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巢幽灵

评分:
6.0 还行

原名:El espíritu de la colmena又名:蜂巢的幽灵 / 蜂巢精灵 / The Spirit of the Beehive

分类:剧情 /  西班牙  1973 

简介: 1940年,一辆放映车驶入卡斯蒂利亚高原的某个村子,孩子们马上围拢了上去。放映的

更新时间:2010-10-07

蜂巢幽灵影评:蜂巢精灵:西班牙教训 (译文)

试译自CC

蜂巢精灵:西班牙教训
影评人:Paul Julian Smith
文章来源:CC http://www.criterion.com/current/posts/447-the-spirit-of-the-beehive-spanish-less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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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巢精灵》上映于1973年,当时统治了西班牙40余年的独裁者弗朗哥已经垂垂老矣,即将死去。这部电影上映没多长时间,就证明自己是一部西班牙电影史上的至臻杰作。这部电影诗意地描述了西班牙内战结束之后一位小女孩在压抑的村庄中的一段经历,是维克托·艾里斯导演的首部剧情长片。然而,很奇怪的一点是,很多参与过这部电影制作的才华横溢的艺术家们,在他们的余生中,都过得十分的不如意。比如被评论家看成是西班牙最伟大的作者导演的艾里斯本人,在此后仅仅完成了两部剧情片(《南方》:讲述另一个时代的故事,1982年拍摄;《光之梦》,关于一位画家的传记片,1983年拍摄)。 在此片中创造出令人难以忘怀的影像的摄影师Luís Cuadrado的职业生涯,则悲剧性地止于失明。当时六岁的童星安娜·托伦特,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都受到她所演的这个角色的幽灵的困扰,尽管这个角色使她成为了西班牙电影的符号性人物。2003年,在《蜂巢精灵》上映30年的纪念日上,她为塞巴斯蒂亚电影节拍海报,重现一个几十年前的场景,她肃穆地站在铁轨上,面朝铁轨远方的交际线。艾里斯曾说到:“当我完成这部电影后,它便不再属于我——它属于人们。”显然几乎没有什么其他电影,能对电影制作者和它的观众们。产生如此持久而绵长的效果。

《蜂巢精灵》从一开始就充满了争议。尽管它获得了圣塞巴斯蒂安电影节的主要奖项,然而评审团的热情并未被所有的公众所分享。有一些观众,对影片缓慢的节奏而感到焦躁不安,甚至发出倒彩。然而,《蜂巢精灵》是反映当时西班牙电影制作风格的典范之作。就象许多实行高压统治的地区一样,弗朗哥主义试图利用电影改变它在国外的负面形象,创造一种允许自由表达的假象。这个政权同时也希望通过制作一批在国际范围内取得成功的“高质量”电影,以提升西班牙电影的整体地位。当时西班牙的电影中充斥着粗俗的大众化喜剧。一直到70年代早期,政权在电影方面的特殊政策,导致许多带有实验色彩的,甚至一些谨小慎微地反对这个政权的电影的生产与出口。尽管当然,左翼色彩过于明显的电影是不被允许拍摄的。《蜂巢精灵》情节的多义性,以及角色们充满着神秘感的动机,都是“弗朗哥主义美学”的典型标志。人们把这个术语描述为在那个时期充分利用了幻觉与寓言的具有艺术野心的电影。这是一种特殊时代的隐蔽的反抗方式,它对现代人而言依然是充满魔力的。

使《蜂巢精灵》看上去显得独一无二的地方,在于其对恐怖类型的引用。这个谜一般的故事开始于Hoyuelos(片子的地名与演员的名字都与现实人物地名相一致的)的一个村庄中的两个小孩——一位名叫安娜,另一位是她的姐姐伊莎贝尔——他们一起在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场所看一部由詹姆斯·怀勒指导的电影《科学怪人》。她的姐姐所声称的生命体的幽灵就在附近存在着的说法,牢牢盘旋在着小安娜的头脑之中,之后,她将会在某一个夜晚去见他,并差点导致悲剧性的结局。艾里斯最近也重新回忆这段往事,他说当这位女童星见到那位由他重新制作的科学怪人时,她同她在电影中的角色一样,被深深地困扰住了。

