到钢琴前面的时候，聋拉脸华特走了过来。
华特：祝贺您！半个小时以前，夫人，这架钢琴还是属于萨莫赛公爵夫人的。
麦基：红木钢琴配文艺复兴风格的沙发！这是毫无道理的！
他打开琴盖，用一个手指弹了两个音符，然后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
麦基：走调了。
他砰地盖上琴盖，急速地向桌子走去，摄影机跟拍。突然他在一把精致的扶手椅旁边停了下来，好象是吃了一惊，弯下腰来仔细观看，然后，抬起眼睛来，谴责地扫了一眼。内德出现在画面里，脸上现出忧虑的表情。
内德：祝贺您。
麦基用手杖嘲弄地指着掎子。
特写：手杖尖端戳进椅子背上被子弹射穿的洞里。
内德：（画外音，苦恼地）我尽了最大的力量，但是苏格兰场（即伦敦警察厅。——译注）全体出动了。祝贺您。
麦基耸了耸肩膀，什么也没说。他走向宴席，在食物上发现了什么东西，弯下腰凑近细看。
特写：一盘蛋黄酱。里面有些碎玻璃片；麦基用两个手指捏起一片举在空中。
我们看见麦基举着一小片碎玻璃；他的表情令人望而生畏，但他仍保持着一种轻蔑的沉默。窃贼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样子。吉米向前走出几步，拿掉麦基手指间夹着的碎玻璃片，试图把事情掩饰过去。
吉米：鸡蛋是从赛弗里奇店里搞来的，还应该拿一大桶肥鹅肝酱来的，但是……
麦基：（嘲弄他打断他）赛弗里奇店里搞来的？那么这些碎玻璃片呢？
吉米：也是赛弗里奇店里的。十四个人几乎牺牲在马路旁，但我不认为这有什么了不起。祝贺您。
麦基的眼光越过他投向远处，一时想不出什么话说；他的表情是一种极度的惊愕。（在这一场戏里，波莉始终挎着他的手臂，一个字也不说，只在麦基说话的时候，如痴似狂地看着他。）
麦基：座钟呢？怎么没有落地大座钟！
吉米：（抚慰地）迟早会拿来的。
麦基：我的妻子很不高兴。你们实在使我们失望！
窃贼们仍然站成半圆形，他们转过身去，自豪地指着马厩的后部。
窃贼们：（呼嘁）牧师先生！
牧师困惑地站在室内一个远远的角落里。他显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但随着他们的呼喊，他还是犹犹豫豫地向前走来。新娘和新郎进入镜头。
麦基：牧师先生，这位是皮丘姆小姐，她出于爱情，愿意跟我在一起，今后和我有福同拿，有难同当。
他引见波莉的时候，切换成这三个人的近景镜头。牧师向波莉深深鞠躬，接着就翻开他的祷告书，开始诵读婚礼用的祷文。我们听到麦基和波莉的答话。
摄影机摇拍参加婚礼仪式的窃贼们正在凝神聆听的脸。他们的表情庄严肃穆。仪式结束，牧师连忙把这一对夫妻的手拉在一起。窃贼们忙乱地从各个方向走上来，拥挤在麦基和波莉的周围，匆忙中差点儿把牧师撞倒在地。最后，杰克猛然推开众人，在麦基面前摆好一副姿势。
杰克：请允许我，首领，在您平生这个最快乐的日子，您的事业上的春天，我的意思是说在这样一个转折关头……
麦基打断了他的话，因为他发现牧师正想趁大家忙乱之极，溜过客人身旁逃出门去。
麦基：我说，牧师先生，你不愿意在这个有意义的日子里破例赏光给我们吗？
牧师的特写，他已经走到大门口。
牧师：谢谢你，只是我必须赶去主持一个洗礼。
内德：（画外音）我们很快也得要请你来做一次洗礼了！
当他这样说着的时候，牧师趁机跑掉了。麦基申斥内德。
麦基：（严厉地）闭嘴！谁也不许在一位女士面前开你们那种下流玩笑！
乐队奏起喧闹的乐曲，客人们纷纷入席。在乐队的演奏声中，他们开始贪馋地大吃大喝。
一组短促的特写：客人在贪馋地大嚼着，用刀子把鱼子酱塞进嘴里，把手指伸到钵子里去蘸着，肉汁顺着他们的下巴滴下来等等。咂嘴唇和咀嚼的声音大作，简直压过了乐队的演奏。
麦基坐在波莉的旁边，什么也不吃，用非难的眼光观看着这整个宴席。
麦基：我原想不要一上来就狼吞虎咽的。咱们应该先搞点什么节目，然后你们再吃喝。人家别人在这种日子都要安排点这种玩艺的（注15）。
杰克：什么玩艺呢？
麦基：比如说，为什么不唱支歌，让今天的日子过得更欢快一点呢？你们想就让它过得象往常一样那末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吗？
波莉诧异地看看周围，然后又担心地看了看麦基，而麦基则一直是严厉地瞪着大家。
波莉：好吧，先生们，你们要是没有人愿意表演，我就好歹绐大家唱一小段吧！
众人一片欢呼，乐队奏起乐曲。
波莉面前的桌子很快地撤走了；其他的家具也都挪在边上去了。
叠化到一个从高处俯拍的镜头，越过环墙而坐的客人们的头顶，可以看到屋子中间的一大块空间，波莉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看上去显得渺小、不知所措。乐队奏《海盗詹妮》，波莉唱（注16）。她唱完这首歌，响起一片喝彩声和大笑声。
突然挑眼鬼罗宾大声喊着冲进来，他的喊声压过了喝彩声。
罗宾：嗨，首领！警察来了！警察局长亲自来了。
死一般的沉默。
镜头从门口拍过来，全体窃贼刷地一下子全都躲到家具和幔帐后面不见了。麦基仍然站在波莉身旁，她惊恐地环顾四周。
布朗进入马厩，四面环顾。他没有穿制服。麦基来到他的面前，同他握手。
麦基：你好，杰克！
布朗：你好，麦克！我的时间不多，一会儿就得走。我正值夜班。这里真是别人的马厩吗？又搞了一次破门而入！
摄影机跟拍，麦基挽着布朗的手臂引他走去。
麦基：可是，杰克，这不是很合适吗！我真高兴你能够来参加你的老朋友麦基的婚礼。
现在他们来到波莉站着的地方。
麦基：我给你介绍我的妻子，娘家姓皮丘姆。波莉，这位是老虎布明，伦敦警察局长，伦敦中央刑事法庭的台柱子，我介绍得对吗，老伙计？
切换到从高处俯拍的镜头，人们三三两两沿墙站立。麦基继续说着话，那些窃贼们从他们躲藏的地方小心冀翼地走出来。麦基把手臂一挥。
麦基：我的波莉，和我的部下！
布朗：（打断他）别忘了，我是以个人身份上这儿来的，麦克！
麦基；彼此，彼此……
当他继续说话时，布朗向波莉鞠躬，吻她的手，低声跟她说话。
麦基：先生们，你们看，今天在你们中间的这个人，由于国王的意外的恩宠而远远地高升在他的伙伴之上，然而至今仍然是我的朋友，经受了人生的各种考验和患难。
麦基伸出一只手臂搂住布朗。
麦基：杰克，我们在印度一起服兵役的情形，你还记得吗？
当麦基问这个问题时，布朗正满怀兴趣地看着他脚下的地毯。麦基注意到他那凝视着的目光。
麦基：（旁白）地道的设拉子货。
布朗：东方地毯公司的。
麦基：是的，我们经常从那儿搞东西。我说，杰克，今天我必须把你找到这个地方来；我希望，在你现在的地位上，这不致于使你感到过于为难。
布朗：你很清楚我是不会拒绝你的。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照片来递给他。麦基拿给波莉看，样子显得很高兴、很受感动。
越过麦基和波莉两人的头顶拍摄的照片的特写。
这时，刁难鬼杰克拿着一架特大的照相机走近他们，竭力装出优雅的步态。
杰克：请大家微笑着点！
他支好照相机。布朗急忙跟麦基和波莉握手，惊慌他低语。
布朗：我真的该走了……
摄影机跟拍，布朗冲向门口。麦基急忙追赶上去问道：
麦基：（温和地）苏格兰场有没有抓到什么对我不利的东西（注17）？
布朗：（同祥温和地）苏格兰场没有任何一点对你不利的东西。我已经留意过了。再见。
当这段短短的对话还在继续着的时候——布朗一面说着最后一句话，一面已经走出门去——忽然响起了杰克的声音。
杰克：（画外音）现在，请看一件最最惊人的礼物！
我们看见杰克拉开幔帐。
麦基：（画外音）什么事情？
在一片欢呼声和赞叹声中，杰克亮出了那张四柱床。麦基臂上挽着波莉进入镜头。铜钱马特从床的另一边快步走到床前，指着帐顶。
马特：天蓝色的。
某人的画外音：现在照相。
全体窃贼在床边聚拢，簇拥着波莉和麦基，摆出照相的姿势。
越过拍照片的人看到的一组群像。有人想要挤到前面来。
两个人的画外音：等一等！还有我们呢！
吉米和耷拉脸毕特气喘吁吁地冲进镜头，他们仍然穿着他们那褴褛的衣裳；他们在最前面摆好姿势，紧挨着波莉和麦基，使劲把别人往旁边推。
麦基神色严厉。
麦基：座钟怎么样了？落地大座钟在哪儿？
在他的凝视之下，这两个人简直快要缩成一团，立刻就溜到一边去了；摄影机跟摇，别的窈贼们一点一点地把他们挤到了排尾。
一些人的画外音：（来自这排人的另一端）我们还照得着吗？
客人们全都摆好姿势站着，这个镜头还是越过拍照片的人拍摄的。
拍照片人：熄灯！
灯光熄灭；黑暗中听得到人们说话的声音。
拍照片人：不要动！
内德：太了不起啦！新娘的父母没来，这可真遗憾！
麦基：（严厉地）还有大座钟，也没弄来。
吉米从排尾那边镇定地答话。
吉米：我们呆会儿就会弄来的。
拍照片人：请大家笑一点。
当闪光灯闪亮的时候，我们看到了这幅群像的中间部分，麦基和波莉象煞有介事地摆好姿势站在中心。闪光灯熄灭，画面淡出。
在淡出的过程中，我们听到街头卖唱者的声音，那声音很响，响得几乎有些异常。他象宣读什么文告似地大声喊着。
街头卖唱者：（画外音）大家刚才看到的是波莉·皮丘姆的恋爱和结婚的故事……现在，请大家看看乞丐大王的实力吧！
他的话一说完，立即淡入到下一景。

景26·一个教堂的外面
仰拍教堂正面，一道阶梯通向教堂入口；在阴霾的晨光里，可以听见钟声在鸣响，教堂里传出管风琴的乐声。两个乞丐站在台阶上；教徒们——其中多半是妇女，从他们面前走过，进入教堂。教徒们都是从同一方向走来的，没有一个人施舍给他们什么东西。两个乞丐中，一个是瞎子，另一个是瘸子，他们正在用一种特别张扬的方式对他们的残疾加以夸张的卖弄。
现在镜头靠近了些，我们看到，他们俩正低声商量。瞎乞丐向他的同伴隐秘地挤了挤眼睛，好象是在问他，今天怎么会一点儿施舍也没有给他们捞到手呢。他们转向阶梯的边上，向做礼拜的教徒们走来的方向凝望。
从这两个乞丐的角度摄影机摇拍阶梯和旁边的护墙，一直摇到教徒们向教堂走来的街道。
镜头终于停止在稍远处的另一个乞丐身上，他背向着我们，正有一个过路人施给他一些钱。又有一个过路人跟着也给了钱。
这里的两个乞丐迅速耳语一番，交换意见。然后，就好象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而且也不指望再能得到任何施舍，他们准备回家了。摄影机跟拍，他们缓慢小心地摸索着走下台阶，瘸子领着瞎子，一对可怜的残废人。
现在再回到教堂前的那条街道，就是可以看到第三个乞丐——菲尔希站立的地方。那两个乞丐萨姆和宝贝儿跌跌绊绊地走过来。当他们走到菲尔希面前的时候，瞎乞丐挎着瘸子的手臂，忽然径直朝菲尔希走去，逼得他倒退了好几步。他们两个无情地向前扑去，瘸乞丐用一个恫吓的姿势挡住菲尔希的去路。菲尔希显然被吓住了，一步一步地往后退缩，一直退到他们三个人都到了最近的街角上。
这当儿，那个瘸子——萨姆——一跃而起扑向前去，菲尔希发现自己被包围了。萨姆抡起他的拐杖向菲尔希挥去，同时宝贝儿狠狠地给了他一拳头，打得他摇摇晃晃栽倒在墙上。
宝贝儿：（急促低语）你怎么敢来这儿向过路人讨乞，你这个下流坯？你有执照吗？
菲尔希：（发抖）对不起，先生们，我一个钱也没有了。我罪有应得……
萨姆：（又给了他一拳）所以你这小崽子就上这块地方来了！还想着只要把爪子伸出来，就能捞到一块美美的牛排。
菲尔希结结巴巴地拼命求饶。
菲尔希：是这么回事，先生们，我从小就命苦。我妈是个酒鬼，弄得我在这个大都市的泥坑里越陷越深。现在，你们看我……
宝贝儿打断他的话，抡起拐杖在他头上又狐狠地敲了一下。把拐杖都敲折了。
宝贝儿：我们都看见了。往后你要是再让我们看见，你就等着遭殃吧。
宝贝儿这样说着的时候，菲尔希已经给打得栽倒在地，拼命地护着脑袋。这两个乞丐住了手，宝贝儿把一张卡片塞在菲尔希手里。菲尔希惊恐地拿着它。然后，这两个乞丐闪电般地又变成刚才那样可怜巴巴的残废人，一眨眼间拐过街角消失不见了。
菲尔希的特写，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给打得很重，几乎站不起来了。他惊讶地看着那两个乞丐塞在他手里的卡片，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然后细读那上面的字迹。
菲尔希手中的卡片，上面写着：“乔纳森·杰里迈亚·皮丘姆公司——乞丐之友——乞丐的装备和许可证——沙夫茨伯里大街83号。”叠化。（在这场戏里始终可以听到时隐时显的教堂钟声和管风琴声，这声音一直混入下一场戏的伴奏音乐《晨祷歌》里。）

景27·皮丘姆的店铺
店铺外面的巨大招牌，上面写着：“凡施与的必得报偿。”“勿对苦难充耳不闻。”叠化。

景28·皮丘姆店铺内
这是一间大办公室，里边有一些更衣用的小隔间，一张双人办公桌摆住正当中，皮丘姆坐在桌子后面，全神贯注于他那巨大的账本上。这里摆满了拐杖和轮椅，还挂着许多旧衣服，就象估衣店一样。写着圣经语录的牌子挂在非常显眼的地方。办公桌一边是一个大柜子，里面有五个蜡像，分别代表人类的几种主要残疾；桌子的另一边是一个现代化的保险柜。后景上可以看见通向二楼上皮丘姆家佐房的铁楼梯。皮丘姆哼唱着《晨祷歌》（注18）。

景29·波莉的卧室
这是一间典型的少女的闺房，整个陈设完全是本世纪初那种娇揉造作的格调，到处摆着各种各样的小垫子，照片排成扇形挂在墙上，床的上面綴有摘录的经文和一个守护神像，再上面是装饰着白色鸽子的帐子。皮丘姆唱的《晨祷歌》的最后几句从楼下店堂里传来。这一场戏开头的镜头是皮丘姆太太打开房门走进房间。
摄影机缓慢地摇拍全室，从房门口开始，最后停留在那张床上。那床一看就知道是没有睡过的，因为波莉的被褥还都铺得整整齐齐，就象将要就寝时那样。皮丘姆太太站在门口，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她不安地绞着自己的手，不知所措地坏顾四周。
皮丘姆：（画外音）皮丘姆太太！
皮丘姆太太吓了一跳。她跑到床边，急忙把床上的东西弄乱，让它看上去象是已经睡过了的。

