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莓

评分：

6.0 还行

原名：Smultronstället又名：Wild Strawberries

分类：剧情 / 爱情 / 家庭 / 地区：瑞典年份：1957

简介：伊萨克（维克多·斯约斯特洛姆 Victor Sjöström饰）从医50年，现年

查看详情

更新时间:2019-03-09

野草莓影评：伯格曼《野草莓》中伊萨克的人物分析——以埃里克森的八阶段理论为主要视角

【课程作业，有些东西不该放在影评里，但懒得改了，就这样吧】
《野草莓》是世界闻名的瑞典电影大师英格玛·伯格曼的代表作。尽管被视为“意识流电影”（一个吓人的名词）的开山之作，事实上也充满了各种意向和隐喻，但《野草莓》的观影体验并不让人觉得炫技过度，以至晦涩沉闷；相反，伯格曼在其中展现出的对于情感、无意识、梦和爱等难以捉摸的微妙主题的大师级表现力，让观众很容易就能投入其中，关心人物的命运和情节的发展。这部电影的美学价值和在电影史上的意义是可以大书特书的，但并非本文的重点，故在此按下不表。虽然本文聚焦于主角伊萨克的人生故事，但出于两个方面的理由，我们不能完全抛开伯格曼其人以及电影本身在其他方面的特点：1）伊萨克是伯格曼自编自导创造出来的虚拟人物，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如果我们完全抛开伯格曼来谈论伊萨克，这是明显的“视而不见”，是一个有缺失的视角；2）电影整体的主题意义等都决定了伊萨克呈现给我们的是一个怎样的侧面，忽视了这些背景信息，我们就会对他的行为产生误解。因此，在必要的地方，本文仍然会引出不与伊萨克直接相关的信息来帮助分析。
一、童年和青春期阶段
除了一开始的引入剧情外，《野草莓》全片分为明显的五个部分：梦境—幻境—现实—梦境—现实（结尾短暂的梦境，与最后一段现实的主题相连续，故不单独分出）。由于是通过伊萨克老年时的追忆来展现他内心的冲突，全片对于成年以前的事情只有很少的直接描绘，但可以从对白等细节中推测得到。
对于成年以前的人来说，父母无疑是最重要的他人。可是，父亲对于伊萨克来讲是一个“不真实的存在”——我们只能从别人的口中以及根据常识来推测他的存在，但在到伊萨克的精神世界中，却似乎看不到有这样一个人的位置。他完全缺席、完全被遗忘了，即使当我们对伊萨克产生同情、为他感到悲伤时，我们会注意到他石头一般的母亲、不断重复的受害者的模式、社会角色面具……等等，但我们也忘掉了那个本该在那里的父亲。直到影片的最后，伊萨克在微笑中与自己和解的时候，我们才看到他内心中那个在远方的、依旧看不清长相的父亲，我们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伊萨克真正的愿望。那么母亲呢？每一个看过这部电影的人，多半不会认为他的母亲是一个可爱的人。她专横、刻板，谈论他人的方式令人不适，让人感到难以亲近。许多解读当中都说，伊萨克缺乏爱与被爱的能力，或者说他很长时间以来事实上在逃避爱的行为，都是继承于他的母亲。然而，这种说法不管是不是以埃里克森的理论为依据，似乎也都有些武断了。我们可以看到，伊萨克的成长环境是畸形的、缺乏爱的，但这并不是归咎于他父亲的缺位或母亲的缺陷就能解释的；或者说，真正缺少的并不是父母的实体，而是父母的角色。按照埃里克森的说法，一个人童年和青春期阶段的任务基本上可以归纳为探索并形成稳定的自我。我们并不了解伊萨克的童年细节，无从得知他在哪个阶段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们可以肯定的是，这样的探索是要以父母（照顾者）的爱和支持为基础的，因为成年以前的人必然需要依赖照顾者来存活。缺少了坚实的安全堡垒和避风港——可信的照顾者和爱的氛围作为探索的前提，其实我们无需弄清细节也知道会出一些问题。所以，我们能说伊萨克就是因为缺乏勤奋感所以自卑，或者缺乏一个同一的自我从而角色混乱吗？这样套用恐怕牵强附会了些。然而，我们观影时能够体会到他家庭关系中的那种空洞和扭曲，以及他人生脚本中的孤独和对爱的逃避，却是在这一阶段中他未被解决的冲突的明证，也成为了他人成年期生主题的背景。
