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西区第一部分: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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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名:铁西区第一部分:工厂又名:Tie Xi Qu: West of the Tracks - Part 1: Rust

分类:纪录片 /  中国大陆  2003 

简介: 中国重工业基地沈阳一家大型工厂,工人在破败的休息室休息过后,摄影机随他们来到同样

更新时间:2007-09-08

铁西区第一部分:工厂影评:真实得让人绝望:我只是对电影进行描述

雪,火车,轨道,两旁后退的盖着雪的房子。

PART 1 工厂
车在不停地走,可以看到两边的风景。
我不像在看电影,倒像在看谁的DV。
这些场景都太熟了,不像是电影。
在车上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这样过去了大约十分钟。

然后画面转到了冶炼厂。
工人做着电视剧里没有的真实的生活的事。
人很少,灯很暗,一切都预示着这些工人下岗的未来。
他们说着熟悉的话,骂人话,吵着架,一个个都像酒蒙子似的。
这些是不是他们的台词?
他们想这么做的还是导演安排他们这么做的?
他们的打架像所有想打却怎么打也打不起来的生活里的打架一样,结束了。
事后证明,那个挑事儿的家伙真的是因为喝酒了。
工人们都是这样的,至少我看到的铁西区的男人们都是这样喝酒且打不起来架的。

终于看到了真正的车间,冶炼车间。
那些火,那些穿着厚重旧衣服的工人零星地出现表现一下,让人们知道他们是这里的工人,冶炼的工人。
接着是休息室。
广播的声音混着懒散的人群还有臭脚丫子的味道,每一个房间广播的声音都不一样。
人们关心的都是和这里无关的东西,他们也想通过那些逃离这里。
又回到车间。
红色的画面,让人感到空气中充满了半凝固状态的金属。
只有一个工人在做什么吧?
工人在绿色的空气里讨论着下个月不开工资的事。
怎么可以大过年的请病假,给医生送条烟,或者什么。
只要能请假,只要能休息。
天亮了,工人们的闲谈和扯淡又开始了。
还是离不开过年,前途的比较之类话题。

镜头来回在车间和休息室之间转换,我感到了无聊,是的,无聊。
车间里的破败景像,偶尔出现的一两个工人,弥散着寒冷的热气。
他们不像是在演电影,这根本不像是电影。
好多的零碎的片段组成了这整部电影。

澡堂里是一片红色,或者这不是澡堂,只是一条通往澡堂的路。
光着上身的男人们都在进行着换衣服的动作。
偶尔一两个人裸体还被马塞克挡住了,可是挡不住的是所有的工人都瘦得像狗一样的身材——无论十几岁的小孩还是几十岁的老头。
工人们还是以干活为主的,因为他们是工人。

特写给了一个叫周德兴的工人,其实可能是个工段长什么的,可是字幕翻译成“工头”,有资产阶级的意味。
工头告诉摄像的这个人,要戴口罩,因为这里的有毒气体超了百倍的标。
很多的正式工人都回去做买卖或者干别的了,因为不开工资。剩下没什么能耐的和那些临时工在这里挺着。

发工资了,上不上班都开200元,这样的生活也就不能上班了。
不好好干活的人,因为不开满资找到了借口。
要扣钱先开满资再说。
一年的工资要不回来,为了继续混下去,还得挺。
30年工龄说没有没了,这么大个厂子,说破产就要破产了。看病不管了,养老金也没着落了,过完了年,不知道等着的是大干还是破产。

雪化得差不多了,季节就这样改变了。
可是冬天还是冬天,还是冷。

另一个车间,还是如此。破烂的厂房,到处都是垃圾,只有休息室里工人还在自娱自乐。
每个人都有一个大大的搪瓷缸。
工人们讲述着自己的故事,企业的故事。
国家一级企业,工人都这么面黄肌瘦的,因为铅是很有毒的。据说干5年后代就没着落了,也就是不孕不育。所以每年每个工人都要疗养三次。因为对女工的危害更大,所以一个月200块钱就不用来上班了。
镜头又给了一个工人,这工人老婆下岗了,在九路卖菜,天天从12线农贸市场那边折腾。他已经下了决心和准备,要走,马上要走了。身体已经干不动重活了,可是为了孩子上学,还得干着。
那些人都不见了,都不见了,就剩锁头了。
一个工人因为和厂领导吵架了,被开了,他走进澡堂是最后一个镜头。
人啊,走了,都走了。
棋还在走,桌上一堆毛克皮,再有就是搪瓷缸。

