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长笛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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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还行

原名:Забытая мелодия для флейты又名:Zabytaya melodiya dlya fleyty / A Forgotten Tune for the Flute

分类:剧情 / 喜剧 / 爱情 /  苏联  1988 

简介:

更新时间:2015-07-30

被遗忘的长笛曲影评:《被遗忘的长笛曲》电影剧本

《被遗忘的长笛曲》电影剧本

文/[苏联]艾·布拉金斯基、艾·梁赞诺夫
译/启中

《被遗忘的长笛曲》通过描写费利蒙诺夫的婚外恋和官运,遣责了主人公为了追求名利地位背弃良心和感情的卑劣行径,同时也揭露了苏联社会里的官僚主义现象。
作者艾·布拉金斯基和艾·梁赞诺夫是苏联著名的电影剧本作者和导演。他们编导的影片《办公室的岁曼史》、《两个人的车站》等深受广大观众的欢迎。《被遗忘的长笛山》于1988年摄成同名电影,即将在我国上映。——译者

一辆黄色救护车发出刺耳的表示灾难的信号声,超过所有的车辆,在铺满积雪的莫斯科街道上疾驰。
救护车以最快的速度驰向部长会议下属的业余时间管理总局的进口。一分钟前,死去的费利蒙诺夫还领导着这个局。他是一个风华正茂的40岁男子,担任着一个关键职务——领导所有的文娱演出。他有一位强有力的岳父。他聪明得体,恭顺适度,魅力宜人,办事能干,精神独立。
抢救组跑进去的办公室是很大的……
“没有脉搏!”医生抓着费利蒙诺夫的手,断定说。
靠墙边,总局的工作人员挨在一起,交头接耳低语着……
在医务人员准备抢救费利蒙诺夫的时候,他的灵魂不为周围人所察觉,离开了肉体,迅速离开地球,向上升去,升向宇宙空间。他向下冷眼看着办公室里抢救他的一幕,回忆着前几个月里所发生的一切……

在业余时间管理总局一层楼,职工医务所里响起了电话铃声。值班护士莉达拿下了听筒,听见了米亚索耶多夫不安的声音:“快!费利蒙诺夫同志心脏不好!……”
费利蒙诺夫躺着,身上缠着许多导线,看着莉达如何测绘心电图。
莉达从心动描记器上取下长长的纸条,那上面画满了令人费解的记号。她把纸条交给了大夫。
“当然,我不是医生,”她对费利蒙诺夫低语说,“但是,我看,没什么要紧的。”

那天晚上,莉达手提医疗箱,在楼梯口寻找费利蒙诺夫的住宅。她走近门,按铃。
费利蒙诺夫去开门。
“您感觉怎么样?”莉达问。
“好多了,”费利蒙诺夫说。
费利蒙诺夫持起袖子,顺从地坐在桌子边。莉达用习惯的动作从注射器里挤出空气,开始注射。
费利蒙诺夫连眉也没皱一下,还称赞说:
“您的技术真好!”
“练熟了!今天您是我的第十八个病人,最后一个。”莉达收拾好医疗箱,向门口走去。
送莉达的时候,费利蒙诺夫不由自主地打量着她,并想起了,他毕竟是个男人。
“现在外面下大雨,也许,我来送您回家?”
莉达有点惊讶地瞥了费利蒙诺夫一眼。
“谢谢,我还要去商店,不然冰箱里就空了。”
“我很走运,您家里什么也没有!”费利蒙诺夫高兴地说,“也许,您会留下来?”
“为什么?”
“吃晚饭!”
莉达冷冷地笑了一下。
“这怎么理解?列昂尼德·谢苗诺维奇,您难道要粘上我?或者用你们官场上的话,这叫挑选干部?”
“我自己也对自己感到惊奇!”费利蒙诺夫承认说。
莉达继续嘲笑说:
“和干部处不同的是,这里姓名、出生地、文化程度都没有意义,重要的是年龄、居住地点和电话号码。”
“您为什么老是说这么低级的话?”费利蒙诺夫责怪说。
“我知道男人的脾性,是这样,我30岁,正合适,可是住在非常遥远的地方,上班要转两次车或者坐电气列车。我在公共住宅里有一个房间,有邻居……没有电话。所以,对您来说我这个对象不合适。”
“别叫我难受!”费利蒙诺夫请求说。
“好吧,坐几分钟!”停了一会后莉达说,“您的住宅很好!”
“好,只不过听得见电车声,特别是夜里。”
她开始在房闻里走来走去,打量着住所。
“四周全都乱糟糟的!”莉达一针见血地指出,“妻子不在家?”
“出差了!去列宁格勒,参加建筑学术会议。”费利蒙诺夫意味深长地肯定说。
“明白了……孩子呢?也出差了?”
“我有个女儿,”费利蒙诺夫解释说,“不久前嫁了人,去列宁格勒丈夫那里了,那是个微不足道的人,在摇滚乐团当击鼓手。我妻子正可利用出差之便去探望女儿。”
“那有什么,”莉达总结说,“情况最简单不过了,让我们来讨论一下。”
“最好还是来讨论菜单!”费利蒙诺夫提议说。
费利蒙诺夫走向冰箱,开始往桌子上摆食物。
“您喜欢哪一种鱼子酱,红的还是黑的?”
“红的黑的都喜欢!”
费利蒙诺夫将各种难得有的美味食品摆满了桌子。
“您每天都这样吃吗?”莉达忍不住揶揄说,一边脱下了白大褂。
费利蒙诺夫微笑着,摊开双手说:
“这怎么说呢……这样的职务……一般来说,差不多是……”
“现在我要大吃一顿,吃穷您!”莉达保证说,“请说祝酒词吧!”
他们坐到桌旁。费利蒙诺夫举起高脚酒杯。
“一般是为健康而干杯,我提议,为使我们相识的病干杯!”
“为病——乐意奉陪!”莉达附和着说,抿了一口酒,接着就津津有味地急切地吃起东西来。“要是所有的人都健康,我就失业了。蟹——太好了!”
费利蒙诺夫眼睛不离莉达,说:
“您说得对,蟹确是不错!”
“啊,火腿!”莉达欣喜地嚷着,“我非常喜欢吃火腿!”
“您说得对,火腿确是很新鲜!”
费利蒙诺夫依然盯着莉达,但为了礼貌起见,也吃了一点。“好火腿,非常好,我要说,好极了……”
莉达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您是在吃蘑菇呀!”
“真的吗?”费利蒙诺夫也大笑起来。“我还相信吃的是火腿呢!”他又不带微笑地补充说,“我头晕了……我可以吻您一下吗?”
“我第一次看见问是否允许这样做的男人。”莉达不无讽刺地承认说。
费利蒙诺夫不自然地吻了一下莉达。
“现在我要拥抱您!”费利蒙诺夫我行我素继续着。
“等一下,等我吃完鱼子酱。”
“吃吧,吃吧……”费利蒙诺夫耐心地等着。
“好了。”莉达吃完了鱼子酱。
费利蒙诺夫灵巧地拥抱着莉达。
“我现在要拿蘑菇吃,”莉达此时打定主意说。费利蒙诺夫委屈地让开了。
莉达站起来真诚地说:“我要走了!”
“莉达,别留下我一个人!”
“我应该走了……”
“丈夫在等着?”
“我要是有丈夫,就不会呆在这儿了。”
“好吧,”费利蒙诺夫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哀怨。“现在我就洗盘子,然后看电视。”
“嗨,真滑头!好吧,我来洗盘子,毕竟这不是男人干的活,”莉达也耍着花招,看得出,她也不太想离开。
“这就对了,”费利蒙诺夫高兴地说,“活在世上我最不喜欢洗盘子。”
“这可是一大堆呀!”莉达走近水池,叹叫着。
“哎,莉达奇卡。这是3天的盘子。”
“明白了,列昂尼德·谢苗诺维奇,您在我们这里是个演员。”
“什么意思?”
“您扮演的是拘谨安分的人……我可以吻您一下……”莉达嘲笑说。
“您爱信则信,不爱信则不信,莉达,在和女性交往方面我可是很缺少经验的。”
“我发现了,而且很赞赏这一点。”
这时门铃响了。
“见鬼!大概是同事……说要来探望我,”费利蒙诺夫急忙抓起维尔木特酒瓶,塞到厨房柜子里。
“哎哟,看把您吓的,列昂尼德·谢苗诺维奇……”莉达嘲笑说。
“把我吓了?……我有什么好吓的?”费利蒙诺夫摆出一副神气十足的样子说。
门铃又响了一次。
不幸的费利蒙诺夫仿佛随便说:“莉达奇卡,您穿上自己的白大褂,怎么样?嗯,就这么,嗯……披着……”
“干什么?”莉达天真地问。
门外不停地按铃,铃声继续吓得费利蒙诺夫六神无主,但他又只得无可奈何地去迎接危险。门开了,门外站着惊慌不安的同事——苏罗娃、米亚索耶多夫、奥金科夫。
“活着!”米亚索耶多夫轻松地叹了口气。
“您感觉怎样?”苏罗娃同情地问。
“嗯……谢谢……没什么……”病人嗫嚅着说,“也就是没病,当然,有点不舒服,嗯……但已经好多了……”
3个同事继续在楼梯口倒换着脚。
“已经好些了,但还有些虚,总的说,没什么,没关系,”费利蒙诺夫磨蹭着。
“大概,你总允许我们进去的吧?”作为要好朋友米亚索耶多夫责备主人说。
“对,请……当然啰,”费利蒙诺夫豁然醒悟说,“我很高兴你们来,请进。”
“噢,列涅奇卡,现在这个时候……在家里呆久了可危险……”米亚索耶多夫脱着风衣说。
“单位上有什么事吗?”费利蒙诺夫把苏罗娃的大衣挂到柜子里,问道。
“民主一团糟,”奥金科夫答道,“传着可怕的流言蜚语。”
“普遍的狂热和慌乱,”苏罗娃接着这个话题说。
“弄到迭举领导的事上!没关系!”奥金科夫硬邦邦地说,“我们不会交出自己的权利的。”
问事们一走进房间,立即就发现了莉达。她已经穿上了白大褂,为免得说话引人注意,便起劲地洗着盘子。
“啊,这里已经并过饭了……您好,莉达!”米亚索耶多夫拉长了声调,几乎像唱歌似地说道,“多好的意外呀!”他转向主人说,“你,列尼亚,在我们的免费保健医疗中弄到了最迷人的护士!”
“弄到了,这是什么意思?”费利蒙诺夫不满地问道,“这个人是来给我打针的!”
但是苏罗娃忍不住挖苦说:
“从这个人方面来说是相当高尚的,不仅给予医疗上的帮助,而且还洗盘子!”
费利蒙诺夫开始辩解说:
`我这里弄得像猪厩一样……为免得挨叶列娜克,我请护士收拾一下……她则好心地同意了……”
听着这些话,莉达蔑视地望了费利蒙诺夫一眼。
奥金科夫展开包着的东西,拿出一条活鱼。
“嗬,多大的鱼呀!哪里搞来的?难道在商店里?”苏罗娃马上作出反应。
“在商店里!现在海里都没有这样的鱼!”奥金科夫得意地说,并解释道,“今天我去检查一个捕鱼基地……”
“送的?”莉达感兴趣地问。
“他在那里把他们所有的鱼都抢走了!……”米亚索耶多夫笑着说。
苏罗娃继续盘问:
“而护士还好心地同意吃……”
“是啊,不能饿着肚子走呀……”莉达断然以挑战的口吻说。
“是啊……不……我这里已经在吃午餐,”费利蒙诺夫结巴着说,徒劳地企图挽回尴尬的局面。“这时莉达来了,我们就吃了点面包夹肉……”
“可是桌上还有大高脚酒杯……”苏罗娃挖苦说。
“好了,洋相出够了,”莉达平静地说,“是的,我吃了午餐,喝了‘钦扎诺’酒,照你们的意思,不可以请我上桌啰?后来是我自己想到收拾的……”
“是啊,顺便,莉达奇卡,大大谢谢您……”
“别客气,别客气……”莉达宽容地点着头说。
“姑娘,你在这里有多好,”奥金科夫插进来说,“上炉灶,炸鱼!而我们在这里凑一盘。”
“我倒是很乐意干这件事,但是,要明白,时间……该走了。”
“这算什么话?怕留下闲话?”奥金科夫过去那种大兵架势暴露无遗。“朝炉灶开步走!炸鱼!”
“下一次,今天无论如何不行!”莉达向出口走去。
“留下吧,莉达奇卡,求您了……过后我送您,”米亚索耶多夫显然喜欢莉达,其实,正像他喜欢所有其他的女人一样。
“真有意思,今天洗盘子得多少钱呀?”苏罗娃仍不罢休。
“我做这件事是公益劳动,”莉达也口齿伶俐地回答说,“譬如星期六义务劳动。”
“星期六义务劳动是不付报酬的,做得对!”奥金科夫说。
“列涅奇卡,别小气!”米亚索耶多夫开玩笑说。
“付吧!”奥金科夫附和说。
费利蒙诺夫十分尴尬窘迫。
“我可以借给……”苏罗娃亲切地提议说。
“是吗?真的……莉达,我应该给您多少?”费利蒙诺夫咕噜着说。
莉达停在门口,好奇地转过身来。
“该向您敲多少竹杠?”莉达调皮地问,“不少于5卢布!”
费利蒙诺夫羞得满脸通红地走近莉达,不自然地把一张揉皱的纸币塞到她的口袋里。
“别拒绝,请求您!”
“我收下作纪念!”莉达抓起医疗箱,走出了住宅。
当门在她身后砰地一声关上时,苏罗娃说:
“真是个庸俗的女人!据说,我们整个机关都跟她瞎混!”

