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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井忍住在六楼。
桂纶镁其实住在十楼。
她们其实都在一幢楼里,但只有吉井忍知道有桂纶镁这个人,纶镁好像不知道有吉井忍此人,天天像她那样做电梯,下来到街心花园,然后穿过一个小型园林,到达那个大门。
也许不一定是固定路线。吉井忍住A区,桂纶镁也住A区,但是隔着,一段可走两车来往的细条石子道,八棵地松,一个矮铁树,无穷无尽的冬青球是这边井忍楼底的。许多株高大的观赏绿树,一棵秋枫树,一个粗粗的香樟好好围着纶镁的楼。十楼到晚上,光线若不踫雨,就落楼前一棵孤伶伶晚樱,轻紫色叶好,夜气中静花也好,纶镁一天结束拍摄到家,每天灯光落在上边,她看的时候不多。但是到最后一刻要睡觉,她得关闭窗户,先拉开纱门,清晰的一切扑面而来,万家灯火,两枝最高的密花枝子团成雪球一般,她往树底看,是花,中间,也花,但只这地纶镁看它特别柔弱,特别地软,她想到天宫,在天上没有什么,关注它,爱它,在雾中踫风,几枝枝子打架,揉搓揉搓,地面还是湿泥,没有花掉。晚上要给谁啊,通通熊熊燃烧,莺境花枝,争争上游,天上无应,地面无声,桂纶镁感到这时真孤寂,樱花之孤。连看三四晚樱就谢,她关窗子时反觉好,既没人看最好打一开始就不开。
但是如果踫巧下雨,光线继续掉落,桂纶镁可能会注意粘楼底像血洇的匐草,如这时她上看,如果此时恰巧吉井忍在,那就是厕所的灯了。晚上除掉冬天以外,这灯着起的速度才加密,其他三季,纶镁能再稍等目光,一歇会偏在这楼小卧,六楼的井忍在这屋里站着,帘子她不认为对面会有漏眼人,一进夏季到上床才拉。
桂纶镁出门的路线这样走,摁下10楼梯钮,到地面上过擦一楼墙边的桐树,由高叶搭就的月亮门,然后就到条小石子路,看上四棵对边栅栏的直直秋红叶,再穿一株高大的合欢,就几乎到了大门口,于是这树像在守门,她往往不不再看,所以她每次记住的是墙的阴湿。仿清代影壁的东尽头添了阐机口,过了就见剔花长墙和岗楼组成的门关,墙后六棵龙柏,峥嵘迎客,永不溃败。
纶镁由这出去,或打车,或走上百米坐车,从不开车,这和她的身份不太一致,桂纶镁是台湾的名艺人,长相高雅单恋,嘴角常挂小嗔,但绝美。
吉井忍出来她那个房门次数一周有数,大不过三回。她不坐电梯,午后三点左右出外扔垃圾,也是步行下楼。六楼干净,站在廊窗看养鸭场,冬去春来,杨树见绿,樱花不再,远远依湖,绿碧生凄,白鸭子场夜养酣叫老蛙,呱呱追追,白天井忍看一两群掉单鸭子,吹新北风,走下五楼。5楼有架旧风琴。4楼有櫖无纱窗的窗。到3楼开始变狭,自行车小的大的。2楼有灯箱,直顶楼。终于下到一楼,吹股阴风,井忍头顶下晒的阳光多起来时,人已能看见岗楼子了。树就那八棵地松。
吉井忍是网络编剧,一年里出门有限,出行工具是26式自行车,今年刚换了辆飞鸽牌公主。
桂纶镁每年只接一部电影。电影周期长,一个镜头反复切磋,为达巅峰往往论月。剩下的她的时间,不去派对,窝家里看书,写东西,想不起来时自订题目,写下去。
吉井忍不写剧本了就到了周末,她可去的地只有座桥,桥下有个绿地,有几棵远看从侯麦电影里真挖下来的密树,茸茸接地,骑车不下来前瞻望,下车就离得远,只省了点道到可观湖的杨柳地,坐坐。