火车,又到了火车上。
那些北二路的火车,工厂,车站,现在已经看不到了。
这一次,镜头是在车尾的,从原路退了出来,景物都在前进。
那些玻璃残缺不全的厂房,只是没有下雪。

接着来的这个厂子是沈阳金属制板厂,四十年代给小日本做刺刀的厂子,现在已经黄了。
像离校大学生的宿舍,什么都有,什么都没有。
空荡荡的一个大厂房,厚厚的积雪,上面干净得连个脚印都没有。
这是2000年的冬天。

然后是电缆厂。跟着一个女人走进了厂里的什么注册服务部。
这个12000人的厂子已经缩编,也就是说大部分人已经不在这个厂子上班了。
屋里的女人对一个10块钱的用玻璃管烫的头讨论了半天,很便宜的价钱。
来要采暖费的人被支给了厂长,会计给工人开工资,一共62块7的工资,还要工人给她找钱,最后工人大方地说,那两毛钱不要了。
退休的离休的工资都开不出来了,能领到62块7已经不错了。

厂长和厂长办公室的人们在讨论织毛衣的事:颜色、花型、肥瘦、质地……工厂一片欣欣向荣的景像。

女厂长和最开始出现的那个女人伴着《走进新时代》的嘹亮歌声走进了工厂旁边一个简陋的小饭店。
厂里的领导大家都开始举杯祝酒,那些人啊,他们希望厂子越来越好,都有活干有钱赚。
酒桌上讲的就是厂子的事。工厂发不出来工资,工人指着领导鼻子要工资,没办法,只能把厂子都分了,租了,卖了。
谁也不知道未来是什么,但是一定比今年更难。
那个一开始引领镜头的女人,唱着那一年最流行的《走进新时代》,虽然假嗓子跟不上词,但是她的热情却赢得了大家的掌声,最后还勾引了一个男同志一起合唱,两人在撕心裂肺中结束了关于电缆厂的描述。

火车开到了沈阳铁厂。
铅冶炼车间还有工人在干活。
但是他们不像是这个厂的工人,至少这个厂的工人不会拼命地凿厂房的地面吧?
又是没玻璃用麻袋挡的厂房,很难得,工人休息室还有台球案子。
终于,原来那些凿地面的工人是在做年度维护和修理。
工厂都没有人了,为什么还要维护和修理呢?
看着工人们认真工作的样子,我实在不想再说什么了。
那些老人专注地干着活。
也许他们是想找回当年干正经活的感觉吧?……

技术人员休息室里,技术人员们正在进行着两毛一场的扑克赌搏。
一个人因为只剩四毛钱了所以只能退出。
副股级领导领导着大伙一起玩,到处能见到的都是工具箱,搪瓷缸。

我终于知道那些凿地工人的幕后黑手是谁了,一个胖子,一个小平头戴眼镜的死胖子,他是个包工头。
他们要干什么,他们想干什么,一无所知。工人在努力地干活,抢着抽死胖子施舍给他们的香烟。
很多人已经不玩扑克了,因为那一堆堆的一毛钱硬币都被一个貌似年轻有为的家伙赢走了。
吃饭的时间到了,铝饭盒,和搪瓷缸一样经典的物件。
刚才检修机器的工人回来了,他准备洗澡。他说,那些机器的零件都拆了,拆完了没有新的换,没有用了。工人一个月的工资440,上个月还欠他300,这日子啊~~~他郁闷地抓着毛巾洗澡去了。

另一个车间的工人按时来领薪水了,他们把工厂剩余的什么东西搬走了,一麻袋一麻袋的,装了整整一卡车。
用的是厂里的叉车。
三个人还差点没为分赃不均打起来。
三个人走在泥泞的工厂大道上,沾满污垢的厂房,没有玻璃用麻袋挡上的厂房,在他们身边堆积。

工人们刚刚装了回车,干了点私活。一天50的价钱比一个月开200块钱强多了,如果天天都有这样的活就好了。
可是他们已经没有体力干活了。
年轻的还能干,年纪大的就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社会主义工厂里快乐的工人叔叔,工人爸爸,工人爷爷,都是在电影里的事情了。

工人们在洗澡,终于看到他们洗澡了。污浊的池子里装着同样污浊的水。
热水洗澡可能是他们所能享受的最后的福利了。
空旷的厂房,啥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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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厂子,那个锉冰的工段长(可能是段长吧),一群不知道忙什么但是还在装模作样忙着的工人。
字幕打的是“冶铜的高炉工人”。
冶炼厂终于定下来要破产了,每个人都在讨论买断给多少钱的问题。
多说20000,一个工人,在工厂干了一辈子,多说20000块钱就给打发了。
厂子要是黄了,一半人啥也干不了,都得打劫去。
这是原话。