费利蒙诺夫终于送走了客人,便慌忙奔到院子里,跳上自己的名牌汽车。不久他便己在莫斯科市郊,慢慢地开着车,仔细辨认着门牌,从一个消防队旁边驶了过去。
在消防队对面有一幢年代久远的两层楼老房子。汽车停了下来。费利蒙诺夫从汽车里走出来,对照着纸上写的地址,又从车后座上拿出一束鲜花,便向门洞走去。
在3号住宅门口他看见挂着一块小牌子,上面写着“找梅利尼科娃按两下”,他便按了两下。
莉达穿着印花布家便服跑向门口。开门之前,她先朝门上的小眼看了一下。
看见是费利蒙诺夫,她犹豫了一下,接着便急忙走向厨房,那里她的邻居柳霞正手中抱着孩子在做晚餐。
“柳霞,那里有人找我……你去开门。对他说……”说到这儿,她想了想,“就说,我不是一个人”
“你那里有谁?”
“去你的!没有谁!”
门铃又响了两下。
柳霞把孩子递给莉达,走去开门。
认出手捧华美花束的费利蒙诺夫,正如常言所说,她竟惊呆了。
“您好,费利蒙诺夫同志!”
“晚上好!”费利蒙诺夫矜持地回答着。他不太高兴人家认出了他,但是已经后退无路。“您怎么认识我?也巧,我在什么地方见过您……”
“您每天都看见我,要向我出示通行证。上班时我穿的是民警制服。”
“莉达在家吗?”
柳霞显得伍促不安。
“她倒是在家,只不过……她不是一个人。”
费利蒙诺夫对此倒没有料到。
“那好吧……请把花束转交给她……我马上就写个条子!”
他在一张纸上很快地写了几个字,交给了柳霞。
费利蒙诺夫刚出去关上门,莉达就奔到了前室,她手上抱着柳霞的孩子。柳霞则兴致勃勃地看着字条。
“你怎么看起别人的信来啦?”
“对我来说你不是别人!”柳霞反驳说,并念出声来:“‘莉达,请原谅我,我的行为就像最坏的无赖!’他究竟对你干什么了?”
莉达把孩子还给柳霞,拿起花束。
“总的来说没什么!”
“那他为什么要来?”
“献殷勤呗!”
莉达随便地顺口说道。
“嗬,莉达,”柳霞真的有点羡慕了,“你还没有攀得这么高过呀!”