桂纶镁喜欢看的书以前很多,越来越多,先是从日本开始,川端康成她尤其喜欢他的掌小说,特别是其中反复找死亡后的境像。后来其偏爱阿根廷的科塔萨尔,痴迷不已,笔下渐渐靠近不知。几年后又回归,聊斋志异,儒林外史最好,头几年一头涨到儒林,对杜慎卿那段渴叹知己的断句划了读,大声过后便是长叹长泣,掩卷膜拜。纶镁写作时好用小字,7.5的宋体,外边下不下雨没关联,但是精力年岁见长不太容易集中。
吉井忍2020年从冬天起这一整年相当勤奋,每天安排丛密,先攻长剧本,然后微电影,然后写段小说,最后看忽儿外国电影马上写极其犀利的影评。中午最闷的三伏天攻太平广记长评,写完一试周身凉透,热汗后的潮汐。晚上看最新日剧,感动后接写影评,外国亦有亦写,周正冷峻是她一贯作风。
到那年她喜欢上三浦春马。
三浦春马自杀的2020年夏天之后,吉井忍变了,也在写,不过不这样密集,有时她非常反感现状,但是年龄还是经历,自身的周边的,都不允许回归。
吉井忍喜看的书越来越少,会越来越少。有时她刚摆了波拉尼奥,隔玻璃柜门觉得好看,接着一天兴奋,但第二天,2666醒目的高贵,她又觉得看过的不值。换了一波,在聊斋到阅微,在源式物语到漫长的告别,最后再回到全宋词,都经不了第二天。
她租的房子。
她买下的房子有烂尾的风险,书早看不下去了。有天晚上,告别她的三浦春马的第一年,三浦春马离世的第二年,她发现三浦春马就是在擦汗也是美。辣椒让她又添了梦。三浦吃不住辣,频频落汗,低下的白脖子,白色的瘦手都过来了,吉井忍在心里连连叹息。
吉井忍周天去的那桥。
桂纶镁好不容易抽出时间,也正好踫上了周末。
吉井忍穿了一个绿波段的裙子,上边有些野香,叫什么萫的一种香料。她在网上的位朋友曾有幸见过这条,因吉井忍是屋人,又使不着,每次拿出时郑重其事,上面波鍜闪光部位越来越多,友人笑她怎么可选这么个八角图案。她回答这是醉香。
桂纶镁从头上套下个大布裙子,酒红色,稍一错脚就打折,很多是几何图案,上身是件短款水军绿羊毛衣,袖口领口压进宽线,领子纶镁往下卷,袖子卷上来,像80年代特别老实的女孩了。
吉井忍是第二次到这个河园,迷路了。
她第一次来时觉得真好,女人追小孩子,柳树随风,男的静守浅湖,钓鱼,远远见山,山左有假灯塔,塔后便是密草之上的小城堡子,河辟为二,有了断桥味,夹湖夹水,远可看安静堤坝,近便观柔嫩水草。井忍尽量放远眼量,于是好像看到可能将有日本人的午后,就要正从那坝上流来。水光有时映,高只隐草,热是有的,但不燥,一段打着弯的缓坡,印上了刚才人的脚印,被斜的太阳一照,没了声音。或可能有人正走来,或许是假象,吉井忍虽没挪眼,一会儿见着呢,一会儿飘然不见的。有人时她就朝旁错开,见那高草寂寂,湖水蒸发,这边反是干的。无人了井忍忍不住地往深看,打算再找找,是不是在道尽还有条长路,翩跹着正走的,会是春马啊,母亲啊,姥姥什么的。仍然有人的,陆续正走。这时这道便柔和许多,太阳也不大了,草冲的陡坝子会开出紫色花,有吹风机似的在吹,地面铺毯,浅绿,水面投了光美,影绰绰,春马袖上,母亲的可爱短脖子,姥姥体面的额头,都有。坝上也从不是冷漠干枯的断砖,就像从前坐火车的窗景,这时井忍母亲安宁,不有看窗外战战兢兢的眼神。
没人时候但是多啊。这道干枯,孤寂,老多的外人,拖家带口,满脸堆笑,吉井忍看不出好看,有点遮道,就搬回眼光,眼前是那洼宁静无比的湖。
次回是她打算朝右下河,结果犯事,园林这种井忍一直认为天堂般存在的东西,端详着走着,越看越像正蓄意而来的野兽。不打算吞并,但是隔离,井忍难免不又跟世人一刻划清界线,于是更惨,昏天黑地,如天深树,绿里乱,篱沟重,生生不息,眼无经纬。
怎么办呢?
