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圆圈

评分:
6.0 还行

原名:دایره又名:七女性(港) / 圆圈 / Dayereh / The Circle

分类:剧情 /  伊朗   2000 

简介: 本片讲述了7个伊朗女性的悲惨故事。妇女从医院领到了尚在襁褓中的女儿,但是她并不开

更新时间:2016-01-13

生命的圆圈影评:《生命的圆圈》电影剧本

《生命的圆圈》电影剧本

出品:伊朗,2000年
导演:贾法尔·潘纳西(Jafar Panahi)
编剧:坎柏兹亚·帕托维(Kambozia Partovi)
摄影:巴哈拉·巴达克襄尼(Bahram Badakhshani)
主演:佛瑞丝黛·莎德·欧拉菲(Fereshteh Sadr Orafai)、艾尔罕·莎波克达金(Elham Saboktakin)、玛莉安·阿曼尼(Maryiam Almani)、娜吉丝·玛密札黛(Nargess Mamizadeh)
获奖/提名:2000年第57届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最佳影片奖;2000年圣赛巴斯蒂安电影节费比西年度影评人奖;入选2000年纽约电影节、温哥华电影节(“现代世界”单元)、东京电影节、釜山电影节、台北电影节开幕影片;TIME杂志2000年度十大佳片之一;2001年新加坡国际电影节最佳亚洲电影奖提名;2001年乌拉圭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最佳观众票选影片、最佳专家票选影片以及OCIC奖特别表彰。
编译:葛向北

序幕
黑暗的序幕下面传来一个妇女生产时的阵阵呻吟,还有护士的安慰、鼓励和加油声。但撕心裂肺般的呻吟声仍不断从产妇那里传来……
终于,“哇……”的一声响起,宣告着一个新的健康的生命的到来。

内景·白天·医院里
一扇白色的探视窗打开,一个白衣白头巾的护士向外面大声呼叫苏玛兹家属:“苏玛兹·哈拉米,苏玛兹·哈拉米,谁是苏玛兹·哈拉米的家属?”
身着黑袍头戴黑头巾的老妇人走到窗前回答:“我是。”
护士:“你好。”
苏玛兹的母亲:“你好。”
护士:“很好,母子平安。恭喜你,是个女孩。”
苏玛兹的母亲问道:“一个女孩?”
护士:“对,是个千金。”然后推上了门上的小窗。
苏玛兹的母亲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她在窗口站了一会儿,然后犹豫地伸出手拍了拍窗户。
另一个护士打开窗户问:“什么事?”
苏玛兹的母亲:“对不起,我女儿生孩子了,但还没告诉我是男是女。”
护士:“没人告诉你吗?”
苏玛兹的母亲:“没人。”
护士:“我去问问。”她走进去问了一下,然后出来微笑地对苏玛兹的母亲说:“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
苏玛兹的母亲仍然不相信地问:“女孩?”
护士:“对。”
苏玛兹的母亲再次问道:“你真的确定?”
护士:“确定无疑。”
苏玛兹的母亲:“但是超声波显示是个男孩。”
护士耐心地向她解释:“有时会是这样的。”
苏玛兹的母亲(伤心地):“我女婿会很生气的,他们会坚决要求离婚,他们想要个男孩。哦!我可怜的女儿……”
护士安慰她说:“一切都会好的。”然后关上了窗户。
苏玛兹的母亲失望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来,沮丧地朝前走去。她低垂着眼帘,满脸的忧伤和难过,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这时两个年轻的女子迎上来,她们是女婿家的人。她们一边亲苏玛兹母亲的脸颊一边兴奋地说:“恭喜你!”
苏玛兹的母亲:“谢谢。”
其中一个女子:“很报歉我们来晚了,他们刚刚通知我。我们的小男孩怎么样了?”
苏玛兹的母亲:“不知道。”
那女子惊异地问:“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不知道情况吗?”
苏玛兹的母亲(失望地):“不知道。”她不敢把那个令人沮丧的消息告诉她们,虽然她清楚她们很快就会知道。
那女子:“那我去问问。”然后,她们从苏玛兹母亲的身边走开了。
苏玛兹的母亲失望而无奈地看着她们走开,仿佛看见女儿那不幸的后半生。她转过身继续步履蹒跚地向楼梯方向走去。她边下楼梯边听着那两个女子和护士的谈话。
女子:“对不起,苏玛兹·哈拉米是否生了?”
护士:“当然,是个女孩。”
女子:“但他们想要个男孩!你确定是个女孩?”
护士:“对,是个女孩。”
苏玛兹的母亲沿着螺旋状的楼梯一步一步向下走,双腿有如灌了铅似的沉重。护士的声音渐渐听不到了,那两个女人会是什么心情?唉——母亲在心中长叹一声。在楼梯口,她遇见了她的另一个女儿,苏玛兹的妹妹。
苏玛兹的妹妹问她:“你要去哪儿?”
母亲反问:“你去哪了?我到处找你。”
苏玛兹的妹妹:“出什么事了?”
母亲(失望地):“你姐姐生了个女孩。”
苏玛兹的妹妹(吃惊地):“他知道吗?”
母亲:“他们全家都在楼下,情况很糟。他们在盼望一个男孩。”
苏玛兹的妹妹:“上帝呀!”
母亲:“我可怜的女儿!去把这个坏消息告诉你舅舅。”
苏玛兹的妹妹把手中的鲜花交给母亲,答应道:“我马上就去。”
母亲:“赶快!”
妹妹转过身,焦急地沿着楼梯继续向下走,来到医院大厅,四处寻找舅舅。她伸头在人群中张望了一下,没有看见舅舅,然后走出医院。医院门口的电话亭外,站着两个年轻的蓝衣女子,她们似乎正焦急地看着电话亭中正在打电话的人。苏玛兹的妹妹走过去,拍了一下其中高个子女子的后背说:“对不起,你有零钱吗?”
那高个子女子摸了一下身上:“没有。”
苏玛兹的妹妹道了声谢,然后匆匆走了。

外景·白天·医院外的大街上
正在电话亭里打电话的中年女子名叫莫丽迪,而等在电话亭外的那个高个女子名叫奥瑞苏,矮个女子名叫娜吉丝。她们今天上午刚从监狱里出来。
莫丽迪挂了电话,走出来对奥瑞苏说:“没打通。”
奥瑞苏:“那怎么办?”
正说着,一个倒卖外币的人从她们身边经过,边走边小声喊:“要马克吗?要美元吗?”
她们看了他一眼,莫丽迪接着说:“谁有金链子?”
娜吉丝答道:“我有。”说着快速地从脖子上解下了项链。
奥瑞苏对莫丽迪:“给我电话号码。”
莫丽迪接过娜吉丝的金项链,顺手又将电话号码递给了奥瑞苏,说:“在这儿等着,我把它卖了,很快就回来。”说完,莫丽迪急匆匆地走了。
奥瑞苏走进电话亭,准备继续打电话。
这时,一名男子从她们身边走过,向她们说了一句:“就你们两个人吗?”然后走了。
奥瑞苏紧张地探出头来问娜吉丝:“他说什么?”
娜吉丝掩饰道:“没什么。”
奥瑞苏不信,跟娜吉丝说:“等在这儿。”然后急忙去追那个男子。
娜吉丝怕出意外,喊了她两声,见她没有回答,又转过身喊莫丽迪。而莫丽迪正背对她向前走着,也没有听见。娜吉丝没办法,只能焦急地左看看,右瞧瞧,盼望她们两人都平安无事。
这时,只见奥瑞苏冲上前去,一把抓住那名男子,推搡着大声说:“你刚才说什么?我要教教你如何说话!”
那男子尴尬地向路人说:“她疯了!”
娜吉丝这时仍站在电话亭前看着奥瑞苏,又转头向莫丽迪走的方向看了看。突然,她看见一白衣男子撞了莫丽迪一下,就飞快地跑了,而莫丽迪也急忙追了上去。白衣男子转了个弯儿,不见了。莫丽迪蹲在地上,捡着被那白衣男子撞掉的东西。这时,一个警察在莫丽迪身边站住了……
娜吉丝一看到警察,急忙跑到正在吵架的奥瑞苏身边,拉开了与别人纠缠不清的奥瑞苏,着急地说:“他们正在拘捕莫丽迪。”
奥瑞苏一听,也顾不得和那个男人吵架了,连忙拉着娜吉丝向莫丽迪的方向跑去。可是跑到一半,她们突然停住了脚步,急忙躲到路边停靠的一辆汽车后面。因为她们害怕被警察看见,她们害怕被警察盘问,她们对警察有种本能的恐惧心理。只见她们不时紧张地从车后探出头来,看着正在力图向警察解释着什么的莫丽迪。
只听警察在说:“你说够了没有?跟我们走吧。”
这时,警车上的扩音器在响着:“把车开走,别停在这儿……那辆灰色的车,靠边儿开,你挡路了……快开走……保持道路通畅……”
警察的呼喊使娜吉丝和奥瑞苏感到无比的紧张和害怕,她们缩在车后,犹如惊弓之鸟。娜吉丝用颤抖的声音对奥瑞苏说:“我们怎么出去?”说话的同时,她们又不约而同地探头看了看远处正要被带上警车的莫丽迪。
娜吉丝(带着哭腔):“但是我们有通行证呀!”
奥瑞苏:“她也有。”说完从书包中取出当地妇女常穿的那种黑色大袍,把自己的头紧紧包住。
娜吉丝也学着她,包住了自己的头,仿佛这样能使她们有种安全感。娜吉丝焦急地问奥瑞苏:“我们现在怎么办?”显然,她已经惊慌得一点儿主意都没有了。
奥瑞苏没有理她,躲在车后,不时地探头看看莫丽迪,紧张得大口喘着气,但她的脑子却在飞快地想着主意。
这时,警车上的警笛声响起,奥瑞苏急忙拉起娜吉丝,飞快地跑进一条人稀的小巷子里,边跑边回头看看,生怕警察看见她们,而将她们也拘捕。