费利蒙诺夫的妻子还在列宁格勒,而费利蒙诺夫依然像过去那样休病假,呆在家里。占据他心头的是对莉达的想念,甚至可以说对她想入非非……
出乎意料地,上司需要召见费利蒙诺夫,还派了自己的专车来接他。去总局的路上,费利蒙诺夫寻思着,是到楼下医务所去,仿佛是去打针,还是把护士叫到家里去。他比较着两种方案,后来停留在第二个方案上。因为它无疑更有希望。
走进雅罗斯拉夫·斯捷播诺维奇的接待室,费利蒙诺夫看见各个局、处的负责人,犹如参加葬礼似的,忧郁地站在那里。
“发生什么事了?”费利蒙诺夫敏感地捕捉到眼前的气氛,问道,“为什么不让人安心休病假?”
塔季雅娜·格奥尔基耶夫娜像往常一样穿着无可挑剔的浆过的白衬衫,明确地回答说:
“我们发生了非常事件!雅罗斯拉夫·斯捷潘诺维奇等着您!”
费利蒙诺夫急忙前往办公室。
雅罗斯拉夫·斯捷潘诺维奇一个人在办公室里。他转向进来的费利蒙诺夫,立即就讲了主要的事情:
“列尼亚,建筑暂停了,这可是不好的迹象!”
“明白了,”费利蒙诺夫点了下头。“那怎么,雅罗斯拉夫·斯捷潘诺维奇,要打电话吗?”
“打吧!”领导对机灵的部下很满意。“打那部电话机。”
费利蒙诺夫拿起那部电话机的话筒,拨了号码:“费奥多尔·杰米扬内奇吗?……我是列尼亚!您好!自我感觉怎么样?”
雅罗斯拉夫·斯捷潘诺维奇很紧张,企图猜测看不见也听不到的费奥多尔·杰米扬内奇说什么。他甚至侧着头,竭力把耳朵贴近话筒,但费利蒙诺夫移开了。
“列娜还在列宁格勒……”费利蒙诺夫继续和岳父说,“我昨天与她通过话。她的报告做得非常出色……费奥多尔·杰米扬内奇,请原谅,我在工作时候打扰您。我们总局发生了非常事件,建造新楼停止了,传闻说,本来就打算撤销我们局。”
“列尼亚,正在打算让你代替雅罗斯拉夫这头老驴……”
“我正在他的办公室打电话,”费利蒙诺夫急忙插嘴说,显然是怕雅罗斯拉夫·斯捷潘诺维奇听见。
“我不希望人家把你赶走,”岳父说,“但是以防万一,我会查问的……”
贾利蒙诺夫挂上话筒,说:
“费奥多尔·杰米扬内奇向您致意,他认为这是一场虚惊,但以防万一,他将会查问此事……”
雅罗斯拉夫·斯捷潘诺维奇对选择器说:
“塔尼娅,把大家叫来!”
苏罗娃、米亚索耶多夫、伊克沙诺夫、奥金科夫和其他官员慢慢地走进上司的办公室。
“同志们,”雅罗斯拉夫·斯捷潘诺维奇立即就通告大家,“我认为,这是一场虚惊,但是为以防万一,我会查询此事……”

那天晚上,费利蒙诺夫忙着一件重要的事——准备莉达来。他在准备用晚餐的桌子上点燃了红蜡烛。桌上一只大水晶盘里华美的玫瑰葡萄十分惹人注目。一些小盘子里放着《熊》、《松鼠》糖果。一盒外国点心随便打开着。他走到录音机旁,放进磁带,放出了柔和的音乐。这时传来了等候已久的铃声。费利蒙诺夫小跑着奔向门边,打开门。
“利用职位之便,您怎么不害臊?”莉达脱着风衣,不是致意而是气忿地说。
“职位之存在正是为了用它,”费利蒙诺夫无法掩饰莉达到来引起的喜悦。
“您可是去上班的,为什么不到医务所找我打针?”
“那我是什么人了,傻瓜不成?”费利蒙诺夫调皮地笑了一下。
“每天我有二十处出诊,忘了!”莉达生硬地说。
“莉达……原谅我……我对您……老实说,我自己也蔑视白己。”
莉达走进房间,一下子就弄清了情势。
“把上面的灯开了!对我来说太暗了,我要打针!”
“也许,不打针也行了,我感觉挺好!”
“不行!”莉达从自己箱子里取出注射器,“应该惩处装病者!”
费利蒙诺夫驯服地卷起衬衫袖子,颤栗了一下。
“噢哟,好痛……”
“好,我走了!”
“别走,我等您这么久,这么准备……”
“我注意到了,”莉达干巴巴地说着,向门口走去。
“我要想出什么来才能使您留下来呢?莉达!您想要我跪在您面前吗?”
“这就太富戏剧性了,”莉达否定了这一提议。
“是吗?那么……那么……那么这样!”费利蒙诺夫做起倒立来。
莉达大笑起来。
“好,您老实说,什么时候您看见过一个局长在女人面前做倒立的?”
“没有看见过,列昂尼德·谢苗诺维奇,但是作为病人来说,您太麻利了。”
“我可是个不顾死活的装病者,”费利蒙诺夫站起来,快活地提醒说。
“但我真的要回去了。”
“我送您去,”献殷勤者急切地说。
“列昂尼德·谢苗诺维奇,我想警告您,您对我白费时间。”
“我反正要送您去。”
“好吧,随您。”莉达似乎不表态地说。
“谢谢,”费利蒙诺夫高兴了。
费利蒙诺夫开着汽车送莉达回家,他心里很激动,仿佛他们之间产生的一根线重又接上了。

费利蒙诺夫和莉达躺在莉达房间里的沙发床上……房间里很暗,只有路灯灯光从窗口照进来。
响起了敲门声。
“别开,你不在!”费利蒙诺夫低语着。
停了一会又响起了敲门声。
“莉达,我有客人来了,我要用你的盘子!”听到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别作声,这是柳霞,”费利蒙诺夫惊慌而沙哑地说。
“我也认为这是柳霞!”莉达幽默地同意说。
“莉特卡,开门!”柳霞坚持说,“我知道你在家!”
“她不会罢休的!她是民警!”莉达悄悄地说,并嚷了一声:“就来,等一下!”
莉达从被窝里钻出来,从椅上取下费利蒙诺夫的衣服,将它们藏到被子下面,然后小合翼翼地用被子把吓得不得了的情人从头盖到脚,为了更让人相信,又放了一对枕头在上面。打量了一下这藏着秘密的场景,莉达甚为满意,便开亮了落地灯,终于开了门,当然先要披上一件褂子。
“我要盘子,”柳霞不停地说着,“叉子、刀、还有你的蓝盘子。”
莉达到餐柜拿东西。
“你藏着什么人?”柳霞大声问,研究起沙发床和泄密的皮鞋来……
“关你什么事?”
“莫非是费利蒙诺夫?”
这时从被子底下伸出一只手,抓起皮鞋就藏到自己被子里。
“亲爱的被子下的同志!”柳霞殷勤地走向沙发床,“如果您和莉达一起来看看我,我将非常高兴!”
“谢谢!我怕我们是不会来的!”莉达拒绝着。
柳霞捧着一大堆餐具走了。柳霞走出房间时,碰上邻居老太婆,她在门边用心偷听。
摆脱了好奇的女人,莉达赶快掀开被子,看见不幸的憋得气喘吁吁的费利蒙诺夫,他抱着自己的皮鞋躺在那里。

第二天在局医务所里响起了电话铃声。莉达拿下话筒。
“医务所!”
她听到了费利蒙诺夫的声音。
“啊……是的……我已经没什么事了……在拐角处等我?好像我现在的全部生活都将在拐角处……”
在办公时间约好约会地点后,费利蒙诺夫不失身份地从女民警身边经过。她正在局的进门处检查通行证。这是柳霞在值班。
“再见!”费利蒙诺夫随意地朝她点了下头。
“再见!”柳霞故意把目光盯在费利蒙诺夫的皮鞋上。
“您怎么啦?怎么回事?”费利蒙诺夫嘟咕着,也朝下看了一眼。
“我在什么地方看见过这双皮鞋……”柳霞若有所思地说,“只是想不起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您是在什么地方看见它们的,这是在英国买的,”费利蒙诺夫冷冷地回答着,走了。
柳霞冷笑了一下。
“原来,我昨天是在英国,真有意思……”

费利蒙诺夫打开了前面的车门,莉达溜进了汽车。他们默默地互相望了一眼。两人不知为什么感到不自在,甚至有些戒备心理。费利蒙诺夫急忙开动汽车。
他们坐在车里,却不说话。后来费利蒙诺夫突然把车拐向人行道,刹了车,走出汽车。莉达看见他朝花市走去……很快他手里拿着一束玫瑰花回来了。莉达这时说:
“我以为,已经不会有花了……”
两人感觉径松了,笑了起来。
“花刚刚开始……要知道,看见你,我高兴得要命!”费利蒙诺夫承认说。莉达用毫不掩饰的温情望着他。费利蒙诺夫颇为振奋地说:
“现在到我那里去,纪念一个日子!”
“什么日子?”
“哎,你呀!”费利蒙诺夫的声音里含有一丝责怪。“我们的恋爱关系整整两天呀!”
莉达脸上露出了庄重的表情:
“对,这事应该纪念!”