工段长又开始给作者讲课了。
全国最破的设备,属于别的厂子消化不了的原料才送到这来,纯一个垃圾箱。
但是冶铜却是一个应该挺挣钱的活,一吨铜能的净利润是3000多,一个班一天100吨,一天三个班倒,一天就是90万。一个月25天2200万,一年十个月就是2亿多。所以说,炼铜是挣钱的。
但是工人为什么就挣不着钱呢?厂子为什么就黄了呢?
因为领导进料进得有问题。
沈阳带状公园的河泥,掺点铜沫子,就可以打样说挖到铜矿了,结果工人炼的都是河泥。
进的是黄土,给的是铜钱,不赔就怪了。

工人们干了一轮活以后,又回到休息室里。
电费,2000多万;水费,1000多万。都是欠款。
内部和外部债券是3000多万。
工人工资还没算,欠外债、单位的债更没数了。
现在干的活都是给别人代炼的,钱早就欠出去了,给别人干,只挣加工费。
最后这个工人还扯到生物学去了。优胜劣汰的问题还整到找小姐和吃不上饭上去了。

一个月以后了。
北二路传说要扩道了,冶锌厂要拆了。
当时会有武警来看着,怕偷东西。
届时,还会有退休工人集体堵道,谁他爸已经得到参加游行的通知了。
这在那个时候是常事。
工人甲要去收拾收拾劳保了,工人乙说不管,反正也没多钱的东西。
他们所说的劳保就是一些工具什么的。
工厂要黄了这是肯定的事了,人人都知道,只是先挺着,有一点怀念而已。

现在这个时候讨论住院是不是100%交钱已经没有意思了,医务科的电话打不通就说明这个问题是多么白痴。
问这个问题的白痴男人一直光着身子——反正也没有女的——执著地打着医务科的电话,直到结束。
工段长周德兴好像去南湖拉脚去了。字幕有好多的错误,把拉脚写成了拉角,显然是没有生活。

火车还在开,工人还在干活,厂子还没黄,就还要这样继续。
工人们一个个老弱病残营养不良干不动活的样子,挣扎着做最后能做的事情。
所有的人都在传着破产的事。不进料了,也不倒料了,这就说明厂子要黄了。
所有人都造得灰头土脸的,说完了话还要继续干。
到处都是扬起的粉尘,到处都是厚厚的砂土。

车间里相对要干净多了。
冶锌比冶铜要干净多了,看起来很漂亮,没有铜那么黄,可是厂子早晚都要黄。
一个工人在用厂子的砂轮给自己做小工艺品,打得还挺像样的。
然后他就开始讲他的过去的半辈子。
从小就没人管,中学毕业就下乡,什么都不会。现在除了语文别的都不会,连拼音都不会;数学除了加减乘除别的都不行。
老师那时候也不敢管,管了就给你贴大字报;考试之前先发题, 隔两天以后抄完了交券。
工人都在说往家拿东西的事,因为明天已经不用再来了。
最后,他说:
这厂子倒闭得真快啊。
最后字幕:厂子关闭了,所有工人都被解雇。

最后是技术工人开会。
有人骨折了,那是自己不注意安全造成的,大家要注意安全。生产还得干,没干完的活继续干完,维持一天算一天,如果真有奖金,还能拿着就不算赔。

2000年6月9日,沈阳铸铜厂厂房。
字幕一点点介绍着每一样东西都是什么,但是已经看不到一个工人了到处是一片破败景象。
休息室像刚经历过火灾,这么大的厂房,没有一点声音和温度。

2000年6月11日,最后一个开着的铸铜车间里,人们的衣服还能显示出这里的温度。
还是那种大片的铜,拎起来,敲敲,再放下。
一个工人孤独地光着膀子干这种无聊的活。
就这最后一个车间,明天也要停了。
六月的工资还收不着,谁知道工资都怎么算的,乱七八糟的,可还是得算。

那些熟悉的面孔又去洗澡了,第二天8点上班开始不习惯了。
来早了也没事干。
洗完澡的工人们换上自己的衣服,这才像点人样。他们在车间里穿行,已经没有接他们班的工人了。