外景·白天·一条人稀的小巷子里
娜吉丝和奥瑞苏跑到一堵墙后躲了起来。
娜吉丝捂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们怎么办?”
奥瑞苏喘着气,伸头向外看了看,想了一下说:“去打个电话。”然后转身拉着娜吉丝就走。
才走了两步,娜吉丝突然站住,转身就要往回走,嘴里说着:“我的金链子呢?”她要拿回她的金链子去。
奥瑞苏赶紧制止住她:“你现在拿不回它的。”然后脱下黑袍收起来,拉着她继续朝前走去。
在小巷子口,娜吉丝对奥瑞苏说:“那我们怎么去罗兹里?我们买不起车票。”
奥瑞苏:“别担心,我会有办法的。”
正说着,她们来到一个小杂货摊前,奥瑞苏冲着杂货摊老板说:“打本地电话多少钱?”
老板:“2托曼。”
奥瑞苏扔给他一个东西,说“用这个抵押”,然后开始拨打电话。
娜吉丝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也就趁机环顾起四周来。阳光暖暖地照在她年轻俊秀的脸上,使她看起来很是妩媚动人。若不是她右眼下方的脸颊上有块红色的淤伤,相信一定会有很多的小伙子对她投来爱慕的目光。
路边停着一辆白色的小轿车,车上装饰着鲜花和丝带,车的门把手上还插着两束鲜艳的黄色花朵。车主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整理完花后,从车中取出外衣穿上,来到杂货摊前倒水喝。可水倒得太满了,一不小心,就洒在年轻人的衬衫上。他掸了掸衬衫前襟上的水,抬起头,发现娜吉丝一直在看着他,就不好意思地冲她笑了笑。娜吉丝看到年轻人也注意到了她,竟然感到害羞起来。她这时似乎也暂时忘记了由警察逮捕莫丽迪带来的紧张和恐惧的心理,看着年轻人,她忽然想到了家乡的男友,这么多年了,男友该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一样英俊而有魅力了吧。
奥瑞苏这时已放下电话,正在和杂货摊老板说话:“给我支烟。”
老板:“哪一种?”
奥瑞苏:“10托曼一支的那种。”
看见娜吉丝过来,奥瑞苏瞥了她一眼,然后对她说:“没人接。”
奥瑞苏把烟放进嘴里,正要点的时候,老板对她说:“你可以到别处去抽,不然我们都会有麻烦的。”看奥瑞苏没理她,又不高兴地加了一句:“你最好不要在这儿抽烟。”
奥瑞苏无奈,只好取下嘴里的烟,转头对娜吉丝说:“我们去找帕丽。”

外景·白天·曼纽彻街的街角商店前
奥瑞苏正和坐在商店门口的一个老板谈话。
奥瑞苏:“你好,先生。你知道阿布杜拉的商店在哪吗?”
老板:“阿布杜拉?”
奥瑞苏:“是的。”
老板:“他是做哪一行的?”
奥瑞苏:“他只告诉我他在这里工作。”
老板:“有地址吗?”
奥瑞苏:“曼纽彻街的街角。”
老板:“这儿没有叫阿布杜拉的。这儿有叫阿巴斯的,他是卖画的,有古董商麦吉迪;有卖古茶壶的尤塞夫。”老板边向里边指着边说。
奥瑞苏怀疑地问:“你确定吗?”
老板:“当然,我在这里都40年了。”
奥瑞苏:“他有个女儿叫法丽诗蒂,但他们通常叫他帕丽。”
老板(想了想):“不,没听说过。……你能再说一次他的名字吗?”
奥瑞苏:“阿布杜拉。”
老板又想了一下,伸手指着外面说:“那有个报摊,那家伙的名字叫阿布杜拉,看看是他吗?”
奥瑞苏道了声谢,又叫娜吉丝等在这儿,然后自己向报摊走过去。
娜吉丝的目光跟随着奥瑞苏,等了一会儿后,她又开始四处观察起来。不一会儿,娜吉丝好像看见了什么,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丝微笑,兴奋地转过身叫“奥瑞苏”。可突然间,她好像被拳头重击了一下似的,猛然间又退回商店里,紧张得连大气也不敢出,只是悄悄地伸头向外看。
原来她又看见了警察正在盘查路人。
只听一个警察看完一个行人的身份证后说:“好,你可以走了。”
娜吉丝赶紧缩回头,不敢看,生怕被警察看见。不一会儿,只听从报摊那边传来声音:“你在干什么?别拿那个……等阿布杜拉回来再说……别拿走,求你们了……”
娜吉丝悄悄探出头,看见警察腋下夹着一大摞报纸,不顾小报童哀求,一把将他推开,登上警车,扬长而去。奥瑞苏站在人群中,也是神情紧张地看着这一切。
她跑回娜吉丝身边警惕地对她说:“走吧。”
娜吉丝问道:“得到地址了吗?”
“小报童没给我明确的回答,老板甚至都不在。”说完奥瑞苏转身就要离开。
可是娜吉丝一把拉住奥瑞苏说:“我想让你看点儿东西。”
奥瑞苏:“不,走吧。”
“来吧,就一分钟。”娜吉丝哀求道。
奥瑞苏禁不起娜吉丝的哀求,只好随她走进商店,在一幅梵高的风景画前蹲下。
“这是罗兹里”,娜吉丝指着那幅画说:“我要带你去的地方,看,多漂亮!阳光温暖地照耀着整个世界,是真正的天堂。这是沙巴拉山,这边有条河,如果我们能到那儿就好了。”娜吉丝幸福地陶醉在画中所描绘的景色里,仿佛已经置身于罗兹里。她一边在画上指指点点,一边继续说道:“我就是在那里长大的,过去常和我弟弟在那里玩。奥瑞苏,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它是天堂,在那里我们什么烦恼都不会有。画家不细致,这里”,她指着河边的某处,“他忘了在这儿画上美丽的花朵”。

外景·白天·奶酪加工厂外
娜吉丝蹲在工厂铁门外休息。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来到铁门旁边的小仓库门口,听着奥瑞苏和守库人的对话。
守库人:“都关闭6个月了,奶酪都变臭了。我们已经开始闻到臭味了。”
奥瑞苏:“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守库人:“不知道。他欠你钱?”
奥瑞苏:“没有。”
守库人:“我没有他的消息。所有人都在找他,他一定逃走了。”
奥瑞苏:“谢谢。”
奥瑞苏走出来,四下看了看,来到锁着的铁门前,手抓栏杆,向内张望。娜吉丝也来到她边上,向里看。
奥瑞苏:“我们浪费了一整天的时间。”
“走吗?”娜吉丝小声问道。
“我们失去了机会。”奥瑞苏自语道。
一个骑车男人从她们身后经过,甩下一句“要我带你们吗?”然后走了。
奥瑞苏生气地转过身,看着那个人走远,又垂头丧气地站在铁门前:“要是有支烟就好了!”
突然间,奥瑞苏像想起什么似的,兴奋地对娜吉丝说:“也许我们还有办法。”说完,她拉起娜吉丝就走。

内景·白天·某工厂厂房内
奥瑞苏带着娜吉丝来到一个工厂门口,两人站定后,同时抬起头打量起整个厂房来:这是一个开阔的半圆形厂房,大约有三层,站在一层,就可以看见楼上外层一圈办公室的门。厂房里,人很多,他们大多或拎或扛着大袋子,走来走去的,显得十分忙碌。
奥瑞苏丢下一句“在这儿等着,我很快回来”的话后,就沿着弧形楼梯来到二楼。而这时楼下娜吉丝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一直满眼期待地看着奥瑞苏。
只见奥瑞苏像是在找什么人,她四下张望着,还不时敲开办公室的门,向里面的人打听着。不一会儿,奥瑞苏在一个人指示下,拐进了厂房的后面。过了一会儿,她跟着一个红衣男人急匆匆地走了出来,还向楼下正在等她的娜吉丝喊了一句“马上就好,再等一会儿”,就又跟着那个红衣男人走了。那红衣男人显然是这工厂里的,因为他不时会停下来和别人说几句话,打个招呼。那人带着奥瑞苏沿着圆形楼梯向三楼走去。在梯口处,他们停下来,红衣男人向另一白衣男人介绍着奥瑞苏,说完后,他就走了,而那白衣人礼貌地将奥瑞苏让进了一个房间。
娜吉丝直到看不见奥瑞苏后才把目光收了回来,开始好奇地四下里打量着厂房和来往的人,耳边不时传来阵阵鸽子的叫声。突然,她看到那红衣男人,匆匆跑出厂房大门,取了两瓶饮料回来,经过她身边时还说了一句:“你还好吗?”就又匆匆走上三楼,进到奥瑞苏在的那间屋子里。
娜吉丝又好奇地四下打量了厂房一会儿。突然她被一阵音乐声所吸引,顺着乐声的来源,她慢慢地走出了厂房,来到阳光刺眼的大街上。

外景·白天·某工厂厂房外的大街上
那乐声原来来自三名流浪歌手,他们手中拿着不同的乐器,口中唱着优美动人的民族歌曲,从街的一头向另一头走去。娜吉丝看着他们从自己身边经过,嘴边露出会心的微笑,歌声使她想起她的家乡罗兹里,美丽的山,清澈的河水,她和她的弟弟在河边玩耍时,也曾有过像这样无忧无虑的唱歌、跳舞。此时此刻,娜吉丝好像已经忘记了她随时都会有被警察盘问、带走的危险。
她注视着那三名流浪歌手渐渐远去的身影,他们的歌声犹在耳畔回绕。这时,一辆警车突然出现在娜吉丝的视野里。娜吉丝赶紧转过身,背对大街,装作在看橱窗里摆放的物品,同时把头上的头巾向脸颊方向拉了拉。直到她通过玻璃的反光,看到警车从自己身边开过,才又转过身来,目送着警车远去。
娜吉丝舒了口气,向厂房方向看了看,见奥瑞苏还没出来,就沿着街道,随便地看着橱窗中展放的各种商品。就在她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些琳琅满目的商品时,身后有人猛地拍了一下,她连忙机警地转过身来一看,原来是奥瑞苏回来了。
奥瑞苏略有些责怪地问她:“你为什么走出来?”
娜吉丝:“你让我等得太久了。”
“我花了十分钟找你。”说完,奥瑞苏一把拉住娜吉丝就走。
走了一会儿,娜吉丝问:“事情怎么样?”
奥瑞苏:“我得到了些钱。”
娜吉丝:“从谁那里得到的?”
奥瑞苏不理她,拉着她一直朝前走。
娜吉丝又追问道:“从一个亲戚那里吗?”
“你是什么意思?”奥瑞苏略有些生气地说。
“就是那个家伙!”娜吉丝说。
见奥瑞苏不理她,只是拉着她朝前走,娜吉丝停住脚步,问:“你抽烟了?”
“没有,没有时间抽。”奥瑞苏又拉着她,继续朝前走:“我们得赶紧走了,要不然你就晚了。”