这一对恋人纪念自己的恋爱关系以后,费利蒙诺夫感叹说:
“天哪,我多幸运!”
“可我多不走运,”莉达忧伤地回答,“好了,我走吧?”
“你干吗这么急着走?”
“已经晚了……”
“我送你,只是先该消灭罪证。”
费利蒙诺夫把一盒巧克力糖藏进餐柜。
“我没有忘记花。”
莉达把花瓶移近身边,为免得鲜花枯萎,是她暂时把费利蒙诺夫送她的玫瑰花放进花瓶的。
“对,花也是罪证。也许,是比糖果更重要的罪证。”
“顺便说,有人答应演奏的,却忘了,骗人……”
“演奏?马上就为你演奏。”
费利蒙诺夫找了很久。最终他发现了一只蒙着灰尘的年代久远的盒子。他拂去灰尘,打开盒子,拿出一根银笛。
莉达大为惊讶:
“你怎么,会吹这玩意儿?”
“每个人都会欺侮艺术家,而我,顺便说一下,毕业于音乐学院长笛班……”
“是吗?”
“后来当研究生,甚至还邀请我去模范交响乐团。”
“你没有荒废吗?”
“不知道,马上来检查。”
费利蒙诺夫把长笛贴向嘴唇,吹奏起一首优伤的古曲。
“你要知道,列尼亚,”莉达遐想着说,“年轻时我在舞场上度过多少时光!”
她开始在房间里转起来。
费利蒙诺夫继续吹奏,温柔的目光不离莉达。
恋人们没有听到有人在用钥匙开门。这是女主人叶列娜·费奥多罗夫娜出差回来了。她把一只不大的旅行袋放在地上,也不脱外衣,就走到房间里来了。有一段时间叶列娜呆呆地看着跳舞的人和吹笛的人。
“这里在搞什么呀?”叶列娜终子开了口。
费利蒙诺夫和莉达呆住了。
“嗯……嗯,这是护士,”费利蒙诺夫声称。
“是这样……”叶列娜说。
“他给我打针!”丈夫继续表白着。看得出,他缺少从这种情境中解脱出来的经验。
“一边跳舞?”妻子好奇地问。
“医生嘱咐要动动……”
“护士也是?”叶列娜探究地打量着莉达,“还要吹笛子?”
“笛子?”费利蒙诺夫讷讷地说,“是的……这个……这个是为了促进呼吸。”
“关于这点现在写得很多。跑步可以预防心肌梗塞,还有跳舞、跳跃、吹笛子。我们都想作为健康人死去……”这时叶列娜又研究起泄密的花束来了。
费利蒙诺夫走近妻子。他们淡淡地彼此吻了一下。
“我没有事先告诉你,我回来的时间。我知道,你会赶到飞机场去,而你病着,”叶列娜闻着玫瑰花,“谢谢,费利蒙,谢谢鲜花。你真让人感动!”
“我有一种预感,你就在今天回来……”
莉达向门口走去,谁也没有送她。
“明天我去上班,我会到楼下医务所找你打针!”费利蒙诺夫在后面喊着。
“同时,我们在那里跳舞!”莉达说着,离开了费利蒙诺夫家。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只剩下夫妻俩,笼罩着一片不自然的静默。
“你注意到没有,家里多么整齐?”费利蒙诺夫巴结地问,“多干净!没有一只脏盘子!你出差回来而家里没有一只脏盘子,什么时候有过这种事,啊?”
“不知怎么想不起来。你喜欢上洗盘子了?”
“不,我请护士洗的。她好心同意了。5个卢布。”
“她叫什么名字?”妻子的声音显得很冷漠。
“谁?”费利蒙诺夫装作自己没有女朋友。
“护士。”
“嗯……瞧我甚至没有记住……柳达,莉达……照我看,是莉达……”
叶列娜跑到楼梯口,就在莉达要走进电梯的那一刻,及时拽住了她。
“莉达!莉达奇卡!我现在在准备博士论文,”叶列娜甜甜地说了起来,“我完全没有时间做家务。您不是需要钱吗?”
“谁又不需要呢?”莉达感到困惑,叶列娜的用意何在?
“您收入多少?”
“我……嘿,连值班加在一起才110个卢布。”
“真可怜,这点钱您怎么生活?”叶列娜真诚地表示同情说。
“您瞧,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护士不太客气地回答说。
“您是否能到我家来,嗯……一星期3次,收拾收拾,弄弄干净……”
“列娜!列娜!你想想,你在说些什么?……”费利蒙诺夫害怕极了。
“洗洗餐具,洗一些小东西,”叶列娜继续说。
“列娜,这不合适!”费利蒙诺夫焦躁地说。
“你怎么啦,这甚至很有趣……”莉达拖长了声音说。
“叶列娜·费奥多罗夫娜,冷静冷静!”费利蒙诺夫试图缓和局面。
“这么说,您要雇我当女仆?是吗?”莉达脸带快活的微笑,问,“那么,费奥多罗夫娜,您付多少报酬?”
“我想,来一次5个卢布,恰当吗?”
“不多!”莉达讥讽说。
“我可以再加些。”
“行,行,那您什么时候做完论文?”
“要过半年。”
“好极了!”莉达的微笑变得便人觉得像耍无赖了,“这么说,这半年我上您家,但过了半年您则开始上我家,收拾我的房间。我的住房面积比较小,因此您不用操心,但是我会多付给您一点,一次6卢布,怎么样,我可会有个博士衔的女仆了!”
莉达消失在电梯里。
重又剩下夫妻俩了。费利蒙诺夫露出可怜巴巴的微笑,想弥补莉达那种放肆无礼,但这没有用。叶列娜扬起手,搧了丈夫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得他都趔趄了一下。

苏罗娃、米亚索耶多夫从两层楼高处看到,费利蒙诺夫和莉达先后从楼里出去,向同一方向走去,不久便见费利蒙诺夫的汽车向街上驰去。

费利蒙诺夫的车子沿着林间道路开到了林间空地,停了下来,是被迫的。开始疏疏落落地下起雨来,路上撤满了腐烂的树叶,路变得泥泞难行了。
“再往前开不过去,会陷在泥里。”
莉达显得郁郁不乐。
“多么想散散步,可是却下起雨来了……”
“只得在汽车里散步了,”费利蒙诺夫开玩笑说,打开了车窗。
“不如去饭店……”
“饭店里要等很久,要等定菜,等送上菜来……而3点钟,雅罗斯拉夫·谢苗诺维奇那里还有个重要的会议。”
费利蒙诺夫想要拥抱莉达,但她挪开了他的手。
“不知怎么的,3点钟前我不想拥抱……我讨厌你一边拥抱一边偷偷地看表。你以为,我没有发觉吗?我多么想与你一起上剧院,可我一个人看了《罗密欧与朱丽叶》。难道这公平吗?”
“不公平……”费利蒙诺夫同意说。
“我不愿在拐角处与你相会。”
费利蒙诺夫只是叹了口气,仿佛肯定莉达的话是对的。
“是的,我是个谨小慎微的人!我是胆小鬼!……你是使我第一次做出冒失行为的人,傻瓜……我的小傻瓜……”
他开始吻莉达的脸。
莉达并不挣脱,只是悄声说:
“别!……我要叫了!……我要喊了!……我要呼救命了!……”
“你喊个痛快吧!”费利蒙诺夫吻着莉达,越来越狂热。“我们是在杳无人迹的树林里!”
“别再缠住我!”莉达温柔地说,同时拥抱着费利蒙诺夫。
这时戴着纠察袖章的两个年轻人走近了汽车。他们不被人发觉地观察了汽车里这一对人的行为已经有一会了。接着他们中的一个人果敢地用民警的指挥棒敲了敲玻璃窗。
“请原谅打扰了,”纠察一本正经而又彬彬有礼地说,“你们的证件!”
费利蒙诺夫急忙钻出汽车,困窘地问:
“说实在的,是怎么回事?”
“我希望您自己明白,”纠察保持着冷漠的态度。
“我可没有违反什么!”
“您应该明白,同志……您的姓?”
“伊万诺夫,”费利蒙诺夫随机应变脱口说。
“这里旁边是儿童疗养院,孩子们在散步,您给他们提供了什么榜样?你们俩得跟我走一趟……”纠察说。
“我哪儿也不去,”莉达生气地打断了他的话,钻出了汽车。“您没有这个权利!”
“您是作为心爱的人乘车来的吧。您的证件,女公民!”
“怎么,我应该带上公民证到树林来散步?”
“他们不想出示证件,”纠察胸有成竹地说,“萨沙,记下汽车号码,确定汽车主人,向单位报告!”
这时费利蒙诺夫沉不住气了。
“我宁肯罚款,虽然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来告诉你们,为在公共场所的不道德行为,罚您10卢布。”
“上帝保佑,请吧,”费利蒙诺夫急忙掏钱。
纠察朝树林深处望了一眼。
“又来了一辆车,”他们一副尊严的样子,去惩罚别的破坏高尚品德的人。被人破坏了约会的这对情人终于单独留下来了。
“列尼亚,我不能再这样生活下去了,”莉达声音沙哑地说。
“没有你,我也不能生活……”
他们站在汽车旁,拥抱着。
费利蒙诺夫尽量不让莉达察觉地偷偷瞥了一眼手表。
“但是,你要明白,”他继续说,“我爬到这个职位用了10年,要是我抛弃家庭,一切就会毁了——你当然知道,我们这里有多么虚伪……我们等等吧……”
“我难道是说这个……”莉达压低着嗓子说,“你简直把我坑了!你是个木头……”
她从费利蒙诺夫身边移开了一点,强笑着说:
“没关系,我死不了,去城里!……”她坐进了汽车。
一会儿起动器就轰轰响了起来,但是汽车却原地不动。
“看来,我们走不了了!——”费利蒙诺夫大为惊怕。

