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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樟柯《江湖儿女》戛纳电影节视频及访谈记录 | 图片及视频皆来自戛纳电影节WebTV
《江湖儿女》|《Ash is purest white》|《Les Eternels》
主持人：晚上好，刚开始先问一个简单的问题，此刻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在电影还没有放映，还没有人看过之前。
贾樟柯：这个电影从写作到剧本到完成用了三年的时间，今天第一次跟观众见面，还是非常兴奋，好像是第一次拍电影一样。
主持人：演员们的心情呢？
赵涛：我自己也很期待在戛纳电影宫看我的电影，因为我们拍摄有六个月。拍摄六个月当中，基本上经历了春夏秋冬，拍得也很辛苦。所以我好期待这个时刻。
廖凡：我是第一次和贾樟柯导演一起拍电影。非常得高兴，也非常得兴奋。他的这个电影让我看到了他以前的好几个电影的影子，尤其是我看到赵涛在电影当中出现的时候。当然，没在电影宫看过。我一下看到她以前拍过的好几个电影的影子，我非常低感慨。今天应该会非常好！（真的……有好几个有《任逍遥》里面的镜头感）
主持人：您通过您不同的电影描述中国社会，您可不可以告诉我们，您怎么看待您讲述当今中国的方式？
贾樟柯：这个电影有很长时间的跨度，是从2001年到2018年。就是在这十几年的时间里面，其实背后中国也在经历史诗一样的巨大的变化。那个人也在经历成长，经历更多的感情的内容。然后我觉得个人的经验跟整个国家的经验结合到一起，对我来说这是一个长篇小说式的电影。
主持人：多谢！特别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这部电影！非常感谢！贾樟柯和他的演员们 — 赵涛，他的夫人和廖凡。
贾樟柯：Merci ! Merci ! Thank you ! Byebye!
主持人：欢迎收看《江湖儿女》的采访。《江湖儿女》，贾樟柯导演的一部作品。我们非常高兴能再次在戛纳见到他。您好，贾樟柯！谢谢您在这里和我们一起。同样也问候我们非常优秀的演员赵涛，谢谢！再一次看到你们两个人一起在这里很开心。然后，您好，廖凡，很高兴您能在这里。您应该是第一次在贾樟柯的镜头中出现。非常开心能在这里采访你们三位。贾樟柯，作为电影节的常客，我想知道昨天首映式结束后（您可以看一下当时的短片），您当时的心情？是轻松呢还是感到有压力呢？
贾樟柯：昨天首映完，也是我们团队里面大多数人第一次看这个影片。这个影片用了三年的时间，写剧本，拍摄，而且在中国我们走了7700公里。因为随着男女主人公他们的足迹，旅程，从中国的北部一直到西南的新疆，这样的一个制作终于完成了。然后在罗米尔大厅(Auditorium Louis Lumière)进行首映，我自己感觉像在看一个别人的作品一样，完全投入进去了。
主持人：赵涛，对于再次在戛纳和贾樟柯一起展示电影作品，您还是同样的感受吗？
赵涛：我每次带着不同的角色来到戛纳，其实我特别期待我所饰演的角色能够在戛纳跟观众有一个互动。希望观众能够理解我的角色，认同我的角色，喜欢我的角色。我觉得在戛纳的工作，与其说是我们在展示我们的电影，实际上我觉得我是在观察我们所讲述的故事所塑造的人物是否能够引起观众的共鸣。有时候所以我说我觉得我像一个观察者，我在听各种讨论我们电影的声音。
主持人：对于您来说，廖凡，您会有压力，会对这样的电影放映感到害怕吗？
廖凡：为什么你会这么来问呢？
主持人：因为作为演员来到戛纳会感到震撼…… （翻译：我们可能认为您来到戛纳电影节会有一点点的压力）
廖凡：没有，没有，我在十年前已经第一次来过戛纳。我们那个时候是有“一种关注”的一个电影参加，跟刘奋斗导演。然后中间也来过一次，这是我第三次来。我非常谢谢导演，能够参加他的电影，把我带到这儿来了，主竞赛单元，我觉得非常好玩。
