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虚此行

看的这一场展映最后，主持人向每位主创提出同一个问题——

人生怎么样活，才算不虚此行？

主创们有许多不同层面的回答，其中有两个回答，和这部电影尤为相关。一个是伽茵导演说的：活出自己，而不是活着。另一个是伽茵导演引用一位老师的话：且不论虚实，保持前行。

这部电影主人公的人物状态就介乎这两个层面之间。他显然做到了持续前行，但他似乎不确认或者说不敢确认，自己是不是活出了自我。这份怀疑藏在他对父母隐瞒职业状态的话里，藏在面对老师时启齿的艰难之间，藏在那个持续未完成、直到片尾“有资格”成为主角的小尹中。

这部电影像一串送风而去的轻铃，飘摇地联系起逝者的生前，羽毛一样举重若轻地溶落进每一篇悼文。它们不是墓志铭，不具备凿刻的意味，不代表比生命更长存的恒久，是流动着，流过书写的键盘和诵读的口齿，散入人间的。这是这部电影的灵动所在——它不试图去建构超越性、永恒性，它保持一个非常低位的日常感，始终在贴地飞行的海拔摸找。

闻善是一个侦探，他通过探问他人的生命，追寻自己关于生命的答案。某种意义上，这是一部侦探片，也是一部公路片。它带着对各位逝者尚存的联系人，建构起一个一个的人的形象，有趣的是，这些人的去世后的形象从未被非常具体地呈现（除了癌症老妇人依旧活着的时候），就像没有哪一篇悼文被真的读出来。它是反常规意义上的建构的，它用碎片的、菱镜般的交谈去折射出不可能被完整呈现的，依旧零散却十足鲜活的人物本身。这些都是侦探闻善所采集到生命之中的注脚。

它是关于逝者的，因为生者都在谈论他们；但它也是关于生者的，他们通过谈论得以告别和走过，得以向前。闻善的追逐，曾经包含了某种对本质、对价值的确认，却在每一场追问过去之后，松动了一些「轴」，把自我的一部分别扭解开了一点点。

所以在前行中怎样才是活出自我，伽茵导演用了一部电影回答了这个问题。任何对这个问题有过思索，有过追逐的人，或许都可以走进影院，去看看闻善踩过的脚印，沿着他身后散漫的小路走一遍。这一路，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