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武英雄

《精武英雄》：一腔热血，一部杰作

文 和运超

导演、编剧：陈嘉上

主演：李连杰、中山忍、钱小豪、蔡少芬

周比利、秦沛、仓田保昭、楼学贤、袁祥仁

类型：剧情、动作片

时长：104分钟

这确实是华语动作片中的第一杰作，不是之一而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不过动作片不包含古装的武侠片。成龙、甄子丹多少年来也有很多所谓经典动作片，没有一部影片可以和《精武英雄》相提并论，因为很多影片的故事、内涵和寓意都互相脱离，而《精武英雄》才是李连杰这两年一再强调的，想用动作来讲述故事，动作和故事合二为一。很多影片都在把动作当作一种看点，虽然可以很好看，但和故事没有绝对的血肉关系（好比《东京攻略》、《导火线》），但《精武英雄》不同，武打和故事是紧密关联，不可分割。

《精武英雄》是1994年李连杰、袁和平和陈嘉上合作的，翻拍李小龙的《精武门》，在原来弘扬中华民族骨气的简单情节上，增加了一些新线索，使影片结构更加丰满，人物也更鲜明，完全超越《精武门》。

虽然故事设定在20世纪10年代（一战结束后），《精武英雄》也是明显的三段式，第一段是陈真挑战日本人成功，在精武门有一些以自我为中心；第二段是光子出现后，陈真不得已打败霍廷恩离开精武门，并和日本高手船越文夫切磋；第三段陈真和藤田刚决斗，化解了和精武门的恩怨。

先不说武打，我们可以看看故事有哪些所谓超越的地方，故事是从陈真得知霍元甲去世开始的，陈真在日本有了女友是头一个让人吃惊的地方。先看看过《精武英雄》后都知道光子这个角色并不会令人反感，而且为了感情千里迢迢远渡重洋来上海找陈真并且帮助他解决官司更是令人感动。但是光子不是醉仙楼的小红，国家和民族的大义使得陈真的英雄本色受到考验。《精武英雄》意外的处理是让陈真被“赶出师门”。

虽然陈真从打斗上赢得了“馆主”资格，但是同门并不认为他了不起。尽管有师兄弟同情他，但在那个爱国情和民族主义的大时代背景下，陈真并不能为儿女情长找到“温馨的港湾”。陈真在霍元甲墓前和日本高手打成平手，日本人感到的却是遗憾，更佩服霍元甲的徒弟资质过人，这也是一种民族心态的不同（日本人之所以短时间成为列强，就是民族的进取心）。

最终对付陆军部藤田刚的重头戏反而是为打斗设计，因为陈述的是陈真在武学上的融会贯通和思想的成熟。 李连杰的影片，武打是紧要的元素，《精武英雄》可以说是李连杰动作片中打斗最拉风的作品，1994年，李连杰的身体状态也是最佳状态，在袁和平的指导下，可以说达到了他技能上的最高水平，影片武打场面众多，单挑日本武馆、与船越先生的决斗、与霍廷恩比武、最后与藤田的生死对决，每处武打都各有特色。

　　《精武英雄》的打斗施展了较为全面的武技和武学理念，例如陈真在虹口道场单挑十几个空手道学员。陈真没费多少工夫就将十几人打倒在地。几乎是招招后发先至，毫无花巧。有学员一记腾空飞踹，陈真只是轻轻让过，以手臂扫在他的另一条腿上，使其失去平衡翻坠而下。一记简单的截踢，便可以破坏对方繁杂的招式，诸如此类，把中国武术以小胜大，截拳道自由无羁的思想发挥的淋漓尽致。

　　和道场教头芥川龙一比武，两人一亮拳架，高下立判，芥川是举轻若重，一副匠人习气，一招一式有板有眼。陈真则是举重若轻，势大力沉的空手道打法在游戏般的拳法面前有力使不上，进则无可奈何，退则连连挨打。总之，没有规矩，没有束缚，没有固定的一切。在后来的三场比武中（对严谨平实的霍廷恩，稳健威猛的总教头船越文夫，霸道强悍的藤田刚），截拳道的自由思想都表现得淋漓尽致，陈真的创造力让我们为之惊叹喝彩。