主持人：没错，他饰演的这个角色是一个什么都不怕的团体头目，帮派老大，所以，没错，廖凡为什么会害怕呢？(笑) 贾樟柯，可以跟我们说一说“江湖”吗？我不知道我是否发音准确，“江湖”，这个类似于地下社会的官方控制之外的体系，它曾经存在于中国社会，在某一阶段有重新出现，为什么电影要讲述这样一个世界，贾樟柯？
贾樟柯：“江湖”是中国传统文化里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它是指普通民众结合到一起来面对危机的生活。它在中国文化里指这样的一个意思吧。但是在我的电影里面，他们这些人物跟我们的年龄差不多，都是在70年代末80年代开始接触到，比如说像香港的，港产电影里面的江湖文化，然后重新地去学习江湖文化里面的人际关系，它形成了一个新的很有趣的地下社会。对我来说，江湖文化非常重要的是忠义的这样的一个精神。那么整个影片在讲中国从2001年到2018年，这十七年其实社会一直在改变。但是这对男女一直在他们的江湖的这样一个规则里面，精神里面在生活。
主持人：没错，我们发现忠义规则在电影里的起伏。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问赵涛，她是否对处于这种情况下的女性是如何生存的进行研究和调查。这些女性在某种程度上指挥并维系着这个组织，比如说包间里的游戏，您是否见到了这样的女性？您是如何准备您的人物角色的？
赵涛：在中国这样的江湖人物，一般都是生活在比较隐秘的地下。尤其是其中的女性，比较神秘，很难接触，所以我必须要靠收集资料，通过对资料的研究来了解这样的女性，了解这样的人。《江湖》讲述了01年到18年之间的故事，但是我对资料的收集并没有停留在当下，我一直在延续。其实我研究的重点在于，我觉得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一个特别简单的女孩子，一步一步变成一个特别强悍的女人，这是我研究的重点。当我看到巧巧这个角色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上海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一个女性叫佘爱珍。首先她是一个女性，她在赌场工作，然后认识了当时的一个社会上的特别大的人物，也就是他的先生吴四宝。然后呢，两个人结婚，二战期间两个人就投靠了日本。吴四宝死了之后，佘爱珍又嫁给了胡兰成。这样一个经验我觉得她经历了爱情，经历了江湖，经历了战乱，经历了监狱。特别是在她年老的时候，她请人写了一幅字，上面写着听天由命。我觉得当我看到这个细节的时候，我觉得我找到了这个人物，藏得特别深的内心的一个世界的一个点。
主持人：我们感受到了您的力量，当然还有导演的力量。您已经习惯和导演工作，但是廖凡从来没有和贾樟柯拍过电影，廖凡的感受是什么？
廖凡：（就是和导演之间的合作是吧）对，我是第一次跟贾导演合作，但是我之前已经看过他，基本上看过他所有的作品。当然了，没有机会是在大荧幕上去看，通过各种途径吧。《山河故人》是在大荧幕上看的，《天注定》那肯定是看不了。然后看了他的作品之后，非常地喜欢。因为他的语言的方式，他的故事那么的平和，能够直指人心，人物都是那么的可信。一直想跟他合作，然后真地在一起的时候，你发现原来有些东西是不能用语言描述的。不是说说不清楚，是因为有一种默契吧可能是。当然我们是按完整的一个创作的路径来做的。（我还没有说完，不好意思，稍微拖一点啊）我们是按照传统的方式来做，去朗读剧本，去讲解他的人物。他所有的剧本文笔都是非常的简单朴素，而且是通俗易懂的，但是里边蕴含的东西都非常的丰富。我记得有一场戏是我最后面离开巧巧，重新去回到江湖上去，腿已经不方便了。然后那天我去的时候，去得有点晚，找了半天，导演坐在一个房间的角落里边。然后我看他脸上有泪。我就跟他开玩笑，我说：“对不起，导演，我来晚了，您别哭啊！您哭，完了弄得我心里压力很大！” 然后导演就擦了一下眼泪，手里还拿着雪茄，带着墨镜擦了下眼泪，说：“没事没事，我吧，看到这个场景，看到这个房间，想到这个剧情，我想起我小时候离家出走的时候，我第一次离家出走的时候。我觉得很难过。然后一下我就有种被打中的感觉，就好像伤感，孤独，很莫名的一种情绪一下扎到我了。很快我们这场戏就结束了。很多时候很多次我们去拍戏的时候，好像都是有一种这种心领神会，撞击的感觉。当然是因为和她在一起了，因为她已经是和贾导演非常默契了。他们两个配合，已经不用语言来聊天了，用眼神，或者用剧本（笑）。整个的过程是非常愉快的。
