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客帝国：矩阵重启

没有经历过前一代人20年的等待，我对Revolutions和Resurrections的接收几乎是无缝衔接。少了漫长的等待和过往，我似乎没有能力坦然以对老一辈的情怀，时过境迁，三部曲已然落幕，在唯一坚守的Keanu和Carrie- Anne的黯然对望中，可以不明觉厉的是，沧海桑田，豆蔻才工，皆骤然已逝。但回望来路，Lana Wachowski捡拾着一成不变的珍宝，并将其复现。

第一部的铺垫引领，使我貌似脱离了99%的愚民，解放意识，自视甚高地将自己归为Zion中安步当车的1%觉醒者。可Architect和Oracle联手将我打的措手不及。Zion难逃厄运虽在情理之中，而Wac姐妹的讳言，让真相逐渐抽丝剥茧，Zion实则并非极乐净土，业已归入Matrix手下，成为囚禁觉醒者的异形牢笼。the One亦为机器精手打造的keymaker这一事实着实让人如鲠在喉。有人说Neo是纯天然的程式，但我实在不愿将他简单标记为冷血的代码。他颈后的插座已然说明了问题。在现阶段只有人类才有价值被当作电池提供精神剩余价值。这也在第一部和Resurrections中相呼应，Neo从假想的真实世界中醒来，已被固定了插头。看似有着选择进入Matrix的自主权，而更高一层的潜在控制早已成谶。当然，他身上的程序外包不可忽略。作为the One程式的附身，他是机器的工具人。而又有所不同。Revolutions必然带来改变，他被赋予了爱情。程式和人情的并存，这突破了人机关系，使前五代一贯机器主宰的例行惯例打破。这当然要部分归功于Oracle。在此一点来看，Revolutions的结局尽管不如意，在Resurrections中大可窥得一二，但为扭转了机器压制人的极权局面带来了微弱的曙光，不可谓是里程碑。

因为自带双重属性，选择这一重大题眼自然水到渠成。始于蓝红药丸，Neo一直都在选择，虽然遗憾的是，在main constructure中根本无选择这个选项。而这就是Oracle，乃至机器世界Revolutios的本质。Rama程式上已滋生的“爱”，Oracle与Sati对饼干灌注的“爱”，是机器学习的进步。他们榨压人力，窃取文明，而在此基础上想要继续提高生产力，便要面临了人类情感这一重大因素。毕竟精准的算法日复一日，可以算是机器世界所唯一受到的桎梏。作为改革派，冲破机器世界死气沉沉的旧制，抑或“unbalance the Architect”，Oracle第一次就布给Neo选择，morpheus还是自己。初次会面的，Oracle并不相信眼前的毛头小子，借“先知”的地位顺水推舟帮他做了选择。“我不该向好人说坏消息的。”于是还受困于预言信念的Neo因言救出了舰长。而革命前夕，面临 Trinity的罹难，Oracle再次为其指点迷津，不过稍微放手，提醒他“选择早已做出。”Oracle对人间爱情洞若观火，她不难看出Neo正深陷情海。她期盼这一质变已久，这一点正促成了全局的逆转。在Architect的选择中，Neo顺应了己心，自然也是Oracle的，使得战线一度打乱。

于是人类也首次有了在精神高度可与机器所匹敌的武器，那就是爱。Neo和Trinity的情谊起初作为Oracle的情感劳工，用来复活Neo，对抗Architect，但是人类的情感是其主体为数不多可获得掌控权的力量，并不能为算法机械复制。这导致两人的连接必然超然物外，横绝生死。

对于两人，Wac姐妹尤其喜爱“扯平”一词。第一部以美人赐吻复活救世主的浪漫桥段戛然而止，这却不是什么起死回生之力，实则是Matrix的暗中插手。the One无论作为Architect更新Matrix的必定程序，还是Oracle一派暗流涌动的锦囊妙计，都必须存在。于是将错就错，两人坠入爱河。爱情已经建立，Oracle可以按部就班行进计划。而第二次Neo放弃了原有的升级计划，闯回Matrix，亲手接住摇摇欲坠的Trinity，是巨大的转折，是这场本无对手的例行公事转瞬升华为战争。在此之前，机器的全权控制下，升级任务并不涉及血肉之战，只需Neo与Smith代理人的一战，两败俱伤后，所有人的代码全部回盘。无论是Zion抑或Matrix的人民，自由的意志都是空无一物，因为并无真实世界，无论身在何地，被机器王国生来插管，一生困置于胶囊中的sheepes，抑或看似取得意志独立，实际则在为机器跑腿送命的伟大解放者们，甚至来不及意识到真实为何物，维持自身存在的单薄代码已被清除，毫无痕迹，时代灰飞烟灭。无痕的关机与启动过程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但Neo，Oracle的操控让它赋予了关系。首次出现了人与机器的概念。对立的天平开始建立，抛给机器世界的扪心一问：世界上有人类的存在，并且可以与之建立关系。或许这就是爱，抑或情感的共通之处。感情中具有对象，无论是何种关系，总存在双方的对立。程式对于情感的接触，使他们认识到了对象。人类因而脱离物，在机器冷眼下，首次不再以单纯目的而存。这也是Oracle等一贯程式所做的突破。回想她在第一部中的戏言：“恋爱同救世主一样。”刻骨铭心，在终结时这句话的分量已然可以达到balls to bones.