费利蒙诺夫湿琳淋的,身上溅满了泥泞,筋疲力尽,又饿又恼火地回到家里,迎接他的是妻子关切的询问:
“出什么事了?你在什么地方弄得这么脏?真可怜!快换衣裳!……”
“今天我碰上少有的坏天气,”费利蒙诺夫开始了惯常的谎话,“我去看达尼利赫村的舞蹈组……在德米特罗夫区……这条路真够呛!还加上倾盆大雨,回来的路上当然被卡住了,好不容易才把我拖出来。……”
费利蒙诺夫继续辫解着,正像所有有过错的丈夫那样,为了使人相信,举出了许多不必要的细节。
“我说服了一个自卸卡车的司机……”
电话铃声打断了费利蒙诺夫的表白,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请叶列娜听电话。
“列娜,只是别太久,”费利蒙诺夫警告说。“顺便说一句,你还得换衣服,别忘了,奥地利大使馆有招特会。”
“是费利蒙诺夫同志的妻子吗?”叶列娜听着电话。
“是的,是我。”
不熟悉的声音讲得很快很激动,仿佛怕打断他似的。
“我是受你丈夫好朋友的委托给您打电话……只是出于最好的动机……仅仅是为了保全家庭……”
“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叶列娜不满地说。
声音里含着逢迎讨好的味道。
“您丈夫与一个护士有艳史……她叫莉达……”
叶列娜真的气忿起来了。
“这是恶意诽谤?您怎么不害臊!”叶列娜把话筒一甩,站着不动好一会儿。
电话又响了起来。
“喂?”叶列娜死沉沉地应着。
“对不起,”陌生人同情地说,“遗憾的是,这不是诽谤,这是事实。”
费利蒙诺夫为参加外交招待会打扮得整整齐齐的,走进了房间。
“你不准备准备?”
“我不想去了。”
叶列娜慢慢地放下了话筒。
“你疯了!”
“你就不带妻子去好了!”
“不,这根本不可能!”
“你就说,妻子病!总之,列尼亚,我与你有点……”
叶列娜走到洗操间,开始忙着处理丈夫弄脏的衣服。
“我和你怎么啦?怎么啦?”丈夫不乐意地跟在她后面。
“我和你有点不对劲,列尼亚,请你说,我作为一个女人再也不能使你动心了?”
“你这是从何说起?”费利蒙诺夫装出很气愤的样子说。
“对不起!你再也别和我睡觉……”
“列娜!哎,……你可是看到的,我是怎么工作的!你看见我有多累……你也看见,我回到家,我简直就要倒下来……”
叶列娜强忍着听着丈夫为自己开脱。
“算了,留着以后再谈这些,我们要迟到了。”
“我不去!”
“现在不是明确关系的时候!列娜!”
妻子沉默着。
“那好吧!”费利蒙诺夫话中含着一丝勉强可以察觉的恼火。“我能对你说的只有一点:我很爱你……”这时他瞥了一眼手表。“喔,对不起,奥地利人是非常遵守时间的人,迟到很不好……”

在费利蒙诺夫搅乱了的私生活中,关系越来越紧张。他奔走在两个女人之间,对两个人撤谎,竭力不去想,如果妻子知道他的情史会怎样。
费利蒙诺夫上气不接下气,简直是飞也似地奔进了莉达的房间;
“我总共只有一会儿时间,把预订到的东西送来……”
费利蒙诺夫已经给莉达送食品了,这一点证明他陷得已经很深了。
“哟!谢谢,我也在关心你:我给你买了双拖鞋,免得赤脚在地板上走来走去。”
“多好的拖鞋!”费利蒙诺夫由衷地对礼物感到高兴,“谢谢!”
“试试!”
“现在不……要知道,我要在星期天试。顺便说一下,肉应该放进冰箱……”
“怎么,你打算星期天到我这儿来?”莉达不相信。
“为什么不?”费利蒙诺夫傲慢地反问她。
“那你对家里说什么谎呢?”
“说谎——这是什么意思?我从来就不撒谎!问题是,星期天以雅罗斯拉夫·斯捷潘诺维奇为首,我们全班人马,”情人神秘地解释说,“打算对市场来次袭击……你知道,画家在哪里卖自己的画?”
“我听说,是在那里,据说非常有意思!”
“就是这么回事,我要在那里呆多久。谁也不知道,但是只要一解脱,我就马上赶到你这儿来。”费利蒙诺夫对自己的机灵感到很满意。
“列尼亚,我也想去那里,”莉达嘀咕说。
“喔,不行!”
“但我很想……”
“不,莉达奇卡,这不可能,在那里不是我一个人。”
“你别操心,我将保持距离,然后我们就在汽车旁碰头。不就完了……”
“不,莉达奇卡,不行,那里会有我们的人……他们认识你……”
“那就请便呗!”莉达拥抱着费利蒙诺夫。她知道,这会使他不便拒绝。
“好吧,既然你这么想去……”费利蒙诺夫屈服了。
“肉给你做什么吃?”
“随你!”费利蒙诺夫忽然想起来,便不加掩饰地改口说,“也就是,嗯……自然,做炯牛肉,这是你的拿手菜。”
“好!我与炸土豆一起做。也许,你会留下来?”
“莉达,无论如何不行。有一大堆事情。星期天见,好吗?”
费利蒙诺夫走了,像被风一下子刮走似的。

星期天早晨,业余时间管理总局的领导们准备去突击检查自发的、未经任何入批准的展览……天却突然下起雪来。
费利蒙诺夫吃过早餐,但是既无黑鱼子酱也无红鱼子酱。
“我始终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费利蒙诺夫很恼火,“下着雪,你又容易伤风感冒……”
“没关系,我会穿暖些。再说,那里据说很有意思。”妻子的声音钢铁般坚定。
“但我是去办事,那里有我们的全套人马,以雅罗斯拉夫·斯捷潘诺维奇为首。跟这些画家会产生一系列问题,需要及时解决。”
“你别怕,我不会妨碍你。我会保持距离,然后在汽车旁碰头,”叶列娜甚至没有想到,她一字不漏地重复了情敌所说的理由。
“你使我在上司面前处于一种尴尬的境地,”费利蒙诺夫预感到会有一场不可避免的灾难,因此全力表示反对,“说是来办事的,可倒好,为什么带妻子一起来了!”
“我也不坚持,我可以坐出租车去!”妻子似乎无所谓地说,便到壁橱里去拿皮大衣。
“既然你这么想去,那就一起坐车去吧!”费利蒙诺夫屈服了,因为再反对是没有用的……

画家们从地下室、半地下室、搁楼、窝棚和其他缝隙里钻出来,将自己的作品摆满了城郊的公园。在这个集市上展出各种流派的造型艺术,从总是准许的所谓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作品到从来也不允许的其他流派的作品……
雅罗斯拉夫·斯捷潘诺维奇带领着领导人一行,随着一幅又一幅他所不憧的画出现在面前,他的火气也越来越大……
叶列娜如此竭力要来集市并非偶然。在这种情形下,绘画最不令她产生兴趣。嫉妒的感觉提示着她,费利蒙诺夫不会平白无故地反对她与他一起去市场看看这种无可指责的愿望的。叶列娜寻找莉达,而且找到了她。莉达正摆出姿势让画家作画。根据广告,这画家在20分钟内为顾客画好一幅肖像画,收5个卢布。
“对不起,莉达,可以叫您离开一会?”叶列娜咬了咬嘴唇,对莉达说,“我们到边上去。”
雅罗斯拉夫·斯捷潘诺维奇一行,对于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并拿上街卖,既感到他火又很优虑。他们准备通过批评家的批评,通过组织和领导画家的做法,来制止这种状况。而此时费利蒙诺夫顾不上公务,撇下领导,赶到两个气冲冲的女人面前。
“我看,这里有不少有意思的画像!……”费利蒙诺夫说。
“把钥匙给我!”妻子要求说。
“您好,莉达!”费利蒙诺夫佯装与她打招呼。
“您好!”莉达毫无热情地回答着。
费利蒙诺夫把住宅钥匙递给妻子。
“不是这些钥匙。我有家里的钥匙。要汽车钥匙,”叶列娜硬铮铮地继续说。
“列娜,我请求你……别开走!”费利蒙诺夫忙乱地在口袋里掏钥匙,把有车钥匙的坠子给了妻子。
“你使我感到厌恶,”叶列娜收起钥匙,打断他的话。
“列娜,列诺奇卡,如果你认为,我和莉达之间——”费利蒙诺夫说话变得结结巴巴,“有什么的话,那么,我要你相信,你错了……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也不可能有……”
莉达宽容地笑了起来:
“哎,列尼亚,列尼亚!”
叶列娜出其不意地附和着她,以毫不掩饰的轻蔑说:“哎,列尼亚,列尼亚!”
“等等,雅罗斯拉夫·斯捷潘诺维奇在这里,我还不能走……”
“办公事吧,列尼亚,办公吧!”妻子走开时羞辱他说。
苏罗娃怀着贪婪的兴趣注视着他们,推开妨碍她看见这幕家庭丑剧的人。
费利蒙诺夫发狂地走近莉达。
“你跟她胡说些什么?”
“列昂尼德·谢苗诺维奇,我请您永远别再在上班的时候给我打电话,也别再上我家!”
莉达消失在人群中。