主持人：非常感谢，廖凡，当你讲述拍摄情况的时候，我从赵涛的眼神里看出她的激动。谢谢，赵涛，恭喜你们的电影，也谢谢你们的描述！贾樟柯，《江湖儿女》！
主持人：大家好，我们现在是在贾樟柯导演电影的媒体见面会，在座的有贾樟柯，赵涛，廖凡以及电影制片人之一市三尚三。同时还有翻译维克多·陈(Victor Chan)和帕斯卡尔·魏-基诺(Pascale Wei-Guinot)。如果在座的各位有问题，你们可以举手提问。那么由我先开始提问第一个问题，是问贾樟柯的。我想知道，为什么他为他的电影选择了一个边缘化的女性角色？
贾樟柯：在三年多前，我再整理我以前电影拍摄的素材。因为我从2001年有了第一台DV摄影机之后，我一直习惯带着他拍很多很多东西，有纪录片，有小的戏剧的片段。然后看这些素材的时候，从2001年到现在的素材，因为里面有同样的演员，就是赵涛。然后我看到这十几年，这位女性她的脸，她的变化，她的生活的变化，我突然觉得，噢，可能我可以讲述这2001年的这张脸跟2018年这张脸之间发生了什么。当然我也会想到我自己，这十几年经历了什么。所以也会有廖凡的角色出来。我觉得这十几年中国社会变革是非常剧烈的。有很多新的东西，也摧毁了很多东西。其实在个人的情感生活里面，也有很多被摧毁的，也有很多在坚持保留的东西。社会跟人都蛮辛苦的，我觉得。我觉得……对，就……拍这个电影。今天是5月12号，在十年前，我带着《二十四城记》来戛纳的时候，中国发生了很大的地震，十年过去了。也就是今天我们中国人用各种方法来纪念，来哀思。那么另外一方面，我们个人经历的可能就只能拍电影讲出来了。
记者1：第一个问题问赵涛。不管巧巧和斌发生了什么，您饰演的角色都没有走向复仇的道路。您选择去面对他，用一种很平和的方式。您觉得她的意图是什么？
赵涛：我觉得一个女人在最青春的时候，把自己所有的情感给了一个男人，而且为他付出了五年的监狱的生活。在这五年监狱生活当中，没有任何的沟通。五年监狱生活之后，她一定要找到一个答案。我觉得她在去的时候，心里一定有很多答案，也许他还念着她，也许他已经很怎么样……她已经心里有很多答案。但是，我觉得这一点就是让我特别喜欢的一点，她一定要自己去问斌哥。我要让他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觉得这就是这个女人的性格所在，也是我非常喜欢的一点。在我们的生活中，有很多这样的女性的形象。当人到中年之后，说话声音很大，关键的时刻都会站出来维护自己的尊严和家庭的尊严。我觉得时间在她们的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但是她们在生活中遇到的各种各样的问题，解决各种各样的问题，这样的情形之下，让她们的内心变得非常非常强大。我觉得她们这样些人物是有血有肉有真实情感的，也是非常感染我的一点。我觉得包括我母亲在内，也是从小把我跟妹妹带大，经历了很多。
记者2：我有两个问题想问贾樟柯导演。第一个问题是，您想通过您的这部电影向我们传递什么信息？因为您的新电影一下子让我们想起了您之前的作品。第二个问题是，我们发现在您的团队中有很多国际上的合作伙伴，这样国际上的合作给您的新电影又带了什么呢？
贾樟柯：这个电影所设计的时间是2001年到现在，基本上跟我1998年拍出的第一步电影《小武》，然后到今年正好二十年。所以我电影里面2001年到2018年，这18年恰好是跟我的创作生涯是重合的。那么我刚才已经讲，在这段时间里拍了大量的影像。那么这部影片呢，事实上，我也跟摄影师艾瑞克一起，我们挑选了一些过去拍的影像，很小的部分。然后我们发现，其实影像也有一个改变的历史，所以我们这个影片用了六种摄影设备，包括开头的DV，包括胶片，也包括高清，就各种各样的设备。它也是我个人所记忆的这十八年里面我们影像的一个演变史。然后我跟摄影师一起用这样的方法，来一方面拍人物的这样一个的命运的变化，另一方面，对于导演来说，也在回顾，也在回忆。我们曾经用什么样的影像面对过我们自己。