安娜·托伦特婴儿般乌黑的双眼,被科学怪人所迷惑,被认为是十分西班牙式的表情,并被影评人拿来同西班牙著名画家戈雅的肖像做比较。她的表情中的天真无邪中和了她父亲表情中的艰辛苦涩。这位父亲的扮演者名为Fernando Fernán Gómez,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演员,家喻户晓,西班牙观众对他再熟悉不过了。(当时他已经演了超过一百部的片子,之后他还将再演一百多部)。这个角色使得这个多少显得有些冰冷严酷的片子人性化了一些。

在影片的开头,他头戴一副养蜂面罩登场亮相,看上去颇有些宇航员的感觉(光秃秃的卡斯蒂利亚平原风景也给人一种月球场景的感觉)。这种存在主义式的隔离感,是带有深深的艾里斯印记的,他常常将其看作是一种自己作品中强烈的个人风格的体现,并且代表着一种他所特有的纯粹的自我表达。的确,艾里斯和他的合作者ángel Fernández Santos(后来成为一位著名的电影评论家)基于自己的个人记忆,写出了这个片子的剧本,重现了学校的解剖学课程,对有毒蘑菇的识别,以及童年所经历的残忍的游戏。因此片子的时代背景设定在1940年并非偶然,艾里斯刚好在这一年出生。

这个剧本的前几个版本要比起最终的版本更加的直接与具有政治性。在初始版本中,这个故事有一个旁白,成年的安娜叙述一件她在童年无法理解的神秘事件(《南方》中保留有这样的画外音)。同样地,现在我们所看到的仅仅表现为电影放映车到达村庄的开场画面,在初始的版本中,还故意安排了数把加农炮和军用靴,那是一种对内战所造成的灾难的显而易见的展现。关于《蜂巢精灵》有多大程度的政治色彩的话题,自从影片上映那一天起就一直在争论不休。左翼分子攻击这部电影缺乏直涉现实的批判性。然而,将弗朗哥与弗朗肯斯坦等同于恐怖制造者的说法,还是太粗糙了。通过聚焦于家庭的悲剧,而非国家的冲突,影片被某影片人称作是“窗内的战争”,艾里斯呈现给我们一种更加隐晦与更加感人的关于西班牙在二十世纪中所遭受到的历史创伤的画面。

这种创伤在影片之中其实都有相应的符号进行指代。这个村庄或许是不听话的小孩子的玩乐的场所,但是它未铺砌的街道,与满目疮痍的建筑物,则显示出战争与剥削的痕迹。父亲费尔南多偷听短波频道(他无疑是在听BBC,而这是被这个国家所禁止的)‘而她的母亲,特丽莎,则给一位远方的爱人写信(信封上的地址是一个法国的红十字营,西班牙难民常常逃往那儿),那位没有名字的被以“逃亡者”身份识别的,即安娜在一个废弃的谷仓中见到的人,很有可能是马基群落或者是反弗朗哥主义抵抗组织中的一名成员。更普遍地说,絮绕在家庭中的忧郁症,迅猛而来的紧张症,都刻画出一道战争中失败者一方的深深的伤痕。当天真的安娜翻阅家庭照片时,我们瞥见一张她的父亲与Miguel de Unamuno的合影,后者是一位著名的知识分子,一位反抗弗朗哥独裁的斗士。

艾里斯以一种十分节约与静默的方式把这一切讯息传递给我们。剧本是相当简洁的(很多上佳的场景都是完全无声的),影像风格主宰一切。每位家庭的成员都在不同的地点被提出来,分别进行介绍。斯巴达电影院、嘈杂的蜂房,死寂的房间——使人联想到维美尔,在这个地方,特蕾莎写了一封信给未知的男人。在这部长度为九十九分钟的电影中,他们从没有过聚集在同样的景框中,哪怕一次。来看一个有代表性的场景:在电影的一幕中,四个人在一起吃早饭,艾里斯仅仅只拍了他们每个人自己。由于艾里斯在这样的场景中,极少为我们设置一个中远景以建立情节与人物的关联,我们就跟他的儿童主角一样,感到若有所失、怅然迷茫。景框也一样,被用来表示存在主义的隔离。在一个运动场景中,当费尔南多上了她的妻子的床,她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艾里斯将镜头移向了她那警觉的、充满恐惧的脸,与此同时,她的丈夫的形象被化约为模糊的画外噪音,留下映在卧室墙上的斑驳朦胧的影子。