外景·白天·公共汽车站
娜吉丝在公共汽车门口焦急地等待着,身边不时有人上车。娜吉丝看着这些人上车,心里想到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回到朝思暮想的家乡,不禁有点儿紧张起来。弟弟怎么样了呢?还有相恋多年的男友,他还好吗?还在等她吗?
这时奥瑞苏走过来,把票递给娜吉丝,然后又递给娜吉丝一些钱。娜吉丝感到非常困惑,她不解地问:“你呢?我们一起走。”
奥瑞苏(冷冷地):“我不准备和你回家乡了。哪里都是一样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天堂变成泡影。”
娜吉丝奇怪地问:“为什么?”
奥瑞苏:“我不能去。不要说了,快走吧!”说着,她就推着娜吉丝的胳膊让她快点儿上车。
“但我们曾经发誓……”娜吉丝不禁着急起来,情急之下,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就是不能去。”奥瑞苏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为什么不能和你一起?”娜吉丝挡开奥瑞苏的手,她一定要弄个明白。
“没有为什么”,奥瑞苏不愿意对娜吉丝多作解释,只是再次催促娜吉丝道:“快点儿,你要错过公共汽车了。”
“但是为什么?”娜吉丝难过得眼泪都快掉了下来,同时她也意识到对奥瑞苏的那种依依不舍之情,没有奥瑞苏的陪伴,前方的路会有多艰难?!
“快点儿,赶快到车站。”奥瑞苏边亲吻娜吉丝的脸颊,边开始狠心地用手推她上车了。
“去吧,亲爱的,别忘了,在终点站你就会找到长途车站的。”说完,奥瑞苏转身离去了……
娜吉丝站在车门口,看着奥瑞苏离去,心有不甘地又下了车,向奥瑞苏追了过去。转过几个弯儿,娜吉丝终于在两辆车的一个夹道中追上了奥瑞苏。
“怎么了?”当奥瑞苏看到娜吉丝忽然从身后出现,她不解地问道。
娜吉丝:“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走。”
“这不关你的事”,奥瑞苏边说边连拖带拽着娜吉丝向公共汽车走去。
“你要误车了!”
“你为了挣钱简直不要命了!”娜吉丝以为奥瑞苏不回家乡仅仅是为了留在城里挣钱。
“我就是不能去”,奥瑞苏说道。
“我不是为了挣钱。甚至摸到那钱我都感到害怕。”
奥瑞苏想到为了筹集回家的路费,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可万一回到家,她的父母并不想见她,那会怎样呢?每念及此,她的内心就不由得一阵恐惧,在希望就要实现的最后一刻,她还是决定选择放弃,放弃回家,远离现实。她不想面对再一次的失望。
“那你到底担心什么?”娜吉丝问。
“他们也许并不想见我”,奥瑞苏终于对娜吉丝说出了心中的隐忧。“两年的监狱生活,从没有人来看过我。”
“那你儿子呢?”娜吉丝问道。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甚至他是死是活也不知道。让他来看我对他来说也许太过分了。”说话间,她们又来到了公共汽车的门口。“上车吧,要不你会误车的。”奥瑞苏再次对娜吉丝说道。
“跟我一起走吧。”娜吉丝还是不死心,她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对奥瑞苏说。
“我不能。”奥瑞苏:“对我来说,现在哪儿都一样!”
“不,那边是天堂。”娜吉丝一直这样认为自己的家乡,她不同意奥瑞苏的观点。
“我需要些时间”,奥瑞苏慢慢地说道。也许,时间可以淡化她的恐惧,也可以淡化她思乡的心情。
“如果你的天堂并不存在,我将不知道怎么办……”奥瑞苏茫然地看着前方。
忽然,她反应过来:“快点儿,快点儿上车!记住,到这条线的终点你就会发现汽车站的,你明白了吗?你多保重啊!”说完,奥瑞苏转身匆匆离去了。对她而言,天堂永远是天堂,永远只能存留于梦境里,不能靠近。
车门口,娜吉丝对着远去的奥瑞苏身影再次喊了一声:“奥瑞苏,你也要多保重!”说这话的时候,眼泪已悄然从娜吉丝的脸颊滑落。

内景·白天·长途车站售票大厅
娜吉丝来到人声嘈杂的售票大厅,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向旁边的人打听到哪儿能买到去萨拉的票。那个人告诉她应该在3号窗口买票。
娜吉丝道声谢后向3号窗口走去。她边走边寻找着售票窗口,身边是熙熙攘攘、来去匆匆的旅客。
来到售票窗口前,娜吉丝对里面的售票员说:“我想买张去萨拉的票。”
“只有最后一班了,而且没有座位。”售票员头也不抬地说。
“一个座位都没有吗?”娜吉丝问。
售票员:“没有了。”
“再看看可以吗?”娜吉丝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售票员。“求求你,再看看还有空位吗?”
“没有了”,售票员还是面无表情地回答。“不过除了后厢的。”他最后又补充道。
“太好了。”当娜吉丝听到还有一个座位时,内心不由得感到一阵兴奋。毕竟,能坐着回家比站着回家轻松多了。
“你的姓名?”售票员又问道。
娜吉丝:“娜吉丝,来自罗兹里。”
售票员:“多大了?”
娜吉丝:“18岁。”
售票员:“你单独旅行吗?你有学生证吗?”
“我没有带。”娜吉丝下意识地摸了下身上的口袋,心里不由得一阵惊慌,但还是故作镇静地回答。
“那就没有票。”售票员用怀疑的眼光看了下她,然后毫不留情地说。
娜吉丝:“求你了……”
“我不能把票卖给单独旅行的女士,你必须有个学生证或者一个同伴。”售票员耐心地向她解释。
“可是我得回家啊。”仿佛一只孤立无援的小鹿,娜吉丝向售票员哀求道。
售票员:“学生证,或者同伴。”
“我没有。”娜吉丝着急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售票员一副爱莫能助的神情。
娜吉丝:“卖给我吧,就这一次……”
售票员:“不行。”
娜吉丝:“求求你,我真的必须要走。”
“你真是一个学生?我可不想惹麻烦。”售票员动了恻隐之心。
娜吉丝:“我真的是学生。”
售票员:“真的?”
娜吉丝:“对。”
售票员:“好吧,我卖你一张票。”
售票员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还是不放心,再次问娜吉丝:“你真的是个学生?”娜吉丝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最终,娜吉丝买到了她梦寐以求的回家乡的车票。当她付了钱,紧紧地握着这张来之不易的车票,内心不由得感到一阵欣慰。啊,我就快到家了!啊!我可爱的家乡,那里有秀美的山丘,还有清澈的小河,那里可不就是天堂吗?!

内景·白天·长途车站乘车处
娜吉丝沿着梯子来到乘车处,只听一个男人在大声叫喊着:“去萨拉的车,6:30分发车!”
娜吉丝走到跟前问道:“是去萨拉的车吗?”
男收票员:“是的,上去吧。”
娜吉丝给那个男收票员检过票后问道:“我坐哪儿?”
“后面。”然后,男收票员又大声吆喝起来:“萨拉的车,6:30分发车!快开车了!”
娜吉丝上了车,可没走两步她停下了,想了想,又走下车来问道:“什么时候发车?”
男收票员:“10分钟后。”
娜吉丝:“我5分钟后回来。”
男收票员:“准时点儿,我可不等。”
“我很快就回来。”说完,娜吉丝快步走上了通向售票处的梯子。她想趁此机会给她的男朋友买件礼物。这么长时间没有相见,看到她的出现,男友一定会很开心的。如果再给他买样礼物,无论什么,他都会更开心。那可是我的一片心意啊!

内景·白天·长途车站内的购物商店
娜吉丝顺着楼梯来到长途车站内的购物区里。她一边走一边看着橱窗中摆放的各种商品,这些柜台有的摆放着鞋子之类,有的陈列着各种各样的玩具,还有的是卖牛仔裤的,也有卖香水化妆品之类物品的小商店。虽然娜吉丝很想在这些柜台前面多看两眼,但考虑到时间的关系,她还是恋恋不舍地走开了。最后,她在一个卖衣服的小店前停住脚步,对店老板说:“我能看看橱窗里的那件衬衫吗?”
“你看哪一件?”店老板问道。
娜吉丝:“那件白的,带缝线的。”
店老板:“是红色缝线的那件吗?”
娜吉丝点头。
老板拿出一件衣服来,抖开,一边展示给娜吉丝看一边说着:“这是最新款……土耳其制造,质量最好了……卖得最好……很漂亮,非常好的款式……你不会失望的。”
娜吉丝看了看,又用手摸了摸,问道:“多少钱?”
老板说:“你先挑一下尺码吧。”然后又接着说:“多大的尺寸?”
娜吉丝拿着衣服,想了想说:“给19岁人穿的。”
老板内行地问道:“好的,他是胖还是瘦?是高还是矮?”
娜吉丝害羞地低下头,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是啊,这么长时间了,男友是胖了还是瘦了?我给他买的衣服会不会不合适呢?
见她没有回答,老板微笑着说:“你忘了男朋友的尺寸了?……女人都一样,容易忘事,即便是合你的口味的女人。”然后接着说:“如果不合适的话你可以过来换。”
就在这时,两个年轻的小伙子站在店门口指着一件衣服问老板:“这件外衣多少钱?”
老板对低着头微笑的娜吉丝说:“你瞧,上帝给你派来这位先生。”然后转过头冲门口说:“进来吧。”
年轻人又问了一次:“多少钱?”
老板:“请进,别站在门口……进来,我拿给你看。”
见年轻人进来后,老板又跟娜吉丝说:“你男友像他吗?他们的尺寸一样吗?”
然后,老板拿起她看中的那件衬衫走到其中一个年轻人身前,展开衣服,在他身上比起来。
那个年轻人不解地说:“我在找上衣。”
老板跟他说:“这是给她的,不是你的。”然后又扭过身对娜吉丝说:“是这个尺寸吗?”
年轻人理解地向娜吉丝微微笑了笑,娜吉丝看了一眼,刚好看到年轻人和善的目光,她害羞地低下了头,嘴角含着笑。嗯,男友应该和他差不多,帅气,挺拔。
老板:“仔细看看。”见娜吉丝没有反应,只好耸耸肩,无奈地对年轻人说:“抱歉打扰你们。你们真好心!”然后拿着衣服走回柜台里。
娜吉丝问道:“多少钱?”
老板:“5200托曼,对你算不了什么。”见娜吉丝有点儿犹豫,又说:“不多,只要你开心就好。”
看见娜吉丝掏出钱来,老板又热心地问:“要包装吗?”
娜吉丝:“好啊,你把它包一下吧。”
老板边找包装边说:“以后再来,给你最新的款式。”
娜吉丝递过钱:“这是5000。”
老板:“少200。”
娜吉丝补足余款后,拿起包装好的衣服,瞥了一眼那两个正在选衣服的年轻人后,快步走出了小店大门。

外景·白天·长途车站乘车处
离着还很远,娜吉丝就听到那个男检票员还在大声喊着:“6:30去萨拉的车。”
正当她兴冲冲地向长途车走过去时,突然,她猛地刹住了脚步,紧张地向那个方向望去,仿佛看见了什么令她害怕的东西。阳光从她的脸上一扫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惊恐的神情。娜吉丝匆匆退到角落里,颤抖地从书包中取出黑色的大袍罩在头上,转过身飞快地沿着梯子跑上去。

内景·白天·长途车站售票大厅
娜吉丝捂着大黑袍,脸完全藏在黑袍下,沿着售票大厅宽敞的圆形走廊飞快地向前跑去。经过一排落地窗时,她停下脚步,透过玻璃,紧张地观察着下面的乘车处。只见两个警察正站在车门前,挨个检查上车的乘客证件……