记者3：您好，我是Terrico来自法新社，我有个问题问赵涛。我记得你们一起已经合作拍摄了五到六部电影，您是否可以跟我们讲述你们之间的合作？作为合作伙伴的身份占多少程度？您又是怎么平衡个人生活和一起拍电影时的工作生活呢？
赵涛：我是属于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楚的一个人。当我进到剧组的时候，我对我先生的称呼，永远是导演，贾道。然后我回到家里面呢，就是我们家庭的一种称呼。我觉得，我们这样的一个界限都保持得比较好。所以我们工作的时候的状态，就是工作，然后回归家庭的时候，就是回归家庭。所以我个人，其实我在我不工作的时候，我自己生活还是比较简单的。因为在剧组忙碌的生活，特别消耗自己的精力、体力，而且要进入到人物当中。所以在自己的生活当中，反而要简单，让自己释放一下心情，让自己缓冲一下压力，也是在积蓄些力量吧。所以，我是会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楚的。嗯，谢谢！而且我们剧组的工作当中，其实我们的工作方法也是一个比较常规的一个模式，导演写到完成的一个剧本之后，然后他会跟我讨论这个角色，然后我也会跟他讨论，跟导演来讨论这个角色。我们在创作过程当中，实际上，特别是在拍摄现场的时候，我觉得从我一开始当演员的时候，2000年，我觉得我一直在，噢，导演说好就好，导演说不好就不好。可能我那个时候的判断都在导演的身上，但这么多年过来，我自己在表演的路上一步步地成长，我觉得我对我自己的表演，对我自己的工作方法以及对我自己所饰演的角色有我自己的想法。所以更多的时候，现在我会跟导演有沟通。比如说导演说这个角色，它应该是一种表演方式，但是作为我，作为女性的一个心理，一个情感来说，我可能会从另外的一个角度进入到这个角色当中。所以我觉得我们现在更多的是一种相互地沟通，相互地讨论来确定一个我自己在表演上的一个方向。
记者4：您好，我是Peter来自德国电视台，我有一个问题问贾樟柯先生和赵涛女士。关于人物角色，您刚刚讲到怎么诠释角色，讨论角色，我想知道的是，您所饰演的角色是一个个性非常强的女性，但与此同时，她却又从来不能让自己从这段和他爱的男人的关系中解放出来，为什么她不能让自己得到自由？谢谢！
贾樟柯：我觉得就是在她的情感的过程之中，是从他们俩年轻时候的那样一种热烈的爱，包括彼此的付出，然后一直到三峡的部分，两个人分开。分开之后，我觉得涛这个形象，她也在试图在寻找新的感情和新的生活，但是最后她选择了一个人来生活。我觉得这样的一个结局，当斌哥自回来的时候，我觉得那是一个真正的江湖原则。也就是在中国一个所谓叫，就是赵涛在电影中说的，无情了，但是还有义。这是江湖文化非常重要的一个原则。她还在按一个江湖的原则去处理她的人际关系，处理她的情感。
记者5：您好，我是Andrew来自德新社，我有个问题问导演。当你们拍这部电影的时候，是否和国家广电总局产生过问题？有过有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们是什么问题？您觉得在审查方面，中国导演的电影创作环境是否变得更困难？
贾樟柯：《江湖儿女》已经通过了审查，可以在中国发行放映。我们计划，在中国的发行时间很快就会确定，已经在发行的准备跟安排工作之中。整个影片完成之后，没有做任何的修改。目前就是审查我们电影工作者跟审查之间沟通渠道还是比较畅通。然后，每个导演都在尽力地在推动自己的电影，能够顺利地能够跟中国见面。我觉得整体上，还是比过去要进步很多。
记者5：您好，我是Ines Gil来自葡萄牙里斯本。在您的电影中，您明确地提到了两到三次精神价值，我希望您可以就这一点跟我们谈一谈。谢谢！