景30·皮丘姆的店铺
皮丘姆和站在他身旁的神情沮丧的菲尔希，正在看一幅伦敦地图。
皮丘姆：（一表正经地）谁要是想在伦敦干乞丐这一行，都得有乔纳森·杰里迈亚·皮丘姆公司发给的执照。
菲尔希：我穷得差不多一文不名了……手里只有两先令……
皮丘姆：要二十先令！
菲尔希愁苦地环视着整个店铺，然后指着一块牌子。
牌子的特写，上面写着：“勿对苦难充耳不闻！”
菲尔希：（画外音）十先令吧！
皮丘姆指指他身后的另一块牌子。
那上面写的是：“凡施与的必得报偿。”
皮丘姆：（画外音）二十先令！
皮丘姆不允许这笔买卖再做什么讨价还价。
皮丘姆：另外还要交出你每星期收入的百分之五十！
菲尔希：（垂头丧气地）好吧。
他笨手笨脚地把钱摸出来，数出二十先令，搁在办公桌上。这时皮丘姆打开一册账本。
皮丘姆：姓名？
菲尔希：查尔斯·菲尔希。
皮丘姆写下来。
皮丘姆：（把嗓门提到最高声调）皮丘姆太太！
越过办公桌旁的皮丘姆和菲尔希，我们看见那个楼梯。皮丘姆太太在楼梯上出现；她正走下楼的时候，从门口传来一个悲哀的声音。
乞丐：（画外音）行好吧，老爷，太太！
一个乞丐手持一条木腿进入镜头，走近办公桌，站在菲尔希旁边。
乞丐：我得好好说道说道。这块木头桩子把人坑苦了。（他把假腿放在桌子上）这是地地道道的次货，我可再也不为它白扔钱了。
皮丘姆勃然大怒，猛地一把把乞丐和他的木腿都从桌子那儿推开。
皮丘姆：那边等着！
皮丘姆太太终于走下了楼梯，来到办公桌旁边站在她丈夫身边。在这一段时间里，门铃声响了好几遍，进来的人接连问候着象“您好”，“赞美上帝”之类的话。
我们越过皮丘姆看菲尔希和拿木腿的那个乞丐，他们仍然站在桌子旁边。宝贝儿和另一个乞丐现在也站到他们旁边。
宝贝儿非常小心翼冀地走近桌旁把他打断了的拐杖隔着桌面递给皮丘姆。皮丘姆仍然埋头在帐本上。
皮丘姆：（厉声地对宝贝儿）那边等着！（然后指着菲尔希对皮丘姆太太）314号，贝克街区，C类装扮。
皮丘姆太太走开，示意菲尔希跟着她去。但是菲尔希已经认出了宝贝儿，并且已经怒冲冲地盯了他一会儿了。宝贝儿也认出了他，所以在他正要跟着皮丘姆太太走开的时候，宝贝儿抓住了他的袖子。
宝贝儿：（对皮丘姆）这个证人可以证明，拐杖断了，过错不在我。
皮丘姆：（对宝贝儿大声吼叫）第十二条：公司对装备的损坏概不负责。
菲尔希极力挣脱宝贝儿的拉扯，但宝贝儿毫不松手，而且气急败坏地说道：
宝贝儿：可是……那不是我的过错！
皮丘姆：闭嘴！
宝贝儿：（怒不可遏地）他按条例规定是罪有应得……这是在行会公约里规定了的……可是我呢，却得出钱去买一根新拐杖？！
皮丘姆用拳头在桌子上猛击了一下。
皮丘姆：（对菲尔希）你去换衣服！（对宝贝儿）那边等着！
菲尔希急忙溜出镜头。第四个乞丐挤过去把自己的会员卡交给皮丘姆（注19）。
第四个乞丐：这是我的收入！
他把卡片和钱都放在桌子上。
皮丘姆走到保险柜前面，拿出一个小些的现金盒子，把钱收进去。皮托姆太太就站在不远的地方，正在从挂在挂钩上的衣服中找一件适合菲尔希的服装。菲尔希满怀兴趣地看着，后来回顾了一下，又走近蜡像打算仔细看看。
我们越过菲尔希看到那些蜡像。菲尔希停在一个身上挂着写着C字的大标签的蜡像前面，他围绕着它不解地观看着。
菲尔希：（指着那个蜡像）这是些什么？
皮丘姆这时早已坐回到办公桌那里去，停下手里的工作抬起头来。
皮丘姆：（对菲尔希）那是最容易打动人心的五种基本残废类型。这种可怜相能使人陷入一种奇异的心理状态，使他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钱拿出来！
皮丘姆太太给菲尔希拿来一件挂在衣架上的破旧衣服。
皮丘姆太太：（对菲尔希）把衣服脱下来，换上这件，你可要好好保管它。
菲尔希不解地望望那件破衣服，又望望挂着C字标签的蜡像，然后又看看皮丘姆和皮丘姆太太（那个蜡像真的很象菲尔希的模样）；然后又低头打量自己。
菲尔希：那我自己的衣服怎么办？
皮丘姆：那已经归本公司所有了！A类装扮：曾经有过黄金时代的，或是从来没有想到过会落到这般地步的年轻人。
菲尔希：噢，我明白了。你还要再利用它，是不？那我为什么不能当那个“黄金时代”的角色呢？
皮丘姆：因为没有人会相信真的不幸，我的孩子！
摄影机现在拍摄出一排乞丐（大致是五个人），他们是在这一场戏的过程中逐渐在桌子前排成一行的。皮丘姆拿起那条还扔在那儿的木腿，用批判的眼光打量着。
皮丘姆：你想要怎样呢？这并不比任何别的假腿差啊。
乞丐：既然那样，为什么我总是讨不到别人那么多钱呢？
众乞丐：（抱怨地）简直是废物！
另一乞丐：你还不如砍掉你的真腿呢！
又一乞丐：简直一点用也不顶！
皮丘姆：（尽力抚慰他们）好了，你们还能指望怎么样呢？现在人们都是铁石心肠，我能有什么办法！要是那条腿不够好，那就另外给你一条腿吧！
第一个乞丐：好吧，皮丘姆先生，这就好得多了！
他离开店铺，其他的人向前移动。
与此同时，在画面深处皮丘姆太太正把菲尔希推进一个更衣间。
皮丘姆太太：你倒是换哪，小伙子。我可不能总替你拿着裤子一直等到圣诞节啊！
镜头回到皮丘姆那里，他正忙着算帐，一群乞丐包围着他。门铃发出刺耳的响声。
一个人的画外音：你们不能对我这样！
皮丘姆和乞丐们向门口看去。一个瞎子乞丐匆匆走入镜头，推开其余的乞丐，坚定地走到皮丘姆面前。他极其愤慨地掀开他的眼罩，冲着皮丘姆的鼻子挥舞手杖。皮丘姆双手挡开。
瞎匕丐：这就是你们说的行头吧？我出的可是崭新衣服的钱！
皮丘姆：（终于失去耐性）皮丘姆太太！把波莉叫来！波莉！
他仰望楼梯，期待波莉出现。
皮丘姆：波莉！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绅士先生从来不能贴着身穿脏衣服的！
他一边说着最后一句话，一边走向楼梯，开始上楼。乞丐们看着他。当他走到楼梯半当中的时候，他回过头来。
皮丘姆：（对已丐们）你们稍等一会！
皮反姆太太猛地追上去，急急忙忙走上楼梯，气喘吁吁的。
皮丘姆：波莉！
两个人都上了楼。我们可以继续听到皮丘姆在楼上房间里大喊大叫。
皮丘姆：（画外音）……整夜都没回家？！
摄影机从楼梯顶上府拍楼梯底下，乞丐们聚在那儿好奇地谛听着。他们全都背向门口。争吵声断断续续地从楼上传来。
皮丘姆太太：……在乌贼鱼……
接着是极力压低的咒骂声，然后又听到皮丘姆的声音。
皮丘姆：你连这个家伙叫什么名字都没问一问？
皮丘姆太太：（带着哭腔）……白羔皮手套……
皮丘姆：……还拿着一根象牙柄的手杖？这就是你们说的首领……
门口传来一声压低的叫喊声。
某人的画外音：举起手来！
乞丐们吓得挤成一团，他们双手高举过顶；他们全都转向门口。
画面上是呈现在他们面前的门口的景象。两个窃贼（就是偷大座钟没偷成功的那两个）用他们的手枪对准这些乞丐。摄影机跟拍，他们向乞丐们这边走来；一个继续拿枪口逼着乞丐们，另一个冲向保险柜，猛地把它打开（皮丘姆把钥匙忘记在锁孔里了），把现金盒子拿了出来。然后，他们俩人倒退着走向房门，手指扳着手枪扳机。在这过程中，断断续续的争吵声仍不停地从楼上传下来。
皮丘姆：（焦急地）鞋上还戴着鞋罩？穿的是漆皮鞋……？还有一块伤疤……？
皮丘姆太太：（带着哭腔）可不是……在他脖子上。
皮丘姆：（嗓音沙哑地）那是尖刀麦基！
就在这个时候，匪徒们走出了房门，他们把门砰地一甩，震得门铃都响了起来。
我们看见仍然高举住头顶上的乞丐们的手并越过这些手看得见远处的楼梯顶端。皮丘姆现在出现在梯楼上，样子非常激动；皮丘姆太太跟在他后面。他稍停了一下，斜靠在楼梯栏杆上，看着那些乞丐惊得呆住了。
皮丘姆太太：（嚎哭着）噢，我的上帝呀！敢情是尖刀麦基！耶稣基督救救我们！
皮丘姆急忙走下楼梯，摄影机跟拍；等他到了楼下，他就开始对那些乞丐们吼叫，那些乞丐仍然面对大门，一动不动，双手高举过顶。
皮丘姆：你们这是怎么了？
乞丐们这才清醒过来并七嘴八舌地向他诉说。
乞丐们：（七嘴八舌地）强盗来了！是尖刀麦基！抢了保险柜！
皮丘姆从众乞丐中间挤过去，摄影机跟拍。他呆若木鸡地站在现在已被冼劫一空的保险柜前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乞丐们紧紧围在他的后边，低声耳语。
菲尔希的特写。他正穿着他的新行头从更衣间里冒出头来。他带着绝望的表情看了看自己，摇了摇头；然后，他从那些仍然是望着保险柜的乞丐们背后走过，从正在仔细翻弄保险柜里面的皮丘姆身旁走过，直走到镜子眼前。他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当他摘下帽子伸出去做出行乞的样子时，他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好象正在为这身新打扮进行排练。
菲尔希：我母亲是个酒鬼，我父亲……
门铃又响了起来，我们听到一个人很快活地哼着歌曲的声音。
切换到聋哑人正高高兴兴地进入店铺。菲尔希用惊奇的眼光看着他；乞丐中有几个人也转过头来看着他。只见他故意挺直身子正步走到办公桌前。他敬了个礼，然后得意洋洋地大声说。
聋哑人：（得意洋洋地）皮丘姆先生，因为告发尖刀麦基我得到了一镑奖金！这是给你的百分之五十！
皮丘姆被一阵歇斯底里的发作所控制着，猛扑过去抓住正在莫名其妙地望着他的聋哑人。
皮丘姆：（大声责骂）十个先令！你为了这狗屁不值的十先令招得这一群土匪来要我的命了！（转向其他乞丐）滚出去，全都给我滚出去！
菲尔希和所有其他乞丐面对皮丘姆的狂怒惶恐地向门口退去。

景31·皮丘姆店铺外面的街道上
镜头对准店铺门口，波莉坐在一辆敞篷出租马车里直驱而来，身上还穿着她那身结婚礼服。正当那些乞丐急急忙忙从店铺里倒退着出来的时候，她正走下马车，向门口走去。
正在她要去开门的时候，在一个近景镜头里，皮丘姆的脸出现在玻璃后面；他用狂怒而又夹杂着不知所措的目光看着他的女儿。波莉转动门柄走了进去。乞丐们好奇地围集在玻璃门旁，向室内张望。

景32·皮丘姆店铺的里面
门铃响时，我们从乞丐们的角度透过玻璃门向里面看去。波莉幸福地站在房间中央，皮丘姆太太拼命揪着自已的头发，皮丘姆则气极败坏地对波莉摇晃着他的两只拳头。我们感觉得到这是一个激烈的场面，但是我们却听不到他们说的是什么，后来，我们突然听到了皮丘姆的一声喊叫。
皮丘姆：不要脸的烂货！
皮丘姆太太昏倒在一张椅子里。皮丘姆抓起一瓶白兰地去灌她，她才慢慢苏醒过来。皮丘姆抬起头来，发现那些乞丐还在门外围观，愤怒地向他们奔过去。
从室内拍摄，皮丘姆跑到门前，怒冲冲地把门猛地打开。乞丐们赶紧溜之大吉；他关上门，回转身来，怒不可遏地说：
史丘姆：要是你没出息到非要嫁人不可的话，为什么单单要挑这么一个偷马外带拦路抢劫的强盗呢？
皮丘姆太太：（画外音）我们用衣服、帽子、手套和阳伞把她打扮出来……
波莉的特写，尽管她的父母对她大喊大叫，她却仍然幸福地微笑着。皮丘姆太太接着说下去。
皮丘姆太太：……可是等到她出落得象一艘漂亮的大轮船一样的时候，她却自己当条烂菜瓜似的扔到粪堆上去了！
皮丘姆：你去给我离婚！
波莉：我爱他！
皮丘姆太太：我抽你的屁股。
波莉：那有什么用处！我的爱情是打不烂的！
皮丘姆：再敢说一个字，我就抽你的耳光！
波莉：爱情是世界上高于一切的东西！
这时传来歌曲《芭芭拉》的开头部分。波莉跳跳蹦蹦地上了楼梯，走进她的房间，她的父母瞪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景33·波莉的卧室
波莉进来，走到镜子前开始脱衣服，口里唱着《芭芭拉》的第一段。
当她脱到只剩下衬裙的时候，摄影机跟拍她走向沙发；她跪在沙发上一边唱第二段歌，一边观看墙上排成扇形的照片。
越过波莉的头顶拍摄的那些照片的特写镜头。后来她伸直了身子躺在沙发上，把手臂枕在头下，同时唱第三段歌。她若有所思地在那儿躺了一会，然后突然果断地跳了起来，开始把各种各样的小零碎（纪念品、小装饰品之类）收进一个手提包；然后又把外衣和罩衫扔进一只小皮箱。这时传来歌曲的结尾部分。

景34·皮丘姆的店铺
在楼梯底层平台上，我们看见波莉父母的脑袋，他们两人正在激烈地耳语着，研究该怎么处置这件事。画面外传来手摇风琴的乐声。
皮丘姆：……去报告警察局长，只要他们能抓住他就好了。
皮丘姆太太：这事你交给我办吧。
波莉在楼梯顶端平台上出现。她仍然穿着衬裙，手里抓着一件晨衣、一把梳子、一把刷子和一只粉扑。她仔细倾听楼下在说些什么。
皮丘姆太太：他一定是跟他那一帮子人躲在一块。他要是哪一天跟他的一个女人出来约会一下，用不了一两个小时，他就会落网了。
这父母二人是从上面俯拍的，前景是波莉在听他们说话。
皮丘姆：不出这个星期，人家就会把他送上绞刑架，他这是罪有应得。我去找警察局长去。
皮丘姆太太：我上转挢去找他那些相好的去。
父母二人抓起自己的帽子和外衣匆匆跑了出去；门砰地关上了（注21）。
仰拍的波莉的特写；她的表情显示出一种极其沮丧的、十分矛盾的感情。她好象是给自己开始唱起《第一幕终曲》（“我要求得难道太多？”）的开头几句，很显然，她竭力要在自己的心目中为自己辩解。

景35·街头卖唱者跟小女孩和一个女人
外景，地点不确定。在手摇风琴的伴奏下，小女孩接唱波莉的歌词（“她要求得难道太多？”等等）接着是经过缩写的《第一幕终曲》。淡出。

景36·德望夏公爵家的马厩的一间贮藏室
我们所在的这间屋子是从马厩的主要部分分隔出来的，马厩的主要部分还可以从幔帐后面隐约闪现的一些东西（如四柱床等等）看得出来。这间屋子很象一间办公室，有书架、一台打字机和一个很大的扶手椅。然而其余的家具却跟这些办公设备形成了奇特的对照。书架上装着卡片索引，一些厚厚的帐本放在桌上打字机旁。麦基懒洋洋地躺在扶手椅里，刁难鬼杰克正在活受罪似地想要用好那台打字机，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打着。麦基在口授，打字机的咔嗒声稍稍压低。
麦基：第七条：橡树街以后只对坚固的房屋进行盗窃。除了现金什么也不要。不要证券。（对杰克插话）咱们必须盯住可靠的现金。咱们跟股票市场的投机买卖绝对不沾边。
越过杰克拍摄麦基。他傲慢地靠在椅子里，象个将军似的在发布命令。
麦基：第八条，聋拉脸华特只能做望风的。（对杰克）他是个靠不住的流氓，常常把钱装进他自己的腰包……这个不要写上。（他继续口述）吉米老二负责爆破小队。（对杰克）他要是给人搞掉，对我们也不是什么损失。他已经不能再算个亲信了。
越过麦基看到的杰克，他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了。
麦基：（对杰克吼叫）你这个亲信也一样没有什么值得笑的。（他把一本记事本翻了一通）一，二，三，四，五，五只金表——干一个月才弄这么点东西可不算多啊，我的伙计！
杰克把笑声噎了回去，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略带忧愁的神色，顺从地看着麦基，好像表示他在等待他继续口述。
麦基口述，杰克纪录。
麦基：第九条；破门盗窃必须在八点半进行。（对杰先插话）这正是为庆祝加冕典礼要放焰火的时候。各家的守门人和看房子的都要去看焰火的。
杰克：阔佬们也都喝得够劲儿了。
波莉进入室内，她看上去心烦意乱。
波莉：麦克！麦克！你可别害怕！
麦基：怎么啦？你怎么啦？
波莉一直走到他身旁，恳求地用手臂抱住他的肩膀。
波莉：你必须暂时躲避一下，要快！你必须立刻就收拾东西。
麦基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麦基：你胡说些什么！过来，波莉……
杰克知趣地退了出去，看起来非常不安。
近景，波莉坐在麦基的大腿上。
波莉：（非常激动地对麦基）可吓死我了，麦克。他们一直在说要绞死你哪。
麦基：（气恼地）我一点也不相信。苏格兰场绝对没有抓到我的什么。
波莉：也可能昨天没有抓到，说不定今天突然会抓到许多对你不利的东西。
麦基：我信得过布朗。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波莉：（急速地，一口气把话倾吐出来）我去找过布朗了。我父亲也去找过他了。他们两人讲妥了要逮捕你。布朗起先还为你辩解，可是我父亲对他提出一些可怕的威胁，他就软下来了。
麦基：（开始丧失自信，但仍然怀疑）皮丘姆怎么威胁他了？
波莉：我不知道。可是布朗在走廊里把我叫住，跟我说，他一点也帮不了你的忙了。
她拥抱他，哭了起来。
波莉：这可怎么办哪，麦克……
麦基跳了起来，突然陷入极度的痛苫。镜头稍向后拉，他象个鬼魂似的无言地注视着波莉。波莉被麦基这突然的举动吓住了，她也呆呆地直立在那儿注视着他。
越过波莉拍摄麦基，这时他突然暴怒起来。
麦基：你这个父亲……！这就是我娶了他女儿的好处！
波莉无言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倒在一张扶手椅里抽泣起来。麦基又控制住了自己。摄影机跟拍，麦基迅速走到把这间房子跟马厩隔开的那道幔帐跟前，猛然把它拉向一边。杰克正在幔帐后面偷听。他吓得往后一退。
麦基：（对杰克大吼）上这儿来，全都给我上这儿来！
杰克转身急忙走开。
波莉的特写，她眼睛里含着泪水。她抬着头，悲伤的表情慢慢变成不解。麦基镇静下来，沉思着从她身边走过，没有理会她。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脸上呈露出复杂的矛盾感情，但更多地是允满了崇拜和爱慕。
窃贼们从幔帐后面一个又一个地出来；尽管他们的神态若无其事，但掩盖不了他们内心的尴尬。波莉把目光从他们移到麦基身上，开始是惊奇，后来镇静了一些。麦基站在屋子中间，郑重其事地说。
麦基：可惜得很，我不得不出去作一次小小的旅行。
窃贼们交换着吃惊的眼色。
铜钱马特：（抱怨地）怎么，正好在就要举行加冕典礼的时候？加冕典礼缺少你，就好比要喝汤没有汤匙一样。
吉米老二：另外咱们搞银行那件大买卖怎么办？加冕大典可不是年年都有的啊！这是多好的机会……
麦基：（向吉米老二大声吼叫）你闭嘴。
大近景，麦基走向波莉，她正以既惊异又爱慕的感情看着他。他摆出一副姿势后郑重地说：
麦基：在我不在的时候，我们的生意由我的太太代我管理。
波莉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眼睛仍然盯着麦基，显然不能理解他所说的话，而是只要看着他说话她就高兴。窃贼们强忍着窃笑。麦基瞟了他们一眼，然后大步走到他们跟前，摄影机跟拍，窃贼们本能地站成一排。他在那一排人面前踱来踱去，挨着个打量着他们；他们都立正站着。
窃贼们站成一排的镜头。麦基这时走到了排尾这边。
麦基：（对窃贼们讲话）举国欢庆……女主加冕大典……应该是咱们的财源……我的意思是说，应该是咱们的买卖的转折点。
他这样说着的时候，摄影机越来越向他推近。
麦基：（继续讲话）咱们再也不干那种小里小气的玩艺了！什么拦路抢劫、小偷小摸等等这一套下贱玩艺儿，都是些叫人恶心的买卖……你们到底还是没把落地式大座钟给我搞来！
他用责难的眼光扫视了行列另外一头的排尾。
那两个偷钟未遂的窈贼懊丧地低垂着脑袋。接着摄影机摇到波莉，她正站在这排人的前面，但是是在跟麦基相对的另一翼。她仍然目不转睛地只是盯着他一个人。这时，麦基仍然继续讲活。
麦基：有了我们从储蓄银行搞到的那笔钱——我的意思是说，明天咱们就可以搞到那笔钱，咱们就该把咱们的买卖做得更大、更有气派些了。
麦基的特写镜头：他在结束他的讲话。
麦基：咱们离开索霍区，进入伦敦城区吧（伦敦城区是伦敦市的商业及金融中心。——译注）！
窃贼们欢呼。
麦基：你们面前仍然有一些很艰难的事情。从今以后，你们接受我太太的命令。
他快步从那排人前面走过，来到波莉站立的地方；她迎着他向前走了几步。他很快地轻轻拍了她一下，她紧贴着他，好象要陪他一起走。这时他一边继续往前走着，一边越过自己的肩膀对她说话。
麦基：别了，我亲爱的。别灰心，别忘了每天打扮——这是非常重要的，波莉！
麦基和波莉隐没在幔帐后面。一排人散开。最初，窃贼们茫然若失地面面相觑了一会；后来，他们中间的一个发出一阵轻蔑的笑声，别的人跟着也大笑起来，互相戳着对方的肋骨，好象是说；“看我们现在的日子该好过了！”