内景·白天·娜吉丝和奥瑞苏到过的某工厂厂房
娜吉丝又来到刚才和奥瑞苏来过的工厂。走进厂房大门,沿着那弧形楼梯来到二楼。她四处走着看了看,见与奥瑞苏说过话的那个红衣男人在一间屋里干着活,就推开了门。
红衣男人抬起头冲着她问:“有什么事吗?”然后就与别人说起话来。
娜吉丝向屋内扫了一眼,关上了门。
她又顺着圆弧形的走廊和楼梯,小心翼翼上到三楼,沿着走廊向里走,耳边传来一阵阵的鸽子叫声和机器“嗒嗒”的响声。
娜吉丝向一间屋里看去,只见屋中放着几架缝纫机,几个男人正低着头努力地工作着。看见有人过来,那几个男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看。
娜吉丝又向里边走过去。走了一会儿,就听见一阵小孩的哭声,她扭过头向发出声音的屋中看去,探寻着声音的来源。屋中看不到一个人,一架熨衣机正飞快地工作着。
娜吉丝头靠在门上,向屋里试探地问道:“有人吗?”
一个女人从一个小窗口上站起来说:“你找人吗?”
娜吉丝看见有人,就又接着问:“奥瑞苏在吗?”
女人:“奥瑞苏?”
娜吉丝:“就是来自吉曼的玛亚姆·帕温。”
那女人抱起小孩,在孩子的哭声和机器声中,她没有听清娜吉丝的话,所以又问:“她是德国人吗?”
娜吉丝(无奈地):“不,是北部的一个村庄。”
女人:“这里没这个人。”
娜吉丝正要接着打听时,突然看到那个红衣男人从自己身后走过,她于是急切地冲已走远的红及男人喊道:“奥瑞苏在不在这儿?”
那男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奥瑞苏是谁?”
娜吉丝(疑惑地):“那个你给她带来喝的东西的女子。”
男人:“她早就离开了。”
娜吉丝:“去了哪儿?”
男人:“不知道。”
娜吉丝听后,只好无奈地转身离去。

外景·白天·曼纽彻街的街角报亭
娜吉丝跑到曼纽彻街,想继续打听寻找她的朋友帕丽。
在路上,她看见一个人手中拿着那幅临摹梵高的风景画匆匆走远,娜吉丝心中不禁感到一丝失落。她无奈地回头看了几眼,只能目送自己心中的天堂远去。
在报摊前,她向小报童询问:“阿布杜拉在吗?”
报童:“不,他不在。”
娜吉丝:“他几时回来?”
“不知道。”男孩接过一个人递来的钱,低头又问:“你找他干什么?”
娜吉丝:“我在找帕丽,他女儿。”
“就你一个人?”男孩奇怪地看着她。
娜吉丝:“她告诉我可以在这儿找到她。”
“还有个女人也在找她,她想跟她说话。”报童一边递给刚才那个人的找零,一边和她说着。
“那是我朋友,我刚才还在那边等她呢。”娜吉丝用手指了一下。她知道那是奥瑞苏,想必她也在找帕丽。
娜吉丝:“你有她的地址吗?”
小报童用手指着一个方向说:“她家在街尾,第二条巷子,30号。”
娜吉丝:“什么街?”
报童:“史路斯,30号。”
娜吉丝道了声谢,转身离去。

外景·白天·帕丽家门外
娜吉丝穿过一条狭窄的巷子,走到帕丽家门外,按了按门铃,见没人应答,就又伸手拍了拍门。
一个老妇人打开门,探出门来问:“什么事?”
娜吉丝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老人从老妇人的身后挤出来,问:“什么事?”
“帕丽在吗?”娜吉丝问道。
“什么?”老人像是耳朵不好使,他又问了一遍。
“我找帕丽。”娜吉丝只好直接说道。
老人:“干什么?”
娜吉丝:“我是她朋友。”
“她朋友?”老人的语气立刻警惕起来。
“今天我们刚从监狱放出来。”娜吉丝说。
老人一听这话,语气立刻变得很粗暴:“你去过我的报摊?”
娜吉丝:“对。”
“回去。”老人挥着手,带着鄙夷的表情激动地大声喊道:“他们为何放你出来?监狱属于你!回去,当作帕丽死了。”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娜吉丝尴尬地站在门外,只听门里,那老人仍大声地对着什么人训斥道:“可怜虫……为何离开?……外面生活不容易,你应该留在监狱……”
听到这里,娜吉丝默默地转过身,失望地走了。
在巷口,一阵摩托车的声音响起。两个骑着摩托车的男人从外面的路上拐了进来。娜吉丝赶紧退后几步,让开了他们,然后一个人默默地走出巷子。
那两人在帕丽家门外停下,然后上去使劲儿地敲门。
老人边开门边问道:“是谁?”等他看清楚门外站的人原来是帕丽的哥哥后,就急忙想把门关上。
可是哥哥抢上前一步,顶住门,不让老人把门关上,他边推边挤嘴里还边叫着:“快开门,爸爸。”
老人也使劲儿顶着门说:“邻居会听见的。”
“开门!”那两个男人用不容质疑的口气说:“我们哪儿也不去。……她几时出来的?”
老人:“今早。”
哥哥:“怎么现在才让我知道?”
没几下,老人就被推到了一边,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了。
可紧接着,门里又响起了非常激动的话语声:“让我进去,让开,爸爸。”
老人:“停下!”
哥哥:“我不会伤害她,我只想跟她说几句话!”
老人:“冷静点儿。”
哥哥:“让开,爸爸!我不会伤害她!”
老人:“她的朋友去了报摊找她。”
哥哥:“哈斯丁告诉我的。”
老人:“他该告诉我,有人问她的地址。”
“她在这,但他们怎么会让她出来?”哥哥愤怒的声音。
这时,一个邻居打开门,他似乎是听见了帕丽家的吵闹声,走到门口,边拍门边叫着:“莫哈姆……阿巴斯……”
门里的争吵越来越激烈了。忽然,门开了一小条缝,邻居趁机挤了进去劝架。可是门内的声音越来越高,仿佛是燃烧的火药筒,哥哥的声音叫着:“别让她跑了!”
门又开了,一个女人从门口踉踉跄跄跑出来,还差点儿摔了一跤。紧接着,门“砰”的一声又关上了。跑出来的女人正是帕丽,她手捂胸口站在门边,上气不接下气。就听门里的哥哥生气地大声喊道:“……她永远不能踏进家门!只要她活着……”
门又开了,一个小女孩拿着一个书包挤了出来。帕丽还以为是哥哥追出来,连忙害怕地转身跑出了巷子。
小女孩举着书包,紧追着帕丽,大声喊道:“帕丽,等等我。”

外景·白天·曼纽彻街街边
帕丽哭着跑到大街上,她左右望望,看见前面不远处有辆正在卸货的汽车,于是走过去,冲司机说:“去商业中心,哈斯因。”
得到司机的同意后,帕丽打开车门,正要上去时,小女孩赶到,对她说:“妈妈叫我带来你的书包。”
帕丽:“谢谢。”
女孩:“还有你的烟。”然后小女孩又塞给帕丽一个小纸袋。
“是什么?”帕丽奇怪地问道。
“我要你拿着。”小女孩按住她的手说完,转身要走。
“我不要你的钱。”帕丽一把抓住她说。
两人争执了一会儿,帕丽见妹妹很坚决,于是只得把钱收起来,并感激地亲了亲她的脸颊,说:“听话,回去。”然后上车离去。

内景·白天·哈斯因的汽车里
帕丽强忍心中的悲痛,坐上了汽车。
哈斯因边开车边问:“你到底去哪儿?”
“穆拉德电影院。”帕丽回答说。她想起电影院有她的一个朋友,或许她的朋友能够帮助她。
哈斯因:“我把你放在商业中心,电影院就在隔壁。”
“好的。”说完这句话后,帕丽就沉默无语了。她的眉头紧锁,脸上始终浮现着一种悲伤痛苦的表情。她想到被哥哥赶出家门,再也不能跨进家门,而自己又无依无靠,不禁流下了眼泪。

外景·白天·穆拉德电影院外
帕丽沿着街道来到穆拉德电影院外,刚要进去,突然一阵恶心并且想要呕吐的感觉袭了上来。她知道这是怀孕后的正常反应,于是急忙跑到电影院外的一个角落里蹲下,大声地呕吐起来,仿佛要把心中的酸苦全部都吐干净,但除了呕了些酸水出来,其它什么也没吐出来。
一个路经的老太太好心地停下来问道:“你还好吧?”
帕丽用手抹了下嘴角,说:“没事。”
“试试起来。”见到帕丽痛苦的样子,老太太又追问道:“你需要帮助吗?”
“我很好,谢谢。”帕丽向老太太摆摆手,站了起来。老太太见帕丽不需要帮助,也就走了。
帕丽反复擦了擦嘴角,又抹抹头上因刚才剧烈呕吐而出的冷汗,她有种站立不稳的感觉,但想到还要找她的朋友,还是慢慢地走进电影院。

内景·白天·穆拉德电影院内
“门票。”一个男人向站在门口往里张望的帕丽说。
“我是来找你们其中一个员工的。”帕丽告诉他。
“谁?”男人问。
帕丽:“莫尼耶。”
员工:“她在售票处。”
帕丽道了声谢,又擦了擦嘴角,转身来到售票窗口前。
见里面有个女人正在忙着工作,帕丽试探地叫了声:“莫尼耶!”
莫尼耶转过头来,惊喜地说:“帕丽,你来这里干什么?”同时隔着售票窗口上的铁栏杆握住了帕丽的手。
帕丽:“我不想麻烦你……”
“不,见到你我很高兴。”莫尼耶热情地说道,然后又透过窗口向外大声喊了句:“让她进来。”
帕丽绕过检票处,走进了莫尼耶的售票处。
见帕丽进来,莫尼耶抱歉地说:“对不起,这里很乱。”
帕丽见到老朋友,也十分高兴,笑着四下看了看说:“没关系。”
等帕丽坐定后,莫尼耶问:“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帕丽:“今天早上。”
莫尼耶:“你不是应该在八个月之前就出来的吗?”
帕丽:“我是被放出来了,但是一些指控又将我关进去了。”
莫尼耶很奇怪地问:“指控你?”
帕丽:“我有些文档。”
“不过这些都过去了。”莫尼耶安慰她说。
帕丽:“不。”
“为什么不?”莫尼耶奇怪地问。
帕丽(平静地):“我逃跑了。”
莫尼耶:“你怎样办到的?”
帕丽:“我是偷偷跟一群人逃跑的。”
莫尼耶:“但是为什么?”
帕丽:“我有些事情要处理。告诉我……”说到这里,帕丽好像有些犹豫不决,她不知道是否该把自己怀孕的消息告诉莫尼耶。
莫尼耶连忙问:“你还好吧?”
帕丽:“我很好。……我在找艾尔罕,你有什么消息吗?”
莫尼耶:“艾尔罕?”
“对。”帕丽接着说:“已经5年了,我们从没联系过。”
莫尼耶想了想,恍然大悟:“是那个假学生?”
帕丽:“是的。”
莫尼耶:“她去年顺路来看过我……”
这时有人来买票,莫尼耶卖完票后,又接着说:“她说她结婚了。她跟过去一样。”
当莫尼耶告诉帕丽艾尔罕的消息后,帕丽不禁感到一阵宽心。她笑着问道:“她还在医院工作?”
莫尼耶:“我想是的。但那次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收到她的邀请或听到她的消息。”
帕丽:“哪家医院?”
莫尼耶:“我可以开车带你去,正好顺路。”
“是你的丈夫来接你?”帕丽笑着问。
“他是个公司里的司机,总是开着车走来走去。”莫尼耶不带一丝感情地说:“一个月在这里,六个月在别处。”
这时,售票窗口外有人叫着莫尼耶,莫尼耶抬起头向窗外望去,脸上一下了堆起了笑容,对着窗外的人说:“这可真是条可爱的小狗。”
窗外的那个戴着白头巾的女子说:“你的工作差不多完了吗?”
莫尼耶:“是的,进来吧。”
莫尼耶看着那个女子拐过来,然后转头冷冷地对帕丽说:“她是老二。”
帕丽感到很惊奇,连忙问道:“你丈夫有两个妻子?”
“是的。”莫尼耶仍是一副冷漠的口吻对帕丽解释道:“我在离开监狱的时候知道的。没有人告诉我。首先,我的女儿害怕我……”说到这里,莫尼耶好像有些伤心。
帕丽仍是很吃惊,不相信似的说:“还藏着‘二奶’。”
莫尼耶:“但她是个好女人,现在我也了解她了。她照顾了我的孩子四年。她放弃幼儿园的工作来照顾他们。”顿了顿,莫尼耶接着说:“但她终究还是‘二奶’。”
这时,那个女子已经走过来,并且礼貌地跟莫尼耶说:“我可以进来吗?”
莫尼耶:“当然。”
那女子:“我知道你有来客。”然后分别递给她们两人一瓶饮料。
帕丽道了声谢,只听莫尼耶又对她说:“她也叫帕丽,真名是帕温哈。我叫她帕丽,以纪念你。”
然后,莫尼耶抬头对帕温哈说:“孩子怎样?”