2000年6月11日,沈阳冶炼厂全部关闭。
作者走到地下的一个通道里,暗黄的灯光像古墓道一样的路,里面还有一些洗澡的工人。
这是最后一批工人。
工厂给他们的福利就只剩下洗澡了。
等这批工人洗完了,这个工厂就真的黄了,什么都没有了。

所有下岗的工人都接到通知,到38公里以外的疗养院集中,作为最后的医疗保养。
每年他们要做四次疗养,每次一个月。
2000年6月13日,铅厂工人到达医院。
疗养院也是一副破败景象,反正马上就要黄了。
洗澡,还是洗澡,睡觉的小单人木床连三流旅社都比不上。
没有地方玩,没意思得紧,只能躺在床上看色情书玩游戏机消磨时间。
还有一些有情调的,吹萨克斯吹得像模像样,只是光着膀子有些不雅。
跟着他音乐唱的那个差点没一口气憋得上不来。

铅中毒的工人们在注射一种什么东西,好像是每个人固定数量配额的,还有有小本本登计。
出现了医生,看起来才像是有医疗的气氛。
一个鼓包的工人,老得不算年轻的脸,粗得找不到血管的胳膊,只能让人感到悲哀。
其实这种针剂不但能清除血液里的铅,同时也能清除一些对身体有益的矿物质,因此这些工人得在疗养院呆一个月。

他们唯一的集体娱乐就是在那间写着台球室的大活动室里用一台破电视唱卡拉OK,这是疗养院唯一能提供的。
剩下的可以打麻将,但是没钱是不能玩的。
大家现在在圈罗刚才光膀子吹萨克斯的工人一起玩,那工人说没钱,不玩,于是他们就把他的曲谱给烧了。
而刚才视曲谱为重要的老工人,现在什么都不管了。无所谓了。

工人们围在台球室看黄片,这是他们唯一的乐趣了。
另一群人到边上的小河泡子用网子捞什么去了。结果什么都没捞到。
不,仔细一年还有一两条小手指头那么大点的小鱼——小孩小手指头。

吃饭也不知道是不是免费的,吃得还算好吧,菜是菜,饭是饭,酒是酒的。都是大桌子,白桌布,大海碗装酒。吃完了不用收拾,放那就走。
吃过饭以后,一些人据说警察来了。
一个工人小杨在池里淹死了,几个人把他抬出来了,上面盖着一床小红被。
人们还在讨论鱼的问题,没有鱼还是鱼少了都是一样的,因为捕不到。

第二天下雨了,小杨的死还有是人讨论的。
有人讨论你的死,就说明你死的的点意思。
家属闹事是没有用的,因为在疗养院不如在厂子给的钱多。
人们开始讲应该让家属到现场看一眼最后的遗体,而厂子则是把尸体直接冰上了,第二天八点才通知家属。领导都不出面,据说给赔个两三万的就完事了,可是这工人眼里最低的两三万也不那么好整。

终于,前面消失的去南湖拉脚的工段长周德兴出来现身说法了,这一次是在他家里。
后天去工厂听信,重组有什么好处谁也不知道,可还得去。
重组,入股,干不好钱就赔里边了,也不能从厂子搬个锅炉回家,只能和钱说拜拜。
已经下岗在家摆摊修车的也好不到哪去,一天挣个六七块钱就差不多了,还不如出去捡饮料瓶挣得多呢。
工人们看报纸知道了8月9号破产这件事,标题就是“特大型国有企业破产”。

2000年8月20日,沈阳冶炼厂破产。
那么大个厂子,就只剩下厂房了。
火车又开动了,夏天和冬天不一样,还是那条铁路,只是白色的雪变成了绿色的草。
司机讲着厂子挖地三尺找铁的事。

轧钢厂里,人们正在用超长的挂车往外运。
工人们的集资债券能收回来一半就不错了。楼卖了就有钱了。
早退休的一个月才开216,这是2000年的事。
这群工人是来厂里要钱的,说着说着就下道了。
男人工作没有女人好找,下岗女工再就业10钱一次,还挣钱还享受,都是社会这么逼的,下岗的多了,价钱就贱了。

休息室里,一个男人在乱七八糟的工具箱堆里找些能用的东西。一把破伞让他试了好多次,可是不好用;找到好多没用但用趣的东西,可是真正能用的,没有。
我看到了我妈妈以前上班的那个地方,那也是我二姨、二姨父、我老舅和我姥爷上班的地方。现在那个地方已经盖新楼了,居民区,一点工厂的痕迹都没有。
男人还在到处找有用的东西,可是一点好玩意都没有。全部都是被洗劫的景象,他来晚了。