晚上,在家里,叶列娜下定决心,把两只沉重的箱子搬到楼梯口,然后回到家里,细心地锁上了进房间的门。
费利蒙诺夫像一条挨打的狗一样回到家里。他坚信,挨打还没有完。他从电梯间出来,不知所措地望了一眼箱子,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想要开门,但门不仅上了锁,而且还加了链条。
“放我进去,列娜!”费利蒙诺夫朝狭窄的门缝里喊道。
但叶列娜很坚决:“我从列宁格勒回来时,你吹笛子……你以为,我相信了这是医生给你出的主意?顺便说一句,你大衣上的扣子快脱落了,就请她给缝好吧!”
费利蒙诺夫明白了,这场游戏输了,于是便装得神气十足地说:“她会缝好的!”
“你的高领毛线衣,我来不及送到洗衣店去,你弄上了汁渍,请她……”
“她会送去的!”
“咖啡色便鞋上后掌……”
“她会去打的……”费利蒙诺夫不让她说完。
“我已倦于生活在肮脏的欺骗中,”叶列娜结束吵嘴,说,“我要竭力把你从生活中勾销掉。”
妻子通过门缝,把装有长笛的盒子扔出来。
“卑鄙的吹笛手!……”
下着霏霏湿雪。费利蒙诺夫拿着自己的财产,朝街上蹒跚走去。
他走过自己原来的汽车时(它停在一排其他车子中),怀着侥幸心去拉车门,但叶列娜将车锁得好好的……

铃声唤醒了莉达。它响两次。莉达披上便衣,从房间里跑出来,奔向门口。
“谁在那里?”莉达充满睡意,不满地问。
“是我,列尼亚!”费利蒙诺夫愁苦地说。
莉达看了一下门眼,楼梯口很暗。
“莉达,放我进去!我离开家了!带着东西!”为了使她相信,他还提起了两只箱子。
“现在几点?”
“1点15分……”
莉达彻底醒了。
“难道是自己离家的?还是因为行为不规被撵出来的?”
“莉达!”费利蒙诺夫含着责备的口气说,“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是因为爱你才离家的!”
“不,列昂尼德·谢苗诺维奇,你不具备这种感情!”
“开门吧!”费利蒙诺夫请求着。
“对不起,列昂尼德·谢苗诺维奇,这里不是旅馆!”莉达爱费利蒙诺夫,拒绝他过夜她的心里并不好受,但是他的背叛行为还记忆犹新……
费利蒙诺夫遭到两个女人的抛弃。这一夜就在库尔斯克车站流浪……
第二天早晨这个无家可归者在附近的电话亭里给妻子打电话。叶列娜一听到这个坏丈夫的声音。便扔下了话筒。他乘地铁去上班……精神萎靡的费利蒙诺夫往医务所打电话。
“莉达,这是我!我想见你!”
莉达沉默了一会,只是后来才说:
“您拨错电话号码了!”
那一天晚上,费利蒙诺夫孤苦伶仃地坐在莉达屋子附近的台阶上。……
莉达回来了。
费利蒙诺夫站了起来,跟在莉达后面吃力地走着。
“我想吃东西!”登上楼梯时,费利蒙诺夫低沉地说。“给我吃点东西吧!”
“您早就呆在这里了?”
“很久了。我很想吃……”费利蒙诺夫怕不放他进去,便又重复了一遍。
“好吧,”开门的时候莉达说,“您款待过我晚餐……只是因为这一点,我也要给您吃东西。”
在房间里费利蒙诺夫一下子就坐到桌子旁。莉达打开冰箱。
“火腿,对不起,没有。您曾经拿什么来诱惑过我的?”
“鱼子酱?”费利蒙诺关提醒说。
“鱼子酱是有的,用西葫芦做的。”
费利蒙诺夫贪婪地急急吃起来,然后突然说:“在这件事情中最可怕的是,我失去了你……”
“您有了进步,”莉达冷笑说,“您开始弄明白了点什么!”
“我有这样的感受,”费利蒙诺夫继续说,“我仿佛是块木头,人家锯了我!”
“您是自己锯自己!”莉达说。
“我知道……”费利蒙诺夫同意道。他看了一眼莉达,又说,“出个主意,什么地方我可以租到房间?”
“这是您的问题,”莉达直截了当说,“到底为什么您老是赖到我这儿来?顺便说一句,您的财产呢?”
“在库尔斯克车站寄存处!”费利蒙诺夫回答说,“我把车留给妻子了,只拿了个人用的东西。”他沉默了一会,突然问:“也许,你能提供一个角落给我?”
“哪里还有什么一个角落?”
“四个角落中任何一个!”
这个提议是出乎意料的,莉达皱起了眉头。
“晚了,列昂尼德·谢苗诺维奇,您真的已经失去了我……”
费利蒙诺夫从桌旁站起来,顺从地向门口走去,他不表示反对,不劝说,不表白,这反而打动了莉达。
她开始可怜起费利蒙诺夫来。
“您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您的风度到哪儿去了?”
“不要这样,莉达,”费利蒙诺夫怨艾地请求说,“别置我于死地!”
“您会穿得破旧,失去体面,”莉达说,“好吧……我让您来……”
费利蒙诺夫高兴地说:
“莉达,谢谢……我的太阳……”
但是莉达制止了他。
“只是不许干蠢事!帮忙搬一下衣柜!”
“为什么要移动它?”
“我想跟外人隔隔开!您记住,我留您仅仅是作房客。”
“我就要这样,”费利蒙诺夫点了下头说,“我就住在衣柜后面!我成了什么废物了!”他想了一下,又补了一句:“过去就是个废物!”

第二天早晨,在总局旁边,一辆公共汽车停了下来。莉达从后门跳了下来,费利蒙诺夫则从前门跳下来。他们装作互不认识。
莉达向局里走去,费利蒙诺夫迟延了一会,似乎考虑了一下后,甚至向旁边走去,但后来也快步朝那扇门走去。
当费利蒙诺夫经过穿着民警制服的柳霞时,照平常一样出示了通行证。柳霞看见女友的情夫便笑了起来,做了个允许通行的手势。
费利蒙诺夫要柳霞代他保守秘密,可是局里的同事包括上司都已知道他住在莉达那里的事,并劝他不要这样做,因为他正面临着要高升,而跟心爱的女人在一起是违反道德的,跟不爱的妻子一起生活才是符合准则的。

莉达在走廊里擦地板。
“莉达,我讨厌住在衣柜后面,”费利蒙诺夫抱怨说,“是否可以把它搬回原处?”
“不喜欢,就走呗,”莉达无情地答道,“有的是康庄大道!”
“你干嘛对我这么粗鲁?”
“我哪里会有教养呀?”莉达挑衅地回答说,“母亲在纺织厂工作,喝酒很厉害,父亲很早很早就跑掉了……我配不上你……”
响起了长时间的铃声,接着又是一下。
“两次铃响,是找你的!”费利蒙诺夫感到惊奇,“是哪阵风把谁给刮来了?”
莉达朝嵌在门上的门眼看了一下,低声告诉说:
“苏罗娃!”
费利蒙诺夫充满了惊惧。
“这可不行!”
“快跑里躲到柳霞房间去!”莉达宽容地出了主意。
费利蒙诺夫本已开始跑了,但及时改变了主意,镇定下来。
“把你的围裙给我!”
“干什么?”
“马上就能看到。”
莉达解下围裙,费利蒙诺夫将它系在自己身上,在水桶里浸了浸抹布,开始起劲地抹起走廊的地板来。
“放进来吧!”