景37·马厩的门口
波莉和麦基站在敞开着的大门外面，街景衬出他们的侧影。
波莉：（偎依着麦基）噢，麦克！不要摘去我的心肝吧！不要离开我！
麦基：是我在接我自己的心肝哪——我不能不走，而且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波莉：麦克，到了外边，你可别忘记我！
麦基：我当然不会忘记你的，波莉。快点吻我一下吧。
波莉：还有，麦克，能答应我你永远不看别的女人吗？不要到转桥去，不要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麦基：要知道我爱的是你，只爱你一个！今天半夜，我要从随便一个马厩里牵出一匹黑马，在月光还没有照到你卧室窗户的时候，我就会骑马驰过高门沼泽了！
波莉：（哭泣）别了，麦克！
麦基：别了，波莉！
他挣脱她的偎依，走了。
麦基：（画面外歌声）爱情或是持久或是凋谢，或是在这儿，或是在那儿……
远处钟声可闻。
波莉：（象个无依无靠的孩子）
女王已经上路去伦敦
加冕典礼日我们将在何方……？

景38·在马厩里隔出来的那个房间里
摄影机快速摇拍房间里懒懒散散地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窃贼们。有的四肢伸开躺在扶手椅里，有的躺在桌子上，刁难鬼杰克坐在一摞书上；他们正在吞云吐雾，朝地板上吐着痰，把一瓶酒转圈传递着喝。完全是一幅猫儿不在家了……的景象。
波莉：（画外音）现在，我来接替指挥！
摄影机往回摇拍三三两两的窃贼对波莉这一声出人意料的命令做出的反应。他们中间的一个，也许是杰克，眼睛瞪着她，下颌低垂，犹犹豫豫地把他正要往嘴里灌一大口的那瓶白兰地藏进口袋里。另一堆里的一个窃贼，先是对波莉的话报以一阵放声大笑，接着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并且迟迟疑疑地站起身来，显然是由于看到了波莉脸上的表情才变得循规蹈矩的。第三个窃贼，满脸的不高兴和不情愿，但又不敢表示任何反抗，站直身子，把香烟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塞进口袋里。
摄影机跟拍，波莉以坚定有力的步伐走到一个窃贼面前，用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着他：这个人战战兢兢地站在她的面前，把身体挺得笔直。她又以同样的态度检阅了整个一排人，那些窃贼则本能地一个挨一个排列成行，面上全都带着一种难堪而拘谨的表情。
我们站在与波莉相对的另一翼向这一行人望去。窃贼们就象是在阅兵场上一样整队面立。
波莉：（对集合好的队伍）听着，伙计们！我认为我们的首领离开我们是可以放心的。他不在这儿，我们也能把事倩干得很好。对不对，伙计们？
她说话的时候，摄影机向她推近，当推到马特的时候，摄影机停下来。在她说着鼓舞士气的话的时候，其他人只是互相交换着困惑的眼光，而马特却一直嘟嘟囔囔。
马特：我其实没有什么说的，可我不知道，一个女人。在这种时候，能不能……
波莉快步走到他的面前。
马特：（有点胆怯起来）我可不是冲着您，夫人。
波莉：（厉声对马特）你这个头开得可真不错啊，你这个下流坯！你当然不是冲着我，不然的话这些先生们早就替你闭上你那狗嘴了。对不对，先生们（注22）？
越过波莉看到的一排人。她上上下下地审视着这些人，他们则拍手欢呼。杰克向前跨出一步。
杰克：（象个士兵似的）在您丈夫不在此地的期间，夫人，您尽管下命令好了。逢星期四是上缴日，夫人。
波莉：逢星期西，伙计们。解散！
窃贼们很快溜进幔帐的后面。
波莉：（朝他们背影叫道）刁难鬼杰克！
杰克已经走到幔帐那里，这时又转身走回来。波莉默默地指指打字机。
杰克的特写，他在打字机前坐下来；波莉走入镜头，把仍然夹在打字机上的那页纸上的最后几行读了一遍，然后在扶手椅里坐下来，就象刚才麦基坐着的时候那姿态一模一样。从他中断的地方继续口授下去。
波莉：第十条……
她刚要开始往下说，忽又稍稍停顿，这时摄影机向她推近。
波莉：（神情恍惚地重复着）第十条……
摄影机推成她的面部特写。

景33·想象中的沼泽地的幻景
激动人心的音乐。场面开始是一个远景镜头，映出一幅怪异的沼泽地景色，上面是暴风雨大作的夜空和撕扯成一条一条的云。远处出现一个孤单的骑马人。
麦基的马陷入了沼泽，麦基正在冒着暴风雨在沼泽地里挣扎。突然响起一阵炸雷，一道眩目的闪电照亮天空，构成以火焰的字母组成的“高门沼泽”的字样。溶。

景40·高门沼泽的入口
妓院招牌的特写，上面用非常花哨的花体字写着：“高门沼泽”。霹雳一声响。摄影机向下摇到临街的大门口，麦基正步履轻快地进入大门，口里吹着小曲，手中挥舞着手杖。他砰地关上大门，发出雷鸣殷的声音。

景41·高门沼泽的大客厅
这间屋子陈设华丽，但很俗气，到处是豪华的装饰、各色各样的镜子、金碧辉煌的家具、各种各式的小垫子、小爱神雕象，整个气氛非常华贵。客厅里面摆着一架钢琴和一个有罩单的沙发，到了晚上这里就是用来接待大批闹哄哄的嫖客的地方。而现住，下午五点钟的光景，则是一间普通的起居室。一块熨衣服的案板架在两张扶手掎的椅背上；钢琴上搁着内衣；姑娘们睡眼惺忪，衣衫不整，有的在做针线，有的在读报纸。这场戏开始是一双女人的手在摆纸牌的特写镜头。同对可以听到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朗读报纸，读得象小孩子似的结结巴巴。
一个女人的画外音：两个店主被杀，三十起盗窃，二十三起抢劫，十八起纵火，七起谋杀……
第二个女人的画外音：（插入）他真可以开出一张相当长的单子来，尖刀麦基……
当她说出麦基的名字时，那双手翻出最后一张牌——红心杰克。
第一个女人的画外音：在温彻斯特，他诱奸了姐妹俩，都是未成年的。
珍妮：（画外音）我敢打赌，她们根本不是未成年的！
在这句话的中间，摄影机往后拉，画面露出珍妮和她的纸牌，接着再往后拉。让我们看到那个读报纸的姑娘坐在近旁一张凳子上；在她的旁边是一个姑娘在熨衣服。第四个姑娘趴在沙发上看画报。
第四个姑娘：（打断他们的对话）看哪，姑娘们，多好看啊！
熨衣服的姑娘手里拿着熨斗走到沙发跟前，另外两个妓女也走过来；他们挤在那个趴着的姑娘身后看着那本杂志，而珍妮还是全神贯注地玩她的纸牌。
越过姑娘们的头看到的杂志封面。封面上画看女王的像，标题是：“女王的加冕礼服”。
珍妮：（画外音，忧郁地）他不会回来了。
摄影机摇回来对着珍妮，她正看着她的牌，陷入沉思。
麦基：（从房门口传来的画外卟音）我的咖啡！
珍妮大吃一惊，跳起来向房门看去。摄影机从她摇到麦基，他正走进门来，然后摄影机跟拍，他安详地穿过客厅，把帽子挂在帽架上，最后若无其事地在客厅中间的一把扶手椅里坐下，把一条腿跷在另一条腿上。
麦基：我的咖啡怎么样了？
他以傲慢的态度环视周围。
姑娘们瞪大眼腈注视着麦基，就好象她们看见了一个鬼魂。读报纸的姑娘伸出她刚才高声读过麦基的一长串罪行的那张报纸。
读报纸的姑娘：（结结巴巴地）这上面有对你的逮捕令……
我们看到她的手拿着那张报纸伸向麦基。他从他的口袋里也掏出一张同样的报纸，脸上露出一种百无聊赖的表情。
麦基：我知道。今天是我照例每星期四必来的日子，我可不愿意止这种小事打乱我的规矩。
他把那张报纸轻蔑地扔在桌子上。

景42·妓院里走廊的一段，两边有一些房门
走廊上一间房门口的镜头。贝蒂（读报纸的那个妓女）蓦地把门打开。房间里一个半裸的姑娘正站在镜子前面打扮自己。就象告诉一件什么前所未闻的耸人听闻的事情似的，贝蒂低声耳语：
贝蒂：麦克来了！

景43·妓院厨房
冲咖啡的水在炉子上沸腾着，一个十五岁上下的衣着肮脏的小丫头蜷缩在一条板凳上，哭得眼睛红肿，她的膝盖上放着一本被翻得破破烂烂的小说。房门蓦地推开了。
妓院鸨母：（从门口传来的画外音）给麦基冲咖啡！
鸨母进入画面冲向火炉，抓起水壶。
鸨母：（对小女仆咆哮着）你嚎什么？他不会出事的！
女仆正想得出神，她的声音被泪水哽咽着，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书上。
女仆：……看起来，波索伯爵大概再也见不到金发的爱丽思了……
一个人的画外音：（从走廊里传来）珍妮……！（接着声音变得轻柔些）珍妮！

景44·走廊上，客厅门口
房门被从里面打开，珍妮从里面来到走廊。钢琴乐曲南从客厅里面传出来。
珍妮：（心烦意乱地）来了……！
越过珍妮的头，我们通过房门看到客厅的一部分。她关上房门，走出镜头。

景45·客厅
摄影机跟拍鸨母，这时她端来了一个大托盘，上面放着咖啡壶、几只杯子和一大块蛋糕，她把托盘放在椭圆形的大桌子上，桌子是两个姑娘很快搬过来的。她们把托盘上的东西在桌子上摆好，其他的姑娘全都走过来，围聚在桌旁。麦基坐在中间的沙发上。每个人都急切地等待着咖啡。

景46·通向楼梯的走廊上一个黑暗的角落
皮丘姆太太站在褛梯上，珍妮站在比她高两级的地方，两个人都是从上面俯拍的。皮丘姆太太急切而神秘地说着什么，珍妮迷惘地听着。
我们越过皮丘姆太太看到珍妮的脸，仰拍。珍妮身后走廊上的第一个门打开了；一个姑娘的头出现在从房间里射出的光束中，她仰起头倾听着。皮丘姆太太把珍妮拉得靠近自己些，对她耳语一番，又从皮包里拿出一张钞票塞在珍妮手里。珍妮很麻利地把它掖在长统袜腰里。

景47·客厅
画面是桌子和那上面摆的咖啡用具，桌子后面看得见是客厅的门。这是一个地道的中产阶级的闲情逸致的场面，桌子上放着咖啡，鸨母正在切蛋糕，人人都吃得津津有味。麦基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左手举杯，右臂搂着坐在他身旁的一个姑娘。
麦基：原来那是一大堆内衣！
那个姑娘大笑。
鸨母：（颇有见地地）从摇篮到坟墓，人总离不开内衣！
正在她快要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珍妮进入画面，慢慢向桌子旁走来；她在麦基身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但他没有理会她，继续和他另外一侧的那个姑娘说笑。珍妮给自己倒上咖啡。
珍妮：（一边开始吃东西，一边仿佛漫不经心地说）祝你新婚如意，麦克！
麦基被她说话的腔调所触动，迟疑了一下；他不再跟另外那个姑娘调情，虽然他的手臂仍然搂着她，他慢慢把脸转向珍妮。姑娘们全都注视着珍妮和麦基，既感到意外，又感到有趣。
他们两个人的近景。
麦基：你嫉妒了？
他企图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来，知道她生气了，想让她平息下来。
麦基：我也跟你结了婚了，不是么！
珍妮推开他的手臂，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
珍妮：是啊——还有跟她们，也都结了婚了。
她指着旁边那些姑娘，她们全都放声大笑。麦基低头注视着她，看出她今天的情绪非常敌对。然后，他突然粗暴地抓住她，好象是说“别装疯卖傻了”，并且很机巧地只一下便把钱从她的长统袜腰里抽了出来。
麦基：（感到意外而又满意）十个全镑——好姑娘！
他一边说一边把钱装在口袋里，撇开了刚才那个姑娘，把珍妮拉到他的身旁；她正因为钱被拿去愣住了一下，她甚至一时忘记了她的敌视情绪，但是当他吻她的时候，她抵挡了他。麦基拿起他的杯子啜了一口咖啡，把最后一些蛋糕碎屑塞进嘴里，站了起来。摄影机向后拉。
麦基：我得走了。
珍妮正抓着他的左手，突然端详着这只手，说道：
珍妮：麦克，在威斯敏斯特教堂的钟声为加冕典礼敲响的时候，你要倒霉了。
其他的姑娘们聚拢过来，好奇地观看着。她们弯下身来看麦基的手，她们的头靠着珍妮的头。麦基最初好象很漠然，后来却突然变得关切起来。
麦基：（看着珍妮）有什么好兆头告诉我，不好的别说。
一姑娘：对，珍妮，给他看看手相吧，这是你最拿手的！
另一姑娘：你看出什么来了？
珍妮：我看见一块黑洞洞的地方，没有多少亮光。后来我又看见一个大写的C字，代表有一个女人正在算计你……后来……
麦基被吸引住了；他慢慢地又坐了下来，把别的女人推向一旁。
麦基：别说了！我倒想知道那黑洞洞的地方，还有她怎么算计我。比如说，那个算计我的女人叫什么名字？
珍妮：我只能看见那头一个字母是个J（J是珍妮的名字的第一个字母，P是波莉的名字的第一个字母。——译注）。
麦基：那就不对了。应该是个P才对。（他站了起来）再见吧！
一个姑娘给他拿来了帽子和他的藏着刀的手杖。珍妮仍然依偎在他的手臂上，于是麦基抚爱她，摸摸她的头发。
麦基：不，第一个字母不是J，珍妮！你一直是忠实于我的……
他一边把珍妮拉起来，紧紧拥抱着她，一边转过脸去，面对着其他的姑娘；珍妮仰脸看着他，脸上充满了矛盾的感情，但她对麦基的爱和麦基对她的迷恋逐渐占了上风。
麦基：（对旁边那些姑娘们）虽然今天我成了尖刀麦基，我已经时来运转，但我永远不会忘记我倒霉时候的患难朋友珍妮，她是所有姑娘中我最心爱的！
他开始唱起《探戈叙事曲》，同时把珍妮紧紧搂在身边。当他唱到第一段结尾的时候，珍妮好象突然从她的梦幻状态中惊醒过来。她看到麦基背心口袋里的那张钞票，使劲摆脱掉那种宽容的感情。摄影机跟拍，她慢慢地走到窗前，倚在窗台上开始唱第二段。
越过衬托在窗框里的珍妮的头俯拍下面衔道，皮丘姆太太和两个警察正站在那儿。珍妮一边继续唱着第二段歌，一边向站在街上的那几个人打了一个不引人注意的暗号。
珍妮唱到叙事曲的结尾时，向麦基走过来；她用手臂搂着他，他们开始伴着副歌部分的节奏跳起舞来。摄影机跟拍他们，珍妮逐渐地把麦基带到门口，门慢慢地开了一条缝。珍妮越过麦基的肩头看去。当他们二人跳近房门的时候，我们可以看到门外有一个人影。麦基正背对房门，欢快地跳舞。
从房间外面拍摄这对舞伴。几个警察埋伏在走廊上，一个侦探在半开着的门口等待着。在背景里，可以看到姑娘们围聚在桌子周围；她们忧心忡忡地盯着房门。
几个姑娘们的镜头。其中一个把手按在大张着的嘴上，象是就要尖叫出来似的，另外一个姑娘正在想法给麦基打手势。
珍妮和麦基继续跳着舞。麦基既看不见门口，也看不见那个姑娘发出的警号，因为珍妮把他带到门口，使他背朝着房门。就在这个时候，史密斯一跃而入把手放在麦基的肩头上。麦基转过头来，大吃一惊。史密斯猛抓住他的手，要给他戴上手铐。麦基朝他胸膛打了一拳，从手杖里抽出刀来，闪到窗口。
警察们纷纷夺门而入。其中一个举枪瞄准，但史密斯把他的手臂往下一打。
麦基轻捷地跳上窗台，攀向窗外的排水管，顺管滑了下去，不见了。
珍妮冲向窗口，探身俯视。