两个轧钢厂,但是不能同时倒闭,因为两年才能批一家。所以98年也就是两年前,一家先倒闭了,现在已经三年了,这家还没批下来。
因为没钱,破产的企业是要给钱的。3亿。
没有钱,所以不批。
就这么回事。

2000年10月28日,沈阳轧钢厂拆除。同一天,向下岗职工分发了退休金。
工人在拆厂房,大铁架子都锯了,好像是房粱一样的东西。
外面,人们等着开退休金,但是已经中午了,还是没钱。那些工人聚在破乱的厂房里,外面,等钱,但是我觉得他们是等不到钱的。
工人还在拆厂房,随着大梁一点点颤动,灰尘就都落下来了。我在担心他们把梁拆来来以后是不是自己也会掉下来。

2001年2月24日,中国的农历新年。
又是第一部分开头的那段火车的镜头,雪,路口,还有雪中破败的厂房。
那时候,工厂已经黄了。

2001年冬天,因为交不起暖气费,电缆厂遣返工人回家过冬。
2001年3月14日,工人回到了工作岗位。
还记得一年前喝酒的那些人吗?就是唱《走进新时代》的那些。他们回来上班了。
一进屋就说臭,还说有死耗子,生怕一开抽屉被耗子咬了。
还有比他们更惨的:工厂关闭期间,暖气管结冰,碎成了很多片,结果一屋子有半米厚的冰,用铁钎子砸了用锹从窗往外运呢正。
上上下下,全是冰。

回到了破产以后的冶炼厂工人宿舍。
小二楼,砖房,一样的红色小楼,一排一排地,很整齐。
工人在合计着办特困的事。一个月能给200多块钱吧。
还好他们还有点失业保险,等领来了就去办低保。
可是这个失业保险是这样给的:两年内,一个月给220的生活费。也可以一次性拿出来,可是不知道给不给。
都是一帮下岗的人,不下岗干啥啊?
当时沈阳市民的最低生活费是226,光够吃饭。
要是换到现在,吃饭都不够。

火车又一次开动了,这次厂房已经拆得只剩墙了。
2001年3月30日,沈阳冶炼厂拆除。

铁道两边没有雪也没有草,只有垃圾。白色的,看不出是什么。
没什么高大的厂房了,只有低矮的破屋。
铁路越来越宽了,工厂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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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2 艳粉街

铁西区,位于中国东北沈阳市,是中国最古老也是最大的工业中心。始建于1934年,当时为日本侵略军生产金属。在1949年新中国成立之后这些工厂迅速转型。50年代末期这些工厂存有由前苏联提供的金属(金属基本上是前苏联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收缴的德国人的武器),在中国工业的157个项目里的大多数,是在这个时期由苏联提供资助建成,现在位于铁西区和周边的工业区。在60年代初中苏关系恶化的同时,很多的工厂被迁往中国的中心地带,但尚有数百家工厂继续还处于投产状态。在70年代初期,工厂所在大部分工人都被迫离开。在文化大革命时期,作为劳动者被下放到农村,最终又近回城市。《铁西区》这部系列讲述的主要就是关于这里的成千上万人们。然而到了20世纪90年代初期,这里的大部分工厂陷入困境而将面临破产,到1999年末,这些工厂接二连三地倒闭。

这段里有几处年代上的明显错误已经改过来了,这是每一部都要有的前序。

1999年的12月。
还是在雪中。几个人准备布置卖彩票的现场。
是铁西区人民政府发行的福利彩票。
人们已经把买彩票当成改变生活的唯一希望了。

“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改变生活,从来就靠我们的体力、智力跟技术。靠拼搏,靠集体。像购买彩票,你也得流点汗水,你得投点钱。你做买卖还得投入十万八万的,开饭店你也得投点资金,买彩票也同样。但这种投入是红色的消费,利国在利已之中。就这个事给福利一次机会,给百姓一个惊喜!有钱者莫慌(有钱者为什么要慌?)我想啊,要先利己来,还得为国家。吸烟,伤肺;喝酒,伤胃;桑拿,太贵;到歌厅,高消费;打麻将、赌博你干扰社会,买点彩票经济又实惠。彩票一开,好运飞出来。”
买彩票的大叔说来这一套来声情并茂,肢体语言丰富,马上就把一辆刚才属于国有资产的小面包送给老杨做私有财产了,还“神圣不可侵犯”了。
马上,又有一个叫张学平的铁西区中了一彩电。主持人就把他的身份证详细地照读了一遍,还说这样叫“名利双收”,难道就不怕那中将的被抢了回头找他?
中了奖的那位还得受现场采访,原来已经放假十多年了。没钱怎么办呢?借呗。
铁西人啊,就是傻实在。

人走得差不多了,满地的彩票,一片的狼藉。
还有很多人在地上捡彩票,希望捡个末等奖什么的。
可能是第二天了吧,居然把唱歌的少数民族同胞克里木找来了。但是还是看热闹的人居多,一堆堆的老弱病残,都等着别人来献爱心的,哪又有什么爱心再献给别人呢?

