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基尔，上帝的愤怒

据说1977年，当时还是电脑工程师的一个年轻人，下班以后走进电影院，两个小时以后，当他走出来的时候，他决定辞去工作，后来他成了一名电影导演。这个年轻人的名字叫杨德昌，而他看的那部改变了他命运的电影叫做《阿基尔，上帝的愤怒》（《Aguirre，the Wrath of God》）我想这大概是个杜撰的故事吧，如果你想相信的话，尽可以相信，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赫尔佐格这部电影的影响。

手边儿有美国影评人罗杰 伊伯特写的《伟大的电影》，当时入手这本书的时候，心中默默地立了个flag，想着不要看那么快，而是最好能按图索骥、将书中评论过的电影都看一遍，再结合评论，估计收获会更大吧。但才读到第四篇《Aguirre，the Wrath of God》就进行不下去了，因为这部电影的片源太难找了，后来只能在某宝上找相关的DVD了，可是问题又来了，买到的是蓝光DVD，而我的简易DVD机读不了，于是趁着双十一、赶紧入手蓝光DVD机一台，在周末休息的夜晚，才得见这部电影的全貌。

与之前我对这部电影一厢情愿的想象不同，因为看到片名中有“愤怒”两字儿，我就想当然地以为这应该是部相当“残酷”的电影吧，怎么描述残酷呢？比如：血腥？打斗？激烈？质感嘛，镜头应该是很冷色系处理的那种。

可是都不是，这正是这部电影的独特、或者说伟大之处。就题材与故事而言，这确实是一部相当残酷的作品，但如果忽略故事本身，可以说影片的镜头相当地诗情画意。

影片从第一个镜头就给人一种震撼，飘动不定云雾中陡峭的远山，你只有仔细看，才会发现一列细细的队伍在崎岖蜿蜒的山路上移动、延续下来，随着这一组远景的长镜头、机位也随着队伍的移动轨迹而缓缓下降，有跌落山涧的装着动物的木笼，更慢慢地有了在山路边拍摄的近景、甚至特写镜头，这个过程里你会慨叹：导演、摄影架设机位、捕捉细节的能力。

整个故事应该是以日记书写者、随队的教士的角度来讲述的，包括这只征服者队伍艰难地穿越丛林、渡河，队伍中的Aguirre性格的慢慢凸显，尤其是他不动声色地指使手下将满载着没能成功渡河、死的很蹊跷的同伴儿们尸体的木筏炮击得烟消云散，应该算是他第一次的自我展现。后来，可以算作“发动政变”，直接废掉、其同伙射伤原来的首领Usura，推举贵族Kupta成为领袖，而他自己则顺理成章地成为队伍的二号人物，实际上掌握了大权，并且在他的授意下进行了对Usura的审判，教士也很识趣地“对他判处绞刑”，只是最后关头，Kupta网开一面，使Usura免于死刑，但在Kupta离奇被暗杀后，Usura依然难逃被绞死的厄运，这也导致了Usura的妻子愤然出走。那是在这一行人与当地土著的遭遇战时候，这位妻子在之前的都是穿着全身包裹得很严实的深蓝色裙装，而在这一幕里，换成了裸露肩部、上面是红色、裙摆是白色的裙装，毅然决然地走进了茂密的雨林中，头也不回。

最终，当Aguirre终于大权独断的时候，他却发现身边的同伴、甚至他挚爱的女儿都已死去，最后的那个木筏的全景依然震撼，所有的大炮都已锈蚀、还被——估计有密集恐惧症的人会觉得很不舒服——猴子们霸占，只剩下想要成为“the Wrath of God”的Aguirre一个人歪歪斜斜的身影，镜头就围着这样一个破败不堪、像是遗迹的木筏旋转，令人无限感慨。可以说，这是一部由震撼的镜头起始、最后回归到震撼的作品，只不过当人们在第一个镜头中出现，开始一段未知旅程的时候，可能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结局会是这样。

整部电影并没有多少直接冲突的场面，入侵者来回搬运的大炮，应该就开了三次，其中一次还是对着自己队伍的木筏。可以说，土著印第安人的存在若隐若现，入侵者更多需要面对的是自己内心的恐惧、与陌生自然环境的适应、自己队伍内部的争权夺利，当然在最后，当队伍已经被内耗、漫长的漂泊拖的异常疲惫并疾病流行的时候，印第安人还是出手了，用他们最简陋的弓箭、似乎轻易地就将剩下的入侵者队伍消灭殆尽。当然还有一幕是他们抓到了两个印第安人，那一段让我想起了《现代启示录》里与当地人的正面交锋，不过结局并不相同。

Aguirre是个强人，坚毅、冷酷，带着对异域财富与权力的渴望，带着女儿一路颠簸流离，可他依然敌不过自然、敌不过原生居民似乎无处不在的顽强，他们一再证明，那里是他们的家园，纵使他们的武器很原始，他们依然会不折不挠地去守卫。到最后，Aguirre的上帝之怒，不过成了众叛亲离，只是化成了莫大的孤独。

影片“平静”的叙事下面涌动的是强烈的批判，就像镜头中稍有不慎就深陷其中的泥潭、不断出现的那条怒浪滚滚的河流，河两岸的群山却很宁静，但是那里却是原住民隐藏的所在，他们的暗器不时地告诉这些入侵者：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还有一点就是主演克劳斯 金斯基（Klaus Kinski）实在太强大了，他有好几次是直接望向镜头的，他脸部坚毅的感觉，实在把一个强人表现得很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