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

拿破仑要知道一个英国佬拍了一部他的传记，还把他拍成那个样子，不知道会不会从巴黎荣军院的坟墓里跳出来，和英国人再干一仗。

雷德利·斯科特导演的《拿破仑》不知所云，把拿破仑的一生剪得零零碎碎，胡乱堆给观众。幸好我还读过不止一本关于拿破仑的传记，如果完全不了解拿破仑的生平，这电影估计看得一头雾水，最后大概只能记住影片中拿破仑和约瑟芬的“激情四溢”。

拿破仑离开在埃及的远征军，秘密返回法国，在雷德利·斯科特的故事里成了回国捉老婆的奸。如果拿破仑只有这么点气度与追求，这辈子也只配当个炮兵上尉。

那时反法联盟节节紧逼，法国国内的督政府无能，一筹莫展，于是有人想要找到一个强权人物来掌权，巩固统治。拿破仑回国，明显是为了趁机夺权。巴黎有内应，拿破仑才有胆量返回法国。否则未经允许，抛开几万人的队伍，独自返回，按军法，枪毙他没有任何问题。潜回法国，搞雾月政变，这是他登上皇帝之位过程中，最重要的一次转折。如果就为了捉奸，命都不顾了，一定要跑回法国，那拿破仑真是恋爱脑了，之后率领法国军队征服多半个欧洲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也许，这倒是一件好事，可以少流很多血，但欧洲历史的进程又会发生怎样的改变呢？

作为一个英国人，雷德利·斯科特不喜欢拿破仑是很正常的。英国人和法国人互相看不起，有极深的历史渊源。从英国金雀花王朝时代，英法之间就冲突不断，争执频仍。近代为争霸全球，更是打得如火如荼，期间能对英国产生实质威胁的，也就是拿破仑了。

拿破仑曾征服大半个欧洲，可惜在特拉法尔加海战中输给英国，于是，只能封锁欧洲大陆，想以此扼杀贸易立国的英国。但这种封锁注定失败，俄国人不买账，于是拿破仑就带着一堆名义上的仆从国军队远征俄国，结果在严寒的冬天惨败。要了解这件事，除了看史书，可以看看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小说虽然有很多虚构情节，但托翁对当时的历史背景、民众反应描述极为生动、细致，对了解那段历史会有不少帮助。

拿破仑的经历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希特勒，拿破仑的命运的确看上去颇似希特勒。都想打服英国而没成功，都因为侵略俄国而由盛转衰，都在个人野心的驱动下，不断征战，为人类带来灾难。但希特勒抱持极端民族主义，举措极为残暴，为世界带来深重灾难。而拿破仑在战争中，比希特勒要怀柔得多。当时人类杀害同类的技术手段还没那么先进，和希特勒时代武器的杀伤力不可同日而语，战争对民众的影响相对较小。加之那时战争中还能保有一些绅士气息，拿破仑对待敌人通常不赶尽杀绝，能施以人道的待遇，对一些国家的主权也能给予一定程度的尊重。

更重要的是，拿破仑承继了法国大革命自由、平等、博爱的理念。当时的欧洲等级森严，贵族高高在上，普通民众的权利极少，是受奴役与损害的对象。拿破仑把法国大革命中一些民权观念维护下来，将民众以前不曾拥有的权利，如出版、言论、集会、结社等自由，通过法律形式切实地赋予民众。这一系列举措对普通民众无疑是有好处的。这些改变也对旧欧洲旧的社会秩序造成冲击，随着法军将烽火烧向欧洲各国，启蒙思想得以传播四方，促成了欧洲的进步。

正因如此，历来对拿破仑的评价要远远优于希特勒。《战争与和平》中，尽管对这位侵略自己祖国的人，托翁加以了讽刺。还在小说最后，用极大篇幅贬斥了拿破狂妄的野心。但托翁同样在《战争与和平》的开头，通过剧中人物比埃尔的话，展现了一部分人对拿破仑的崇拜，也从侧面证明了拿破仑对欧洲的正面影响。

但不管拿破仑如何举着自由、平等、博爱的大旗，他发动的都是残酷的战争。战争中，所谓的正义只是一个说辞。拿破仑在战争中的行为尽管远不及希特勒残酷，但一样夺去数百万人的生命。这些战争中，有一些是他国对法国的武装干涉，法国是出于自卫，但也有很多，是拿破仑是在自己野心的驱动下发动的。在给予自由的同时，他也带来奴役；带给一部分人平等时，他也在制造新的特权。随着他地位的提升，他越来越被自身的欲望遮蔽，开始不断地侵略他国。但无论他拥有多么高超的军事指挥艺术，他终究无法驾驭所有人的命运，总会遭遇失败。但即便被流放到圣赫勒拿岛后，拿破仑恐怕也没有意识到，是难填的欲壑导致了他的失败。

初到法国的拿破仑在法国人眼中，是一个遥远殖民地小岛上的“土包子”。在青少年时代，拿破仑曾参与家乡科西嘉岛的独立运动，力图将科西嘉从法国独立出去；等到拿破仑成为法国的将军，他已经宣称自己在为法国的自由而战；当他坐上法国皇帝的宝座，他自己就是法国了。雷德利·斯科特倒不如挖掘一下这种剧烈身份转变中，拿破仑的心态是如何变化的。可惜的是，他用两个多小时的时间讲了一个糟糕的故事。蜻蜓点水式的浮泛，完全没有涉及任何深刻的东西。

影片开头，路易十六的皇后玛丽·安托瓦内特被杀那一段让我印象深刻。不是因为场面的血腥，而是因为民众的狂欢。后来还有一段剧情，有人把皇后被杀的情节搬上舞台，造成了一个疯狂的秀场。如果我们只把历史当做一场狂欢，那么下一场血腥的狂欢也许就不远了。

建议不喜欢法国人的英国导演可以拍拍罗伯斯庇尔的故事，他在电影《拿破仑》中只出场两次就上了断头台。拿破仑最初的崛起，靠的就是罗布斯庇尔所属雅各宾派的提携。以英国人带着偏见的眼光，或许能从罗伯斯庇尔的经历中解析出一些更深刻的东西。

欢迎微信扫描二维码，关注我的公众号：闲书过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