二、成年阶段
埃里克森把成年阶段分为早、中、晚三个时期，几乎正好对应了几个片段：梦境（晚期）—幻境（早期）—现实（中期）—梦境（中期）—现实（晚期）。下面，本文就将以这三个时期为序，讨论伊萨克的中年人生。
影片对于伊萨克成年早期的表现手法是十分巧妙的。在整个故事中，当时的他自己并未出现，而是现在的这个老年的伊萨克被安排在一个旁观者的位置来看到他年轻时并不知道的事情。在他的幻境中，他看到自己曾经的一段失败的爱情背后发生的事情，以旧日恋人莎拉的自白来呈现。莎拉说他“人很好，品行端正并且敏感……他水平太高，我觉得我没用。有时候我觉得我比伊萨克老许多，虽然我们同龄但他像个孩子。”我们可以看到，伊萨克理性的面具他的恋人觉得自己和他在感情上离得很远，他以理性来隔离自己的模式也可见一斑。幻境到这里被打断，我们虽然暂时无从知晓两人的结局，但也可以推测将不会愉快收场。埃里克森认为成年早期的重要任务是通过爱情来建立亲密感、避免孤独，而伊萨克带着童年时期缺爱的债务来到这里，他的冲突解决显然很可能失败了。伯格曼凭借超凡的表现功力很早就给伊萨克打上了孤独的烙印，而在埃里克森看来，孤独是背着爱的债务到来，带着更多的负债离开，但扭结和爆发于成年早期。从这一点来讲，伯格曼把这一段幻境安排在影片中最早的地方（除了那段纯粹抽象性的梦境），是和埃里克森不谋而合的。
涉及成年中期的两段描述主要讲了伊萨克真实的婚姻。在现实中，他们遇到的那对夫妻（艾尔曼和贝丽特）令人不适的相处方式影射了伊萨克和他妻子之间奇怪的关系（他后来在梦中看到“手术台”上的贝丽特也印证了这一点）。在第二段梦境中，伊萨克先是看到旧日恋人与自己的决裂和与自己哥哥斯格弗里特的幸福景象，充满无奈和无力；随后，在经历了一系列高度意向化的对自己失败的婚姻关系和孤独的人生的审视和“判决”后，他终于能够再次在梦境中去直面自己婚姻失败的高潮——亲眼看到妻子出轨。在这里，妻子也有一段自白：“我回家告诉伊萨克，我知道他会怎么说。‘可怜的女孩，我真抱歉。’好像自己是神仙一般，然后我就哭着说:‘你真的感到抱歉?’他就说:‘是啊，非常抱歉。’我就哭得更厉害，请他原谅我，他会说：‘你不要请求我的宽恕，没有什么要宽恕的。’但他心口不一，因为他像冰一样无情……他一脸悲伤，承认是他不对，但他不是真的在意，因为他是如此冷酷。”再一次地，我们从他的伴侣口中感受到他们感情上的疏远，甚至是令人绝望的冷淡。埃里克森讲，一个人在这一时期要生儿育女，关心后代的繁殖和养育，以过上幸福充实的生活；没有生育感的人，其人格贫乏和停滞，会成为一个自我关注的人，只考虑自己的需要和利益，不关心他人的需要和利益。但生育感有生和育两层含义，一个人即使没生孩子，只要能关心孩子、教育指导孩子也可以具有生育感；反之，虽然有孩子，但不能做到关心孩子的人，也会没有生育感。从儿媳玛丽安在车上对他自私的控诉和他与儿子的关系中可以推测，伊萨克在情感上确实不太关心他的孩子。当然，我们还是应该返回他不断重复的主题：爱的缺乏、理性的防御和孤独来看待这一问题。埃里克森也认为，各个人生阶段并不是孤立的，而是流动着的、相互影响的；当一些人生主题贯穿一个人的一生时，也就会在各个阶段都产生相应的影响。
