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志的胜利

评分：

6.0 还行

原名：Triumph des Willens又名：Triumph of the Will

分类：纪录片 / 战争 / 地区：德国年份：1935

简介： 1934年，德国著名女导演莱尼•里芬斯塔尔（Leni Riefenstahl）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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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6-08-17

意志的胜利影评：希特勒的宣传片：到底是意志的胜利，还是失败？｜周一周二

文／周一

片名：Triumph des Willens（《意志的胜利》）
导演：莱尼·里芬斯塔尔
首映：1935年3月28日
时长：114分钟

关于《意志的胜利》，前人评说已经足够多了。这是拍摄于80年前的一部纪录片，记录了1934年纳粹党代会召开前后的一系列活动，没有解说，只有同期和字幕提示。

它极其主观，用光、构图、剪辑，尤其是音乐，无一不传达作者的鲜明立场。
它又极其客观，客观到它既是一部纳粹宣传片，又是一部反纳粹宣传片。
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历史的吊诡之处就是，你或可控制当代的史记，却无法左右后人的评说。
这一切都因为，镜头不会撒谎。

据称，为这部影片，帝国提供了无限制的经费以资助庞大且豪华的摄制队伍：一百多人的摄制组，无数聚光灯，16名一流摄影师、30台摄影机、22辆配备司机的汽车和身着制服的机动警官。

作为宣传片，《意志的胜利》无疑是成功典范，直到现在，很多人说起它来依然津津乐道，心情复杂。
但无论如何，作为出品方，希特勒绝对不会希望更不可能会想到，自己斥资拍摄的影片，最终会成为无法消弭的罪证。
资本和艺术，都不能把恶行包装成真理。

文本是一种独立的存在。不管创作者意图如何，文本出生后，就有了自己独立的生命，成为一个被研读的新的客体。

有时候，你有意粉饰了事实，那么你的夸张、掩盖、赞美、巧言令色或者声嘶力竭，都会真实地留下来，成为事实的一部分。
有时候，你大约真的不了解事实，那么你的茫然、混沌、盲目、无知无觉或者故作镇定，也会真实地留下来，成为事实的一部分。
谎言不是历史，但谎言是历史的一部分。

《意志的胜利》告诉我们，记录本身就是有价值的。
希特勒的煽情演讲，周围的山呼万岁，高举如林的手臂，扛着血旗的效忠，在那一刻，都是切切实实存在着的。包括导演本人，当时也是希特勒的崇拜者。

时间越久，记录就越有价值。虽然这价值也许和记录的初衷正好背道而驰。
就像新闻简报祖国新貌，纪录片本身就是历史的一部分。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下看你。你拍摄时代，时代在你身上留下烙印。一个意思。

现在看来显而易见的荒谬，不可思议的疯狂，都是我们重新认识那个时代的向导。
跟着那个线索走进去，会牵出浮光亮彩下的黑色底图，会看到一个帝国的点滴真相。

据说长时间以来，《意志的胜利》都被当作是拍摄政治宣传片的教科书。
菜刀本身并没有善恶之分，工具是无辜的。不过倒也可以帮助我们了解下，到底是什么手段让这部纪录片如此“成功”。

从头到尾充满了被镜头放大的仪式感。

开篇从航拍开始，落到地面的行进队伍，建立起从天而降的笼罩感。
每一次游行、检阅、敬礼、口号，都在营造强大的不可抗拒的压迫感。
每一个整齐划一的仪式，都在明确表示：德国人民唯希特勒马首是瞻。

举两处看后难忘的场面：
一处是劳工服务队受阅时那段歌曲表演。
从“同志你从哪里来”的问答开始，到五湖四海都走到一起：“在西方，在东方，在南方，在陆地，在水上，在云里”，再到最后呼喊出：“一个领袖，一个民族，一个帝国！”
高度统一的52000个队员，严丝合缝的表演，天衣无缝的剪辑。齐刷刷铁锹上肩、齐刷刷向左看齐的动作，在画面里饱满至极。
这时你会知道，这些表演者必定是感动了自己。