景48·妓院外街道上
摄影机跟拍麦基顺着排水管往下滑到大街上。当他滑到地面的时候，埋伏在周围的警察立即从后面抓住了他，很快地用手铐把他铐住。麦基被捕了。站在附近的皮丘姆太太轻蔑地笑了一声。麦基恢复了镇静，有礼貌地向她问道。
麦基：您先生好么？
警察把他拉走了。皮丘姆太太远远地跟着，但又回过头来给珍妮打了个手势。摄影机仰摇到珍妮，珍妮从窗口转身走开。

景49·客厅里面
姑娘们杂乱地围成一个圆圈，看着站在窗前的珍妮。她刚刚转过身来回到屋子中间，很明显，她心乱如麻，但她已控制住自己，现在表情严肃，陷人深思。一个姑娘打破了紧张气氛，她走向珍妮，在她面前朝地板上轻蔑地啐了一口唾沫。珍妮没有任何反应；她面带怒容满不住乎地走过那个朝她啐唾沫的姑娘，穿过其他姑娘们围成的圆圈。她们给她闪出一条路，惊异地看着她走到仍然摊着纸牌的那张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珍妮的特写，她开始摆纸牌。摄影机推成纸牌的特写。（与景41的开头相同。）
珍妮：（低声自语）他们不会绞死他吧？
纸牌摆成的格子形图案叠化成下一景中监狀的栅栏。

景50·伦敦中央刑事监狱
一条条的走廊，两旁都是象兽笼似的单人牢房；牢房之间由横向的走廊隔开。牢房里面没有光源，但各条走廊顶上都射下刺眼的亮光。大部分牢房里都有犯人关着。这场戏开始时是麦基所在的牢房的镜头。最初，我们除了栅栏之外什么都看不见，后来麦基从背景里显露出来，走到栅栏跟前。布朗从外面进来走到牢房前面。他的表情激动不安，他用忧虑和祈求的语气对麦基说话。
布朗：这可不怨我：我做到了一切我所……
我们从镜头里看见的是布朗的背影，对面隔着栅栏是麦基。麦基盯着布朗，脸上带着蔑视和憎恶的表情。布朗几乎哭出来了。
布朗：别那样着着我，麦克……我受不了！
我们从栅栏另一面越过麦基，看到布朗的脸。他完全被压垮了。他把他那满是汗水的脸紧紧抵住栅栏，看样子马上就要哭出来。
布朗：你不说话真可怕，说点什么吧，麦克！对你可怜的老杰克说点什么吧！
他实实在在垮了，转身离开栅栏前面，双手掩住自己的脸。
他沿着两排牢房之间的走廊摇摇晃晃地走去，精神沮丧到了极点。
布朗：（含糊地自言自语）他连话也不屑于跟我说了！
当他蹒跚地经过那些牢房时，里面的囚犯目送着他过去。史密斯从他身旁走过，对他上下打量了一回，摇摇头，然后走过去察看麦基。
在麦基的牢房里：史密斯打开牢门走进去，手里拿着手铐。麦基用询句的眼光看着他。
史密斯：局长怎么这么伤心？
麦基：妙就妙在我并没有对他大喊大叫。我只是看了他一眼，他就伤心地哭了。这是我从圣经上学来的一个小花招。
他一边说着话，史密斯一边要给他戴上手铐。麦基不满地打量着那副手铐。
麦基：这大概是你们最重的一副了吧，看守先生！如果你允许的话，我希望给我换一副比较舒服一点的。
史密斯：我们的手铐是按等论价的，首领。这就看你愿意出多少钱了。
麦基：要是根本不戴，得出多少钱呢？
史密斯：十镑。
麦基从他的背心口袋里摸出珍妮的那张十镑钞票塞在史密斯手里。史密斯痛痛快快收起手铐，阿谀地鞠着躬退出门去。麦基站在栅栏前面看着他离去，然后开始唱《舒适生活小调》，不过歌词是经过缩写的。

景51·牢房入口
我们看见一扇厚重的大铁门，铁门连接着砌在墙里的栅栏；门上有一扇窥视窗，露茜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而且戴着面纱走到门前，畏缩地敲了敲门，这时窥视窗打开，一个看守的头的模糊轮廓出现在窥视窗框中。
看守：谁？
露茜：我父亲还在这儿么？
铁门打开，看守探出头来。
看守：警察局长已经走了。
露茜：让我进去吧！
看守：（向露茜敬礼）当然可以，布朗小姐！

景52·伦敦中央刑事监狱
越过站在牢房栅栏前的麦基拍摄走廊。露茜沿着走廊走来，她一面走着一面露出胆怯的样子。麦基双手十指交叉相握。
麦基：浪女人！我需要的正是这个。这回，在执行之前我要好好乐乐了！
麦基转过身去，竖起领子，拉低帽子把脸遮住，然后背向外站在那里。露茜快步走到栅栏前面，伸进手去扯麦基的上衣后摆。
露茜：你这个下流坯！在你我之间发生了那种种事情之后，你还有什么脸见我！
麦基转向露茜，脸上露出感到极其意外的表情。
麦基：露茜？！
我们看见他们两个人，中间隔着栅栏。
麦基：（竭力安抚露茜）你难道没有心肝，看见你的丈夫落到这步田地？
露茜：我的丈夫！你这个狠心的恶魔！你大概还以为我一点不知道你跟皮丘姆家小姐的事情吧！
一阵喧哗的吵闹声从入口处传到牢房，可以听到波莉的声音，争吵的对话相互混和在一起。
波莉：（画外音）……我的丈夫……
露茜的特写，麦基在她的前面。
露茜：（不理会吵闹声）我恨不能把你的眼睛给挖出来！你又跟她结婚了是不是，你这个畜生？
麦基，一只耳朵留意着外面的争吵，一边紧张不安地竭力使她平息下来。
麦基：结婚！说的真妙！我不过有时上那里去玩玩，跟她闲聊天，我有时候亲亲她的脸蛋，谁知道这个婊子就到处去大喊大叫，说我们结婚了！
波莉：（画外音，越来越近）我的丈夫在哪儿？
她冲进镜头，由于激动甚至没注意到露茜，因为她的眼腈只是盯着麦基。
波莉：（紧紧扑在柵栏上）啊，麦基，你答应过我，你再也不去找那些女人的！你想想看你的波莉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有多难受！
露茜：（轻蔑地）贱货！
波莉：（这才发现露茜）怎么回事，麦克？这是个什么东西？你告诉她我是你的妻子！（麦基竭力把她拉住，她的声调变得更加执着了）难道我不是你的妻子么？
露茜：你这卑鄙的流氓！你是不是搞了两个妻子，你这畜生？
波莉：（在露茜说话的时候同时说）难道我不是你的妻子么？
麦基：（企图同时跟她们俩人说话）只要你们两个都别说话，两分钟就行，我就可以把一切都解释清楚。
越过这两个女人拍摄麦基。波莉和露茜互相转向时方，真的互相扯起对方的头发来，麦基隔着栅栏徒劳地要把她们分开。她们开始唱《嫉妒二重唱》。
越过两个女人拍摄走廊。当她们的二重唱唱到最后几句时，我们远远地看到皮丘姆太太。她一面匆匆向我们这边走来，一面跟史密斯大吵大闹，但吵闹的声音我们听不见。等歌声终于消逝以后，我们可以听到皮丘姆太太的怒吼声。
皮丘姆太太：我的女婿……我非看他不可！
她一面说话一面把史密斯使劲推到一旁，象一个复仇女神一样，怒气冲冲地向牢房闯过来，然后一下子扑向波莉。
皮丘姆太太：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荡妇！马上给我回家去！
波莉：让我呆在这儿吧，妈妈！我求求你，这是非常重要的！
皮丘姆太太：（打波莉一个耳光）噢，是吗？告诉你，这个也很重要！快点给我走！等到你的汉子上绞架的时候，你跟上他自己把自己吊死吧！
她把波莉拖走，波莉大喊大叫着极力反抗。
露茜轻蔑地看着她们两个人离去，麦基孤零零地在那里站着。他用估量的眼光看了看露茜，然后把手伸出栅栏，爱抚地触摸她的手臂，她吃惊地向他转过身来。
麦基：你看我说的是真话吧！有这样对待自己女婿的么？我说那不是那么回事，现在你该相信了吧？
露茜被说服了。她隔着栅栏爱抚着他，脸上现出一往情深的表情。
露茜：听了你从心底里说出来的话，我真高兴！我爱你爱得那么深切，简直宁愿看见你吊在绞架上也不愿意看见你躺在别人的怀抱里！
麦基：（急切地）露茜，我整个生命都是属于你的！
露茜：你说得真好极了。你再说一遍。
越过麦基拍摄史密斯沿着走廊来给麦基送饭来了。麦基看见了史密期，他的声音变得兴奋起来。
麦基：（对露茜耳语）露茜，我整个生命都是属于你的！
史密斯来到他们的面前，快乐地微笑着向露茜问候。
史密斯：请原谅——可以开饭吗？
他走向牢门，把铁锁咔嗒一声打开，这时露茜向麦基点头示意，然后低声向他说了些什么。
越过麦基，拍摄开着的牢门。史密斯进入牢房，正把饭摆出来。忽然我们听到从露茜那儿发出一声喊叫，好象她要晕倒了。史密斯赶紧跑出来，没有关门。
露茜假装晕倒，斜靠在栅栏上，史密斯进入镜头，把她扶住；他目不转睛地贪婪地盯着她，但她把头扭向一边，向牢房里使着眼色。
从露茜的角度拍摄，麦基溜到牢门口，溜出牢房。
露茜仍然装作昏死过去的样子，把自己重重地压在史密斯身上，他拼命向四周张望，不知该怎样才好；他既希望有人来帮忙，却又完全被这种状况所迷醉了。
在另外一间单人牢房里，一个囚犯惊愕地坐在那儿仰望上面的墙壁。摄影机仰摇，越过他拍摄麦基，他正从高墙之上的活动天窗里钻出去。这个囚犯极度兴奋地注视着他的行动。
切回到史密斯，他发现牢房里已经空空如也。他正要放下露茜并把警笛放在嘴上发出警报。但是露茜张开双臂把他搂向自己。史密斯面对这热情的迸发，早把麦基忘得一干二净，也顾不得吹笛告警了。

景53·监狱屋顶
麦基逍遥自在地沿着屋脊走着，一边向下看去。

景54·监狱院子
从屋顶向下俯拍，囚犯们排成圆圈形在院子里放风。

景55·监狱屋顶
这时已是黄昏。麦基看见那些囚犯，随即转到屋顶的另一边，用力一跃跳上太平梯。
特写，麦基准备顺太平梯爬下去。

景56·监狱院子
院子一角，几级台阶通向边门。囚犯们仍然在绕着院子放风。摄影机对准台阶和边门时，画面上插入行进着的放风队伍的一部分。皮丘姆太太和波莉站在台阶上，衬托在门框的背景上。波莉拼命挣扎着要跑开。
波莉：（大哭大嗓着）麦基！麦基！
皮丘姆太太拼命拉住波莉。当囚犯们进入镜头时，他们都扭头看着这个场面，脸上呈现出厌烦、悲哀和冷漠的混合表情，但他们仍旧默默地继续按圆圈形走着。

景57·监狱外墙上的太平梯
麦基毫不费力地爬了下来，摄影机跟着他往下摇，一直到他下到地面。他的脚刚一触到地面，他立刻向四面扫视一周，接着稍停片刻。
远景镜头，越过麦基拍摄苏姬，她正在远处转过街角。
麦基的特写，他兴奋地掸去身上的尘土，从衣袋里掏出手套戴好，然后紧紧地跟上苏姬。

景58·伦敦中央刑事监狱，麦基的单身牢房
露茜仍然被紧紧地抱在史密斯的双臂里。他忘情地享受着她的亲吻，已经把什么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麦基的单身牢房三面都是走廊。史密斯和露茜的这个场面发生在单身牢房的前面，麦基逃走的门是在右手边。现在布朗正沿着右手边的走廊走了过来，镜头从布朗身后拍摄。
越过史密斯和露茜拍摄，布朗正沿着走廊走过来，他发现了敞开着的牢门，一下呆住了。
从单身牢房里面拍摄布朗，他正从这扇开着的门走进来。当他看到牢房里确实已经空空如也的时候，他最初的惊愕先是变成快乐的惊奇，后来则完全高兴起来。然后，他的目光停留在牢房前面的走廊上，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困惑的表情。摄影机越过他拍摄正在拥抱着的那两个人。
布朗：（把音调提到最高点）露茜！
露茜：（松开史密斯）爸爸！
史密斯这时才清醒过来，立刻发了疯似的吹起警笛。露茜抓住栅栏，狂喜地向站在牢房里面栅栏前的父亲说话。
露茜：（对布朗）我把他放跑了！
警察们从四面八方沿着走廊跑来。

景59·在街道上
波莉被母亲拖着往前走，一路哭泣；她已经不再挣扎，但仍不停地大哭大嚎：
波莉：我的丈夫！我可怜的丈夫！

景60·一条狭窄的小胡同
从前面拍摄苏姬，麦基在后面隔开几步远的距离紧跟着她。摄影机在他们的前面向后拉。
现在，摄影机从麦基的角度从后面跟拍苏姬。镜头从她的脚向上摇到臀部，逗留片刻，然后再摇到她的头部。她回过头来，嫣然一笑，然后放慢了脚步。
从正面拍摄苏姬，麦基赶上了她，挽住她的手臂。他们象一对情侣似地走开了。

景61·伦敦中央刑事监狱，麦基的单身牢房
从麦基的单身牢房里面越过布朗向外拍摄，警察们站立在麦基牢房的外面，布朗精疲力尽地躺倒在木板床上。镜头里还有露茜，她倚着栅栏微笑着，还有那个惊奇不已、手足无措的史密斯。两个警察陪着皮丘姆出现。
警察之一：警察局长在这儿。
我们看见皮丘姆站在牢房门口，布朗在前景。
皮丘姆：（大吃一惊）噢！我猜想另外那位先生是出去溜达去了吧！
布朗坐在板床上，竭力掩饰自己的困窘。皮丘姆在前景，恶意地看着他。
布朗：皮丘姆先生，我都快要发疯了。
皮丘姆：我上这儿来探望一个罪犯，可是我看到了什么人呢？看到了伦敦警察局长！
布朗：（气愤地跳了起来）该死的！这个家伙要逃跑，我有什么办法。这些警察一件事情都干不成！
皮丘姆：（以威胁的语气）是这样。你是说这些警察什么事情都干不成？嗯……
越过布朗拍摄皮丘姆的特写，他正继续说话，洋洋得意的表情越来越强烈：
皮丘姆：我倒是非常想知道，要是明天的加冕大典被一千个乞丐的游行给搅糟了的时候，警察局将会怎么办？
布朗：这是什么意思？
皮丘姆：（得意洋洋地）你真的认为，在加冕大典这个喜庆的日子里有那么几百个缺胳臂短腿的人被打倒在地，会是好看的吗？
两个人的特写。
皮丘姆：那是不会好看的。那将是一幅令人作呕的最象，足够让你恶心的。
布朗：（暴跳如雷）你这是威胁！这纯粹是讹诈！警察！
警察们作笔直的立正姿势。
警察们：（齐声）有，长官！
布朗：（对皮丘拇）现在就让你认识认识警察局长的铁拳！人们可不是无缘无故把我叫做老虎布朗的！（对警察）把他铐起来！
两个警察走过来给被搞得莫名其妙的皮丘姆扣上手铐。布朗带领众警察走出牢房。
布朗：（对露茜）走吧，孩子。
牢房的门哐啷一声关上了。皮丘姆站在栅栏前注视着布朗和露茜走出视野，警察们跟在后面大步走去。
皮丘姆：（用威胁的口吻）布朗先生，明天才有你好瞧的呢！
淡出。