内景·夜晚·帕温哈开的车里
莫尼耶下班后,她和帕温哈一起开着车送帕丽到艾尔罕的医院去,这时天已经黑了。帕丽坐在帕温哈的旁边,看着车外。莫尼耶坐在后座上。
帕温哈头戴着白色的头巾,头也不回地对莫尼耶说:“孩子在家,但阿里不在。”
莫尼耶伸着头问:“他在哪里?”
帕温哈解释道:“跟朋友在一起。”
莫尼耶不屑地把头扭向一边,小声嘀咕:“他跟他的朋友!”
过了一会儿,莫尼耶转头对帕丽说:“你的时间还剩多少?”
帕丽:“很多。”
莫尼耶笑着问:“你的男朋友出来了吗?”
帕丽沉默了一会儿,这句话仿佛勾起了她对往事的回忆,她回答道:“没有。”然后低下了头。
过了一会儿,莫尼耶又问:“你结婚了吗?”
帕丽有些伤感地冲她微微一笑,没有回答,把头扭向车窗外面。
莫尼耶又问:“他还有多长时间出狱?”
帕丽(有些哽咽地):“他……他被处决了。”
莫尼耶(吃惊地):“什么时候?”
帕丽:“三四个月之前。”
莫尼耶:“你不能再见见他?”
“他们给我最后一晚。”说完,帕丽抑制住心中的痛苦,把头扭向窗外,再也没说一个字。
莫尼耶不自觉地说了一句“我的上帝!”之后,车内的人都沉默无语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莫尼耶看了看车外面,对帕温哈说:“是这里了。”帕温哈透过后视镜看了看车的左右,想找个地方停下来,让帕丽下车。
莫尼耶又好心地对帕丽说:“以后来我这里,我给你我的地址。”
帕丽感激地笑了笑,又摇摇头说:“不。我找艾尔罕还有事。”
莫尼耶:“告诉她,我路过时会去看她的。”
“我会告诉她的。”帕丽见车停下,向莫尼耶和帕温哈道了声谢,然后推开车门下了车。
莫尼耶冲车外的帕丽喊道:“要我来接你吗?”
“不,谢谢。”说完,帕丽转身向医院的方向走去。

外景·夜晚·帕温哈的车外
帕丽刚走了几步,就听车里的莫尼耶叫了她一声:“帕丽!”帕丽以为莫尼耶还有什么事,就走了回来。
莫尼耶隔着车窗对帕丽说:“我欠你的钱吗?”
帕丽:“当然没有。为什么?”
莫尼耶:“我在监狱里已经破产了。……我记不起我欠谁的钱了。”
帕丽安慰她说:“你什么也没有欠,大家都很爱你。除了扎里,但她也很失落。”
莫尼耶放心地笑笑,然后拍了拍帕丽放在车窗上的手说:“你真的不要钱?”
帕丽马上拒绝了她的好意:“不,我很好,谢谢。”
莫尼耶见帕丽这样,只好说:“那你自己保重。”
帕丽与莫尼耶互相道别后,就快步向医院大门走去。

内景·夜晚·医院大厅
帕丽走到医院大厅的问询处,对里面的人说:“我找莎伯多金小姐。”
问询处里面的男人:“是艾尔罕·莎伯多金吗?”
帕丽点头称是。
男人:“她不在这里。”
帕丽:“你可以传呼她吗?”
过了一会儿,就听医院大厅的喇叭里传出声音:“莎伯多金小姐,请到接待台来……”帕丽转过头,四处望了望。
就听喇叭里又说:“卡兹罗里医生在这里。”
帕丽马上对问询处里的男人说:“不,我要见的是她。”
男人:“我去看一下她上班的时间。”然后起身走到一边去。
帕丽的双眼迫切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那男人说:“她在,你应该可以在急诊部找到她。”
帕丽说了声“谢谢”,就急忙向楼下走去。
正当帕丽要上楼梯时,旁边窗户里的护士喊住了她:“对不起,你要穿袍子。”
帕丽退回到窗口,向里面的护士摊了摊手说:“我不知道,我没有。”
护士:“这是必须的。”
帕丽(为难地):“那怎么办呢?”
护士:“你有身份证吗?”
帕丽双手在衣兜里摸了摸说:“我也没有。”
护士:“你找谁?”
帕丽:“急诊部的莎伯多金小姐。”
护士(递出一件袍子):“给你,但别忘了还给我。”
“谢谢你”,帕丽感激地接过了袍子披上。
帕丽转过身,刚要上楼,就听前面有人叫她:“帕丽,你好。”原来是艾尔罕听到喇叭里的呼叫出来了。
帕丽迎上去,微笑着亲了亲艾尔罕的脸颊。
艾尔罕(亲切地):“你好吗?”
“我很好。”帕丽感到非常高兴,这么快就见到了艾尔罕。
艾尔罕:“见到你出来真好!”
帕丽:“但这一切还没有过去。”
“真的?”艾尔罕想了想说:“过来。”然后带着帕丽走上了楼。
边上楼,艾尔罕边问帕丽:“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莫尼耶告诉我怎样可以找到你。”帕丽紧跟着艾尔罕,高兴地说:“恭喜你!”
艾尔罕突然敏感地站住了:“为什么?”
“你的婚姻。”帕丽笑着说。
艾尔罕一听原来是这个消息,说了声“谢谢”,转身又继续上楼。
“他是谁?”帕丽问道:“是亲戚?”
艾尔罕:“不,他是这里的医生。”
帕丽:“一个专家?”
“耳鼻喉科的。”艾尔罕冷静地说着这些,语气里没有一丝感情。然后推开一扇门说:“你先等在这里。”
帕丽也察觉到艾尔罕话语里的冷淡,就隐去了脸上的笑容,跟着她走进屋子。

