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绿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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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名：墨綠嫣紅又名：Crimson Jade

分类：剧情 / 短片 / 地区：中国香港年份：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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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1-09

墨绿嫣红影评：重要的是毒品，還是人？

這是一部關于香港濫藥者的電影。導演爲了拍這部電影，做了三個月的田野調查，獲得不止一個令人唏噓的故事，但讓導演覺得最難忘懷的，幷不是這些真實的故事，而是不只一個被訪者提到的傳說。
在訪問過程中，導演不止一次地聽到“有個濫藥者生下來的孩子因爲中毒太深而變成綠色”的傳說——當第一個這麽說的人把這個傳聞當笑話說的時侯，導演還不為意，但當不止一個人都提起這個傳說時，導演感覺到，這個傳說必然有一些觸動濫藥者的情愫，無論它究竟是真是假。
        所以，導演選擇用28分鐘的篇幅講一個小故事：一位濫藥中學生小嫣選擇在家墮胎的一天。

        由于篇幅極短，這部《墨綠嫣紅》就像詩歌，或者小小說，導演想表達的千言萬語只能化作一個又一個隱喻，就連氣氛的渲染也更多地依靠顔色和音效，而不只靠演員的表情和臺詞。例如用學校外鱗次的公路上汽車駛過的畫面和噪音來隱喻少年內心的煩躁和孤獨。例如用綠色的沖厠所水、綠色校服、街童玩弄的綠色的BRA等綠色的意象暗示“毒品”与女主角“小嫣”之間的關係。
        由于篇幅極短，一些情節做了簡單化和戲劇化的處理，方便大多數觀衆理解。例如在現實中的K仔交易中，用家支付一百元鈔票，拆家找回二十元鈔票，而“貨”就包在鈔票里。但在影片中，小嫣買到的貨是用小塑料袋包裝的。
        由于篇幅極短，劇情中有許多留白，供觀衆思考。例如：
爲什麽小嫣看起來若無其事，但在結尾處十分在意胎兒是不是真的是綠色？
爲什麽小嫣那麽反感學校，以至于要把身上的校服扔到馬桶里沖水？
如果小嫣真的憎惡學業，又爲何在電梯里和住在對門的小妹妹搭訕時友善地說“補習好啊”？
如果小嫣不憎惡學業，那麽小嫣的憤怒到底指向什麽？
爲什麽小嫣會懷孕，而當朋友問她“有沒有人認頭”（即孩子的父親是誰）時小嫣說沒有？
爲什麽小嫣拿到墮胎藥后的幾分鐘內就把藥吃下去了，而且是和朋友們碰杯用酒送藥？
小嫣對胎兒是什麽感情？
對胎兒的父親又是什麽感情？
爲什麽小嫣的家裏沒有男人？連家中的長者都是母系的外婆而不是父系的奶奶？
爲什麽小嫣的父母沒有現身？小嫣因爲吃了墮胎藥肚痛難忍時問外婆，媽媽有沒有打電話來，外婆說，沒有，你找她什么事，小嫣說沒事。都這樣了怎麽還沒事？
爲什麽外婆照顧小産的小嫣平靜得如同照顧一個拉肚子的小孩？
聽見小嫣痛哭呻吟和砸牆聲的表妹們屏息作驚恐狀，外婆哀傷地看著窗外一對少年情侶嬉戲著吸食K仔，然後為小嫣把打下來的胎沖進下水道，這一切看似平靜實屬恐怖的情節又在隱喻什麽？
……
在這個血淋淋的故事里，吸食K仔，只是一個信號；擔心生下來的孩子是綠色的，只是一個隱喻。
正如在萬千個濫藥者的故事里，毒品只是一個表徵，幷不是故事的全部。
爲什麽濫藥？
爲什麽明知會傷害自己，明知會把悲劇傳給後代，還是繼續這麽做？
爲什麽對于禁毒的宣傳都只針對個人的行爲選擇（例如“一人吸毒，禍害全家”“企硬，唔好TAKE嘢”“不可一，不可再”）？
爲什麽禁毒這么多年還是有那么多人前仆後繼地濫藥，包括十三四歲的少年？
當最該關懷和疼愛小嫣的人（小嫣的父母）是隱形的，最該對小嫣的遭遇負責的人（小嫣腹中胎兒的父親）也是隱形的，你讓小嫣怎麽相信“不可一、不可再”？
這些問題，短片沒有回答。我想，這些也是導演在思考的問題，如今他邀請觀衆們也一起思考這些問題。