景62·街头卖唱者跟小女孩和一个女人
淡入，街头卖唱者在手摇风琴伴奏下唱《露二幕终曲》的经过缩写的歌词。看不出这一景的地点是在什么地方。淡出。

景63·马厩一角（即麦基的办公室）
波莉坐在办公桌后面，窃贼们懒散地分布在前景里，有的站着，有的坐着。可以听到喋喋的话语声。后来，波莉站了起来，用铅笔敲敲桌子。大家安静下来。
波莉：让我们离开索霍区的肮脏街道，进入忧雅的伦敦城区吧！我亲爱的丈夫——我的意思是指我们杰出的首领——这话说得对极了！现在他再一次从监狱里逃出去了，肯定躲在某个城市里，他完全可以放心，我们会把这个开银行的买卖正正经经地搞起来的。对吗，伙计们？咱们会做出出色的成绩来，最终能把我们的事业建立在一个更广阔的基础上！
窃贼们发出一片欢呼声。波莉坐下。
越过波莉拍摄众窃贼，这时波莉开始翻开帐本。
波莉：现在，来报账吧！
窃贼们没有动静，只是意味深长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波莉抬起头来。
波莉：今天是星期四，先生们。（她看帐本）刁难鬼杰克！
杰克勉强走上前来，面有难色。
杰克：手气不好啊，夫人！一只银表。
他把表放在桌子上，波莉往帐本里记上一笔。
波莉：一只银表。
一些窃贼们嗤嗤窃笑。波莉疑心地向这些人扫视了一圈，窃笑声立即消逝。
波莉：（接着按帐本念）铜钱马特！
马特走出来。
马特：这个星期很糟糕，夫人。钱包一个，里面有五先令七便士。
波莉又记下一笔，窃贼们放声大笑。
波莉：五先令七便士。
她抬起头来，露出疑心的和让人猜不透的表情，大笑声变成强忍住的窃笑声，一直延续到她接着叫下一个人的名字。
波莉：挑眼鬼罗宾！
他向前走出来，做出一副悔罪的样子。
我们看见罗宾站在桌子前面，波莉坐在桌子后面，刁难鬼杰克站在罗宾身后面，显出非常得意的样子。
挑眼鬼罗宾：（语调里充满着懊丧）一把咖啡匙。纯银的。
人们发出哄堂大笑。波莉狂怒，简直控制不住自己。
波莉：（气得发抖）纯银的？
罗宾的特写，他气呼呼地看着周围，人们笑得越来越厉害。这时，杰克从他口袋里抽出他的鼓鼓囊囊的皮夹子，得意洋洋地举在空中挥动。人们立刻屏息下来。
越过波莉拍摄全体窃贼。他们张大嘴巴注视着罗宾的皮夹子，但他自己还糊涂着，不明白他周围的气氛为什么改变得这么突然。然后他看见了杰克手里的皮夹子，急着要从他手里抢回来，另外那些人则推拥着他，哄笑着他。杰克把皮夹子里的东西清点出来给波莉看。
波莉的手在桌面上把钱搂到自己跟前，罗宾和杰克的头各在画面一边。杰克轻蔑地假笑，罗宾则怒不可遏。
罗宾：（厉声对杰克）那么，你那只银表是怎么一回事？你前天从摄政街那家铺子里搞来的钻石哪儿去了？
笑容从杰克脸上消失。
杰克：（狂怒地嘶声说道）闭嘴！
罗宾轻蔑地咧开嘴笑着；杰克重新镇定下来。
杰克：（喘着气）那么，你在前三个星期四都上缴了什么了？你已经欺骗首领多少年了！（转向其他人）是不是这么回事？
众窃贼的镜头。
一个窃贼：（轻蔑地哈哈一笑）是这么回事！
罗宾立即把目标转向他身上。
罗宾：（发怒地）那么，那次在汤姆生家做案时你把多少东西塞到你自己腰包里去了？
那个窃贼被问得无言以对。吉米呸了一声。
吉米：给他点厉害！
耷拉脸华特怒冲祌地转过身来，朝吉米做了一个威胁的手势。
特写，吉米大笑。
耷拉脸华特：（画外音）你配笑话谁啊！来给我们看看你捞下的那些东西吧！
吉米：（大怒）干吗单找上我？内德捞得比我多得多了。
摄影机迅速转向内德。
内德：（大喊大叫）没有那回事！杰克搂起来的钱比我们所有的人加在一起还要多！
摄影机快速地掠过其余那些窃贼，他们一个个全都满面怒容地互相叫喊着，互相威胁着。
众窃贼：恶棍……你才是恶棍！……欺骗！……骗子手！……叛徒！……（等等）。
摄影机停在杰克身上，他脸色苍白，一言不发，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他昂起头来面对这阵激烈的攻击。他扣好上衣，把手插在口袋里。
切换到波莉。她双臂交叠放在那些钱上面，用警惕的眼光看着杰克，然后又逐一凝视着那些窃贼们，这时喧嚣声还在继续。她突然用铅笔敲敲桌子。
波莉：（用尖厉的充满权威的声音说）安静！
众人静默下来。她用精力充沛而带着威胁的语调继续说：
波莉：把你们贪污的钱全都交出来！
越过波莉拍摄那些窃贼。他们面目狞恶而阴沉，险上闪露出互相仇恨的表情。
波莉：快点！你们交不交？不交，我就立刻去找警察局长，那么，到了明天……（挨个指着他们）你们这帮坏家伙全都得关进中央刑事监狱的牢房里去！
窃贼们气急败坏地、闷闷不乐地转过身来；有些人掏出自己的皮夹子，气呼呼地扔在波莉面前的桌子上。快速切换一连串的特写：
两只手掀起一块地板，拽出一个钱箱。
一只手用刀子划开一床草垫子，从里面落出许多钞票。
俯拍，一只手把衣袋里子翻出来，一大堆珍珠项链和别的珠宝哗啦啦地倒在桌面上。摄影机向上拉，我们看到桌面上落下越来越多的一大堆珠宝、硬币、皮夹子和铁铸的小钱箱。压过钱币和珠宝的叮档声，可以听见波莉的声音在说话。
波莉：（画外音）盗窃的事情从此停止。我们已经有了足够的本钱开办我们自己的银行，为什么还要去抢劫银行呢？！走出索霍区，进入伦敦城！
堆积如山的钱财和珠宝，叠化成挂在一家银行外面的招牌，上面写着“伦敦城银行”。化。

景64·银行里面的董事办公室
房间陈设得非常入时，有办公桌和各种社交用的家具，背后是一面玻璃墙壁，向着银行的营业大厅，可以看见银行职员们正在那边忙碌地工作着。摄影机从房门处开始移摄整个房间，经过波莉和杰克，他们在各自的大办公桌上专心致志地埋头于他们的文件；又经过另外三个窃贼，现在他们都穿着时髦的衣服，抽着粗大的雪茄，斜倚在宽大的扶手椅里。最后摄影机对着玻璃墙上停了一会儿，透过玻璃墙我们可以看到办事员们拼命地忙碌着。画面淡入时，响起一阵持续的铃声。现在，办事员中的一个——一位四十上下的女人（“老处女”的类型）站起来，走到坡璃墙跟前，敲敲门，然后打开门走进董事办公室。
女办事员：（非常谦恭地）您有什么事吗，先生？
杰克神气十足地往椅背上一靠。
杰克：你来作记录！
秘书走进镜头，坐在办公桌旁边的打字机前面。她刚坐下来，就忽地又站了起来。
秘书：（向波莉鞠躬）早安，董事长夫人！
摄影机摇向波莉，她和蔼地点头答礼，然后重又全神贯注到她的公事里去。
波莉：（用一种超然的语调对秘书说）早安，亲爱的。
杰克开始口述，我们听见打字机的咔嗒声。
杰克：（口述）业务函件第一号。依据本行的光荣传统等等，等等，我们将竭尽全力提高本行全部业务的信用以建立并增强我们的主顾……
波莉：（糾正他）……存户……
杰克：……对我们的信任……
摄影机摇向三个董事会新成员，他们面容粗俗，露齿面笑，心满意足地听着。正在这个时候，从门口传来一声粗鲁的喊叫：
画外音：早啊，伙计们！
男人们惊恐地回过头来，摄影机摇到房门口，对准站在那里的耷拉脸华特。他的衣服有点不大对头；他不仅没有刮脸，又有点醉意，而且还系了一条长长的色彩鲜艳的老式领带去配他那件燕尾服。摄影机跟拍他进入室内。
聋拉脸华特：（向波莉挥着手）咱们的计划成功了，真带劲，夫人！（他来到波莉面前，伸出手来。）祝贺您！
波莉的镜头，越过华特拍摄。她没去理会华特伸出来的手，庄重地站了起来转向秘书，打发她出去。
波莉：（对秘书）谢谢你，亲爱的。
她看着秘书退出去以后，才把她那凝视的目光转向华特，华特正迷惑不解地注视着这小小的场面。他先是惊奇地注视着波莉，然后看着秘书正在走去的身影，最后望着背景中的他的同伙，盼望能从他们那儿得到一点什么忠告。波莉的声音变得非常严肃。
波莉：你真的打算穿着这样一身衣服来做董事和董事会的成员么，耷拉脸先生？我实在忍不住好笑。
那三个“董事会成员”哈哈大笑，华特狂怒地挨个儿看着他们，一点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波莉：安静！这不是可笑的事！
摄影机转回到董事会成员，他们笔直地立正站立，而刁难鬼杰克则坐在扶手掎里注视着波莉，象个慈祥的老祖父似的，对她点头赞许。
波莉：在我们这个新事业里，只能使用最高级的人材。任何一个笨蛋都能当拦路抢劫的强盗或是扒手。可我们现在所做的是严肃的事业，看来你是不可能提高到这种程度的，聋拉脸先生！我只能请你退休去吧！
她坐下来，在一张纸条上写了点什么，一边写着，―边摇摇头并自言自语地嘟哝着。
波莉：绿领带配燕尾服！
她写完后，把纸条交给杰克，杰克在上面连署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她把纸条交给华特，用她先前的语调对他说。
波莉：你拿着这个丢到警察局长那里向他报到，让他把你关起来。你现在得到退休的机会了。
她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他完全被弄糊除了，环视他的同伙向他们求救，但他们只是耸耸肩膀。他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房间。其他的人目送他走出去。
波莉：（打破沉默）十一点钟了，铜钱马特先生！你怎么还不到证券交易所去？
马特抓起搁在椅子上的公文包，飞快地窜出门去。波莉在她的办公桌后面坐下，重又埋头工作。淡出。

景65·伦敦一街道（同景1）
淡入我们在影片开头一景里看见过的那座雕像的一部分（原文如此。按，在影片开头部分并没有提到过这个雕像。——译注）。但在景1里，它的外表看上去要差得多，那时是又脏又不起眼，现在则已经粉饰一新。一些人正爬在雕像的各个部分，在给这个巨人洗刷，重新涂上油漆。摄影机向后拉，展现出雕像的整体以及街道的更多部分。家家户户的窗子里挂出了锦旗、彩旗和花环。街道两旁点缀着花木，工人们正在紧张地布置各种装饰，街道上云集着轻松愉快的人群。远处传来铜管乐队的乐声。警察们戴着白手套，穿着整齐的制服在阳光和煦的街道上费力而徒劳地维持交通秩序。几小时以内，庆祝加冕大典的游行队伍就要从这里通过。我们可以看到巨大的横幅上面写着：“新女王万岁！”摄影机沿着街道移摄，最后停留在珍妮身上，她被拥挤在过往的人群中，目瞪口呆地注视着她周围正在进行的庆祝加冕大典的准备工作。她仰起头来观看上面的楼房窗户。
摄影机从她的角度向上仰摇，摇过那些从窗子里挂下来的旗子和花环。然后好象是无意中停在一所房子的四层楼的一扇窗口上。窗户是开着的，可以看到麦基和苏姬正在费劲地挂好一面几乎垂到第二层楼的大旗。麦基只穿了一件衬衫。快速叠化成这两个人的镜头；他们俩全神贯注地在做他们的事，就象两个孩子全神贯注地在做游戏一样。
现在回到珍妮的头部特写，她正仰起头看着他们俩，目瞪口呆，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喊叫。
珍妮：麦基！
摄影机快速向后拉，现出珍妮一只手指着那扇窗户，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她只顾注视麦基，全然不去理会她周围所发生的事情。人们开始聚集在她周围，也都往上看。后来，一个警察挤开一条路来到她的身边，也仰看那扇窗户。淡出。

景66·皮丘姆的店铺
乞丐们把店铺挤得满满的，他们正在刷写标语牌和横幅，准备示威游行。人们喧闹着，发出各种各样的嘈杂声，夹杂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话语声、远处传来的铜管乐声（那是由上一景汇合进来的）、不时响起的门铃声和电话铃声等等。这一景开始时是一只手正在一条横幅上面写字的特写镜头。横幅上面写的是：“我将双眼献给了国王！”
皮丘姆太太：（画外音，她把嗓门提到最高音）快点！快点！
摄影机轻缓地向后拉，框入那个瞎乞丐，他把眼镜高高地推到脑门上面，正在忙着涂写标语。皮丘姆太太在拥挤的乞丐们当中挤来挤去，催促他们快干。
皮丘姆太太：不情愿干活，就别想去讨乞！（她走到瞎乞丐身旁，用挑剔的眼光审视他的工作）你还管自己叫做瞎子呢，你连个“K”字都写不对？
摄影机摇拍正在忙着干活的各种不同类型的乞丐。街上传来又一阵击鼓声。
一个乞丐：（对他的同行）庆祝加冕大典的队伍过来了！
片刻的沉默——全体乞丐都注意倾听着外面的动静。摄影机推拍，推向菲尔希，他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兴高采烈地指挥一切，连连不断地打着电话。
菲尔希：特鲁利街戏院区分号么？三百五十个人随时可以出发？知道了！……（他挂上电话，但电话铃立刻又响了起来，他抓起听筒）转挢分号？……要快，现在要快！必须在一个小时以内把一切准备就绪！预备了多少横幅？好的……！（他跳到桌子上。摄影机迅速向后拉）……女士们，先生们！就在现在，我们有一千四百三十二个同行在十一家分号里正在紧张地工作，为的是能够在我们女王的加冕典礼中扮演一个相称的角色（注24）。一个小时以内，我们将要在白金汉宫前面聚齐，排队上街。穷人当中最穷的人再过半小时以后出发！
乞丐们发出一片欢呼，欢呼声汇合到下一景的群众欢呼声中。

景67·街道上（同景1）
人群的欢呼声接上上一景中的乞丐们的欢呼声。警察把人群推到人行道上，他们站在那儿挥手、喊叫。在被驱赶得空无一人的街心，一队苏格兰卫兵在尖锐的风笛声的伴奏下正步前进。灿烂的阳光直射着街道。

景68·布朗的办公室
办公桌上好几台电话机同时大声玎玲作响。布朗披着制服，很显然他正处于非常激动的状态中。他俯向办公桌，抓起三台电话的听筒，同时说话。
布朗：（对第一台电话）是的！……不！……手段真肮脏！什么？皮卡迪利大街也有？……四百多个乞丐？（对第二台电话）什么？在威斯敏斯特（英国议会所在地。——译注）前面也有？多少？七百多？拘捕他们！一个不剩！……驱散他们？……不，不，你这个笨蛋！在加冕典礼这么个重要的日子里，我不能去驱散这一万多个乞丐！（对第三台电话）什么？在白金汉宮前面……？
他精疲力尽地跌坐在椅子里。一个警察焦虑不安地进来，走到布朗跟前说：
警察：（对布朗）庆祝加冕大典的队伍正在集合！
传来一阵隆隆的鼓声和嘹亮的喇叭声。史密斯走进来，他处于极度歇斯底里的状态中。
史密斯：乞丐们已经出发了！
电话铃响。布朗已经完全张皇失措，晕头转向，他用双手抱着自己的头。电话铃又响了起来。摄影机拉摄布朗双手抱头在办公室急得团团转，他已经完全不知所措。史密斯走到电话机旁，拿起耳机。稍等片刻之后，他开始说话。
史密斯：（用象被扼住喉咙的声音）他们把他抓回来了！（大声叫道）尖刀麦基刚刚被押进监狱了！
每个人都惊得呆住了一阵子。布朗茫然地注视着史密斯，眼睛瞪得快要鼓了出来。后来，他才醒悟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打定了主意，披着制服冲出门去，一边跑一边穿好制服。史密斯和警察们跟着他跑去。

景69·监狱，麦基的单身牢房
皮丘姆的侧面，他倒在木板床上，翘起双腿，眼睛瞪着天花板。铁锁嘎嘎作响，牢门打开了。皮丘姆听见声音立刻闭上眼睛，开始打鼾。布朗进入画面，向他走去。
布朗：听我说，皮丘姆先生，你该走了！
他摇晃他，皮丘姆反而把背转向他。布朗在他旁边坐下，就象他是个病人，轻柔而胆怯地推推他，试图说服他。
布朗：清醒清醒，老兄！我撤消对你的拘捕！
皮丘姆伸伸懒腰，打了个呵欠，一只手撑在床上欠起身来，睡眼惺忪地看着布朗，就好象他刚刚从酣睡中醒过来。布朗感觉有了点希望。
布朗：（对皮丘姆很快地说）你必须立即停止你们的示威游行！
皮丘姆没有露出明白了他的话的表示，于是布朗又采取了一个新的步骤。
布朗：咱们男于汉对男子汉，朋友对朋友……你不能在今天给我找麻烦！我已经满足了你的要求——尖刀麦基被捕了！你看他们现在把他带进来了！
从皮丘姆的角度拍摄，我们看见麦基沿着单身牢房外面的走廊走过来。他结结实实地被镣铐锁住，而且后面跟了一大群押解的警察，把整个走痱都挤满了。所有警察都是全副武装。他们在走廊上列队站立，用手枪对准麦基。他逐渐走近单身牢房。
越过布朗拍摄皮丘姆；皮丘姆在木板床上坐了起来，他拨开布朗，好看得更清楚些。他兴趣盎然地看着麦基，脸上露出胜利的表情。我们看见麦基在门口，然后切回到布朗和皮丘姆。皮丘姆做了一个轻蔑的姿势，又倒回到木板床上面去。
皮丘姆：你们不过是过后再把他放出去就是了！
他又侧过身去，把背转向布朗。麦基站在门口，等着进来。他的眼睛极力要抓住布朗的目光，但布朗根本不去理会他，而是极度激动地在牢房里走来走去。后来，他又走到皮丘姆身旁。
布朗：（对皮丘姆）我们不会释放他！我用我的名誉担保！他一定要处绞刑的！
麦基明白他已没有指望唤起布朗的注意了，他失去了信心，甚至快要晕倒了。他实际上已经吓得发抖了。
布朗：（对皮丘姆）好了，现在你可以出去了吧。
皮丘姆纹丝不动，却用奉承和亲暱的语调回答。
皮丘姆：我在这儿很好。
布朗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他大怒地狂吼道：
布朗：警察！把他带走！
警察们冲进来，把麦基推进牢房，省得他站在那里碍事，把皮丘姆从木板床上拉起来，猛推到门外走廊上，接着一个传一个地把他推出去。在这过程中，麦基在牢房里原地不动地转动着。布朗跟在皮丘姆后面跑了出去，鼻子里发出气呼呼的哼声。全体警察随下。单身牢房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麦基被留在里面说不出话来，几乎不能明白刚刚发生的这一切，因为事情的发展是那样的迅急。他站在牢房中间，看了看周围，摄影机稍微向后拉，我们看到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分别在牢房两侧的走廊里把守。
摄影机仰拍皮丘姆，他缓慢地沿着走廊向前走着，布朗跟在他的身旁。
布朗：对你有一个具体的建议！你停止示威游行——我绞死麦克——另外，当局给你的执照再展期三年！
皮丘姆斜着眼睛试探地对布朗扫了一眼，但仍然保持冷淡的表情，一语不发地继续往前走，他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布朗用一种更为急迫的语调对皮丘姆耳语：
布朗：再加现金一百镑——赔偿你的损失！
皮丘姆意识到自己已经胜利，但毫不露出感兴趣的表示。于是布朗又提高他的出价。
布朗：一百五！（皮丘姆还是没有反应）二百！
皮丘姆几乎停住了脚步，但仍然不露声色，布朗失去耐心。
布朗：好啦，那么就算了！去搞你的示威游行去吧！（他气呼呼地走开了）
皮丘姆开始着急起来，但他立刻冷静下来。他大声喊叫布朗，摄影机向他的嘴推进成特写。
皮丘姆：嗨，站住！让我说一句话嘛！（停顿一会儿之后）行！二百！成交了！
淡出。