与此前的重复不同，伊萨克成年晚期的主题可以归纳为觉察与和解。影片的最开始，一段极端抽象的梦境就奠定了整个电影的基调：寂静单调的街道、没有指针的钟表、被卡住的马车、棺材中的自己……一方面是孤独，另一方面则是对孤独的觉察。可以说，正是这段梦境引发了伊萨克改成开车、故地重游的愿望，也是他无意识中寻求和解的冲动的表达。而影片的最后，这场旅行已经让伊萨克对生命有了新的认识。他向女管家道歉，对儿子表达关心，又对儿媳表达善意；在最后一次进入梦乡以前，他第一次在独自一人时展现出真正开心的表情。在这段最为简短的梦中，他却完成了与自己的和解：他又回到了儿时的那个别墅，家人们正准备上快艇去对面的岛上游玩，氛围一片欢乐祥和；莎拉开心地主动向他打招呼，带他去找自己的父母，两人之前此前的尴尬和紧张已然消失殆尽；最后，他远远地看着垂钓的父母，眉头展开，眼中饱含深情，让人看到他正感受着终于没有了防御的幸福。埃里克森认为，当老人们回顾过去时，可能怀着充实的感情与世告别，也可能怀着绝望走向死亡。自我调整是一种接受自我、承认现实的感受，一种超脱之感。如果一个人的自我调整大于绝望，他将获得智慧的品质，埃里克森把它定义为“以超然的态度对待生活和死亡”。但在这里，伯格曼个人的理解显然与埃里克森有所不同。在伯格曼看来，老年时的超脱更像是一种放下理智、体验生命、感受幸福、自我和解的状态；不是升华到另一个境界，而是返回最本真的状态，这与他的个人经历是有关系的。伯格曼的父亲是一个牧师，父母家人关系比较冷漠，他和父亲的关系尤其糟糕，以至他19岁就离家出走。伯格曼从小在家中接受的就是“罪恶、忏悔、惩罚、关注”等严肃的观念，而缺少爱和激情的体验。因此，我们可以说伊萨克·伯格医生（伯格和伯格曼是不是有些相似？）的形象中很大一部分就是伯格曼自己。许多人都说，《野草莓》就是伯格曼给自己的和解之作，伊萨克最后的梦境中的画面同时也是伯格曼内心深处的愿景，是他为自己重建的精神世界。事实上，《野草莓》也是伯格曼艺术生涯的一个转折点：之前的伯格曼以把舞台上的戏剧效果运用到电影中而闻名，而在《野草莓》之后，他走向了更加电影化的艺术方向，戏剧的元素逐渐淡出了。我们有理由认为，伊萨克对于理智的反思和超越确实也是伯格曼通过这部电影来实现的个人愿望。
三、综论
在上面的讨论中，我们很少涉及这部电影最重要的一个意向，也就是片名本身——野草莓。为什么伯格曼要给它起这个名字？这个意向有什么含义？对此，我们可以回顾电影中野草莓出现的重要场景：
1）看到旧居外面的野草莓丛，伊萨克进入了幻境。幻境中，在这块野草莓地上伊萨克看到了自己的旧日情人莎拉，她正在采着野草莓，准备送给阿龙叔叔做生日礼物。随后斯格弗里特出现，他大胆地向莎拉表白并强吻了她，篮子从莎拉手中滑落，野草莓撒了一地。
2）第二段梦境的一开场，就是野草莓篮子的特写。草莓撒落一地，我们仿佛清晰地观察着幻境中一闪而过的那个场面，随后莎拉开始对伊萨克说起伤人的话。
3）最后一段短梦境中，莎拉欢快地跑向伊萨克，对他说“伊萨克，野草莓已经吃完了”。
不难发现，野草莓这一意象总是出现在虚幻的世界中，并且总是和莎拉一起出现。一方面，野草莓有草莓的鲜艳红润，较为显然的一个象征是青春和青春时的冲动，对伊萨克而言，它就成为了自己的青年时期、和莎拉之间的青涩感情的一个符号，它的累积和倾倒就暗喻了这二者的起落。另一方面，野草莓却不像草莓那样硕大甜美，个头小而生长不充分，象征了生长和发展的可能，对于伊萨克来讲，这生长一直未能兑现，野草莓的意向也一直存在于他的意识中；直到最后野草莓“吃完了”，可以放下了，他才获得了和解。由此可见，“野草莓”正是一个象征了伊萨克因为缺乏爱而发展受阻、囿于年青时未能满足的愿望并一直在这里卡住的意向，可谓是他一生特点的缩影。如果以埃里克森的语言来说的话，那他的人生就像是那许多冲突都没能解决的不完满的野草莓——但只要放下过去，还是能够获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