這部電影，我是和一群和我一樣正在進修社會工作（既有本科也有碩士）的學生們一起去看的。在觀影后与導演的交流中，我們幷沒有問他“如何避免說教”“如何解决青少年濫藥”等問題——這些不是一個導演該負責的，導演只負責把故事說好。散場后，我們仍在討論劇情，以及影片中各個鏡頭的隱喻。也許，導演幷沒有處處在隱喻，或者我們也猜不中確切的隱喻，但幷不妨礙我們繼續思考劇情帶來的啓發。
也許小嫣的母親曾有与小嫣類似的經歷，所以外婆才那麽“淡定”——她對于這糟糕的宿命的輪回，已經無可奈何，只能任由外孫女濫藥，眼睜睜地看著她小産，她能够做的，只能是遞開水，為打下來的胎兒上一炷香，然後把胎兒沖走。
也許外婆看到胎兒是綠色的（悲劇被一代又一代地繼承），但她不愿接受這個現實，才猶豫良久后告訴小嫣，胎兒是紅色的。
而小嫣的表妹們的驚恐和壓抑，或許是暗示了小嫣在童年時也面對過同樣的情景，女人獨自遭遇痛苦，仿佛是天然的，無從反抗的。

生活在這樣的宿命中，多麽痛苦？我在影片最後一聲沖厠所時，難受得仿佛手脚的血液都涼了，這種震撼的感覺很熟悉，讓我陸續想起過去所看過的關于青少年的殘酷青春和無奈宿命的電影。
《香港製造》
這是我四五年前看過的電影，關于九七前夕幾個香港少年的故事。開篇就是一位少女坐在樓頂邊緣晃着腿吃漢堡，吃完縱身一跳墮地身亡。男主角叫中秋，寓意團圓，可是父親包二奶不回家，母親丟下他離家出走，剩下中秋一個面對殘酷現實。中秋的智障好友被黑社會利用運送海洛因，因爲敗露而被黑社會槍殺。中秋的結局是飲彈自殺在心愛女孩的墳前，天空飄蕩着毛主席語錄的廣播：“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歸根結底還是你們的，你們青年人朝氣蓬勃，像早上八九點鍾的太陽”……
《墨綠嫣紅》沒有兩個小時的篇幅展開講故事，但用了類似的叙事手法，例如少女坐在樓頂天臺比喻少年站在懸崖邊上的危機狀態，龐大又寂靜的公屋表達少年在人海中被遺忘的情形，毒品暗示少年的別無選擇，等等。
《任逍遙》
同《小武》一樣在中國內地享受禁片級待遇的賈樟柯影片，講述山西城鎮的邊緣青年的故事。故事里的兩個男主角，和《香港製造》里的中秋一樣，和《墨綠嫣紅》里与小嫣在公屋底下的走廊里嬉戲的男青年一樣，消瘦，表情麻木。同樣是找不到出路的青少年，可是在山西的小城里，他們的表現和遭遇又与香港的略有不同。
《晚娘》
因其精彩的情色和鍾麗緹曼妙身材及大膽表現而廣為人知的泰國影片。其實是講一個亂倫得離譜和性暴力的大悲劇。劇中的小男孩，因生長在扭曲的環境，無論多麽希望抗爭，最終還是成爲一個扭曲又憂鬱的男子。扭曲的家庭培養出扭曲的人格，噁心的宿命卻無理抗爭……當時看完這部電影發呆很久，因爲覺得太恐怖了……
《池袋色情男女》
男女主角是一對離家出走到東京謀生的少年情侶，最終徹底淪爲色情行業中的被剝削者。与《墨綠嫣紅》一樣，對男女主角的生長背景有留白，例如不止一次表達他們想離開東京，但在車站站了很久，始終還是留下了——究竟他們在家鄉發聲了什麽事情？是什麽迫使他們寧願留在東京過著賣尊嚴、出賣肉體、出賣愛人的尊嚴和肉體的生活？

扯遠了，話說回來《墨綠嫣紅》。同樣是現實主義的文藝作品，我幷不像之前苛求《蝸居》那麽苛求《墨》。《墨》只是一個窗口，讓我們窺見香港濫藥者的生存狀態和心理狀態，嘗試去感受他們的空虛和壓抑。也讓我們去反思對待毒品以及對待目前禁毒政策的態度。雖然是個虛構的故事，但它表達的感情是真實的。我也曾是一個上課就睡、放學就逃的少年，我也曾經無論如何也提不起興趣學習，我也曾經有成癮症狀（網絡成癮），我也曾經體會過孤獨和被遺弃。所以，我看完了會難受，會耿耿于懷。所以，我想，這個故事要表達的不是“拒絕毒品、遠離毒品”，最重要的是人，和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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