景70·银行里的董事办公室
淡入波莉在她办公桌前的特写，她正在打电话。上一景的最后一句话混入她的第一句话。
波莉：……五千……把另外三千立刻兑成现金……对！用什么办法都行……！
摄影机稍向后拉。波莉挂上电话，转身面对几位董事，其中有杰克。他们站成圆圈围着波莉，屏息倾听这场对话。
波莉：好了，我们总算为我们的首领筹齐了保释金。
我们听到玻璃门打开的声音，大家全都转向玻璃门。摄影机摇拍，我们看到一个银行办事员用木托盘托着许多捆钞票走了进来。摄影机跟拍他走到办公桌前把托盘放在桌上。办事员开始清点钞票捆数，波莉转向杰克。
波莉：（对杰克）这笔钱必须按时交到警察局长手里，杰克先生！
杰克急不可耐地冲向前去拿钱；另外两个董事也本能地冲上去。但是波莉用猜疑的目光看着他们，以同样是本能的动作把他们的手推开，并俯身在办公桌上，这样地既护住了那些钱，又可以伸手去按铃。
一个银行职员在门口出现。这是一位年高德劭的长者，留着一部威严的胡须；他身穿制服，手持帽子；一只巨大的银行钱袋扣在他的腰带上。摄影机跟拍他仪态威严地走向办公桌，用钥匙打开钱袋，把钱放在里面。那几个董事带着无法掩饰的妒意注视着那些钱被装起来。这当儿波莉对那老职员说。
波莉：这是保释金。我们请派的警察来了么？
老职员：已经来了，董事长夫人。
他把钥匙交给波莉，她锁好钱包又把钥匙交给杰克。然后，老职员威严地走向门口，走出画面。
在门口，他让两个等候在外面的警察进来。
波莉：（画外音，语调十分强硬）警方的这两位先生是来护送这笔现金的，二位直接对我个人负责！
二警察敬礼。老职员领先走出去，两个警察身体笔直地随后出去。然后，杰克走进画面，向波莉点头示意后，尾随他们走出去。
我们看见波莉站在一个巨大的铺着绿色台面呢的会议桌旁。董事会的七个主要成员，有的坐在扶手椅里，有的正要坐下去。
波莉：我们的董事会议将延期举行，以使我的丈夫——我是说我们的首领——能够来参加讨论。

景71·银行外面的街道
我们看到一辆有篷的汽车（一种老式的、1900型的汽车）停在门前。一些警察正在挡开那些想要围观的好奇的过路人。老职员从银行里走出来，后面跟着那两个警察和杰克，进入汽车。杰克和两个警察跟在他后面上了车，一个警察坐在司机旁边。车开走了。

景72·伦敦中央刑事监狱，麦基的单身牢房
在单身牢房里，麦基象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狮子，踱着步子转了又转，恐惧使他快要发疯了。
麦基：（低声自言自语）……他们就要绞死我了……他们就要绞死我了……他们就要绞死我了！
远处传来锤打木头的声音。麦基猛地一惊，他走到栅栏前担心地侧耳谛听。那砰砰的声音越来越显得可怖。越来越显得沉重。他急切地向空中注视，于是在他眼前呈现出一场幻象……
几个凶神恶煞般的刽子手正在忙着立起绞架……
麦基用手指堵住自己的耳朵，急忙奔到牢房最远的角落里，眼睛仍然盯着那个幻象。
幻象在继续，伴随着远处传来的隆隆鼓声……
麦基身上已经没有了镣铐，而是穿上了死囚的囚服，他的颈部裸露着。在两排全副武装，踩着鼓点正步前进的警察之间，两名刑警引着他向前走着。鼓声越来越响……
麦基双手捂脸，逃到牢房的另一角落，紧张地倚在栅栏上。鼓声停止了，这时我们听到了远远传来的钟声，那声音就象处决死囚时敲响的那种钟声。麦基从栅栏中间看出去，他又看见了另一幅幻象……
一个巨大的绞架，麦基被拖上台阶。幻象消失……
麦基瘫倒在牢房地上，尖声嚎叫着。

景73·街景（同景1）
加冕典礼的庆祝活动达到了高潮；人群大声喧闹着尽情地欢乐。警察们简直无法把人群挡在街边。人们全都大笑着朝同一个方向着去——加冕大典的队伍就要过来了。传来乐队在某处奏乐的声音。
我们看见护送麦基的保释金的那部汽车艰难地穿过人群缓慢地前进。当它开到一处转上大街的路口时，一个警察伸手挡住它不许再向前进。杰克打开车门，站在踏脚扳上向前探身观看。

景74·伦敦中央刑事监狱，麦基的单身牢房
在栅栏后面，麦基从地上往起爬，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好象他刚从昏死中苏醒过来。他跪起来开始唱《发自墓穴中的呼喊》（歌词经过缩写，也许跟“墓志铭”结合起来）。他站起来，脸紧贴在栅栏上，继续唱着。淡出。

景75·皮丘姆店铺的外面
一大群七丐正在集合，准备出发。他们高举着标语牌和横幅。他们正在整理队伍，周围一片沉寂。
越过前排的乞丐拍摄，皮丘姆正沿着街道走来。开始是一个小小的身影，以后逐渐越来越大，当他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开始打着手势喊道：
皮丘姆：取消示威游行！……取消！取消！
开始，他们简直不能理解他说的是什么，后来他终于来到他们面前，气喘吁吁，汗水淋淋，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乞丐们只是愣愣地看着他，对他的喊叫根本没有反应，于是他狂暴地把站在最前面举横幅的两个人拼命向回推。
皮丘姆：（大声吼叫）全都收回去。示威游行取消了。
他想把横幅从他们手里抢下来。这时一阵尖锐的哨声从后面传来。
从前面拍摄集合起来的一大群乞丐的镜头，皮丘姆在前景上。后面的人向前拥来，全都打着口哨，大喊大叫，有的晃动着手臂，有的挥舞着拐杖。菲尔希骑了一辆高架老式自行车来到队伍前面，喊道：
菲尔希：开步走！
前面几排人开始向前走。皮丘姆差点被人们踩倒在地。他急忙跳到一边，并冲向菲尔希。
我们看见菲尔希骑在自行车上，狂怒的皮丘姆跟在他的身旁，这时，在他们身后，乞丐群开始行进。
皮丘姆：（拼命抓住菲尔希）嗨，回去！我是这儿的负责人！
他试图把菲尔希从自行车上拉下来。菲尔希跟他挣扎，乞丐们从他们身旁经过的时候，他们拉开了皮丘姆；出现了一场短时的混战，皮丘姆被打了一顿，菲尔希趁机骑上自行车，全体乞丐跟随他一起走了。

景76·皮丘姆店铺的里面
从店铺里面看到敞开着的店门。一阵可怕的喧闹声从街上传来。皮丘姆太太冲向门口，乞丐的队伍正经过门前，皮丘姆急急退入店堂，他拼命要把门关上，皮丘姆太太从旁帮着他。但还是有几个乞丐涌了进来，给了皮丘姆一顿好揍，同时砸碎了门上的玻璃。越来越多的乞丐从街上涌了进来。摄影机拉出店堂，我们看到咆哮着的乞丐们把店铺砸得粉晬。

景77·一条黑暗、狭窄的小巷
从高角度俯拍乞丐的队伍默默地缓慢前进。越来越多的人——贫穷的无数化身，从各个角落里走出来，从各个街口走出来。这是些真正的悲惨生活的化身。他们中间还有些面容憔悴的女人抱着小孩。他们走进乞丐的队伍，使这支整齐的队列很快就变成一群拖着缓慢脚步向前走着的杂乱人群。

景78·皮丘姆店铺的里面
从楼梯上面俯拍皮丘姆太太拎了一罐水跑下楼去，跑到她被打得不省人事的丈夫身旁。她设法让他苏醒过来。皮丘姆慢慢地睁开眼，看看周围。
摄影机从他的角度摇拍，我们看到店铺遭到洗劫的最象，然后透过被砸得粉碎的门看见街上乱抛着乞丐们用的假腿假手。淡出。

景79·伦敦中央刑事监狱里布期的办公室
特写，布朗办公桌上的几捆钞票。摄影机向后拉摄，我们看到布朗在桌子的一边，他面前是那个银行的老职员，他还在继续从他的钱袋里往外掏着一捆一捆的钞票，杰克站在他的身旁。护送他们的那两个警察笔直地站在他们后面。布朗坐下来，拿起一张印刷的表格，开始填写些什么。
表格的特写，布朗正在表格上签字。我们只能看清表格的下半部，最后一句话写的是：“……立即释放。”签完字以后，布朗的手拿过一个大的圆形橡皮印章在表格上盖印，又把印章收起来，这时我们看到盖好的“伦敦警察局长”的字样。影象渐渐消失，我们现在只能看见圆形的印记，接着叠化到下一个镜头。

景80·监狱外面的街道
特写，监狱门上的“伦敦警察局长”的圆形标记。摄影机拉摄，显出监狱大门和门前围集的人群。警察推开人群，清出一条由大门到停在门外的那部银行的汽车之间的通道。一些摄影记者挤到人群前面，把照相机对准大门。

景81·伦敦中央刑事监狱里面布郎的办公室
布朗坐在办公桌后面，把钞票在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摞成一堆。他走向窗口，朝街上看去，这时从外面传来远处的欢呼声。

景82·监狱外面的街道
从布朗的窗口拍摄街道上，那里拥挤着等候的人群，警察拼命拦住他们。前面是那部汽车和等候着的摄影记者，他们仍在把照相机对着大门。现在麦基在门口出现，他洋洋得意，满面含笑。他在最上面一层台阶上停留了片刻，围成半圆形的摄影记者们赶忙向他韋近。他和蔼可亲地向各方招手，这时背景中的人群发出一片欢呼。他走过去登上汽车。杰克跟在他后面也上了车坐好。银行老职员，拿着已经空了的钱袋上车坐在司机旁边。汽车开走。淡出。

景83·一条黑暗、狭窄的小巷
淡入成一个从高空俯拍这条小巷的镜头。悲惨的人群蜂拥而过，消失在镜头下方。人群把街道整个挤满了，一片混乱不堪，乞丐们融汇在这一片真正的贫穷与苦难的波涛之中。从人群走去的方向传来远处的欢呼声。

景84·街景（同景1）
欢呼声继续着，在洒满阳光和一片欢乐的气氛中，庆祝活动正在进入高潮。在前景中，人群在街道旁翘首等待。在他们远处的下一个路口，庆祝加冕大典队伍的排头刚刚转过街角，逐渐向这边走近。
现在，画面前景上是庆典的队伍，远处是欢呼着的人群和一条小街，那些真的和假的乞丐成群结队从那里向这边逼近。他们转上大街。这些穷人蜂拥过来，排列在大街上，这时，欢呼的人群和警察分散开来。从小街里涌出了越来越多的穷人使等候观看的队伍迅速膨大起来。
庆祝加冕大典的队伍的镜头。在前景里，乞丐们站在那儿挥舞手臂和假肢发出威胁，同时高高举起他们手中的横幅。由依仗队和皇家侍从簇拥着的一辆华丽的、金光闪闪的巴罗克式敞篷四轮马车忽地一下子奔跑起来，迄今保持着的缓慢、隆重的步调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些侍从和宫女吓得象被追猎的鸟兽似的四散奔逃。乞丐们开始发出恐吓的呼喊声，这喊声一直抟续到下一景里。

景85·波莉的银行里的董事办公室
乞丐们的喊声继续着，起初很微弱，但很快声音就变大起来。麦基正在对董事会成员讲话，这些董事们是在前景里，正围集在绿呢台面的桌子的周围。波莉坐在麦基的身旁，仰着脸用深爱的眼光看着他说话。麦基说着半句话突然停下来，大张着嘴，紧张不安地转向窗口望着。其余的人也都凝视着窗口。这时喧闹声和歌唱声提高到了可怖的顶峰。
麦基：（以命令的腔调）把百叶窗放下来！
百叶窗落下的嘎嘎声延续到下一景中。

景88·银行大厅
银行职员们惊慌地纷纷跳上他们的办公桌。在他们身后，我们看见宽大的玻璃窗和大门。银行的各级职员都在紧张地放下百叶窗。
我们看见正门的铁闸板在渐渐落下，现在落到离地面不到一人高了。布朗汗水淋漓，衣衫褴褛，从闸板底下冲了进来，紧接着那闸板便砰地一声落到地面上。

景87·董事办公室
董事们和麦基聚在一起站立着，布朗冲进画面后景，他神色惊慌，气喘吁吁。麦基急忙跑到他跟前，几乎是把他一下子抱住。杰克推过去一把安乐椅，布朗精疲力尽他倒在椅子里。街上的喧闹声和歌唱声渐渐微弱远去。
布朗的近景，他抓住麦基的手，以激动不安的、惊慌失措的语调低声对他说：
布朗：加冕大典给毁了！我完蛋了！……我要被解职的！啊，麦克，我成了我们友谊的牺牲品！
麦基：（安抚地）别灰心，老伙计！
杰克给他拿来一杯威士忌让他提提精神。
麦基：借这杯威士忌来消消愁吧！……（布朗把酒喝了下去，打起些精神……）不管怎么说，这种牺牲是互相的。
麦基转向他的同事们，摄影机稍向后拉，我们看到他们围成半圆形站在那里。
麦基：你们大家也可以从这里得到很好的教益！（对布朗）一个退职的警察局长为什么不可以当一个出色的银行董事呢！
布朗摇晃着麦基的手，宽慰地舒了一口气。波莉走到布朗面前以严肃的、郑重其事的腔调对他说：
波莉：你拿什么入股呢？
布朗似乎一下子给难住了，但很快闪出了一个想法。
布朗：（得意地）我把保释金给抢救出来了！
他从身上的许多口袋里掏出一捆捆的钞票，搁在桌子上。麦基和布朗互相拥抱，就跟他们在举行结婚仪式的那个场面的姿态，以及跟他们在那张穿军装的照片里的姿态一模一样。他们开始唱《大炮之歌》，窃贼们一起合唱起来。

景88·银行前面的街道
大门的铁闸板严密关闭着。远处，可以看到乞丐群的队尾正在转过街角，同时他们的歌声逐渐微弱远去。皮丘姆——现在已经很难认出是他来了，——痛苦地拖着脚步沿街走来。
他走过银行，精神极度沮丧，他沉重地倚在他的手杖上。《大炮之歌》的合唱声从放下来的闸板和百叶窗后面有力地传出来。
我们从后面看到他蹒跚地朝前走着。摄影机停住，他变得越来越小，最后终于消失在薄雾中。淡出。

（全剧终）

*这里刊载的是由慕尼黑电影资料馆提供的影片原始摄制合本的一个抄本。本稿本与完成片重大不同之处均在书末加注说明，书中并附有剧照。

注释
同这里发表的剧本相比，《三分钱歌剧》的完成片做了相当大的压缩，并在很多重要方面做了重新安排。对话虽然与剧本中的含义相符，但常常被压缩到几乎相当于无声片的标准，同时有很多场景被刪减或前后调换。不论是结构上的还是对话中的重大变动，均在以下注释中作了说明。必须指出的是影片上半部与剧本相当吻合一致，可以说，除了指明删减的之外，各个场景都包含在影片内了。从景48以后，影片同剧本有了重大差异，注释中标明的那些场景才是保留在影片中的仅有的一些场景。

景1
（1）在影片中，当麦基抓住手杖的把手时，把手脱离了手杖，于是我们看到，那原来是一把内藏长剑的手杖。

景2
（2）在影片中，在这一景里我们第一次看见麦基是当他夹在两个旁观者中间转过街角的时候。跟戴大礼帽的人之间所发生的小插曲被删去了。在这段戏的开始唱的是《尖刀麦基的故事》的开头三节，歌词如下：
鲨鱼露出利齿，
大家瞧得分明。
麦基怀揣尖刀，
众人哪能看清。
一个美好睛朗的星斯天，
一个男人死在河边。
另一个人大模大样溜过街角，
尖刀麦基又做了一案。
还有舒尔·逐耶仍然下落不明，
这等厄运也轮到另些个富翁。
尖刀麦基取了他们的钱财，
可人们却拿不出真赃实证。
（3）这里接唱歌词的下两节：
珍妮·托勒被人发规，
一把尖刀插在她的胸前，
尖刀麦基却在码头上漫步闲游，
清白无辜跟没事人一般。
七个孩子和一位老人，
在索霍区的大火中丧命，
尖刀麦基混在人群里，
无人问他，他也不知情。
（4）在这里，影片中没有去表现嚼甘草棍的女孩子，而是从这一场地移开，跟拍母女二人和追逐她们的麦基，街头卖唱者在画外喝出最后一节歌词：
还有那个年轻的寡妇，
人人都知道她的姓名。
一天夜里，在睡梦中竟遭奸污……
摄影机推向面带微笑的麦基。
……麦基，看你犯下了多少罪行？
镜头又回到卖唱者，他正在重复歌词的最后两句。
（5）在景3之前，影片表现母女二人来到大街上，在一家挂着“妇女头饰商店”招牌的店铺门前停住。橱窗里陈列着一件结婚礼服，在波莉沉思地凝视着它的时候，她看到了橱窗玻璃上麦基的影子，他已经紧紧眼随而来。波莉转过脸来，麦基馋涎欲滴地探身看着她，她很不情愿地被她的母亲拖走了。