一处是“旗帜海洋”。
黑夜里，无数面纳粹旗帜和火把仿佛幽灵一样在行走。一眼看不到边际，也看不清举旗的人。火光赋予这场深夜游行特殊的调性。
篝火在台下燃烧，希特勒在台上演讲：
“我们生存和站立的土地无比坚实，只要我们中的一员可以深深吸气，他就会把他的力量给予我们的运动，支持我们的运动。那时，鼓声会加入鼓声中，旗帜会与旗帜连成一片，军队与军队会合为一体。”

在催眠般的氛围中，是不是会觉得他说得格外正确？

<图片6>

从头到尾贯穿着被影像渲染的神秘主义。
《意志的胜利》示范了法西斯美学的种种标本。

比如宗教般的“血旗仪式”。
这边是鸣礼炮向党旗致意，那边是希特勒手持大幅旗帜的一角，逐一与每位执旗队员握手，并触摸每一面新的血旗。
值得注意的是，唯一在此处，导演放弃了弥漫全片高亢不止的进行曲。除了礼炮，没有任何声音。突然的安静令人窒息。希特勒每走一步，都凝重到无声胜有声。
受到如此声画洗礼的人，可能真会觉得纳粹死士的血，让这面旗帜有了插遍世界的理由和能量。

另一场检阅中，是仿佛祭台一般的陈设。三面巨型纳粹党旗高悬于半空，任何个体在那个环境下都显得格外渺小。
有三人缓缓入场，希特勒走在希姆莱和维克多·卢策中间。在高角度俯拍的全景镜头里，三人成了三个黑点，周围是大片的留白，然后才是密密麻麻的列队。
世界的中心仿佛只有这三个人，而其中一个对众人喊道：“我们只执行元首下达的命令，来证明我们对元首的忠诚！”
神坛下的宣誓，不容置疑地宣告了希特勒宗教领袖般的天赋特权。

很少看到胶片拍摄的纪录片中出现这么多次夜景。
可以解释的一点，气氛鬼魅的夜晚是神秘主义主宰的现场。全景里的火炬如同鬼火点点，又如同一个个晃动着的焦躁不安的灵魂。

从头到尾重复着权力想要灌输的意象。

看这部影片，最大的感受就是无处藏身，逃无可逃。
一次次敲响的战鼓，纳粹的旗帜、党徽、标识符号、举手礼，无处不在，如影随形。你将无法摆脱地陷入主视觉的汪洋大海，从眼睛到意志，都不能自主沉浮。
因为，你跟本没有选择。

导演把这些象征服从、热爱、统一、效忠、战斗的意象，加赋了光影、仰角、长镜头，反反复复安插在每一个段落里。
它们像无数张嘴在提醒你，像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你，像无数支枪在警告你。
它们显然已经侵入了全部的日常生活。这个时候，“嗨，希特勒！”就成了每个人的条件反射。

铺天盖地的暗示下，也许人人都会觉得：只有置身于人群中，跟周围人一样，才可能是安全的。这个时候，保持思考是危险的，特立独行是危险的，甚至跟随得不够紧密都是危险的。

被反复利用的重要元素还有：孩子。
在身着传统服装的农民游行庆丰收时，元首来了，一个孩子站上墙边石上向远处张望的镜头，先后被剪入三次。
劳工阵线成员受阅，元首与小战士近身耳语时，也加入了另一个孩子的眺望。
最高潮当然是检阅希特勒青年团，不仅全场都是少年，而且为了看见元首，还有一个男孩爬上了电线杆。

孩子的意向是宣传片常用的惑众之术，因为它代表真实，所以更容易取得观影者的信任。
单纯的、天真的孩子，获得他们的热情意味着收服了国家的未来。人人都知道，孩子们的赤诚远比政客的誓言更可靠。

但誓言依然是必不可少的。本片的很大一部分内容，就是由纳粹党魁的同期声组成的。
下面是从其党代会上摘的几段发言：

鲁道夫·赫斯（时为纳粹党副元首，后被希特勒指定为接班人）：
“我们这个时代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你，我们的元首，德国的象征。你就是德意志，你所表达的，就是民族的愿望，你所决定的，就是人民期待的。我们发誓和你站在一起，无论艰难险阻，永往直前！”