问过人。但一切不对。一切对的就在刚刮完的风里,骤然而来,解决苦闷的房子,一对和蔼不再的老人脸,都过去了,那是可悲的刚才。不对的人告诉的,是好心,听着听着岔开,然后两边不对,她又和气,最后撒娇,耳后轰鸣而过的大货,她和眼前脸划皱折的人南辕北辙。
吉井忍装小儿时看到姥姥,其实那人不过60,分分钟生亲意。
井忍不常撒娇。
最终一路致谢,不看不见她不撤头的,走入来时丛林,半个小的园子,花费井忍多半小时。
吉井忍没想到哭,但她走最后一段将上桥的土路,这时倒和个老人一样,给自己叨叨。上了桥,一股风扑面,躲了躲,还是车。
桂纶镁没来这园前,有次买蜂蜜,被人告诉此地有河名绣源。当时她没多想,这种湖就在她住的地方。眼下她选的这块湖,是那个堤坝的断口,口下是浅湖,断坝以上便是那吉井忍在看的深湖,接河的草地,走不了十米,就下到现在她坐的小船。租船的时候发生了点卡子,没有过多的木船,这是小镇,湖上左不过六条就是好的,桂纶镁多付钱,最后匀给她个多夹板的肉色船。她听到了老多话头,都是女人,桂纶镁选择远望,但依稀不绝。
你喜欢那个么。
谁坐肉色儿的?还贵。
有人,有人啊听说。要多拿钱。多少钱。不知道。
哎你过来啊小小子儿!听着,听着!……
声音环绕,一会包到摇橹以撑开船的桨声中,木讷的坚硬里,人话像些碎花朵,很多回搅进水圈,就像永远都在有这种声音。
桂纶镁等到接船,巅波着流动的水,一高一降的小木船子,她倒觉得此刻终于变好,终于离开,几乎一脚就迈对,认准两板间的,一落一坐,小船四面八方荡,她让眼睛马上朝北,船主笑着,她没有表情。
吉井忍坐在堆干草上,身后是遥远的红枫,穿了裹袖果绿紧身毛衣,扣排编麻花,显得异常乖巧。但这不是她本人,她坐下后就走了,她首先看到有着一些小的东西,浑而咯叽的,她一开始知道这是柳树掉下来的,吹着吹着,白棉棉的就没了。沉稳的人就不得不回来,那条縀子裙的亮光正点出现在胯和大腿间,这应该是十点半的光线。接下来她感受到很多光线,就留存到香料花特殊的萼层,和她写到剧本里的不一样了。此间井忍接过一个电话,很感慰了一小阵,她的发小从离婚后抑郁走出。电话搁下,就在她手边,那里光线躲开了,闪了井忍一次,地面草湿,井忍再度试出凉,意思从腕子就往上走,过了肘前,另一段太阳又正好过来,她才抬起刚才的雕塑脸,看了下天际,神态苦郁。
她怎么觉着打脚那不对头,就才能低下眼光,嚯,鞋子穿了这双撮口,右脚压左脚,纶镁看着自己脚背发粗。抓了抓尾船底的厚裙子,鼻子闻到一种半腐烂味,眼睛还没离开那种肉色船底儿,屈了屈腿,裙子涨远,就和刚才一切未发生一样,桂纶镁觉得还是北边,北面的空气好些。那里有点人,不多,一段坝栏后窜条杂狗,有个男人,自己收拾出完美的露营家什,打算向深湖进发,来到栏中,朝桂纶镁这里漏了一眼,纶镁躲在河上稠的空气后,浅浅地笑。
无边的燕子。
叽叽啾啾,唧唧咝咝。有时划过水面,有时像在柳树里,桂纶镁看不见,吉井忍也没见到。
吉井忍还有篇长的剧本,总锁在了U盘之中。一家秋日里开始的老人院,写过春天,渡了冬天,夏天未到,见了花房,五彩异呈,快到第二年的秋,锁在了U盘之中。写不下去,糟事一个接一个,波波喜剧,波波震憾,没人感喟,没人陪同。井忍想写,想继续写,但在一次回看的字里,发现少了点东西,当初一些残存的美好,再若提笔那是邪恶了。