景3
（6）在这儿没有麦基跟耷拉脸华特的这段对话；而是麦基看见珍妮过来了，于是告诉守门人不要让她进去。
（7）麦基一进饭店，立刻叫他的一个亲信去对付珍妮。那人到了外面，珍妮正要进去，他拦住了她。

景4
（8）影片首先表现的是他们来到了酒吧一角的一张桌子旁。麦基用威胁的姿态站在原来坐在那里的两个人面前，这两个人惊恐地举举帽子，把位子让了出来。（见剧照）
（9）与此同时，在外面，珍妮正对守门人尖声喊叫：“他跟一个女人一块在里面是不是？”那个亲信用身体挡住她。
（10）在影片中，这一景里还有一点不同，即杰克是被迫放下他的女朋友，而不是放下他的威士忌，去跟皮丘姆太太跳舞。
（11）麦基和波莉留在桌子旁边，互相凝视着对方的眼睛。他无言地向她求婚，她点头表示同意。
（12）除了向皮丘姆太太夸奖杰克是个好舞伴的话之外，这是在酒吧间这一景里从麦基嘴里听到的第一句话。接下去就是麦基有关筹备婚礼的指示，（台词经过压缩）接受指示的这个人再转告给其他窃贼。麦基最后跟波莉一起走上台阶不见了，留下一张手写的请柬让交给老虎布朗，惶恐万分的窃贼们把这请柬依次传递着。杰克和皮丘姆太太之间最后一段对话被刪去了。

景5至景9
在影片中，有关窃贼们活动的场景大大地压缩了。双人床的插曲被删掉了，月下情歌一场移到稍后的地方去了，聋哑乞丐也被删掉了，无论是在偷钟的那一景（景9）和以后在布朗办公室里那一景都没有这个人物了。

景10
（13）在影片中，铜钱马特被带进来时，布朗正在训斥他的手下，他们抓到了一个当场行窃的窃贼。布朗转问马特，严厉警告他可能会得到的对待，但说到一半因为看到了麦基的请柬而噎住了，请柬是别在马特帽子的帽顶里面的，所以只有布朗能看得见。布朗紧张不安地命令警察们出去。（见剧照）

景11
在内德偷靠背椅的插曲（见剧照）之后，影片直接进人景17。

景17
在影片中，婚礼这一场景和麦基的总部都是在河边的一座大仓库里，而不是在德望夏公爵的马厩里。因此所有涉及地点之处在影片中都成了“仓库”，而不是“马厩”。在这一景的开头，最初出现的两个窃贼是从地板上的活动板门里钻出来的，活动板门下通仓库的下面一层。（见剧照）

景18
以下的四轮运货马车来到马厩的场景都删去了，而代之以这样的场面：从仓库的上层放下一条斜板，等在外面的窃贼们携带着他们偷来的物品蜂拥而入。在这个地方，插入了月下情歌一场（景8），地点改在一条停泊在码头边的小船上。波莉穿着结婚礼服出场，有如下一段对话：
麦基：你看到索霍上空的明月么？
波莉：我看到了，亲爱的……你感觉到我的心儿在跳跃么，我心爱的？
麦基：我感觉到了，我心爱的。
波莉：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
麦基：你呆在哪里，我也呆在哪里。（他开始唱）
我们没有登记处的结婚证书，
也没有祭坛上的美丽花束。
更不戴桃金娘的发圈，
也不知你的结婚礼服来自何处。
把你现在用餐的盘子抛开去，
拋开去，莫理会。
爱情或是持久或是凋谢，
或是在这儿，或是在那儿，我亲爱的。
他扶着波莉离船上岸，向远方走去。（见剧照）
接下去便是在仓库里做准备工作的场景。

景22
那个赶车人当然被删去了，因为在影片中，麦基和波莉是从停泊在码头边上的小舶里上来的。

景26
在影片中，那些窃贼所做的解释都被删掉了，在一阵简短的齐声祝贺之后，麦基开始巡视各种东西；有一个窃贼为波莉提着拖裙。巡视完了以后，波莉说：
波莉：真漂亮！全都是偷来的么，麦基？
麦基：当然了。
波莉：可惜我们没有一个家安放这些漂亮东西。
（14）在这个地方麦基命令内德把牧师从仓库护送回去，他说：“这个地段不太安全。”可是他们刚一走出去，被吓坏了的牧师便逃之夭夭了。
（15）窃贼中的一个响应麦基的要求，在桌子上做倒立，又耍弄一些盘碟等等，但很不受欢迎。
（16）波莉唱的歌不是《海盗詹妮》，而是如下的歌词：
当我还天真无邪的时候，
——我确曾是天真无邪，跟你们一样——
我想，也许很快有人追求我，
我必须知道应该怎样去对付。
尽管他有钱，尽管他漂亮，
尽管他穿戴整洁，
尽管他会向女人献殷勤，
我一概回答：“不。”
要把鼻子高高翘起，
让你那贞洁的美德焕发光芒。
也许月光更加明亮，
也许去与他泛舟荡漾，
但只能到此为止。
决不能任人摆布，
要尽量冷漠无情，
可能发生众多情况，
回答只有一个：“不！”
第一个是个肯特郡人，
人品端正，无可挑剔。
第二个在海港里拥有三艘船舶，
第三个为我如痴如狂。
尽管他们有钱，尽管他们漂亮，
尽管他们穿戴整洁，
尽管他们会向女人献殷勤，
但我一概回答：“不！”
我把鼻子高高翘起，
让我那贞洁的美德焕发光芒。
也许月光更加明亮，
也许我与他泛舟荡漾，
但我只到此为止。
决不能任人摆布，
要尽量冷漠无情，
可能发生众多情况，
回答只有一个：“不！”……不么？
可是后来有一天，天色蔚蓝，
来了这一个，他并不乞求。
他把帽子挂在我房里的钩上，
这时我已不知道应该怎样对付。
他没有钱，也不漂亮，
穿戴也不整洁。
更不会向女人献殷勤，
但我却不能对他说声：“不。”
我不能把鼻子高高翘起，
也忘记了我贞洁的美德，
噢，月光确实更加明亮，
但却不曾泛舟荡漾，
我已没有了别的选择，于是……
我只有任人摆布，
我不能冷漠无情，
确实发生了众多情况。
我不能再去回答：“不。”
在唱这首歌的时候，镜头轮换拍摄波莉、麦基和凝神倾听的窃贼们。歌唱完后，窃贼扪热烈鼓掌、喝采，其中一个说；“我喜欢这歌词，可爱极了。”麦基轻蔑地对他说：“什么叫可爱！那不叫可爱，那叫艺术，你这个笨蛋！”然后对波莉说：“你唱得美极了！只是唱给这些废物们听，简直太可惜了！”
（17）见剧照。

景26
这一景在影片中被删掉了，因此在以后皮丘姆店铺里的场景中所有与三个乞丐之间的争斗有关的情节也都删掉了。

景28
（18）皮丘姆的歌在影片中被删掉了。

景29移到景30里面去了。

景30
（19）见剧照。
（20）这一段移到波莉的卧室里去了。皮丘姆发现波莉不在，是在画面上表现出来的。随后波莉就回到家里。麦基的人抢劫保险箱的情节被刪除了。景32中波莉与父母争论的一段戏是在波莉的卧室里（见剧照）。景33中她唱的歌被删掉了。

景34
（21）影片中在这个地方有一场老虎布朗办公室里的戏，皮丘姆威胁布朗说，如果他不把麦基逮捕起来并处以绞刑的诂，他就要在即将到来的加冕大典中制造麻烦。对话取自剧本景91。

景35
在影片中，街头卖唱者的歌词如下：
人靠用脑子生活，
一个只配得上老鼠用的小脑壳。
试试看吧，就凭你这小小的脑子，
充其量只能把一只虱子养活。
为了在这个世界生活，
人还狡猾得不到家。
他总是看不穿
人人都在诓骗欺诈。
诚然可以想出一个计划，
诚然可以一显你的才华。
接着再想第二个计划，
可惜是行不通，全白搭。
为了在这今世界生活，
人还卑劣得不到家。
他的努力奋斗
只是漂亮的挣扎。
诚然可以去追逐好运，
只是别追过了头，
因为过份追逐好运的人
结果都落在了后头。
为了在这个世界生活，
人的奢望还是太大。
他的努力奋斗统统是自欺自诈。

景36
影片中的尖刀麦基的总部（见剧照）曾由保罗·罗沙注《赛璐珞》里加以描述（见附录）。这一景中麦基和波莉之间的对话被大大压缩了，但内容与剧本相符。

景38
（22）在影片中，波莉厉声驳斥马持说：“当然不是冲着我。”

景39和景40
这两景在影片中被略去了，而景48（按，珍妮与皮丘姆太太密谋一景应是景46）——珍妮和皮丘姆太太密谋（见剧照）——是在麦基来到妓院之前。

景47
（23）见剧照。
麦基和珍妮之间的对话在影片中稍有压缩。麦基后来把注意力转到别的姑娘们身上，珍妮便走到窗前，给埋伏着的警察打暗号。她站在窗户前面，开始唱《五十尊大炮的大海船》（不是《探戈叙事曲》）。歌词如下：
众位先生，今天我在洗酒杯
我为大家铺床又叠被。
赏我一个便士，我便赶忙道声谢，
你们见我这一身破衣衫，住在一家脏客店，
可是你们不知道，说话的人竟是谁。
但是某一天夜里，码头上就要传来一阵喊叫，
人们就会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人们会看到我洗着酒杯发出微笑。
人们要问：她为什么要微笑？
来了一艘大海船，
五十尊大炮八面帆，
将要停泊在这码头边。
众位先生，到那时你们的笑声将要止息，
因为墙壁立刻要倒塌。
整个城市将要夷为平地，
只有这一座破客店安然屹立，
人们将会惊讶：是哪位怪客住在那里。
唱到这里，麦基走过来，抛开其它姑娘，注意地谛听珍妮的歌。
但是到了夜间，客店周围人仰马翻，
人们将会奇怪：为什么只有这客店安然屹立。
人们会看到，黎明时我走出店门，
人们说：她是什么人？
人们说：她是什么人？
来了一艘大海船，
五十尊大炮八面帆，
将要把旗帜高高升起在桅杆。
到了中午，几百名弟兄要登岸，
大显身手洗劫掳掠，
挨户抓人一两打尽，
铁链一锁押到我的跟前。
他们将要向我问，哪些人该杀？
他们将要向我问，哪些人该杀？
在这时刻，码头上鸦雀无声，
他们将要向我问，哪些人该杀？
于是你们将会听见我坚决地命令，统统该杀。
当人头落地时，我叫一声：好啊！
这样一艘大海船，
五十尊大炮八面帆，
将和我一同消失在天边。
影片里珍妮不是通过跳舞把麦基交给埋伏着的警察，而是变得宽厚了。她告诉他，他已经被出卖，并在警察搜查妓院时把他藏在一道幔帐后面，珍妮哄骗警察说：“他从窗户逃走了。”于是麦基若无其事地出去上了屋顶。

从这里以后，影片中事件发生的顺序与剧本有重大的差异，因此在下面的注释中对釆入影片的场景逐条列明。

景48和49景
这两景被省略了，而代之以如下场景：麦基逃跑成功之后，在街上偶遇另一妓女，当警察四出搜捕他的时候他跟着她一起溜进了她的住处。这段插曲显然是根据剧本中景57构成的。

与此同时，皮丘姆太太回家告诉皮丘姆说麦基逃掉了。
皮丘姆太太：他逃掉了。那个姑娘帮他逃掉了。
皮丘姆：哪里是那个姑娘，就是老虎布朗，现在就准备对加冕大典……

麦基从那个妓女的住处再次露面，刚一离开她，便被埋伏着的警察抓住。

现在我们看见街头卖唱者，他对着摄影机说了如下的话：
街头变唱者：女士们，先生们，你们看到了麦基的轻率和大胆……现在，再看看一个热爱丈夫的机敏妻子如何以你所意料不到的方法改变了事态的发展。

影片接着转入经过改动的景64，在这一景中波莉向新开办的银行的董事们讲话，然后又回到景50。

景50
在影片中这一景作了重大删减。这一景开始是史密斯和布朗之间的对话（这是史密斯在影片中时首次出现）：
布郎：他要什么就给什么！
史密斯：要香烟也给么？
布朗：不——要末，绐他一只雪茄吧。（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只雪茄递给史密斯）
接着便是史密斯和麦基之间关于手铐的对话，其间，麦基听到画面外处决犯人的声音，吓得毛骨悚然。

景51和景52
露茜这个角色在影片里根本没有出现，到监狱来探视麦基的，实际上是珍妮（见剧照），她勾引史密斯借以帮助麦基逃走。此外，这段插曲被移到了后面，影片从景50直接转到景66，即乞丐们准备示威游行。

景66
在这一景里，不是菲尔希，而是皮丘姆站在桌子上向那些因画面外皇家卫队到来的声音而惊恐不安的乞丐们讲话。
（24）在影片中，皮丘姆的讲话以下是：“你们可以参加这个令人向往的事件。要不是我的基金筹措方案，你们全都早就死了。我发现，让有钱的人看着他们自己制造旳苦难，他们是受不了的。他们心肠冷酷，但是神经脆弱……今天我们可不考虑他们的神经了！我们要用我们的全部力量撕裂他们的神经，我们的破衣烂衫遮不住我们的创伤……不要害怕，先生们，女王不会容许用刺刀来对付残废人的。”
在这个时侯。皮丘姆太太冲进来报告麦基被捕的消息，于是皮丘姆试图制止已经开始了的示威游行。但是，他被那些默默行进的乞丐给推到一边去了。这段戏相当于剧本中的景75和景76，但是并没有把菲尔希表现为那一群人的领袖。

然后又回到街头卖唱者，他对这个行动做了尖刻的评论：
街头卖唱者：
诚然可以想出一个计划，
诚然可以一显你的才华，
接着再想第二个计划，
可惜是行不通，全白搭。
为了在这个世界生活，
人还卑劣得不到家，
他的努力奋斗
只是漂亮的挣扎。
影片接下去便是有关保释金的那一场（景70），然后又回到被潮涌般的乞丐推到一边的皮丘姆。皮丘姆去中央刑事监狱看望布朗而被关在麦基的单身牢房里那段情节在影片里当然是被删掉了。紧接着是珍妮到监狱探视麦基——即经过改写的景82。史密斯给麦基送来午饭，珍妮说服史密斯允许她看望麦基，她向史密斯许诺：“你今天晚上可以去看我……”史密斯打开单身牢房走进去给麦基放下午饭，珍妮张开双臂抱住他，倚在栅栏上并向麦基打手势。麦基溜出牢房顺手锁上了牢门。
影片接着回到乞丐们的示威游行，他们正跟警察遭遇。

在这周时，布朗在他的办公室里不断接到示威活动的消息，这是根据剧本中景68改写的，只是史密斯不在场（他被锁在麦基的单身牢房里），布朗当然以为麦基还在监狱里。在这一景里，银行职员带着麦基的保释金来到（剧本景79）。布朗立刻打电话给监狱命令释放麦基，结果却发现他已经逃跑了。

在等候观看庆祝游行的人群中间，正在逃跑的麦基偶然遇到一个他手下的人。这个窃贼告诉麦基，他现在成了一家银行的董事：“伦敦城银行……在皮卡迪利大街”。麦基非常满意，立即向银行方向走去。

接着我们看到乞丐群与庆祝加冕典礼的队伍相遇（剧本景84）。乞丐们冲向大典的行列，于是出现了一个富于戏剧性的对抗，他们和女王乘坐的敞篷马车面对面相遇了。女王受不住乞丐们的盯视，终于用扇子遮住了脸，马车向前驶去。
现在卫队的骑兵冲向乞丐，驱散了他们。这时，布朗——也穿着皇家卫队的制服——骑在马上绝望地注视着这个场面。（见剧照）

