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

翻译自Variety 2023.5.23

冷峻荒诞的极简主义者，芬兰的电影大师——阿基·考里斯马基（Aki Kaurismäki）诠释了这样一个道理：即使拍了三十年电影，始终保持着少言寡语、颓废衰败的风格，但如果周遭的世界改变了，电影的最终观感也要跟着变化。

在去年戛纳电影节上映的考里斯马基的小品电影《枯叶》（Kuoleet Lehdet）中，只出现了一处使用电脑的场景。影片中的女主人公安萨（阿尔玛·波伊斯蒂Alma Pöysti 饰）丢了超市的工作后，为了找到另一份工作，她在一家临时网吧租了一台惠普笔电脑，半小时收费10欧元。除此以外，故事一律发生在邋遢简陋的考里斯马基式“前科技舒适圈”：人们还在使用电动加法器，或收听笨重的厨房收音机——我们仿佛回到了60年代初。《枯叶》发生在芬兰首都赫尔辛基，但影片里的赫尔辛基却一个人烟稀少的怪地方，在这里，作为消遣的购物是不存在的，交谈也没有任何意义。

上文中的“笨重的收音机”

“我们去卡拉ok吧，”一个魁梧的工人朋友对影片中高大、沉默寡言、喝得烂醉的男主角霍拉帕(Jussi Vatanen 饰)说。“硬汉不唱歌，”他回答。一句考里斯马基式的逗乐“警句”。然后两人去了加利福尼亚酒吧(California Pub)，很有70年代东柏林风格。在没有情调的灯光里，霍拉帕遇到了安莎。两人互相吸引，却是以一种含蓄、尴尬、无言以对的工人阶级的方式。他们蹒跚的求爱让《君子好逑》(Marty)看起来像《费城故事》(The Philadelphia Story)。
我们怎么确信安萨和霍拉帕会在一起呢？因为他们身上都有一种沉闷压抑的甜蜜气质。也因为这两位演员看起来就像英格玛·伯格曼的御用明星们的无产阶级版本。阿尔玛-波伊斯蒂（Alma Pöysti）美则美矣，却略显顿感，她饰演的安萨是邋遢版本的毕比·安德森（Bibi Andersson），而尤西·瓦塔宁（Jussi Vatanen）则可能是马克斯·冯·西多（Max von Sydow）的笨蛋弟弟（再加上点瑞恩·高斯林（Ryan Gosling）的帅气马脸）。这两位走到一起是命中注定。

很喜欢这张，女主很有不知所措的僵硬感

安萨的公寓就像僧侣的小阁楼一样装饰简朴，只有一张小平床、一张像是从赫尔辛基旧货市场淘来的沙发，还有那台古老的收音机，里面除了乌克兰战争的报道，什么都没有。这些冷静的新闻报道以略显轻率的方式体现了《枯叶》中的愁苦主义。


霍拉帕一次次因为酗酒丢了工作，安萨也因为把过期食物分给了流浪汉被解雇了。对考瑞斯迈基来说，这些只有没有出路的工作是他的心结。这不仅仅是一个社会政治议题，更是他浪漫主义愿景的基石。他镜头中的人物都是工业社会中的中产阶级落伍者，如今他们已经到了一定的年龄（这也是影片标题“枯叶”的由来），如果不谈段恋爱，他们还能做什么呢？只能坐在家里，吃着冷冻晚餐，喝着伏特加。


他们的困境是人道的、诱人的，《枯叶》就像我看过的每一部考瑞斯迈基电影一样，从1986年的《天堂孤影》到1990年的《火柴厂女工》，再到他的最后一部电影《希望的另一面》(2017)，都有一种颓唐的吸引力。《枯叶》好是好，就是不痛不痒，没法给人留下过深的印象。我认为，人们喜欢的是考瑞斯迈基电影中的怀旧情怀。在这个碎片化的时代，他的电影从未改变，就像回到了90年代那股离奇的热情中去。即使是一部充满了北欧式绝望的独立电影也可能泛起乐观主义的涟漪。

我对这篇影评不是很赞同，翻它主要是因为它是纯粹从作者电影、文化研究的视角出发的。这位影评人看《枯叶》，完全是为了一种审美的愉悦，是被“一种肮脏的吸引力”所俘获，除此之外，它的内核只能算是美式浪漫喜剧，不痛不痒的一段爱情小曲，所以文中也有很多小机灵和打趣话。我没看过其他考里斯马基的电影，不知道他的立场是什么，所以对导演不做评价，也无法对电影做多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