内景·夜晚·医院护士更衣间
这是一间更衣室。里面,有两三个护士正在换着雪白的工作服。其中一个护士对艾尔罕说:“医生在找你。”
艾尔罕说了声“谢谢”,就走到自己的衣柜前。
帕丽走进屋子后,慢慢沿着衣柜间的空档向艾尔罕走去,边走边四下里观察打量着这间屋子的布局。
最后,她踱到了艾尔罕的身边,身体靠在旁边的柜子上,微笑着轻松地问正在整理物品的艾尔罕:“你收到你父母的来信了吗?”
艾尔罕立刻停下手,回过头来,警惕地看了看身后的其他人,好像害怕有人在偷听她们的谈话似的,然后只是简单地对帕丽说了声“坐”就不理她了,又开始收拾柜中的物品。
帕丽看了她一眼,只好不情愿地坐到了凳子上。她感到艾尔罕发生了些变化,但这些变化到底是什么,她说不清楚。
这时屋里的其他护士已经换好了衣服,她们一边说着话,一边都走出更衣室。帕丽回头,眼睛一直看着她们,直到她们完全离开,才回过头来,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艾尔罕:“我没有回过安扎里。只有一次,那时那医生向我求婚。跟你说实话,我一直避免见到我的家人。”
帕丽随着艾尔罕来到更衣镜前,问:“那你开心吗?”
艾尔罕站在更衣镜前换着护士服说:“很开心。那医生是个好人,出生于一个好家庭。我现在有了自己的生活,还有家庭。”
艾尔罕换好衣服后,又走回自己的衣柜前,边走边不停地说着她这几年的情况:“他有个女儿,一个美满的婚姻。他不老,他的妻子不适合他。他们是亲戚,但她不好。医生问了我几次,让我去他在拉豪里的家。”说到这里,艾尔罕好像怕帕丽不知道拉豪里在哪里似的,连忙又补充了一句:“他是巴基斯坦人。”
帕丽认真地倾听着,但她苦于满腹的心事却不为艾尔罕所知,这时她笑着敷衍地插了一句:“真的吗?”
艾尔罕(接着话茬儿):“但我没有去。”
“为什么?”帕丽奇怪地问。
艾尔罕又走回镜子前面,整理着她已经换好的一身洁白的衣服,而帕丽一身黑装,与身后的艾尔罕形成强烈的反差。帕丽眼睛一直追随着艾尔罕,她忽然感到虽然她们同处一室,却好像来自于两个世界。
只听艾尔罕不无担忧地解释道:“如果他们在边界拦下我怎么办?他们会发现我过去的一切,我很害怕让他知道我的过去。”
“你的变化真大!”帕丽发自内心地说了一句。
艾尔罕整理完衣服,转过身来问:“你说什么?”
正在这时,一阵敲门声传了过来,艾尔罕立刻警惕地问了声:“是谁?”
“艾尔罕!”一个男人在外面叫道。
艾尔罕一听,立刻向帕丽摆摆手,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又向里指了指,示意帕丽躲到里面去,不要让外面的人看见。然后她才冲着门外答道:“来了。”
帕丽也赶紧把黑色的袍子穿上,把脸捂上。
艾尔罕走到门边,打开门,身体挡在门前,让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自己只露出一张脸,冲外面的那个男人问:“什么事?”
“你一个人?”外面的男人问道。
艾尔罕身体仍挡在门前,回过头来向里面看了一眼,然后说:“没人在这里。”
那男人又关心地问:“你刚到的吗?”
艾尔罕:“对,马辛不能入睡。”
男人:“有人传呼你。”
艾尔罕:“我知道,没什么事情。”
帕丽披着黑色的大袍子,坐在凳子上,眼睛盯着门口,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但她隐隐猜测出门外的人是艾尔罕的丈夫。
停了一会儿,艾尔罕冲她的丈夫说:“你很快回家吗?”
“我才刚把工作做完。”丈夫紧接着疑惑地问:“马辛不能入睡吗?”
“我千方百计才让她睡着。”艾尔罕回答说。
丈夫:“不要太久了,我需要你。”
“我很快就来。”说完,艾尔罕冲门外的丈夫点点头,关上了门。
门一关上,艾尔罕立刻转过身,长出了一口气,使自己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然后她很快对帕丽说:“在这里等着。”
帕丽马上从凳子上站起来,她知道如果此时再不向艾尔罕说明来意就来不及了。她跟着艾尔罕走到柜子前,然后用一种迫不及待、不容商量的口吻对正在收拾柜子的她说:“听着,我需要你的帮助。”
艾尔罕随便地问道:“为什么?”
帕丽:“我怀孕了。”
听到这个消息,艾尔罕的手突然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她转过头,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严肃地说:“怀孕?……但你还没有结婚。”
“我需要做流产。”帕丽恳求地说:“我试过一些地方,但都不行。”
“多久了?”艾尔罕又问道。
“快四个月了。”帕丽边说,边紧紧地跟着艾尔罕向门口走去。
“他们都需要丈夫的证明和我的身份证,然而肚子大得很快。我说我的丈夫死了,他们却需要我爸爸的同意。”帕丽急得快要哭出来,她接着说道:“我不知道怎样办,也不知道可以去哪里?”
“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艾尔罕没有告诉她该怎么办,只是对帕丽这样说了一句,随即关上了门。
帕丽本来还想对她继续倾诉自己的遭遇,可是,艾尔罕已经离开了房间,并没有听她的叙述,她忽然有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她无奈地把身体靠在墙上,脸上充满了痛苦的神情。这时,房间里不时有身穿白衣服的护士进进出出,忙碌着什么。帕丽觉得自己也许并不适合呆在这里,她想:光在这里等也许不是个办法,我还是去找找艾尔罕吧。于是,她又走出了房间。
在一个楼梯的拐角处,迎面碰上一个身穿全白工作服的护士,她走上去问道:“我在找莎伯多金小姐,请问她在什么地方?”
“她在急诊部。”白衣护士告诉她道。
“不,她跟卡兹罗里医生在一起。”帕丽想起艾尔罕的丈夫刚才来找过她。
“卡兹罗里医生在3号区。”白衣护士用手指着一个地方说。
“谢谢!”帕丽向护士道声谢后匆匆地向3号区走去。走了大约十几米,她来到一扇门前,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她隐约看到里面是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的房间里不断有护士或者医生模样的人进进出出。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推门进去了。
沿着走廊,她向两边不断张望着,在右手边的一个房间,她透过门上的玻璃小窗,看到两个穿白衣服的人背对着她在谈论什么,她觉得其中的一个人就是艾尔罕。这时,仿佛里面的人也觉察到门口处有动静,其中的一个人转过身来。而帕丽忽然感到自己像个贼似的那么心虚,她赶紧沿着来时的路退出了门外。她忐忑不安地等在门口,她确信艾尔罕已经看到了她。
“你在这里干什么?”艾尔罕推开房门,发现帕丽竟然在这里等着她,感到非常吃惊。
“我不能呆在那里。”帕丽焦急地对她说道,她很想知道艾尔罕到底能不能帮助她。
“你不能靠近这门。”艾尔罕把帕丽拉到一边说。这门,仿佛就是她们俩之间的一道界限。
“我在找你。”帕丽看着艾尔罕,眼中充满了期待。
“我丈夫看见你了吗?”艾尔罕问道。
“我要见他”,帕丽说:“我想你一定会为他感到高兴和自豪。”
“你应该等我回来。”艾尔罕显然没有体会到帕丽的心情,她把帕丽带到楼梯口:“我现在很忙,没有很多时间。你先去更衣室,我收拾完后来找你。”然后没有等帕丽再说一句话,就匆匆地离开了她……
帕丽无奈,只好带着失望的心情沿着楼梯下楼。走到楼下的时候,她赫然听到有人大声地哭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死了!”
“我的天啊,我的孩子死了——”那个悲痛欲绝的声音在大厅里不断回荡着,给人以肝肠寸断般痛苦的感觉。
这时帕丽看到几个医生推着个担架车从她身边经过,担架上有个小孩,孩子的头上缠着绷带,身上盖着白布,小孩的小手无力地摆放在担架上面。而一个女人一边趴在担架上尖声哭泣着,一边随着担架向前走。候诊室里一群看似死者家属的人立即围了上去……
帕丽怔怔地看着这幕场景,不由得对那个可怜的女人充满了同情,但转念想到自己虽然有了身孕,却不得不像做贼似的求人做流产,不禁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她缓缓地向前走着,感到自己的步伐是如此地沉重。忽然,她又看到了艾尔罕在一个病人的担架前忙碌着。
“莎伯多金小姐,我在这里。”她轻轻地向艾尔罕叫道。
一个医生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帕丽马上向他请求道:“请叫莎伯多金小姐。”
“这里是急诊室,她很忙。”医生对帕丽说。
“我有很着急的事情要找她。”帕丽再次对他恳求道。
“她很忙。”医生说完,不顾帕丽的一再恳求,把房间的门慢慢地给关上了……
帕丽失望地往回走,过道上,她又隐约听到几个妇女的对话:
“刚才有人自杀了。”
“她为什么自杀?”
“我怎么知道?”
“但是如果这个女人被救活的话,她家族的丑闻就会公布于众。”
“什么丑闻?”
“我们也还不清楚……”

内景·夜晚·医院更衣室
帕丽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更衣室的长椅上,双手无意识地绞着书包带,眼前一片空白。她身后是一排绿色的更衣柜,有很多扇门,而每扇门都关得那样严实,就像封闭了帕丽的所有希望之路。
更衣室的门又开了。艾尔罕端着盘食物走了进来,她把食物先放到长椅上,然后打开衣柜的门。帕丽用眼角扫了一下,发现是艾尔罕,就绝望地问道:“我该怎么做?”
艾尔罕从柜子里拿出个杯子放到餐盘上,自己在另一边的长椅上坐下,这长椅将她们二人隔开,分成两个世界。
艾尔罕缓缓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什么人都不认识。”
“但医生都在这里。”帕丽不服气地说。
“谁会接受?你我都知道。”艾尔罕摊开双手:“一个第一次怀孕的妇女,并且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没有爸爸的允许,也没有书面证明,谁会接受?”
“可——你的丈夫,他是个医生,他会认识人的。”帕丽急忙提醒道。
“我怎么跟他说?我说你是谁?”艾尔罕努力地想让帕丽明白自己的处境和身份。
帕丽感到似乎和艾尔罕已经没有进一步交流的余地了。是的,她和她已经不是一类人了,艾尔罕已经有了稳定的工作,有一个值得自豪的丈夫,还有幸福美满的家,她何必为一个她从前的狱友冒如此风险?即便这个风险是如此地微不足道。想到这里,她无奈地从书包里取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支,含在嘴上。
“你以前不吸烟。”艾尔罕说。
“现在抽了。”帕丽说着,心里在想:是啊,我以前不抽烟,甚至是讨厌抽烟的。但是,我现在抽了,人不都是会变的吗?我是,你也是。
“这是医院,禁止抽烟的。”艾尔罕背对她,冷冷地说。
“我觉得很好。我已经一天没有抽烟了。有时我咀嚼烟丝。”帕丽淡淡地说。烟丝的苦味有时能让她短暂地忘却她所遭遇的悲苦的处境。
“你的饭凉了。”艾尔罕提醒道。
“我不想吃。”帕丽感觉到自己的喉咙一阵哽咽,她想:也许我该走了。
“拿着它,你可能会需要的。这里我什么都做不了。”艾尔罕递给帕丽一卷钞票,但帕丽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她收拾好书包,把烟揣入兜里,站了起来。
“你去哪里?……如果我想到什么,我会找你”艾尔罕说。
帕丽:“算了。”
“我丈夫对我的过去一无所知。他不知道,医院也不知道。你让他好奇,他已经问我你是谁了。”艾尔罕紧张地向帕丽说。
“真对不起!”帕丽用略带戏谑的口吻对艾尔罕说。她想到因为自己的出现,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让艾尔罕感到不安,不由得感到一阵悲哀。“你还记着我不喜欢你?好,我不恨你,现在不了。但你……你怎么变得这么快!”说完这句话,帕丽转身走出了更衣室,只剩下艾尔罕一人呆呆地坐在长椅上……