贾樟柯：在廖凡饰演的斌哥的这个人物以及涛，其实他们在一个变革的时代，从78年开始的中国的一个变革时代。然后当他们成长之后，他们地下生活的世界里面，他们有他们的一个精神的价值。这些精神的价值，可能很多有一些可能是从传统的江湖文化来的，有些甚至是从香港80年代电影里面来的，包括他们的礼仪，他们的价值观。我觉得如果说精神生活的话，我觉得就是他们一直从2001年到电影的结尾，特别是涛这个人物，她一直在坚守这个价值。那么廖凡饰演的斌，他在价值的转换过程中，也备受煎熬，我觉得这可能是占据他们精神世界最主要的一个矛盾，最主要的一个冲击。在这样的一个剧烈的变革过程中，很多东西确实摧毁得就像烟灰一样飘散了。但是什么是我们要保护的，我们不能让它摧毁的，我觉得对于赵涛一直的独身，她在情感世界里她的选择跟处理，包括廖凡最后的出走，对我来说就是独立和自由。我觉得这是最后的人性的证明。
记者6：我想问廖凡老师，您在片中的山西话是怎么学的，谢谢！
廖凡：我以前没去过山西，很荣幸能够很贾导演合作。但是要做他的演员，似乎得一定得说山西话吧？
贾樟柯：呃，不一定啊，哈哈！
廖凡：以前有……
贾樟柯：以后我改，哈哈！
廖凡：以前我记得好像《二十四城记》没说山西话，都说普通话，对吧？然后只能一句一句地区听磁带，听录音去学习。还好导演对我的要求没有那么的严格吧，在我跟他见面说第一次开始读剧本用这个方言来读的时候，他就给了我极大的鼓励，说：“你说得太好了！你不用再学了！”然后我一下就觉得自己非常好。
记者7：下午好，这是一个非常棒的电影。所以我想问一下男主角廖凡，您对这个电影中您所扮演的斌是一个什么样的评价呢？您是怎么看待斌在这个电影中？
廖凡：我觉得像斌哥这样的人物，可能在现实生活当中，或者在每个人回想身边的朋友当中，都有这么几个，不止一个像斌哥这样的人。可能以前我去做人物选择的时候，不会选择斌哥这样的人物。因为那个时候我还比较年轻。然后看完他的故事以后，就非常吸引我。我就终于可以有一个角色可以来演绎一个有时间跨度的，然后境地是变化非常大的这么一个普通人。我觉得是普通人。然后我印象当中有两场戏是让我觉得非常有意思的，就是我跟她在小旅馆里边，两个人的一个对话，我觉得那个是斌哥从心底发出来的声音，那是他的一个对于世界，对于感情的一个选择。而且他一直会按照他的选择的路一直走下去。他就是那样的人，就像风一样，他不会停留下来的。可能他停在某一处，他就会枯萎，没法儿再又那么活力，他一定要不停地去漂泊，去斗争，去捞这个世界。因为他，我觉得男的可能都这样吧。世界在心里边是最终要的。
记者8：早上好，我是Francesco自意大利，我有一个问题问导演。当观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我虽然肯定认为这是一部中国电影，但是我觉得您的一些拍摄方法是采用一些西方式的方法，一些长镜头，以及手持镜头的运动，这些都让我觉得，是不是我们都可以用一种共同的方式去拍电影？如果可以，为什么？
贾樟柯：我觉得电影本身自身就是一种语言。那么在电影一百多年的发展过程中，不同的导演，来自东方的，西方的导演，不停地在丰富这个电影的语汇，丰富电影的语言。在这样一个电影的语言系统里面，我觉得导演是完全可以自由的。是什么样的方法，是什么样的语言，是能够把你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把你的情感讲出来，你就可以用那样的一个语言。所以对我来说，九十年代末开始学习电影，当我开始工作以后已经是很全球化，也是很互联网化的时代。我电影思想精神的来源有中国电影，有法国电影，也有意大利电影，有俄罗斯电影，整个丰富的电影世界都是我思想的来源。所以在电影的世界里面，我也不太，很少提东方跟西方，电影就是电影。我觉得更重要的是找到一个个人的口音，就好像我们每个人讲话有每个人的特点，我们的节奏，甚至我们的乡音。我觉得口音是重要的，因为它代表一个个体，一个作者他讲述的方法，他的拍摄的方法。
主持人：谢谢！媒体见面会到这里就结束了。非常感谢各位的提问，也非常感谢贾樟柯导演的电影团队来跟我们讲述！谢谢！
贾樟柯：Merc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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