Trinity在Oracle眼中作为Neo的感情搭档，必然不能置其死地。可笑的是，Architect也对她所做置之不顾。这正可反衬程式，机器世界对人类的认知，“爱是盲目的”，视人类的希望为粪土。殊不知这份人情已暗中撰改了命运。Smith三句不离“你解放了我”，这何曾不是一种情感，Persephone执拗索吻，后解囊相助，也可窥得人类对程式的浸润。

即使局中者迷，而何处又为局外呢。二人的对话又是这么少言寡语，带着强烈的代码性质，但字字珠玑，静水潜流，时刻都有干柴燃起烈火的萌动。

可惜工具总有弃用之时。在机器王国的腐朽规则中，目的至上。Trinity在完成安全送行的任务后，自然要接受她的delete。不过Wac姐妹显然很有情调，这场殉死美若史诗。程序升级为战争后，Smith附体本将在Loges上将二人毙命，解除代码，实际上是Architect等保守派避免战争的最后一击。这时sentinels还未侵入Zion，一切还可以重蹈前五代的覆辙。可叹的是Neo又一次选择了Trinity。

设想Neo开枪打死Smith，Trinity同样葬身，他则会缺失人类的爱。与此而言，Neo身上的人类特性变殆尽，他将沦为彻底的the One，被宰割的棋子尔尔。那么Revolutions也将失去意义。实则在Neo选择了左门后，一切已非程式所控。在此之前，并无实际的战争。而在Oracle解放了the One程式的情感后，机器也面临着全新的选择。相应的，unbalance the One的Smith程序也得到mind- freeed.他的复制，是机器试图解放感情意识努力的对立，多少带有着对机器控制失控的讽刺。Oracle等到了这一天，也是她作为先知的末日。Morpheus曾将Neo引到先知门口，叮嘱“修行在个人”。Oracle也已尽了一己之力，事态发展已不是算法可预判，她只期盼Neo的。革命的精粹就在此，机器首次在程式上注入了人情，而爱并不是纯粹的代码，这使得升级的结果难以预测。素以精准为标杆的机器世界，第一次无法预判革命的结果。Oracle含糊其辞：“总会结束，以一种或另一种。”Neo顺利地完成机器世界的改革，溯源代码，或Smith兼并他的代码，回归老路。

Neo选择了Trinity，这是机器革命的进步，活人首次得以进入机器城市。可以看作人与机器关系的微妙改观，当然恶果一触即发，机器大军围剿Zion，Neo失去了眼睛。这时他的the One程式重启，引领他前进Dues ex Machina，迎接最后的结局。在狂风暴雨下，两人冲破天堑，Trinity看到了朝辉熠熠。

光芒式微，希冀转瞬即逝。而生命褪色的这一幕，不失为对观众的心灵重击。这是一场机器从头至尾自娱自乐的骗局，Zion的觉醒者自以为的希望，却早已暗中被算法标价。结局无论如何都是结束，然而身为局外人的人类，最打动人心，区别于生冷程序的，是无懈可击却又功亏一篑的希望。Trinity看到的光明，昭示着人心所向。但讽刺的是这份天空是机器的未来，而人类的结局亘古不变。机器革命的微弱转机，人类竟身临其境，犹如获得新生。不难察觉，Oracle对于人类希望的体察与把玩，深入骨髓，balls to bones。而人类依旧带着无悔的希望下坠，我们悲哀地看到乌云再次笼罩光辉。但是先知并非无所不知，任何的选择都有其从缺。Oracle必须面对的是她对“爱”的无知。人类的情感意识远超机器的程序可控。这是无形中人类可与机器抗衡的利刃。Oracle的未雨绸缪让她意识到了人类情感的力量。因此不可否认这是一项创举，人类和程式并肩作战，超越单层的希望，建立了双向的爱情。这是机器自我革命中，唯一惠及人类的一瞥。有趣的是Neo已经失去了眼睛，让这一幕更弥足珍贵。两人共享着一份心灵窗口，光明不仅是机器城池的全新动力，同样暗含了人与机器的未来可能。这正应召了Oracle的期盼，Revolutions的奥义。

至于Trinity的临终心声，大概是我无论何时回顾都是可以立马流泪的。Neo深知机器世界，脱离了Matrix的庇护，人类不会再有复活的可能。两人的爱情作为工具，即将迎来回收。Trinity蒙在鼓中，Neo并未对其坦言。而Trinity致死都不明白她的真正目的，却懂得她的愿望。她命中注定的死亡是对这一切无从打破的循环的致命一击，她为人类留下的最后一手。

Architect断言，人类的情感最易控制，Oracle不惜代价将它完成了危险的游戏。可以知道，Neo落叶归根，最终他所直面的依旧是披着Smith皮囊的Oracle。Oracle舍身成就了这场革命，让人类爱情放手一搏。如果Smith吞噬the One，即机器世界始终的控制权遏制了人际关系的萌芽，Oracle的代码也将不复存在。而革命总是带有牺牲，人类和程式都为了某种信念殊死拼搏。这是这场革命的结晶，无论结局如何，机器已有觉醒意识。当Oracle也由衷发出“Beautiful.”的肺腑之言，人类特有的信念和爱意也在机器中得到回响。这或许也是Wac二人的愿景，虽然物质世界无从改观，但能在思想上划出微弱的切口，犹如幻灭的一瞬朝阳，也不啻为创世之概。电影，变革，历史，皆不出其右。

姐妹的希冀可以延续到Resurrections中。许多未解之谜也有了最终的回音。机器世界依旧主宰，Agents团体依旧猖獗，Oracle已被革职，灭绝和重生的循环依旧在延续。而Neo和Trinity幸逃死劫，也逃过了工具的命运。Neo逃离了the One程式的魔爪，可以安心做人。而他却逃不过情劫，这一次，两人的爱情，终于迎来碧海青天。Lana捡起了断裂的希望，轻巧缝合。

过了这么多年，虽然宝刀已老，人物说话水平丝毫不减。Trinity依旧有一语入魂的气概，两人的手语也有翻天覆地之力。皱纹倒是平添韵味，毕竟他们是天上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