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死了一只羊

评分：

6.0 还行

原名：撞死了一只羊又名：ལག་དམར། / Jinpa

分类：剧情 / 地区：中国大陆年份：2018

简介：司机金巴在路上撞死了一只羊，决意超度此羊；杀手金巴即将找到杀父仇人，准备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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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1-07

撞死了一只羊影评：《撞死了一只羊》：梦见了一次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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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分钟的引语是：“康巴藏人有个传统：有仇必报，若不报，就是一种耻辱。”第87分钟的引语是：“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梦，你也许会遗忘它；如果我让你进入我的梦，那也会成为你的梦。”第1分钟是开始，第87分钟是结束，第一分钟是复仇，第87分钟是梦境，当开始和结束封闭了一个世界，充满轮回的仇恨仇如何在梦境中化解？或者说当复仇在梦境中实现，那种耻辱是不是就被消除了？
“撞死了一只羊”是回答这个问题的核心线索，它出现在第13分钟——就像一条分界线，13分钟之前预设了这个复仇的计划，而13分钟之后沿着梦境这条路开始走向化解复仇的救赎。可可西里无人区，超过5000米的海拔，在青藏线上只有一辆卡车，卡车上只有一个叫金巴的司机。高海拔的无人区，当一辆卡车、一名司机，以及突然被撞死的一只羊，都组成了单数的世界，在这个单数的世界里，没有见证者，没有旁观者，所以也不会有可能的复仇，当然更不会出现有仇不报带来的耻辱。所以在“撞死了一只羊”出现之前，这是一个人正常的现实：金巴载着货物沿着青藏线行驶，按照计划他会将货物运到指定地点，第二天再沿着原路返回，而这也是金巴一直以来惯常的生活，没有波折，没有意外，当然也没有那条过了垭口通往萨那的岔路。
但是，撞死了一只羊，一只突然而至的羊，一只没有挣扎的羊，一只流出了鲜血的羊。一种意外发生，在这个按照计划的行程中，它打破了金巴的现实：金巴停车，下来，蹲着，然后将羊抱上了副驾驶座。一只羊怎么会出现，又如何不避开这辆行驶的卡车，金巴说这是一件“邪乎”的事，其实这种邪乎感展开了后面的所有情节：把撞死的羊抱上车后，他继续行驶，路上看到了鸣喇叭不避让的一个人，他停车将羊放到了后面，“上来吧，伙计。”他让陌生人坐上了他的车，在他说着话陌生人几乎沉默的对话中，在他谈到香烟的话题陌生人却不主动的尴尬中，在他唱起《我的太阳》而陌生人说唱得不好的不快中，“撞死一只羊”的意外变成了“遇见一个人”的错乱，之后金巴问他去萨那干什么，“我去杀一个人。”二十年前他的父亲被人杀死，之后他一直在寻找这个人，现在知道他就在萨那，所以他要去报仇。
遇见一个人，似乎开始解构“撞死一只羊”开始设置的单数世界：卡车上有了两个人，垭口过去有两条路，夜晚分开之后有了两种生活，但是，在这个从单数到复数的过程中，一切似乎都是表象，当金巴问陌生人的名字，陌生人说：“金巴，活佛起的。”而在杀手金巴从垭口下车的时候，他问金巴叫什么名字：“金巴，也是活佛取的。”在那一刻，复数其实又回归到了单数，分叉的路似乎又回到了一条路：当司机金巴将货物运到目的地，在准备返回的时候，他却选择了开往萨那的那条路，而且进入了康巴茶馆，打听昨天来这里的杀手金巴。在茶馆老板娘的口中他得知金巴要找的人是当地开杂货店的玛扎，于是他由去了杂货店，等到了从寺院转经回来的玛扎，打听昨天来这里的金巴，当他听说金巴没有杀人而离开的时候，金巴也起身离开。
杀手金巴和司机金巴，他们都有活佛起的相同名字，他们一样走上了前往萨那的路，一样进入了康巴茶馆，也一样找到了杂货店里的玛扎，当然一样又离开了。复数变成了单数，但是在这个“单数化”的过程中，杀人已经成为一个事件，当没有杀人成为最后的结果，是不是在回应着第1分钟的那个引语？也就是说，杀手康巴并没有在杂货店拔出那把复仇之刀，没有杀死二十多年前的杀父仇人，作为康巴藏人，必定是一种耻辱——当他来到玛扎的店里，当他哭着说“你不是我要找的人”，为什么他会让自己蒙受耻辱？而他没有杀人而离开，是不是反而让耻辱变成了救赎：毕竟他没有再杀人。
