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菩萨岭 龙神卷

市川雷藏/中村玉绪/山本富士子
1960-1961
三隅研次x森一生|大菩萨岭

看似偶然，实则必然的一则信仰悲剧。

从叶隐闻书说起。

日本武士道的古典称为“叶隐”（hagakure），是江户时代的佐贺藩所传诵的武士道修养书。“叶隐”就如树木的叶荫，意即在众目看不见的地方为主君舍身奉公。叶隐闻书由佐贺藩的藩士山本常朝（1659-1710）传述，由同藩藩士田代陈基听闻书写整理，在18世纪初的1716年完成写本。

江户时代，武士道分裂为“士道”与“叶隐”两派。缅怀“原始武士道”的山本常朝否定让武士学习儒学的士道思想，他反对儒学用“义”来规范“忠”，而且非常明确的表示：“我讨厌考虑那些所谓的是非、正邪。不顾一切的尽心侍奉，无论什么事情都首先考虑主君就可以了。”

武士道的核心是神道教义。神道教是日本的本土国教，它与其他宗教最大的区别在于，它提倡多神论，主张主神与众神并存。
神道教逐渐形成的相对主义思维，让武士道思想缺失了最基本的善恶观念。

剑道则是物道，也是心道。
它受禅宗影响更甚。

日本临济禅吸收中国禅宗的特色，不注重理论而看重实修。可以说中国禅宗主智，而日本禅则主实，主实形成的显性宗教即把禅宗的精神实际运用到绘画、建筑、茶道、武道、文学等诸多领域，包括剑道。

剑道鼓励初学者克服畏惧，眼看对方的心，看对方整体如视远山，不过于专注某一点，而被虚实欺骗。泽庵宗彭在他的《不动智神妙录》一书中也精辟论述，他认为“剑道修炼首要的是去掉执着之心”。即心无所置或者无心，“无停留处之心”。剑出而心不追，忘却一切击法，只管出剑。杀人而勿置心于人。心悟人空我空、技空剑空，且于空心亦不住。
剑道中的心术修习，最终还是回归到佛学最本源的善恶观念：剑道之所以称为“道”，非以杀人为目的。剑道不是杀人而是要除恶，是除一恶人而救万人，这才是剑道的根本。
非常可惜的是，这项最高处的心术修炼最终只是成为了武士修习剑术的个人选项。

这种信仰冲突构成了电影的最大一处悖论。大菩萨岭以佛学为视角讲述这样一段剑道的故事，本身就已相当残酷。

电影以一场试剑开头。先是试物，后是试人，机龙之助在大菩萨岭斩杀行脚僧。

你看上去是他们的领袖，是你逼我莫名杀了这些人的。现在你该如何解释，为什么这些勇敢的人会无谓的死在这里。
剑就是魂，心中有恶魔手中便是魔剑。想要研习剑道的人，必须首先审视自己的灵魂。
机龙之助一脸震惊的站在远处，让人情愿相信他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修心的劝诫之言。

我父亲总是止不住的称赞岛田虎之助。今天我感觉很轻松，我们喝一点吧。

电影以着衣颜色与风格为区分，明显分为了三段。以大菩萨岭开始，亦在大菩萨岭结束，始于无明亦终于无明。我自己最喜欢透露出一丝光明底色的第二段，机龙之助本已显现出体悟剑道残心的幽暗迹象。

我尽量不去回忆过去。

电影完结终归还是没有给出任何的救赎之道。一个人性未泯却又错乱的灵魂仿佛仍徘徊在无边苦海，踽踽私语。两部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