影片接着转到银行，即景85。首先是麦基和波莉重聚，接着，一个窃贼进来说加冕大典遭到成千乞丐的破坏，百叶窗放了下来。
外面，布朗骑马来到，下马走进银行。
我们看见乞丐的游行臥伍连绵不断地默默走过。
布朗跌跌撞撞地进入银行，银行里一片昏暗。拿来了蜡烛，董事们围聚在一起（剧本中的景87）。布朗拿出了保释金来入股以后，麦基和布朗为友谊干杯，并怀念起他们在印度军队里的时光——他们突然唱起了《大炮之歌》，歌运如下：
麦基：约翰入伍，吉姆当兵，
布朗：乔治提升，当上中士。
麦基：但是军队根本不把你当回事，
布朗：军队正在准备去出征。
两人合唱：士兵们靠了大炮开路，
从好望角来到比哈尔邦。
布朗：不管晴雨还是下雪，
麦基：一旦他们碰巧遇上
布朗：另一种族的人们，
麦基：那就不问青红皂白，
两人合唱：统统把他们剁成肉酱。
麦基：约翰想喝威士忌，
布朗：吉姆缺少羊毛毯，
麦基：乔治挽起他们的手臂，
布朗：高喊我们的军队所向无敌。
两人合唱：士兵们靠了大炮开路，
从好望角来到比哈尔邦。
布朗：不管晴雨还是下雪，
麦基：一旦他们碰巧遇上
布朗：另一种族的人们
麦基：那就不问青红皂白，
两人合唱：统统把他们剁成肉酱。
麦基：约翰阵亡，吉姆牺姓，
布朗：乔治负伤，下落不明，
麦基：但血总是血，并且永远鲜红，
布朗：可军队现在又在征募新兵。
全体合唱：士兵们靠了大炮开路。
从好望角来到比哈尔邦。
不管睛雨还是下雪，
一旦他们碰巧遇上
另一种族的人们，
那就不问青红皂白，
统统把他们剁成肉酱。
影片的结尾与剧本根本不同，皮丘姆现在是走进了银行。（而不是如景88那样极度沮丧地从银行门前走过0）接着是如下一段对话：
皮丘姆：穷苦的皮丘姆和富有的麦基应该携起手来。
麦基：你破产了，可敬的皮丘姆先生，成了和别人一样的穷鬼。
皮丘姆：今天我看到了穷人的力量……你的钱加上我的经验，这可是了不起的事业。
他坐下来，拿出一些合同，他和麦基开始在上面签字。
麦基：既然他们那样强大，还需要我们干什么？
皮丘姆：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力量，不过其实是我们需要他们！
当他们在合同上签字的时候，传来了街头卖唱者的歌声：
街头卖唱者：为了快乐的大团圆，
大家全都聚集在一边。
大把的金钱来得易，
那就一切都美满。
兴兹和孔兹都在浑水摸鱼，
恨不得对方快快完蛋，
结果却是围桌而坐，
全都是分食穷人的血汗。
他的歌声继续着，这时我们看见乞丐的示威游行队伍沉默地在外面街道上行进。
街头卖唱者：有的人在黑暗里面过活，
有的人在光明之中生存，
我们看得见那些在阳光下的，
却看不见那些在暗夜里的人。

附录：有关评论

《三分钱歌剧》（1931）
选自《赛璐珞》，保罗·罗沙著（伦敦，朗格曼斯，格林公司，1933）
《三分钱歌剧》的电影剧本是相据布莱希特和魏依尔的同名音乐狂剧改编的不严格的改编本，而该剧又是大体依据盖伊的《乞丐歌剧》编写的。但是，在这部新歌剧中，盖伊的那种十八世纪的味道没有保留了多少……我们看到的不是十八世纪的伦敦城，而是一个近似十九世纪八十年代索霍区的令人欢快的、充满幻想气氛的底层社会，这里靠近一个浪漫主义地构想出来的码头地段，有可供寻欢作乐的咖啡馆和最下流然而极其有趣的肮脏场所。
任何熟悉派勃斯特作品的读者，一下子就能看出，这样的环境为他提供了一个多末好的机会，让他去发挥他那种对阴暗恐怖的布景和对堕落与贞洁的奇妙交织的偏爱。很容易想象得出，他可以多末高兴地去展示尖刀麦基——这个现代麦克佩斯，所谓的伦敦帮的首领——的传奇式的浪荡行为，他可以怎样为我们描绘出这个迷人的英雄的劣迹来让我们开心。
在影片的开场，麦基和波莉——皮丘姆这个乞丐之王的美丽而生气勃勃的女儿一见倾心，并且立刻就结了婚，在麦基的邪恶的地下总部用他的同伙偷盗来的东西举办了豪毕的婚礼宴会。新婚之夜过后，波莉溜回家去把这个消息巧妙地透露给他的父母，勃然大怒的双亲立即宣称她必须跟她的新婚丈夫离婚。这当然是波莉拒绝顺从的，于是皮丘姆跑去找他的朋友警察局长——正巧此人也是麦基的好朋友——去想办法立即逮捕麦基。麦基得到波莉的警告，准备逃跑，但是偶然遇到了邻近妓院里的旧相好。不过，在他的旧情妇妓女珍妮的帮助下，他逃脱了法网，只是在他离开另外一个迷人的娼妓的住处时才被抓住了。在这期间，有商业头脑的波莉接管了那一伙窃贼，并决心经营一家银行以求得一个野心更大的发展。但是她的父亲，由于没有能够得到公正的解决而被激怒了，于是策划用他的乞丐大军的游行示威去搅乱加冕大典，跟警察局长为难。对于波莉在生意上的成功，他知道得太晚了，没能阻止住乞丐们的进军对加冕大典的冲击。在这些事情发生的同时，忠心的珍妮设法让尖刀麦基从监狱里逃了出来，而波莉则筹措了赎回尖刀麦基的保释金。麦基知道了波莉的成功，重新投入她的期待着的怀抱，于是影片以麦基和皮丘姆合伙创办新商号这样一个大团圆的结尾而告结束。按照盖伊的原著，影片每隔一定间隔插入一个街头卖唱者，由他对剧情做一个简要的介绍并向那些头脑迟钝的人解释一下剧中人物为了什么要象他们所做的那样去行动。总起来看，这是一个轻松愉快的瞎胡闹和炫人眼目的显示机智以及为数众多的引人入胜的场面交织起来的有趣作品。
这里暂且略过派勃斯特对角色表演的润色和对剧中事件的精美处理，我想主要谈一谈派勃斯特和A·安德列耶夫为这部风俗喜剧所协力创造的建筑环境。我之所以注意这些布景并不单纯是因为他们在设计方面的独特贡献，而是因为布景可以说是影片的外部形式。如果没有他们所创造的这个独立完整的天地以及那些阴暗的小胡同、垂下来的绳索和盘旋而上的楼梯，如果没有他们那极富装饰性而又极其写实的杰作，如果没有他们所提供的那种完美无缺的气氛，这部轻歌剧片就不会这样可信了。部分地由于这个码头地区底层社会的古怪而怪诞的气氛，便使得这部影片大大提高了自己的水平。这也不单纯在于布景的本身，而且还要归功于演员和他们周围环境之间的非常密切的关系，这种关系的形成则是导演和设计师在一切意图和目的上都同心协力进行合作的结果。每个角落和每个门口都是联系着在那里展开的动作而构思出来的。这个因素，再加上摄影工作的配合，使影片成为一个严密完整的整体。
象这样配合默契的例子多得不胜枚举，但我特别赞赏的是尖刀麦基总部的一堂景，这是一件值得大书特书的创造性布景设计的杰作。这个总部假定是坐落在码头旁边，它的建筑分为三层，屋顶达到了相当的高度。从顶上层的门口有一架异常陡立的、踏板非常狭窄的长楼梯通到中间一层，不可一世的尖刀麦基就在这里对他的秘书口述他那可疑的信件，那个秘书则坐在比他至少低二十英尺的最下面一层。这是一个多么充满幽默感的神来之笔！布景的各面都堆枳着巨大的木桶，木桶的高度和围长不合比例，样子非常滑稽，然而却是十分新颖独特。麦基的化装室是由一些摆得稍有间隔的较小的木桶构成的，麦基挨着个躲在每个木桶后面去做他的梳洗打扮。总部的外面是配置适宜的高楼、拱门和小桥，那是伦敦城窃贼们的现想中的境界，周围是倾斜的桅杆和下垂的绳索。这堂景最有趣的部分是：当这些匪徒通过开在天花板上的门走出他们那巨大的地窖时，他们恰好到达外面街道的正常高度。
与此迥然不同但同样有趣的是那个按维多利亚女王时代晚期格调陈设起来的妓院，它那贴纸的窗户和椅子布套，它那摆得满屋都是的毫无用处的小摆设以及立在房间里的那些硕大旳黑女人塑像。布景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具有明确的目的，就是创造一场戏的气氛。在弯弯曲曲的小巷里，在监狱里，在皮丘姆的斜角形店堂里，在地下啪啡馆里，这种创造气氛的意图也很明显而且也是极其成功的。世界上再没有什么影片象德国影片那样善于创造建筑环境的了。
问题还不仅是导演与设计师之间的这种严密无间的合作。摄影和照明也是与布景和表演紧密配合的。F·A·华格钠的卓越的摄影才华也为创造环境增添了光彩。他的照明、摄影角度和摄影机的移动都是紧密结合着布景和表演而设计出来的。当摄影机在运动的时候，在平稳的摇镜头从一个人物滑到另一个人物的过程中，对中间经过的布景是充分考虑到它的内容的。不论是低的还是高的角度，摄影角度和移动路线总是由一场戏的气氛来决定的，而这种气氛也是由布景所创造出来的气氛……
此外，值得特别一提的是，在《三分钱歌剧》里大量运用了移动摄影。自从影片中采用了有声的对白以后，出现了一种日益增強的趋势，即在影片中咸少直接切换镜头的数量，这部分是因为希望尽量减少不同摄影角度的数量，部分是由于考虑到因剪接声带而产生的困难……
就《三分钱歌剧》而言，移动摄影之所以值得注意，就在于这里主要是运用它去帮助建立人物与环境之间的关系，而不是为了经济上的原因。派勃斯特具有高度精湛的电影感，他绝不会容许仅仅由于摄影机运动造成的便利而妨碍他尽可能良好地表现气氛。这部影片里有大量的例子说明他在选择摄影角度上具有惊人的直觉，特别是在有几个人物聚在一起的群像场面里。除此之外，他还运用了他所喜爱的使每一个镜头切换都处于运动之中的方法，从而使观众的目光平稳地从一个形象转到另一个形象，同时再辅之以声音。在《珍妮·内伊》和《危机》中也可以回想起这种切换的风格，这两部影片都是派勃斯特创作生涯中的重要作品。
派勃斯特每一部较早的影片都可以使人回忆起他对女性演员在精神和外型的处理上所表现的一种趣味，其结果是他经常把一些以其古怪的，神经质的风度而异常动人的女人送上银幕，她们迥然不同于美国电影中那种光彩夺目的、极其考究的然而一模一样的女人，也不同于英国导演所偏爱的那种枯燥乏味的年轻溆女。派勃斯特是整个电影事业中对女人有所理解的少数导演之一。派勃斯特影片中的女人，不论是扮演卄么角色，也不论穿着什么样的衣服，她们总能给人以清新有趣的印象，《三分钱歌剧》中的女角也不例外。
可以举这部影片中一个小小细节为例，尖刀麦基从妓院中逃脱以后跟那个在街上游荡的妓女偶然相通的一段戏，是我在银幕上看见过的最令人惊奇的处理巧抄的插曲之一。它是怎样设想出来的，我不能不懂装懂，但派勃斯特确实把这场戏的意义挖掘得淋漓尽致。这个女人的诱惑力和她的形体的魅力极其充分地显示了出来，尽管她本人远不是普通所谓的有吸引力的。同样，尖刀麦基由冷淡逐渐转到着迷也是表现得很不寻常的。这种玩世不恭的效果并不完全来自演员的演技，而且也来自派勃斯特对场景的处理、他对角度的选择和他对构成情境的各种因素的深刻的心理学的理解。这场戏本身令人信服地说明了他对人类行为微妙细节的深刻洞察力和他在银幕上再现人的一个普通经历的出色方法。这种菲凡品质的表现在影片中是比比皆是的，譬如表现妓院里那些有趣旳女人的场面，咖啡馆里的一些场面，妓女珍妮和尖刀麦基重归于好的绝妙场面以及对波莉的贯串全剧的处理。任何一个密切观察派勃斯特创作特点的人都不难看出，上述这些是与《潘朵拉的魔盒》、《珍妮·内伊》、《1918年的西部战线》、《危机》和《一个走失的女孩子的日记》中的某些场景保持着同样的导演传统的。
在派勃斯特的导演下，《三分钱歌剧》全体演员的异常富有魅力的，深思熟虑的表演完全符合剧情的幻想格调。R·福斯特创造了一个头戴灰色圆顶礼帽，手戴淡黄色手套的风度翩翩的尖刀麦基；C·内厄扮演的波莉极其令人倾倒；所有喜爱德国电影的人都熟悉的F·拉斯普和V·吉尔特，把皮丘姆先生和皮丘姆太太表演得既老练又幽默；同时，凡是记得《珍妮·内伊》里那个和霭可亲的共产党外交官的人，将再一次因看到V·索柯罗夫所扮演的狱卒史密斯而感到高兴。
演员们的表演固然恰到好处，但是使影片的玩世不恭的噱头和邪恶的闹剧达到如此成功地步的还是这部影片的导演。派勃斯特的权威性的、创造性的的智慧，把一部强盗剧的恐怖感和十八世纪轻歌剧那种轻快优美的气氛交融在一起了。虽然它的剧倩基本上是机智幽默的，但通过全剧我们却感到正剧的意味。只有电影艺术的最高天赋才能够既表达出紧张情境的巧妙之处，又赋予这个轻松狂剧以如此迷人的外貌，而同时却依然保持了正剧的格调。派勃斯待的导演艺术十分引人喜爱而且变得异常迷人了。如同《城市之光》一样，在看第二遍的时候，《三分钱歌剧》绐入的感觉最好。

G·巴赫曼对H·奥泽的访问记（摘景）（H·奥泽曾在派勃斯特导演的许多影片中担任剪辑。）
摘自《电影时代》第三期：《关于G·W·派勃期特的六次谈派（纽约，电影研究组合公司，1955）。
巴：你是从《西线》那部影片开始跟派勃斯特合作的么？
奥：是的，我当时正为托比斯公司工作，这是一家拥有有声电影专利权的公司。这件事本身就是个绝好的故事。托比斯拥有德国的全部有声电影制作的垄断权，因为他们买下了瑞士、丹麦和德国的全部专利权。只有他们才能摄制有声电影。你要拍摄有声电影，就必须向他们租用摄制有声电影的人员和设备。我是给托比斯工作的，所以当派勃斯特要拍摄一部有声片时，他就从他们那儿租用设备，而我就成了他的剪辑……
……《1918年的西部战线》拍完之后，他着手摄制《三分钱歌剧》，这是他为华纳兄弟公司拍的，但是尼本萨尔（尼罗电影公司的老板）也参加了进来；那是尼本萨尔和华纳兄弟公司之间的交易。《三分钱歌剧》在当时是一份非常热门的材料，它是当时出现的极为轰动的戏剧作品；就它曾经影响了整整一代人而言，它确乎是非同凡响的。
巴：你指的是舞台剧……
奥：是的。当《三分钱歌剧》公演的时候，它影响了直到1933年为止的希特勒之前的整整一代人，大概有五年的光景。它不仅仅是一个巨大的成功，譬如说，象《南太平洋》那样，——不是每个当代的美国青年女孩子都喜欢去学内莉的动作、打扮和谈吐的。《三分钱歌剧》公演的时候，全国的每一个女孩子都想要使自己象尖刀麦基那样。显而曷见，这个理想的男人是个男妓。华纳兄弟公司认为这是个大热门，他们就向歌剧的作者K·魏依尔和剧作者B·布莱希特购买了《三分钱歌剧》的拍摄权。
巴：舞台剧里的演员也都在影片里扮演角色了么，譬如说K·吉伦和L·莱尼亚？
奥：只有莱尼亚扮演了角色，其他的都更换了。他们请了R·福斯特扮演尖刀麦基；R·舜泽尔扮演老虎布朗；他们还请了个非常出色的女演员，克拉彭的妻子C·内厄扮演波莉；V·吉尔特扮演皮丘姆太太，F·拉斯普扮演皮丘姆。这部电影也是拍了两个版本，用不同的演员，为的是可以在法语国家和德语国家同时发行。在法语版里，是由A·普利吉安扮演尖刀麦基，并由一位年轻的女歌舞演员，当时在法国非常出名的弗罗列扮演波莉。《三分钱歌剧》大获成功以后，她成了法国的第一号大明星。G·摩多在法语版里扮演皮丘姆。这部影片在法国发行时，片名为《四个苏歌剧》，获得极大的成功。在德国却不那么成功，并且相当经常地受到批评家的攻击。
巴：请您跟我谈谈《三分钱歌剧》的制作情况吧。
奥：当派勃斯特着手摄制这部影片时，立刻把它当成一部重点影片做出了资金预算，但他很快就跟魏依尔和布莱希持发生了矛盾。
巴：为什么？
奥：因为布莱希特对此有不同的意见，在这点上，我必须说我是同意布莱希特的意见的，因为你不能根据一个简直是必须在后院拍摄的故事来摄制一部百万巨资的影片。舞台演出之所以产生了巨大的魅力和影响，就在于它是一出由乞丐们演出的歌剧，所以没有卄么值钱的东酉。可现在突然之间给你搞成一个在当时德国电影还从来没有过的规模最巨大的布景中拍摄出来的东西。他们搭制了完整的伦敦港口。但不知怎的这却偏偏不适合这个故事：在制作上花钱太浪费了。影片完成几年以后，有一次我偶然在法国又看了一遍，那时拷贝已经陈旧模糊了，但是不知怎么的，我觉得这反而比拷贝崭新而有光彩的时候更加真实了。然而，我必须说，派勃斯特自己和我谈到他和作者之间的矛盾时，却是另一种说法。我是一个剪辑，不参加关于剧本的讨论，所以我不知道实际上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告诉我，布莱希特和魏依尔的意见是要把它拍成比他设想的更加耗费巨大的片子。他说他们要求在结婚那一场要有5000个人，还想要在巨大的柏林体育宫里拍摄这个场面，那是一个象麦迪逊广场花园那样的地方。因此我实在不知道究竟谁有理。反正从头到尾都有斗争，一直到影片完成以后，K·魏依尔也参加到这个诉讼里来，他们控告华纳兄弟公司和尼罗电影公司没有严格遵循他的音乐。我记得在乞丐们开始进军的对候有一段嘹亮的小号声不是正式由魏依尔创作的。就根据这一点，华纳兄弟公司和尼罗电影公司输掉了这场官司。那个时候有个有趣的现象，每逢艺术家控告制片人的时候，一般地讲，艺术家总是打赢官司的。但是在这个案件上，我真的认为那是不大公正的。布莱希特和魏依尔赢了这场官司，得到了——我想是——五万马克。那在当时相当于五万美元，还得到了——那是非常有意思的——重新拍摄这部影片的权利，如果他们愿意重拍的话。

Die Dreigroschenoper
据《Masterworks of the German Cinema》，Lorrimer Publishing，London，1973英译本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