汉斯·弗兰克（1939年德国入侵波兰后任最高行政长官）：
“作为德国司法方面的最高长官，我可以很明确地对大家说，我们的最高领袖，就是最高的法官。我们知道，对于我们的元首，这些律条多么神圣。同志们，有了帝国的法律保护，大家的生命和生活将是安全的。”

保罗·戈培尔（纳粹德国国民教育与宣传部部长）：
“愿热情之火永远燃烧，他给于我们温暖和光明，创造了现代政治宣传的艺术。他深深扎根于人民，来源于人民之中，他必须经常重新寻溯自己的根源和力量。用步枪取得权力或许是一种不错的方式，但是更好的方式是赢得人民的心。”

后来，在付出惨痛代价之后，人们终于醒悟：越是热烈的掌声，越是媚上的语言，越是具有欺骗的可能性。
但是，作为这部宣传片的一部分，它们并不违和。
这些语言是那些仪式的补充，是占领人们思想的最后一击。
众口一词的时候，杂音自然就消失了。

这部没有解说词的纪录片，依然有明确的观点。每一个人物，每一句同期，都在替导演发声。
客观本是最好的外衣，但作者却并不想用它来遮掩，而只想用来炫耀。

近日看到一篇谈东德宣传因何失败的文章，其中关于宣传有一段表述：
“宣传的主要目的是影响群众的公开行为，如果能够做到让群众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不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不做什么，宣传就算收到了成效。”
“但是，成效不等于成功。成功是指形成或者改变人的想法，然后再有相应的行动。没有思想来源的行为只是一种动物性的条件反射。”

从这个角度看，《意志的胜利》在当时几乎可以说是“成功”的。
它已经不仅仅影响了人们的行动，还影响了人们的思想。
反过来看，它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当时的人们，或许无知或许被骗，但确实是“信”的。

比如，当希特勒讲出下面这段冠冕堂皇的话时，可能当时的德国人并不怀疑：
“如果我们失去了理想，那将是一种耻辱。如果放弃了赋予生命意义和目标的事物，一个人就不能称为有信仰地活着。如果不是为了实现一个极其重要的使命，我们不会做出这么大的牺牲。这种使命，没有人间的力量可以发出。上帝，正是造物的上帝，交给我们的使命。所以我们在这里发誓，每一天，每一分钟，我们心中只有德意志土地上的人民和德意志国家！”

常听到有人讲：至少他的出发点总是好的，他的目标是对的，动机是好的，只是方法不对。
就很想让他们看看希特勒的演讲。
观其行很容易会发现，其实他的出发点、目标、动机，都不是好的。这时再听其言，就该用用自己的脑子了。

导演里芬斯塔尔本人，几年之后就开始惊醒。
她在100岁以后的回忆中说：“宁愿在1939年9月1日之前就已经死去。”
德国入侵波兰的残酷现实，粉碎了她对希特勒的崇拜。

到了东德时期，即便讲出更漂亮的话来，也无法改造民心了。
为什么？
原因就是上文提到的，宣传有成效但不成功，“只是一种动物性的条件反射”。
很简单，因为，人们不相信了。

在恢复了理性之后，你能规定的就只有我的行为。而思想，为每一个人所独立拥有。
你永远不会知道，那个你让做什么就做、不让做什么就不做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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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里芬斯塔尔

做文献纪录片的人，经常会提到《意志的胜利》。人们时常从政治上鄙弃它，却在技巧上肯定它。学到几手还忍不住沾沾自喜，自觉又多了谋生的好手段。
而我却更想说，它用80年的时间告诉我们：
1、谎言只能说一次。
2、当时的成功有多大，历史的罪责就有多大。
3、每个人都有独立的意志，没有人可以左右他人的意志。

最后再多啰嗦一句，对于做纪录片的人来说，《意志的胜利》告诉了我们最重要的一件事：
当所有的不和谐因素全部被过滤掉之后，完美就成了它最显著的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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