她不敢动笔。
桂纶镁是签了一部电影,这才腾了点空,能到这湖,坐上半天,但是那电影让她有了点发慌。不论人物,环境,事件,此如命大的糟事里的曲里拐弯,都和多年前的纶镁重合,但她为什么签后有了醒悟啊。她在后悔,也像回归,骗人前如何演人,事始与事终,年少与沉稳,搏击过的天平,倒没倒,乱没乱,她敢不敢在电影中承认,是自始至终的她,毫无改变过的她,只在电影中的她。脱胎换骨这种幻想,现实根本不让人轻易实现。
桂纶镁中午吃的卷饼,夹点带甜辣椒,一片薄的象征意味的火腿,一片可能没人给她洗过的生菜叶子,她嚼得蛮香。
吉井忍出门前买的把子肉,一个蛋,夹了俩个烧饼,不热了,吃着吃着她没想到都见了底,对面河船上的人还在笑。
纶镁吃菜叶时,掉过一个边角,夹在了连接板的细长缝中,她马上低头想捡,就看到自己的红布裙子,这时造了一个像,简单的瀑布纹,这让她想到昨天一个剧照,台词动人,好像是他听她说根本这辈子没大去过多少地方,他接上,我可以带上人,接下去没有台词,他突兀地补充,罗马,巴黎。
这让她感动,甚至这会儿倒全想起来了。
菜叶什么的倒不想捡到了。头向了北面,嘴噘起来,俩只孤手全部撑满那个船板板,马上能想到那间小的房子,她真想她这时正在列火车,永不靠岸,呼呼地。北边天空画灰,灰灰的柳树,灰的石头,灰颜色的自行车子,灰色眼镜戴在钓鱼人眼上。
走到今天不容易,走到今天不容易。在心里说说。
吉井忍就不这样,她越啃越香,香得掉碴,陆续地掉,有的掉在个小窟窿里,那里是个蚁窝,排排小儿慢慢地洇,她脚殷殷地挪。有的就直接被风拉走,她才知道不知何故她放肆大笑过,她都没听见,那碎肉末子最终贴到张字纸上头,井忍追着看完笑。
井忍的房子到现在没信。
有时在复工,有时在停工,有时有人冒险进入,有时她在看如坟场的家。有时她非常想念以前,她一眼就涨进去的傍晚花园,巴洛克式喷雕,周围是奇花异草,太阳光从初冬3点下来,穿过树,穿人,穿了些往事,难的故事,穿出去了,如果井忍在那天就没动,没再老下这二年,就在那里,她井忍是可轻易忘掉些以前的故事。
所以现在井忍不太爱看树。有时避而无避,就看车轮底下的街,可那也是碜碜的石子掺和进得来,从不是平道。
傍晚依旧来临。
傍晚的房子。
傍晚的太阳。
傍晚的十楼里的桂纶镁,六楼中的吉井忍。都在这幢楼以内,能觉出来傍晚的风。
有时会可将来雨,可这俩年雨后即晴,或雨不成势,浇不灭,击不起,咶咶噪噪,也在名义上下着。
10楼有时也就是6楼,六楼便是真十楼。首先它们的窗子都斜,斜下去点,它们的卧室一样,进屋就是床,最后其实所有的窗看出去都将只是树,密密丛丛,你若不拨它就继续,续结,渐渐梦混到6楼,林混到10楼,连成一片,窗子外都一样了,窗内也就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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