房屋本身来自于真实的外景,它可能是这部电影中最重要的一个角色。一座因风化而褪色的石制建筑,陈旧的盾形纹章位于其巨大入口的顶部,暗示着这是一座祖传的老房子(当安娜的母亲找寻她失去的孩子时,我们甚至可以看到在屋顶处还有城垛)。暗色调的家具与阴郁的油画相匹配。油画的主题都进行过精心的选择:在女孩们的卧室中,是一位天使牵手一个小孩(安娜将会受到死亡的困扰);在费尔南多阅读和打字的书房,圣·杰罗米(Saint Jerome)被描绘成一位作家,一个露骨位于书桌显著的位置上。甚至是穿过镶着六角形玻璃的窗户的蜜蜂色彩的光线,看上去都充满了不详的征兆。它唤起我们对片子标题中的“蜂巢”的回忆,菲尔南多告诉我们蜂巢内部是一个极度狂热的社会组织,充满着无意识的活动,不容许疾病或者死亡。这样,Cuadrado 的摄影援引了来自西班牙早期大师们的传统,即不仅仅于影子之中见到关于死亡的暗示,也在日常生活的空虚之中。我们在艾里斯雄心勃勃的的第一部剧情片中,看到了西班牙文化传统的核心,艾里斯甚至用它的开场标题(“卡斯蒂利亚平原上的村庄”)来作为对第一部用西班牙语写就的国家小说《拉曼查的某处》(Don Quixote,In a place in La Mancha)的回声。

虽然并不显眼,但却一点也不暗淡逊色的,是充满着创新精神的《蜂巢精灵》的声音设计。这个时期的西班牙电影,大体上都在对话部分使用后期配音。当时流行的许多儿童英雄的画面,都是由成年女性尖声效仿婴儿的声音来进行配音的,我们很难能够想象现在在真实的场景中录制,并让观众听到由真正的孩子所发出来的声音,是怎样的一种震撼。的确,也有些人埋怨在一些朦胧的场景中,孩子们低声说话,完全听不清楚。在另外一些地方,艾里斯使用声音的方式让人想到恐怖片。当孩子们低声讨论灵魂的话题(一支蜡烛在他们之间忽闪忽暗),可以在画外听到不详的、凝重的声音(后来我们知道那是父亲在隔壁房间裸板上踱步所发出的声音)。影片的原声则出自著名的古典乐作曲家Luis de Pablo,它由一些诡异的旋律组成(包括一首能否使人絮绕心头的长笛主题),以及更多的取自于传统童谣的调子(有一首名为:“让我们说谎吧”)。在影片最后的一幕中,安娜朝摄像机直直望去,我们听到了她的带有挑衅意味的对神秘灵魂的祈求:“Soy Ana”(这里最好可以翻译成:“是我,安娜”,而不是“我是安娜”)。声音与影像完美地交融在一起。

曾经写过一本关于尼古拉斯·雷的书的艾里斯,表达过对雷的“美丽的”电影《我们无法再回家》(We Can't Go Home Again)的热爱。但很讽刺的一点是,艾里斯自己的电影却可以被看成是一种试图归乡的反复的变奏。在他20世纪90年代让人们期待已久的项目《上海姿势》(Shanghai Gesture)宣告失败之后,艾里斯在一部由多名导演联合拍摄的集锦片《十分钟年华老去:小号篇》(2002年)中拍摄了一部甘美芬芳的黑白电影。他的十分钟段落名为“生命线”,依旧是1940年,一名婴儿在乡村中出生,村民们忙碌于自己的日常生活,婴儿无声无息地面临死亡的威胁。用艾里斯自己的话说:“血液模糊了婴孩的衣服,就好象一朵永恒的玫瑰。”这种幼年时期的生与死之间的紧密连接,《蜂巢精灵》中伟大的主题,没法在这个片子中表现得更富诗意与悲剧性了。

看上去,像艾里斯这位追求完美主义的导演,在他不可思议的处女作完成之后,我们不太能猜得到他这三十年时间之后的电影生涯,居然会遇到如此多的波折与困难。艾里斯曾说,他制作电影“反抗时间,逃避时间”。这个目标在《蜂巢精灵》这部作品中得到了完美的呈现,这部电影也为西班牙与更远方的电影留下了一道令人难以磨灭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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