莉达打开门,苏罗娃,后面跟着她的侄子,没有发现费利蒙诺夫,很快开口说:“晚上好,对不起,列昂尼德·谢苗诺维奇,嗯……在您这儿吗?”
“列昂尼德·谢苗诺维奇在家,”莉达殷勤地微笑着,“这就是他!”
苏罗娃看见费利蒙诺夫蹲着,认真地用抹布在地板上抹来抹去,惊呆了。
费利蒙诺夫也不直起背,拧干抹布,说:“这个星期是我们打扫公用地方。”
莉达立即加进来演戏:
“列尼亚,歇一歇,过后再擦完它。”
苏罗娃感到很不好意思。“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费利蒙诺夫挺直身子,像个真正的师傅那样,在围裙上擦干手,把他们让进房间。
“再晚点你就碰不到我了,我要去商店买面粉和酵母。”
“还有油!”莉达提醒说。
“我看见您很忙,”苏罗娃结结巴巴说,“但我有件不幸的事……”
“那就讲出来吧!”费利蒙诺夫不让她讲完,说,“我先得搞一下熨斗,”他拿起熨斗,“不然,它不烫,熨起衣服来很费劲,莉达,把螺丝刀拿来!”
莉达不动声色地把螺丝刀递给他。
原来,苏罗娃的侄子基里尔因冒充纠察在树林里敲诈谈情说爱的人而被学院开除了。因此,苏罗娃请求费利蒙诺夫向院长求情。基里尔正是曾经对费利蒙诺夫罚过款的年轻人。
费利蒙诺夫本来心里恨这个年轻人,但此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他对基里尔说:
“你能扮演搬运工的角色吗?”
“我全都行。”
“那么把衣柜搬到角落里!”费利蒙诺夫指了指往哪儿搬,转向莉达,问:“你不反对吧?”
莉达没有吭声。
费利蒙诺夫期待地望着她。
终于莉达作出了决定,说:“你是主人,你就安排吧!”
基里尔一个人搬好了衣柜。
费利蒙诺夫望望基里尔说:“你这个搬运工角色扮得不错。”
“你,当然,想要帮他忙了?”莉达颇感兴趣地问。
“我试试!”费利蒙诺夫回答。
已经在楼梯口了,苏罗娃示意基里尔,让她和费利蒙诺夫单独呆一会儿。基里尔消失后,她便悄悄地好心说:“列昂尼德·谢苗诺维奇,对不起,您这一步跨得可真好!我们大家对这一切,”她用手指了一下周围,“都不喜欢……我是出于最好的动机说这番话的……”
费利蒙诺夫急于要摆脱苏罗娃。
“热尼娅,走吧,我需要抹地板!”
他回到房间,满怀希望地问莉达:
“你喜欢我了?”
“你是不可模仿的,地板擦得非常好。”
“有理由认为,你原谅我了?”
“这是因为我导个无原则的人!”莉达回答说。费利蒙诺夫则幸福地欢呼起来:
“我从来也没有想到过,无原则是这么好的品质。”
莉达温情脉脉地望了费利蒙诺夫一眼,嫣然一笑说:
“但是,主要的是,列尼亚,你弄坏了熨斗,必须得买个新的!……”

过了几天,也许是一个星期。众所周知,幸福的人是不注意时光的。莉达和费利蒙诺夫彼此相爱,非常幸福……
可是叶列娜在这段时间里却极为不幸。丈失不在使她难以忍受。她开始寻求和解的途径。有一天傍晚,工作日结束了,总局的工作人员匆匆回家时,苏罗娃和费利蒙诺夫一起从门洞里走出来。费利蒙诺夫还是执拗地继续遵守着秘密约定。他和莉达上班分开来,回去也各自单独走,虽然这已经没有意义,因为机关里没有哪个人不知道他们的关系。
“这家喻户晓的改革,光是说……”苏罗娃唠叨着,“老的破坏了,什么新的也没有建立起来……啊,多么让人高兴的意外呀!”
叶列娜吸引了苏罗娃的注意。她穿着豪华的北极狐皮大衣,正从汽车里出来。她朝过去的丈夫迎面走来。苏罗娃则客气地退到一旁,但那里可以听到和看到一切。
“我该为你效什么劳?”费利蒙诺夫饶有兴趣地问。
叶列娜不经心地把钥匙串递给他:
“这是什么钥匙?”
“小的是开信箱的,让你好来取邮件,接着是车钥匙,让你有车好坐。这毕竟是你的车。新钥匙是家里门上的,这可不只是我的,也是你的住宅……”
费利蒙诺夫警觉地说:
“你是投降还是进攻?”
“两者都不是。没有你,我很不好过。我有多傻,弄出了这一堆麻烦事……”
这时莉达从楼里出来了。她立即就发现费利蒙诺夫正跟妻子说话,便一动不动地呆住丁。
费利蒙诺夫把钥匙放到口袋里。
“我老实承认,很高兴看见你。你看起来非常好。”
这时他发现了莉达。叶列娜也看见了她,全身都紧张起来了。
“对一个被抛弃的女人来说,”她尽可能无忧无虑地说,“我当然看起来让人吃惊。我享受着自由。我没有丝毫需要操心的事,没有任何责任。我不用做午餐,不用跑商店,光吃馅饼……今天我到父亲那里吃晚饭,要说我们分开了吗?”
看得见,在他们身后,莉达走向公共汽车站,排到不长的队伍里。
“他不知道吗?”
“还没有。只要你没有说过……”
“我没有说过……”费洲蒙诺夫很快证实说。
“那我也暂时不说。”叶列娜仿佛顺便说。
公共汽车来了,除了莉达,所有的人都上车了。车开走了,莉达留下等着。
“别忘了代我致意,就说,我……出差去了……”费利蒙诺夫明显地显得很困窘。
“现在我回家,”叶列娜最后说,“我会哭一个晚上的。”说完,便很快走开了。

费利蒙诺夫患了流行性感冒,莉达悉心照料着。他有时发烧,陷于昏迷,做着各种各样的梦。一次梦见改革推进了,总局被撤销,大家都另谋生计。苏罗娃干起以前侄子干过的冒充纠察的事,米亚索耶多夫带着孩子在乞讨。
费利蒙诺夫本想回去当吹笛手,但是未能通过竞争,得了倒数第二名。他没有什么出路,也没有其他本领,只有以求施舍为生。他好不容易在大剧院旁占据了一块热闹的地方。他坐在折叠小凳上,穿着加拿大熟羊皮短皮袄,胸前挂着一块小牌子,上面写着让人怜悯的几个字:“请给过去的官员施舍吧。”费利蒙诺夫吹着笛子,但他吹得不怎么样,这没有关系。我们的人民是善良的、富有同情心的,因此,过往行人把零钱扔进装过鱼子酱的罐头里,它就放在费利蒙诺夫脚跟前的雪地上……
……一辆“海鸥”婚车驶近乞讨者费利蒙诺夫。从车里走下穿着白色婚服的叶列娜。她随手向鱼子酱罐头丢去一张100卢布的钞票。
“你不惋惜100卢布吗?”费利蒙诺夫惊讶地问。
“给你那姘妇买点什么吧!”过去的妻子轻蔑地说。
“海鸥”载走叶列娜去参加婚礼。莉达来了,她送午餐来。
“歇一会吧,趁热吃!”
“我今天创造了个人纪录——124个卢布!”费利蒙诺夫夸耀着。
“好样的!我给你送来了焖牛肉!”
费利蒙诺夫很有胃口地吃起来,但是却不给他太平地吃。女民警柳霞举手行礼说:“公民,跟我走!”
“什么理由?”要饭的恶狠狠地问。
“根据法律禁止乞讨!”柳霞一字一句地说。
“对不起,没有这样的法律!”费利蒙诺夫开始争辩起来,“因为我们社会主义国家是没有乞丐,也不可能有乞丐的!”
费利蒙诺夫在惊恐中醒了过来。他躺在莉达房内的沙发床上,被人关心地盖上了毛毯。
费利蒙诺夫看见了俯向他的莉达那忧心忡忡的脸。
“你怎么样?”她温柔地问。
摆脱了恶梦,费利蒙诺夫朝莉达笑了一下,轻松地叹了口气。
“梦见了令人厌恶的事……我醒来,你在这里……真好……仿佛我又重新回到了童年,而你则是我妈妈!……”
莉达吻了吻病人。
“我要赶去上班了。午餐在冰箱里。”
“我出去散散步,行吗?”
“只是别太久,裹严实些。”
不久费利蒙诺夫就从莉达那所楼房的门洞里走出来……

