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

几乎所有的战争片都是反战片。同理，几乎所有的伟人传记片都是反伟人的。于是……

没有阿尔卑斯山上的雄姿英发，却有土伦港的一身冷汗。

没有罗塞塔石碑的发现和保护，却有（虚构的）炮击金字塔。

没有青史留名的《拿破仑法典》，却有对游行民众的血腥镇压。

没有对大革命理念的支持和传播，却有加冕礼上自带皇冠的狂妄（虽然是史实）。

……

看来老雷是铁了心要把大帝打成小丑（难怪找凤凰叔来演），让天蓬元帅现形成猪八戒啊。

可是这样会不会用力过猛了？

解构伟人的前提，是要把伟人形象先树立起来。但我在本片完全看不到拿破仑的个人魅力或丰功伟绩。如此不立就破，那主人公不就变成彻头彻尾的混蛋了吗？失真失衡的刻画不仅对历史人物不公，也失去了利用人性的复杂来引人思考的机会。拿破仑从一个被人排挤的科西嘉岛民，到舍我其谁指哪儿打哪儿的霸气皇帝，再到在鸟不拉屎的圣赫勒拿岛郁郁终老，他这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是我最感兴趣的地方，却在片中找不到答案。从年轻时的反法，到支持雅各宾派革命，再到大权独揽恢复帝制，后来被流放居然还东山再起，他的故事诠释了权力对人的诱惑和腐蚀，反映了时势造英雄的历史规律，体现了民众对强权的又爱又恨，说明了新思想打破旧传统的不易与反复。随便哪个主题拍好拍透了都足够影史留名，但老雷的镜头却一边死死盯住拿破仑和约瑟芬两个人，一边又不让我们走进他们内心，直看得观众们满脸问号，历史学家捶胸顿足。退一步说，即使我不反对你把拿破仑当希特勒拍，但你故事总得讲清楚、逻辑总得通吧？就这样把一件件人生大事像幻灯片一样罗列出来，只怕赶场的拿皇比我们还懵逼。

好了，批得也差不多了，来听点不同声音吧。我看到有两种角度对本片的解读很有趣。其一是说片中的约瑟芬就代表了法国，所以看似是一会儿闺房鬼混一会儿战场厮杀的生硬双线叙事，其实是从一文一武两个方面在讲拿破仑与法兰西之间互相利用互相成就又最终分手的关系。这种说法让影片一下有了主心骨和一定的连贯性，拿破仑的经典遗言“法国，军队，约瑟芬”也多了更深一层的意味。其二是强调历史的随机性。即导演故意想通过叙事的凌乱来“模拟”历史的混乱，让人思索“如果……就……”的可能性。以上两点都有一定道理，只是我不确定这是老雷本人的用心良苦，还是善意影迷的一厢情愿。我只知道，老雷在片尾把这部耗资两亿刀、为人类史上胜场最多的将军立传的电影献给了他死去的狗Lulu。真是有钱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