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儿女

我们都是宇宙的囚徒

—浅析《江湖儿女》艺术特点

《江湖儿女》叙述了因“情义”纠缠不清的斌哥巧巧结缘相绊一生的故事。斌哥巧巧在面对快速现代化的社会时所展现的游离的不确定性，使得他们成为了典型的贾樟柯式人物。而贾樟柯则用纪实美学和边缘人物编织成了江湖宇宙的雏形，同时他添附上自己沾染着超现实主义气息的个人经验将他们区分开来。所以当迪厅、广播、火车、矿区、站台、小偷、矿工、UFO……这些阀限空间、互文符号出现时，一个充满个人色彩的讲述边缘人历程的故事模型得以在时空上不断延展构建成属于贾樟柯的独特宇宙。

本片是贾樟柯对自己宇宙的一次总结，巧巧既是《世界》里那个头顶薄纱的舞蹈演员，又是《三峡好人》里那个眺望UFO的寻夫女，亦是《山河故人》里那个独自生活的孤独妇女……在这些故事中，她永远是有情有义的，她静静地站在现代化浪潮的角落里，隐忍反抗漫游。她展现了传统情义至上和新兴的金钱崇拜之间的拉据。在《江湖儿女》段落清晰的三段式结构中，贾樟柯分别致敬了自己的两部电影。第一段选择致敬了《任逍遥》，使得他们的人物拥有相似的造型人设，还都叫“巧巧”“斌斌”。第二段，巧巧一身黄色衬衣马尾辫出现在三峡的渡轮之上，俨然已变成了寻找躲着自己丈夫的寻夫女沈红。而最后的第三段，巧巧在沙漠中再次看见《三峡好人》的标志性符号UFO。这些细节让影片之间前后呼应，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更好地展现了时代变迁背景下普通人的无力感。

配乐也是《江湖儿女》的一大亮点，它帮助串联起了电影宇宙的音乐观。叶倩文的歌是贾樟柯电影里的重要标识，无论是《山河故人》中的《珍重》还是本片中出现的《浅醉一生》，流行音乐的运用交代了故事的时代背景塑造了影片氛围。另外贾樟柯使用了大量的，林强为《三峡好人》创作的配乐，它们表现了对即将要淹没的奉节第四城区的缅怀以及推进了巧巧看见UFO后的情绪转折，同样在情节上也使两部影片进行了节奏上的和鸣。电影中的国标舞《YMCA》很难不令人想起勾系起《山河故人》的电子舞曲《Go west》，长久以来西方在东方的语境里总是象征着自由，这两首歌在电影里的作用也是如此。音乐是时代的缩影，为表达的情绪递进而服务。

《江湖儿女》的火车、站台、摩托车作为电影宇宙的重要意象几乎贯穿贾樟柯的所有作品。对于从小生长在汾阳县城的贾樟柯而言，火车是他与外界产生直接联系的唯一工具。他在电影里反复提及火车站台，他甚至有一部电影的片名就叫《站台》。他还会用火车、高铁、飞机的对比强调距离，展示城市和县城的发展不均。而摩托车则是县城里最普遍的交通工具，他总是用骑摩托车远去的意象来表明人物人生抉择的完成。尹瑞娟骑着摩托车驶向税务局，她开始学会对生活妥协；沈涛骑着摩托车给梁子送来结婚请柬，她在两人中的选择已然明了；巧巧抢来摩托车骑远，她坚定了自己必须要见到斌哥的决心……

时间和城市变迁是贾樟柯电影的永恒命题。他目光一直聚焦在乡土城镇的发展中被落下被异化的人群，他曾说过：“我愿意静静地凝视，我不回避”，所以他一直坚持用电影记录着普通人的真实生活。然而无论是小武、斌哥还是巧巧，他们作为社会底层的边缘人物是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利的，在大时代的裹挟之下他们能做到的只有顺流而下，他们都是贾樟柯电影宇宙的囚徒。而我们呢，能做到的也只有保持理智珍惜当下，我们都是宇宙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