　　黑龙会总教头是以武入哲的智者的代表，作者借他之口说出了自己的思想，俯拾皆是。“我可没有见过石头会打人。”“年轻人，你完全错了，我告诉你，击倒对手最好的方法就是用手枪，练武的目的是为了将人的体能推向最高极限，如果你想能达到这种境界，就必须了解宇宙苍生。”“船越先生的武功第一是他武学的修为，而不是杀人的伎俩。”而整部影片也在用一场场的比武极力表现这些思想。

《精武英雄》的超越，首先是立意已经不再拘泥于对于外来列强的民族仇恨，而显现出了一种中国应该具备的大国风范。陈嘉上塑造的陈真已经不是历史观念之下的陈真，而是当今的一种世界观。他留学日本，虚心学习，是向当时的敌人学习（知识文化和武功）。他的视野更广，头脑更加清醒。例如一开始在日本学校中，当日本人要将陈真赶出学校，面对野蛮粗暴的对手，陈真教训了对手但也手下留情。后面片中芥川表示要和他进行一场公平的比武，他为了尊重对方的人品，便主动脱下鞋子。这表明陈真的大国武学风范所应该持有的态度。

　　《精武英雄》里主要带着中国文化的平衡心理，电影在动作场面上凌厉而不凌乱。影片中最高的境界，不是霍元甲、也不是陈真，更不是霍家的后人，而是日本武学家船越，霍元甲显然仅仅是明白中国武学家需要具备开放的心态，因此派出陈真向日本人取经。陈真到了日本，但只是有所进步，还不够最高。陈真遇上船越才代表了武术家的最高境界，不过他说出的很多武学思想是一种“哲学”，而且实际上还是中国文化的内容，影片通过武打动作演绎哲学文化的意味。虽然在表达中国人的守旧和封闭态度提出批评，比如陈真以西洋拳打败了霍廷恩的霍家拳，而霍廷恩最终也打破了迷踪拳不传外姓的家训，在赴虹口道场决斗前将迷踪拳传给陈真。

李连杰饰演的陈真具有天真的性情，毫无中国人传统的中庸和圆滑，以自己简单的心境去对人，比如当农劲荪提醒他在精武门的张扬举动会让霍廷恩心里无法接受时，他竟一脸茫然。尽管《精武英雄》在故事和内涵上超越了《精武门》，但影片里的武术精神却是来自于20年前《精武门》。影片中武打设计是袁和平的功劳，但其中一些细节，却有导演陈嘉上刻意向李小龙致敬的意味。陈真的武术境界是突破观念和形式的束缚，释放拳法自然流畅，这就是截拳道的精神，不墨守成规。其实，李小龙的武术也并不是标准的中国传统武术，而是取中国武术的发力方法结合现代博击术。《精武英雄》中的陈真所用的拳术，也并不是中国人的武术，而是结合了世界众多拳种优点而改良出来的武术。在陈真的打斗中，除了中国武术，同样还可以看到泰拳、西洋拳、跆拳道等拳种的影响。陈嘉上的态度是，我们应该自信，但不该自大和自欺，只有勇于学习和拥有智慧的人，才能够走在世界的最前面。

陈嘉上这个导演非常的讲究，他不太合乎常规香港导演的路数。尽管如今他凭借一部《画皮》杀入内地主流电影市场（其实当年和周星驰的《武状元苏乞儿》，和成龙的《霹雳火》已经很主流），但堪称载入史册的应该属这部自编自导的《精武英雄》。同一年，他还拍摄了一部张国荣、梁家辉、关之琳等人主演的《锦绣前程》，也非常好看。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过去《精武门》可以大火，《精武英雄》却只反响平平。这里也许有着功夫武侠片势微的原因，但恐怕《精武英雄》中的表述仍旧有超前的元素，这是让人有些遗憾的。　

至于从霍元甲到陈真的影响，《精武英雄》这部电影是虚构的，等李连杰在很多年后回到《霍元甲》，才真正有一些真实的代入，霍元甲与农劲荪都支持孙中山的革命事业。但是在电影中，陈真和霍元甲表现的是两个层次。陈真是新时代的精神，霍元甲是旧时代的精英，都是中国人、中国武学精神的一种体现。尽管陈真是虚构的人物，但他代表了中国人对霍元甲精神的传承，也是一种突破。

本文写于 2008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