外景·夜晚·大街上
帕丽走出医院后,来到大街上。她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个电话亭,于是便快步向那里走去,边走边从书包里取出些零钱。
帕丽走进电话亭,取下话筒,拨了号。可是电话响了半天,却久久没有人接听,帕丽不禁焦急起来,眼睛里逐渐露出痛苦而又绝望的目光,嘴里自言自语道:“快,接电话呀!”
正在这时,两个警察来到电话亭外,在帕丽身边站住了,一言不发,看着电话亭中的帕丽。帕丽这时仍在拿着话筒,焦急地等待着电话,身体还略有些神经质地来回晃动着,眼睛无意识地左看右看。
帕丽觉得有人站在身边,用眼角余光随便地瞥了一下来人,又转过头去,继续等她的电话。可是突然,帕丽的心猛地一抽,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看到的是两个警察,而不是什么别的等着打电话的人。帕丽紧张地低下头,头微微向后转了转,用眼角偷偷地又瞥了一眼身后,看看那两个警察是否在注意自己。
见他们没有什么动静,帕丽心虚地赶快挂上电话,又把头巾向脸上拉了拉,把头包得更加严密一些,看也不敢看那两个警察,快步走出电话亭。
没走两步,就听一个警察冲她说:“对不起。”
帕丽听到这一声喊,身体立刻变得僵直。
就听那个警察又问:“你有零钱吗?”
帕丽像一根木头一样转过身来,别的话什么都不敢说,语气僵硬而不自然地说:“给你。”
“你可以帮我拨号吗?”那个警察倒很和气地说。
没办法,帕丽只能说“可以”。于是,她跟着那个警察又走回到电话亭前。
“什么号码?”帕丽依然很紧张而害怕地问了一句。
那个警察向帕丽说了号码后,又补充道:“如果是个男人就叫兹哈里,如果不是,就把电话给我。”
帕丽不太明白那警察的意思,但又不敢多问,只能答应了一声。
拨完号后,帕丽手捂话筒,转头问那个警察:“我说是我谁?”
“一个老朋友。”警察教她说。
“喂……”帕丽转过头,向那个警察用询问的口气说:“是个孩子。”
警察:“叫兹哈里。”
“我想找兹哈里。”帕丽按照那个警察教的话说完后,就把话筒递给了他,自己闪身出了电话亭。
那个警察向他的同伴交代了一声:“看着巡逻车。”然后接过帕丽递来的话筒,走进电话亭里。
帕丽这时好像忘记了初见到这两个警察时的恐惧,边慢慢走边非常奇怪地看着他们。
只听那个警察在与电话里的人说:“喂,你好吗?……你的声音很奇怪。……你丈夫回家了吗?……你要那混蛋……现在你跟那小子混在一起……我真的很想你……”
就在这时,又一阵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帕丽的喉咙,她连忙扶住身边的一棵树的树干,可是连着干吐了几下,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帕丽没想到怀孕所带来的反应是如此强烈,冤孽啊!她满脸痛苦,以致想到了死,可就这样死了她又不甘心。早知如此还不如不逃狱呢!千方百计地逃出来难道就是这样的下场吗?!她在心里一遍遍地质问自己。
“你没事吧?我能帮你吗?”那个正在打电话的警察的同伴走过来关切地问道。他满脸困惑地看着帕丽,可是帕丽连回答他的机会都没有,又是一阵阵翻江倒海般的呕吐……
在她身后,一个妇女带着一个小女孩正从此处经过……
警察站在她旁边,再次关切地问:“我可以帮你吗?”帕丽扶着树干缓缓地站了起来,眼前的景物忽然在她面前一阵猛烈地晃动,定了定神,她掏出手帕擦了一下嘴,然后对警察说:“谢谢,我没事了。”
警察回去了。这时帕丽依稀听到那个打电话的警察在说:“你可能偷偷出来吗?……那太糟了……孩子怎样?……他们跟他的孩子在一起吗?……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在星期五上班……我保证……如果我可以……”
帕丽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自己是该离开这里了。可是该去哪里呢?她徘徊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种几近绝望的心情在心底蔓延开来。她想到当初千方百计逃出监狱,躲回家中,原以为能够获得家的庇护,却被她愤怒的哥哥无情地驱逐。更不幸的是还怀上了男友的孩子,而男友也犯了罪,遭到处决!她现在一心只想堕胎,但两个当年的狱友都没能帮她渡过难关,其中一个甚至就是护士……
她正在徘徊着,心里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忽地,她看见地上有样东西,于是走了过去,四处张望了几下,街上人来人往,似乎并没有人丢失东西。她弯腰把那东西拣了起来,那是一朵红黄相间的小花,煞是好看。再远处,她望见一个妇女正蹲在地上和一个小女孩说话,那个妇女的脚边放了一包好像衣物什么的东西。也许,这就是她们丢失的。想到这儿,帕丽赶紧加快脚步冲她们走了过去。
“这个是不是你孩子丢失的?”帕丽问她们。
那个妇女看见那东西,感到非常高兴,向帕丽道谢后,她对小女孩说:“你看,我们找到了。我们放在这里,就不会丢了。”那个小女孩头戴一顶鲜红的帽子,身穿一件及膝的红边碎花连衣裙,她在妈妈面前仿佛做错了事般乖乖地站着,让人心中顿生无限怜爱之情。
帕丽借机问那个妇女道:“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酒店或旅馆吗?”
“就在这里”,妇女的手向身后一指,然后又搂着她的女儿说些什么,还不断地亲吻着小女孩的脸颊。
帕丽向那个旅馆走去,在台阶上,她向里面张望着,心里仍在盘算是不是进去。她想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可是进去后,她发现在前台登记住旅店的人几乎全部是男人,即便有几个女人,身边也都有男人陪伴着。同时,她发现有个警察在前台检查,还向服务员询问什么。一阵惊慌,她赶紧找个隐蔽的角落躲了起来,并紧张地向里面窥视着。
就这样偷偷盯了有几分钟,那个警察仍然没有离去的意思。帕丽不禁感到彻底绝望起来:难道我今晚就这样流落街头?我该怎么办?
她无意中回头向来时的路上看了一眼,赫然发现刚才那对母女现在只剩下那个小女孩一人。小女孩手中握着个玩具,蹲在地上,头上的红帽子在路灯的照耀下显得甚是夺目。
咦?小女孩的妈妈呢?她哪里去了?她刚才不是还在这里的吗?怎么现在就剩下小女孩一个人了?帕丽显然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她向小女孩走过去。在路边,她发现了刚才还放在妇女脚边的那包衣物。
“你妈妈到哪里去了?”帕丽蹲下去,问小女孩。
“不知道。”小女孩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
“你不知道?”帕丽四下看了看,接着问:“这是你的包吗?”
“是的。”小女孩用惊慌不安的眼神看着帕丽。
帕丽:“你为何放在这里?你妈妈在哪里?”
“妈……妈?”小女孩喃喃地带着哭腔回答:“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她去了哪里?”帕丽感到有点儿不对劲儿,紧接着问。
女孩:“不知道。”
帕丽:“她留下你一个人?”
小女孩点了下头,眼里充满了求助。
帕丽:“她对你说了什么?”
“很快回来。”小女孩咧着嘴,嘴角抽动着,已然要哭出来。
帕丽:“她叫你怎么做?”
女孩:“待在这里。”
帕丽:“别走开?”
“是的。”小女孩又点了下头。
帕丽:“她去了哪里?”
“不知道。我……我想妈妈。我怕……”小女孩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会帮你找到妈妈的。她去了哪条路?”帕丽安慰小女孩道。
“你是她妈妈吗?”这时,旁边卖冷饮的摊主过来问帕丽道。
帕丽:“不,我不是。”
“我还以为她是你的孩子呢!”摊主是个40多岁的中年人,消瘦的面颊,花白的胡子,有些谢顶了,露出光光的脑门儿,但给人面目和善的感觉。
“你看到她妈妈了吗?”帕丽反过来问他道。
摊主:“没有,只看到孩子。”
“她妈妈刚才还在这里,我刚才看到她的。帕丽一边用手指着,一边对摊主说。”
“我很忙,什么都没有看到。”摊主同情地看着小女孩说。旁边,小女孩的哭声更响亮了。他蹲下身去,对小女孩说:“别哭,我们会找到她的,那个心善的女士会帮你找到妈妈的。”
“我想妈妈——”小女孩的哭声在大街上回荡。
“看着她,我马上回来。”帕丽好像看到街对面的一辆小汽车后面,有个人弯着腰藏在车后,在偷窥他们。她赶紧对摊主说,然后向那个可疑的人走去。
在车后,帕丽果然发现一个可疑的妇女蹲在那儿,她疑惑地问:“太太……你……”那个妇女抬起头来,帕丽赫然发现,这个妇女正是小女孩的妈妈——娜耶蕾。
只见娜耶蕾偷偷地透过汽车车窗,密切关注着街对面发生的情况:摊主正拿着个气球放在小女孩的手中,他抚摸了下女孩的头,然后领着女孩,沿街向路上的行人打听什么。当然,他是在问谁知道女孩妈妈的下落……
半晌,娜耶蕾似乎回过神儿来,她靠着汽车门坐下来,轻声对帕丽说:“有烟吗?”
这时,帕丽已经看出娜耶蕾似乎要故意躲开小女孩。虽然,她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做,但,也许她也有自己的苦处。
帕丽默默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了娜耶蕾,自己也抽出一支放在嘴上。可是她没有带火柴,于是问娜耶蕾:“有火吗?”
“没有。”娜耶蕾木然地说。她又转头向街对面看去,街对面的那户人家似乎正在举行什么庆祝活动,人们一边有节奏地鼓掌,一边唱歌,屋里锣鼓声阵阵。而摊主无奈地领着女孩,沿着来路返回,显然,他们什么消息也没有得到。他们哪里知道,孩子的母亲正在街对面的一辆车后面,默默地注视着他们,嘴里自言自语地不住祈祷:“求你,上帝,让一户人家收留她吧!”
“她会忧伤而得病的。”帕丽无不忧虑地说道。
“这需要时间,她会好起来的。”娜耶蕾哽咽地说:“她这么可爱,她会找到爱护她的人的。”
街对面,摊主正领着小女孩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所有的孩子眼神中都有他们父母的影子!”帕丽说。
“别说了,不然的话,你会使我改变主意的。”娜耶蕾哭着哀求帕丽:“我的心在滴血!这是我第三次想离开她。我想,我再也找不到勇气抛弃她。会有人家收留她,并把她带到很远的地方去的,去一个为她创造将来的地方,那样,她就安全了。只有老天知道我忍受的痛苦。这不是容易的事情。没有哪个母亲能抛弃她的孩子而做到不回头的。”
街对面,那户喜庆人家的庆祝活动仍然没有结束,锣鼓与唢呐的声音像一只无形的手,在抓挠可怜的母亲的心。
帕丽和娜耶蕾透过车窗的玻璃往对面望去,只见摊主和一户人家的男人商量了一会儿,然后,他把小女孩交给了那个男人,独自返回了。
“还没有谁带她走。”帕丽说。
“瓦尔夫会照顾好她的,她会很好地离开的。”女孩的母亲好像认识那个男人,她略微宽心地说。
“你怎么能那样说呢?”帕丽埋怨道。
“那你呢?你为何不进那家旅馆?”女孩的母亲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帕丽,反问道。
“或许我在找东西。”帕丽申辩道。
“若去旅馆投宿,无论你要去哪里的旅馆,无论以什么样的理由,都要有身份证或是护照,或是警察的证明。没有一个男人,你哪里也不能去。”女孩的母亲冲着帕丽一口气说出了一大堆规章条款,句句有如钢针般刺向帕丽的痛处……
帕丽闻听不由得大惊失色:天啊!我一条都不符合!我是一个逃犯,什么证件都没有!也没有男人陪伴!还要打胎!我——我是个罪人!天地仿佛开始旋转起来……一阵发自内心的恐慌使她产生一种直觉:和这个女人呆在一起也许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我还是少管闲事为好。
“可能的话……去找你的女儿!”她对娜耶蕾匆匆说完这句话后就慌忙跑开了……
娜耶蕾望着帕丽渐渐远去的身影,似有所思,似有所悟。半晌,她才回过神儿来。她又继续透过车窗向街对面望去,却惊讶地发现一辆警车停在瓦尔夫家的门前,两个警察从门口出来。其中一个怀里正抱着她的女儿,女儿的手上还拿着刚才摊主买给她的气球。警察拉开车门,钻了进去。身后,瓦尔夫殷勤地为他关上车门。车启动了,晃眼的红色警灯在车顶不断旋转,仿佛鞭子一般抽打孩子妈妈的内心。警车从她眼前驶过,她默默注视着车子远去,然后全身有如虚脱般地颓坐在地上。
孩子——我的可怜的孩子——你能原谅我吗?她在内心不断呼唤自己孩子的名字,心如刀绞。主啊!饶恕你面前的这个罪人吧!主啊!饶恕我的狠心吧!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啊……
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去,娜耶蕾来到一个电话亭,想给她的一个朋友打个电话。可是,电话那头没人接听。她失落地走出电话亭,沿着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走下去……
身边车来车往,不时响起刺耳的鸣笛声。但对于娜耶蕾来说,它们好像并不存在。她低着头,就这样默默地走着,走着,仿佛走动的只是她的躯壳,而她的灵魂,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走过一条长长的街道,转过两个拐角,又下了几级台阶,她还是继续往前走着,她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就这样走下去吧!她想。
忽然,一辆小汽车在她身边慢了下来,车里一个男人对她说:“载你一程怎么样?快点儿,上车。”
娜耶蕾没有理会他,继续魂不守舍地往前走……
汽车在她前面不远处停了下来。娜耶蕾还是没有理会,继续走她的路。
忽然,她停下脚步:为什么不让他带我一程呢?就跟他走吧,反正我现在也不知道去哪里。于是,鬼使神差地,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启动了。娜耶蕾就这样无声地坐在这个陌生男人的身边。昏黄的灯光下,是她毫无表情的脸。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岁月的沧桑有如利刃深深刻在她脸上,像是无法摘掉的面具——那是直连心灵的面具!
车开了良久,身边的陌生男人对她说了什么,娜耶蕾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她想起帕丽曾给过她一支烟,于是又把它掏了出来,刚要放进嘴里,忽然她看到前面有警察在路边检查。
“发生什么事了?”她惊恐地问:“哦,我有麻烦了。”
娜耶蕾下意识地赶紧披起她的头巾,急急地对开车的男人说:“快想想办法,就说我们是夫妻,说我们已经结婚了。我叫娜耶蕾,我的女儿叫尼嘉。”
她的话刚说完,警察的手电筒已经打到娜耶蕾的脸上。强烈的灯光照射下,是娜耶蕾一双睁得大大的、满是惊恐的眼睛。
“请出示你的证件”,一个手端机枪的警察对他们说。
“晚上好,哈吉,你好吗?”那个警察竟然对车内的男人打起招呼来。
“一切还好吧。”车内的男人回答。
“很好”,警察说。“我们遇到了一点儿小小的麻烦。”
“怎么了?”哈吉问。
“她们不合作,你自己去看看。”警察似乎很敬畏眼前的这个男人。
“让我去处理。”哈吉点了点头,然后挥手示意警察先忙别的去。
这下,娜耶蕾可傻了,她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明白她身边的这个陌生男人竟然就是个警察!犹如一只掉入陷阱的羔羊,她大声地申辩道:“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哈吉。”
“那你为何要上车?”哈吉问。
“因为你停下了。”娜耶蕾竟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上他的车,一个陌生男人的车。理屈词穷的她,匆忙之下也只能这样说了。
“那个理由不充分。”哈吉冷冷地说。
“我是第一次。请放我走,我有女儿。求求你,我的女儿一个人在大街上。如果我现在不去的话,我再也见不到她了。这都是个误会。我再也不会了,请你放我走。”娜耶蕾已经快急哭了,她知道上陌生男人车的后果是什么,可情急之下她只有一再申辩,表明这纯粹是场误会。
“别使事情变得更糟,你别想跑。”哈吉毫无表情地听她说完,然后推开车门,走了出去,只留下娜耶蕾一人六神无主地坐在车内。
“我求求你……”可惜哈吉已经听不到娜耶蕾的再三哀求了。
哈吉来到一辆车面前,他的一个手下热情地和他打招呼:“晚上好,哈吉!”
那辆车的车主恭敬地向哈吉出示证件和保险等材料,说:“这些都是合法的。”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哈吉看着旁边的一个女人,问车主。
“她只是个乘客而已。”车主漫不经心地说。
“小姐,这儿发生了什么事?”哈吉转而问旁边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披着条花格头巾,鹅蛋形的脸,嘴上涂着深红色的口红,年纪约30岁左右,长得还算标致。
“去问你的手下吧!”那个女人双手抱胸,用满不在乎的眼神看着哈吉,她的嘴里还在嚼着口香糖。
“你结婚了吗?”哈吉问。
“没有。”女人很坦然地说。
哈吉:“是他让你进去的吗?”
“不,是我自己进去的。”女人好像已经厌倦了为自己辩解。
哈吉:“为什么?”
“你会埋单吗,亲爱的?”女人冲哈吉皮笑肉不笑地说,显然,她是一个靠卖肉体为生的妓女。
“吐掉口香糖,系好你的围巾!”哈吉严厉地呵斥道。
这时,旁边的车主还在努力试图向哈吉辩解:“哈吉,请放我走,我求你了……她一个人在大街上,我觉得对不起她。我没有时间那样做,我白天很努力工作,而晚上我用这辆车赚点儿外快,那只是为了养活我的家人。请放我走吧。”
“你不感到害羞吗?”哈吉鄙夷地问道。
“如果换了别人的话,我也会载他们的。”车主还在努力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只有那个妓女在看热闹似的看着这群人,她把口香糖吐到手上,慢慢地搓着。她注意到哈吉的车里,娜耶蕾已经悄悄打开了车门,趁着没人注意到她,赶紧顺着墙角溜之大吉了……
“你们从哪里来的!?”哈吉继续审问着车主。
“车站。她一直一个人,这样的天气,没有人在周围。再说,这不是违法的。”车主辩解道。
这时,有几辆车子驶了过来,其中打头的那辆白色汽车周边挂满了一圈红花,里面坐着一对盛装的男女,看样子这是他们结婚的喜车。
“把摄像机拿开!”一个警察发现喜车后有人拿摄像机在拍摄,不禁恼怒地说。“他们在拍这个,哈吉。”他又转而向哈吉汇报。
“能拍到我们吗?”哈吉问。
“能。”警察说。
“只是结婚摄影,我们不会对外公开的。”喜车被拦住后,摄影师解释道。
“让他们走。”哈吉说。
在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那个妓女——莫甘仍然是倚着车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她显然并没有趁乱逃跑的意思。她斜着眼,默默注视着这条车队远去。
“这是我妻子和老婆,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她只是一个乘客。请把证件还给我。请允许我亲你的手!求求你了,我明天还要上班。我再重复一遍。”那边结婚的喜车刚走,车主又开始向哈吉解释,他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公民。
“回家去吧,别再惹麻烦了!”哈吉不耐烦地冲他挥挥手说。
“谢谢!”车主万分感激地拿着他的执照向他的车子走去。
“你都看到了吧?”哈吉冲着莫甘说。
莫甘没有答理他,好像不屑与他说话。
一阵风吹过来,她不由得把自己的衣服裹得更紧。她觉得好像要下雨了,于是就向天空看了一眼。与此同时,一声炸雷在半空响起。
“进去!”一辆囚车开了过来,警察冲她大声喝道。

