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语言

美国独立电影往往将目光投向社会边缘人，这个群体在主流商业片里要么几乎绝迹，要么成为点缀剧情的配角，然而，在独立电影里他们却常常占有极为重要的份量。这部《自由的语言》就是典型的边缘人题材，主人公是一名来自菲律宾的非法劳工，而且是个变性人。非法移民和跨性别身份这两个炙手可热的话题抢尽眼球。然而，出乎意料地，导演并没借此角色对美国当下的社会问题高谈阔论，至少社会批判并不是影片的重点，导演为我们奉上的是一个私人化而饶有诗意的爱情故事。

这也许跟导演伊莎贝尔·桑多瓦（Isabel Sandoval）的亲身体验有关，她本身是菲律宾移民也是跨性别人士，所以由她亲自执导和编写剧本，同时出演女主角便顺理成章了。影片讲述一名菲律宾的变性非法劳工Olivia在纽约布鲁克林从事居家保姆，照顾一名记忆衰退的老妇。当她迟迟无法获得绿卡而有可能被递解遣返之际，她爱上了老妇的孙子，对方想为她实现合法身份而留下来……

▲爱情是叙事重点

尽管有性别身份和非法移民这两个热门话题，但是叙事重点却没有偏离爱情的主线，也没有完全陷入这些话题的沉重气氛之中。导演始终将焦点放在刻画这个变性女子追求爱情的过程，她对男主角的感情没有掺杂别的成分，从一开始对男性身体的幻想，到坠入爱河后想过上安稳的生活，剧本大胆展现出一位跨性别人士的欲望和情感渴求。导演打破以往题材里对此类角色的猎奇角度展示，这一点在美国电影里罕见而令人惊喜。

同样惊喜的还有导演的风格，有别于美国独立电影的小清新意味。她注重摄影、构图和剪辑，零配乐、脸部特写、空镜头、静止长镜头等浮现出欧洲电影独有的诗意。电影以声画错位手法拉开序幕，一边是女主角和母亲通长途电话，一边是布鲁克林布赖顿海滩的画面（行进的列车和空旷的木板路），这种冷漠孤独的环境氛围像极了瓦尔达或者阿克曼的作品，更与之后女主角骚动不安的心理形成有趣的比照。

▲暗示两人关系的摄影构图

导演善用暗示性的构图来传达两人情感关系的演变，透过室内的门框分隔和镜子里的反射，充分刻画出女主角与男人保持距离与内心的疑虑。男女主角的表演自然而充满欲望的意味，特别是从女性目光对男性身体的注视，颠覆了传统的男性凝视角度，令女主角独立自主的形象更加突出。

欲言又止的对白将含蓄感处理得恰到好处。

“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女主角听到男主角承诺要保护她时，她回应说道。


“你以为你了解我，但你并没有，”男主角回应女人。

导演并不急于显露男主角得知女主角真实身份后的懊恼或惊讶，同样地，女主角面对男人的承诺，心里的真实盘算也耐人寻味。导演完全以流淌的氛围感来取代戏剧化叙事，最典型的在高潮一幕，两人在舞厅里随着音乐起舞，彼此在试探性的对话里你来我往，男主角间接承认偷了女人的护照，而女人开始对这段感情有了动摇，两人的思想和感情在细微处酝酿着变化，而没有显露出激烈的对峙。

▲独立自主的跨性别女性形象

女主角最后与男人分手的结局似乎有点突兀，但是在导演的诗意氛围里却令人若有所思。结尾再次出现与开头一样的布赖顿海滩画面，也是女主角与母亲通电话的内容，给这个独立自主的跨性别女性形象添上淡然的一笔。她追求的是真正平等的爱情，而不是放弃尊严、附和大男子主义的委曲求存；即使面对身处险境的非法移民搜捕，她也宁可舍弃眼前的“捷径”而靠自己的努力去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