费利蒙诺夫发现自己的汽车轮子被人偷走了。正在此时他的副手伊克沙诺夫来帮他换上了轮子,他原是司机,上级提升了,也就把他安插当了干部。
“好……您可以开了!”伊克沙诺夫弄好了轮子,又表示信任地补充说:“雅罗斯拉夫完了,要他退休。”
“您为什么这么说?”
“您今天看过报纸了吗?没有给英雄称号,而只是荣誉勋章……您自己也明白!”
费利蒙诺夫点点头。
“请原谅我,我有一个劝告——回到家庭去,”伊克沙诺夫继续说,“不然您的前程就完了。我坦率地说,您坐雅罗斯拉夫这把交椅也符合我的利益。”
“对您有什么?”
“那时您再帮我坐上您的交椅,”伊克沙诺夫笑了一下说。
“您对此有把握?”费利蒙诺夫不无满意地回味起副手的话来。
“您可需要有自己的人?”
“那您是我的人啰,是吗?”
“您有权势,我便是您的人,”伊克沙诺夫厚颜无耻地说。

又过了两天,费利蒙诺夫心里已酝酿成熟了背叛的念头。但莉达一点也没有猜到。她与恢复健康的费利蒙诺夫决定去电影院。她的情绪相当好。伊柳济翁电影院在上映卓别林的《城市之光》。去那里很远,他们坐汽车去。
在电器商店附近,莉达请求停一停:
“请在这里停下来,我顺便去买只熨斗。”
“只是别太久,要不我们去电影院就迟了。”
“我一会儿就回来!”莉达跳出了汽车。
剩下费利蒙诺夫一个人,他陷入沉思。
突然,费利蒙诺夫也从车里走出来,在人行道上来回走着,接着他走近电器商店的玻璃橱窗,透过它看见莉达已经把发票交给收款处。
费利蒙诺夫毅然回到汽车边,坐进汽车,启动马达,疾驰而去。
当莉达手拿买好的熨斗来到街上时,费利蒙诺夫的汽车已经不在了。莉达不解地四面张望,开始等待……
而费利蒙诺夫已经用钥匙打开了自己家的门。他悄悄地走进走廊,倾听着。
从房间里传来了敲击打字机的声音,在门砰的一声关上时,打字机的声音停了下来。
费利蒙诺夫不脱大衣,睨了一眼房间。
叶列娜坐在堆满了书和杂志的写字台旁,姿势很不自然,也不转过身来。
费利蒙诺夫在过道里脱下大衣、皮鞋,把脚伸进便鞋,跨进了一如以往的未来。
现在叶列娜转过身来了。
他们的目光相遇了。
妻子克制着胜利的微笑,回身工作,打字机重又嗒嗒响起来了。
费利蒙诺夫轻松地吁了口气,亲切地抚摩着录像机,打开它,坐到他喜爱的圈椅里看起两个月前没看完的美国恐怖片来。

这个早晨终于降临了,费利蒙诺夫已经等了许多年了。今天他穿得特别仔细。
叶列娜递给丈夫一条领带。
“你建议这条?”费利蒙诺夫问。
“是巴黎货!……我早就买了,但珍藏了起来,为了今天这样的场合!”
“谢谢你,列娜奇卡!”费利蒙诺夫吻了一下妻子,“我很高兴,我们又在一起了。”
叶列娜望着丈夫的眼睛,说:
“现在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困难时期,列尼亚,我要做到一切,使你不生气。我相信会好的。”
“是的……”费利蒙诺夫同情地说,“妻子是不轻松的职业……”
“说到底,成千上万的男人是跟不爱的妻子生活,”叶列娜勉强笑了下,“也没什么……仍然是幸福的!”
黑色的伏尔加车在费利蒙诺夫的屋子旁等着。费利蒙诺夫走出门洞。司机殷勤地打开后面的车门。
叶列娜站在窗前看着这一令人愉快的场面。她的眼中噙着泪水。
费利蒙诺夫靠在伏尔加车的后座上。昨天这车载的还是雅罗斯拉夫·斯捷潘诺维奇。费利蒙诺夫感到很惬意,就像生来就是坐专用轿车上班的人那样。然而,载着一个仪表庄重的人物的一辆长长的黑色海鸥车超过费利蒙诺夫的汽车时,他的兴致就稍稍低落了一些。
费利蒙诺夫想,看来,应该催促一下岳父,使他的职位正式相当于部长级别,那时他也该有一辆海鸥车了。
“但不是一下子就会有一切,”费利蒙诺夫制止自己,想,“在我们这一行里,重要的是有耐心。”
驶近由他领导的总局时,费利蒙诺夫赶过了刚被一群乘客从拥挤不堪的公共汽车里推出来的莉达和柳霞。
“他弄到了黑色伏尔加车、私人秘书和一切,”柳霞怀着恶感说,“可一切全是以背叛你为代价的,不然,他看不到这些……”
“至少我不是那么廉价!”莉达用一种痛苦的讽刺语调开玩笑说。
这时费利蒙诺夫已经走出汽车。他发现了这两个妇女,有一瞬间迟疑了一下。
莉达和费利蒙诺夫在远处彼此对望了一下,没有打招呼……这样的见面多少破坏了费利蒙诺夫喜气洋洋的情绪。
然而,他还是神气地在走廊里走着,尊严地接受着工作人员的问候和祝贺。
从他那毫无热情的脸上,很难猜到,他的内心翻腾着多么强烈的充满矛盾的感情风暴。
费利蒙诺夫走进办公室,与前来取照片的前任不期而遇,彼此都很尴尬。电话铃响了。原来是费利蒙诺夫的岳父向他表示祝贺,并送了一份礼——恢复建造新大楼。雅罗斯拉夫·斯捷播诺维奇不告而别。与此同时,莉达也提出了辞职申请。

费利蒙诺夫办公室里正在开会。费利蒙诺夫踱来踱去,正说着感人的话结束会议:
“我问自己,我和你们是否做了一切,使公民的业余时间不空闲?我回答自己,不,远不是一切!现在可是另一个时代,要求我们有广阔的思维!我们的艺术之不幸就在于……”
说到这里,费利蒙诺夫顿住了。他从窗户里看见莉达正头也不回地在冬天的街道上向哪儿走去。
费利蒙诺夫目送着她。他感到,她是永远离去了,这是难以忍受的。费利蒙诺夫心口猛地被扎了一下。
他意识到,莉达永远从他的生活中离去了,回到她那里去也是不可能的了,他不能破坏自己前程。他感觉心脏疼痛,但正像所有好虚荣的人那样,他善于忍耐,并认为,他也能忍过这一疼痛……
费利蒙诺夫转身离开窗口。
“这样,我们艺术之不幸在于,总有人管着它……常常是无知地管着。说到这里,我想讲一个东方的传说。如果将一只啼鸣的小鸟捂在手里,它自然会闷死……如果松开拳头,它就会抖动起来,飞向自由,但如果完全张开手掌,它就无须飞了……它……”他感到心脏剧烈疼痛,但仍然讲完话,“它将啼啭……在这个意义上……啊……”费利蒙诺夫砰地倒在地上。
下属中掀起一片惊慌。

急救车疾驰而来救护费利蒙诺夫。莉达沉浸于不愉快的思绪之中。开始她只是机械地朝救护车望望,后来她看见救护车驶向总局的门洞。一种神秘的女性的感觉提示着她,费利蒙诺夫情况不好。她不加思索地往回跑去。
莉达冲进办公室时,医生已经签署了死亡证明。
“我不愿他死!我不许!你们从这里走开!所有的人!”
莉达俯向费利蒙诺夫。
“列尼亚,你别死,我爱你……”
莉达拥抱着费利蒙诺夫,吻着他,抚摩着他的脸,恳求着:
“我的亲人!只是你别死!我求求你,恳求你!我爱你!天哪,做做好事吧!我唯一的,列涅奇卡!……”
此时发生了按医学科学规律来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不知是医生弄错了,还是爱情战胜了死亡。费利蒙诺夫突然叹了一口气,他的眼睑颤栗了一下。
莉达跳起身,打开门,奔向医生们,喊了起来:“快!救救他!我求求你们!他睁开眼了!他活着!”
急救人员跑进办公室,俯向费利蒙诺夫。现在莉达看见的只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的后背。她听见声音说:
“有心音!有脉搏!”
“血压测出来了,60/40!”
“能自己呼吸了,正在恢复知觉。”
莉达觉得自已是个外人。她打量了聚在办公室门口的费利蒙诺夫的同事们,便慢慢走开了。
同事们让开路,放莉达出去,谁也没有阻拦她,谁也没有对她说一句话。莉达沿着走廊离去,走下楼梯,然后在街上走着。她感到空虚、不幸。她知道,谁也不需要她……

……因为费利蒙诺夫复活了,立即把他从那个世界退了回来。
被抢救过来的费利蒙诺夫急速地在苍穹飞翔,飞回地面上来。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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