内景·夜晚·囚车里
囚车内,已经关了三个男人。当莫甘进去的时候,她什么也没有说,随便挑了个靠近车门的座位,就坐下了。
囚车开动了,莫甘面无表情地坐在座位上,她在静静地等待命运的安排。
不知开了多长时间,终于,一个穿牛仔装的囚犯耐不住寂寞,他回头问身后的另一个人:“朋友,你从哪里来?你怎么了?”
于是,他们开始攀谈起来。不久,其中的一个甚至轻轻地唱起歌来,那是足球冠军汉森杰秀曾经唱过的歌。歌声在空间狭小的囚车里回荡,说不出的一种哀婉。而莫甘始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并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她默默地注视车外的街景,路灯纷纷向后退去,路边的商店闪烁着五彩的霓虹灯,可那些已经不再是属于她的世界了,她想。她曾经迷恋过这个世界,同时她也憎恶这个世界。是这个世界让她如此玩世不恭,是这个世界让她觉得生命的价值是如此地微不足道。
警察队长忽然厌烦起这悲悲凄凄的歌声,他大声喊道:“闭嘴!你以为你们是谁?”
“让他唱吧,队长,我们很忧伤。”其中一个囚犯哀求说。
队长没有再说话,于是哀婉凄凉的歌声又在车厢里回荡起来……
车开了良久,莫甘慢慢从她的小提包里掏出烟,点燃,然后深深吸了一口,她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是的,她已经厌倦了虚伪的卖笑生活,当那些陌生的男人在她身上做那种恶心的事情时,她已经感到麻木。至少,在监狱里生活,我不用担心生计问题,她心里这样想着。
“把烟灭掉!这里不准抽烟!”警察队长又是一声大喝。
莫甘闻声一惊,她向后面望去,那几个男囚还在唱着嘶哑的歌,他们中好像没有人在抽烟,她无奈地只好把还没有完全点燃的烟放回到包里。
车仍然向前开着,莫甘仍旧看着窗外。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个男囚犯从车后面走到车前面队长的位置,蹲下,然后对队长说:“抱歉,队长,我朋友很伤感,他叫我唱的。”
“坐下!给我坐回去。”队长不耐烦听他的解释。
“抽支烟如何?”囚犯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那是盒香烟。
“这是不允许的,我在执勤。”队长的语气有了些缓和。
“另外一个士兵睡着了,他是我的朋友。司机想抽烟,那就抽一小会儿吧。”囚犯还是不甘心似的,他又指着车后对队长说:“你会让我知道你有多高兴。你是个好人,我喜欢你。”他边说边取出支香烟,几乎是容不得别人拒绝似的塞到队长手里。
“这是什么烟?”队长拿过烟问道。
“有什么区别吗?这是免费的!还不都是烟!来吧,我帮你点火。”说着,囚犯已经给队长的烟点着了。然后,他又给司机点了根烟。
莫甘看到这,不由得也从她的包里再次拿出那支刚才没有抽的烟。既然你们可以抽,为何我就抽不得?她心安理得地点着了烟,深深地吸了一大口,良久,慢慢地吐出,望着那虚无缥缈渐渐消散的烟雾,她的神经好像突然间松弛了下来。
凄婉的歌声又在车厢内响起,抽烟者继续抽他们的香烟……

内景·夜晚·牢房
到了,又来到这个熟悉的地方了。当莫甘被带到一间牢房跟前时,她心中想到:这是我第几次来这里?哦,还真想不起来了。这次要呆多长时间呢?也许——是一辈子吧。
“进去。”身后的看守对她说,语气还不算严厉。
“先生,我的药在包里。”莫甘猛然想起了什么,她急忙回身对看守说。
“你晚点儿和队长说吧!”看守说完就关上了牢门上方的通话口。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窗口,大小刚好能容纳一个人的脑袋探出去。
莫甘无奈地在房间里巡视起来,房间很大、很静,里面空无一物,连张床也没有,斑驳的墙壁上是窗户的阴影。窗户很高,上面布满了铁丝网,一般人是绝对难以逃脱的。干吗要逃跑呢?她忽然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很可笑。
终于,随着眼睛渐渐适应这里的黑暗,她在墙的一角阴影处看到了几个蒙着头巾的妇女,她们三三两两地或坐或蹲,全都默不作声,有如雕塑。显然,她们已经先她来这里很久了。她们为什么不说话?她们犯了什么罪?莫甘想着。她依稀发现其中的一个人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哦,对了,那个不就是刚才从哈吉队长的警车里逃跑的女人吗?怎么她还是被抓了回来?
屋外,电话铃声骤响。看守赶紧过去接起电话。
“喂,抱歉,队长,我不知道是你……是的……当然……等等……”看守谦恭地应答着,然后他放下听筒,跑到牢房的通话口大声喊道:“苏玛兹·哈拉米?苏玛兹·哈拉米在里面吗?”
没人应答。
“新来的那个,你叫苏玛兹·哈拉米吗?”看守又问道。
“我不是。”莫甘回答道。
保卫跑回去,拣起听筒,说道:“不,长官,她不在这里……我估计她转到5号牢房去了……还有别的事吗?……再见!”他挂了电话,转身走了。忽然,他又想起什么,折了回来。“啪”的一声,通话口的小窗口被他从外面给猛地关上了。
一切归于黑暗之中……
好女人上天堂,坏女人进地狱。有些人连地狱都不可进,只能在人间流浪,所有的人都最终消失在了大街上,人群把她们吞没。最后,她们中的一部分又重新回到了看守所,在那里她们只能静静地坐在黑暗里。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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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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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诚勿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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