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也并非没有心里颤动的时候,尤其是二人离别在即的场景,的确令我心如刀割。毫不讳言,彼时我心里升起对邪恶而反人性的资产阶级的义愤。但我立刻转从导演的角度来看待这个情节——啊!资产阶级典型形象的出现必然能使故事一波三折非常好看啊,必然能让观众的心痛、愤恨、怜惜和深情搅合在一起啊,必然能表明本导演时髦进步的左派立场啊!经此思考,我警惕地意识到导演把我的意识形态带回了百年前马克思大红大紫的时代。
但是拙劣的地方总归让人怀疑。这场为了爱情的战争中,最大的敌人无疑就是Allie的家庭。但是前一分钟还凶神恶煞的Allie母亲,怎么后一分钟就忽地返还了信件还带女儿去兜风见识自己的老相好了呢?怎么Allie的爸爸毫无发言权呢?即便不管这些,换另一个角度来看,如果没有Allie母亲和未婚夫的妥协,两主人公是几乎不可能在一起的,这是不是表明,导演还是把这场战争胜利的希望,寄托在了资产阶级自身的良心发现上?
另有一处台词也让我困惑不解。在Allie接受Lon求婚之前的几分钟,Lon意味深长地说,if you marry me, then you will have lost a life-long battle of defiance against them. 这分明就是在怂恿Allie要继续抗争嘛!这还像是求婚吗?!然而诡异的是,求婚居然还成功了。这句本让我觉得经典异常的台词,因在某个我无法理解的场景里展开,变得越发不可理解。
当然我也对Noah老年后说话风格和年轻时判若两人的表现颇有微词。不过懒得展开探讨了。
其实,整部电影我最喜欢的一个情节,发生在二人于破房子中行将云雨的时候。彼时Noah已经要进入状态,Allie煞风景地说,I know I said I wanted you to make love to me, but I think you are gonna talk me through this. 在Noah表示了不解之后,她又说,I’m just having a lot of thoughts. 但马上又说Never mind. 可是几秒钟后又忍不住要问,what are you thinking right now? Did you know that this was going to happen when you brought me here? 在Noah说No之后,她立刻表示了怀疑。于是Noah终于承认说Of course I thought about it.
几句话之后Allie终于说出那句重量级的I just don’t understand how come you are so quiet. I’m going crazy over here, but no, with you, everything’s fine. You don’t have a care in the world? 不过连她自己也意识到,她错了因为I wanted this to be perfect.
我很不明白为什么导演要在这里插这样一段对话,但是这不妨碍我对它的解读。Allie的意思其实是,我和你做个爱,我都激动得快疯了,你怎么能这么镇定呢?现在的事,你早就预料到了对不对?你故意把我带这儿来的是不是?
多么生动的爱和性冲突的案例啊。当Noah决心把Allie带去那里并意识到可能发生的情况时,他表现出来的究竟算是爱还是卑鄙的兽欲?但Allie并没有提前意识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她并不是害怕和他做爱,只是完美主义作祟,终于还是忍不住要问。在她的想象中,最好的爱情,并不排除肉体的交合,但这种交合,一定是干净的,简单的,激情的,快乐的,发自内心的,而不是早先预谋的。她想,我们应该像青春期的孩子一样,在玩耍中激情难抑,于是才宽衣解带。而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在我为突如其来的这一切紧张而心绪混乱的时候,你却镇定自若,一副早有所料的样子,所有的注意力都轻松地汇聚在做爱这件事本身上。怎么可以这样呢?不行不行,我接受不了。
或者更往大了说,什么是纯粹的爱?如果纯粹的爱容忍性的存在,那能容忍不仅出自荷尔蒙而且出自大脑皮层的性欲吗?是不是依照本能去爱才算真正的爱?参照恋爱手册去爱是不是虚伪的表现?是不是只有动物才有爱?抑或是,本来就没有所谓真正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