让自己蒙受耻辱，又在自我耻辱中完成救赎，是杀手金巴所为，但是在这个“单数化”的过程里，又像是司机金巴的所为。他把货物运到指定地点之后，经过了一个卖羊肉的摊点，在询问了价格之后，又离开了，一只被撞死的羊在他车上，那些被杀死的羊在他面前，一样是羊，金巴却选择让撞死的羊在寺院里被超度，而且当超度完成，金巴问现在该怎么办，寺院里的僧人说：“可以拿去吃了。”也就是说，这只羊和摊点上被宰杀的羊一样，但是金巴没有这样做，即使那个寺院前的乞丐说，把羊给我，我能吃一个月，这也是一种功德。金巴宁肯给他200元钱让他去买肉，也不把被超度的羊给他，因为金巴要为这只羊举行天葬。
在金巴看来，撞死的一只羊像一个人一样，是生命的死亡，所以要超度，所以要天葬，一种轮回的仪式完成之后，他再去摊点买了半扇羊肉，去了女人那里。到了女人那里，他却还是心神不宁，在女人问“你怎么不行了”之后他告诉他昨天碰到的康巴人金巴，于是又去了萨那，进了康巴茶馆，又从茶馆老板娘那里知道了杂货店的玛扎，也只有在玛扎那里得知金巴没有杀人而是哭着离开，金巴才放下心来——司机金巴因为撞死了一只羊，所以内心不安，通过超度和天葬让生命得到轮回，而杀手金巴没有复仇，也是为了生命得到延续。杀手金巴和司机金巴，在这种救赎意义上是相同的，而且，相同的名字，坐在茶馆几乎相同的位置，同样来到玛扎的店里，也同样离开——这是一种呼应，在单数化的过程中，无论是生命意义还是救赎方式，都在同一化中得到体现。
从这个同一性中出发，再次回到“撞死一只羊”的起点，为什么金巴会认为这是一件邪乎的事？撞死一只羊，可以看成是一种意外，他解构了金巴计划性的生活，当日常的现实被解构，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折射出金巴内心的不安。在那只羊被撞死之前，其实已经显露出了一些痕迹：在长镜头开始的形式中，他在中途下车解了小便，这是对秩序的某种终止；在磁带播放《我的太阳》的时候，突然卡在那里，金巴拿出来重新放进去，声音恢复了；《我的太阳》是金巴最喜欢的一首歌，因为他有一个女儿，车前挂着的那张祈祷的画像就是女儿，他认为女人就是自己的太阳；在和杀手金巴聊天的时候，他说过自己的妻子死了，只有一个女儿，而在卸下货物之后，他去了女人那里，这当然不是他后来的妻子，他们的关系或者在妻子死后发生，排除道德因素，当金巴和女人在床上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不行了，一方面他是在想杀手金巴有没有杀死玛扎，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是某种男性功能的缺失，而从这个意义上讲，金巴似乎有过一些埋葬在内心的经历：关于妻子，关于女儿，关于女人。当他来到康巴茶馆，叫了甜茶、两斤肉和15个包子之后，他和老板娘其实处在一种暧昧中，但是内心有过经历的金巴即使在老板娘的主动中，也没有采取任何更进一步的举动，这说明内心的经历已经变成了一种阴影。
戴着墨镜似乎是金巴掩饰自我的一种手段，老板娘也曾问过：“为什么戴着墨镜？你和这里的人都不一样。”金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说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撞死一只羊之前被改变的秩序，撞死一只羊之后的内心不安，对于康巴来说，并不仅仅在于他遇到了杀手金巴，实际上一切都是他发现自我带来的惶恐。而实际上，杀手金巴一方面是他的映射，让他最终走上救赎之路，但是另一方面，他却是杀手金巴那个复仇计划里真正背负耻辱的人——他没有杀死内心的不安。在这个意义上，司机金巴又走在了杀手金巴的反面：在康巴茶馆里，司机金巴要的是百威啤酒，杀手金巴要的是拉萨啤酒，司机金巴要的是小瓶，杀手金巴要的是大瓶，司机金巴要了两斤肉和15个包子，而杀手金巴只要了一碗面。
所以在杀手金巴去找玛扎的过程中，杀手金巴更挂念的不是玛扎有没有活着，而是玛扎有没有死，杀手金巴复仇是为了报二十多年前的杀父之仇，而司机金巴想要在杀手金巴完成复仇的过程中杀死自己内心的不安。杀手金巴没有杀死玛扎，是因为他放下了屠刀，因为他救赎了自己，但是也成为了一种耻辱，所以司机金巴要在非现实意义上完成这次复仇：在原本撞死羊的地方，在那个湖边，原路返回的金巴又遭遇了变故，这次不再是一只羊，而是轮胎爆了，当他用一个人的力量换了轮胎，靠着轮胎的时候他进入了梦境：在梦境里，他变身为康巴藏人，他拿着杀手金巴的那把刀，他冲进了杂货店，朝着玛扎就是一刀……
没有在现实中杀人，却在梦境中完成，杀手金巴没有复仇，司机金巴完成了复仇，“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梦，你也许会遗忘它；如果我让你进入我的梦，那也会成为你的梦。”司机金巴金巴不是为了杀手金巴二十年前的仇恨，不是为了让自己的梦境洗刷别人的耻辱，而是让自己杀死不安，让自己完成复仇，让自己洗刷耻辱，所以在梦境之后，天上的秃鹫变成了一架飞机，它正朝向太阳的方向飞翔；所以在梦境之后，金巴终于拿掉了那副和别人不一样的墨镜——放下了内心的不安，去除了自我的掩饰，回到了真实的现实，便是真正的放下，真正的救赎，真正的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