铁西区艳粉街,2000年1月。
过完年的市集。
彩票的现场已经半埋在雪堆里了。
一个大叔不知道在挖什么,一人收破烂的推着车过来了,这个大叔问他收不收铁。
这是一个有公厕的拆迁现场,人们抓紧时间把能用的东西搬回去。
远处是破楼房。

波波家,艳粉街。
典型的小平房,小胡同窄窄的并排走不了两辆自行车。
什么都是破的,只有门上帖的福字是新的,因为刚过完年。
十七岁的波波回家了,找传呼。他妈坐在坑上,黑黑的看不清。
她妈要吃个桔子,波波就说:不开资还挺能吃的。显然是为了报复之前他管她要钱她没给。
十七的大小伙子像老爷们一样又胖又膀,家里太冷又要不着钱,所以他就走了。他妈给他留的最后一句话是:好好的,别惹祸。
外边比里边要暖和,因为外边下着小雪。

外边的小道更有铁西特色,路边是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雪堆,没化干净又和垃圾混在一起,上面还盖了一层新雪。
波波的一个朋友在外边等着他,两个人来到宏祥商店(其实就是一小卖店)。
现在是2000年2月14日。

两个人在街上聊小女生,一个穿得贼艳的小女孩推着车消失在楼群里。
然后波波回来在卖店一起谈论女人和搞对象的事,那些女的都不同意。
一天没有事干,波波昨晚上看书看到三点,一会回家还要睡觉。
刚走的那个女的叫张娜,波波要给她买花,但是还怕天冷不愿买。波波准备等别人买完了管别人要两支。

果然,找到了一个有花的女的,叫四英。她有两束,波波就管他要。
五块,十块,花那时候也挺贵的。
不但是要,还要四英的帮他送花,还要说成是波波大雪天骑车去买的。
结果四英大晚上还真上张娜家送花去了。
情人节啊,张娜还是不收。
这些都是十七岁的孩子。

小卖店,李旭17岁。
他正在给大家讲自己给女朋友买了一个气球飞了的事。
三块钱的气球把他心疼坏了。
商店的人在讲买断的事,边上一个大妈在打传呼,那时候传呼还是主要通信工具。

过年了,大家在放鞭炮,间或有卖糖葫芦和擤鼻涕的人经过。
2000年的元宵节,正好有一家出殡的。
窄窄的街道容不下那么多机动车经过。

胡同里,买易拉罐的小孩在和收破烂的南方人讨价还价。
七个易拉罐那个收破烂的只给他们两毛钱。小孩要再给五毛,一毛钱一个。但是南方人只给五毛。最后小孩发狠了,不卖了,而且先给的那两毛也没还他。
小孩打架也很有气势: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我杀了你。
然后都不动手,对骂。

雪开始化了,卖豆腐的喊得很悠长。
四英不知道去干吗,她穿着那个年头很流行的高底鞋。波波躺在床上,他朋友小白在地上晃。
四英也在波波家,和她对象吃巧克力,还让他给他妈留点,他对象就要自己吃了,四英就不乐意了。四英和小白干起来,然后和她对象PK,最后就群魔乱舞了。最后因为四英能不能踢到小白的头争起来了,结果是因为小白的皮鞋有灰而结束。

四个人走到街上,小白追上一个叫陆遥的女孩,大高个,黑大衣,背个小包。
可是陆遥没理小白,小白就衰了。
可是他们没有放弃,继续在狭窄的街上继续聊女生。
本来是想别那个骑车的小女生来的,结果把四英整摔了,最后把那路过的女人骂了。

又是一堆男女在波波家,一个男生要把月票给一个女生,但是要那女的亲他一下。后来大家就又闹起来了。
他们的生活就是这样吗?
不用上班?不用上学?

小商店里的老板又开始讲乱事。
什么买车啥的,波波他们又是听众。
外边,开始放炮了。这是元宵节的晚上,昨天是情人节。
小孩照例要去放完的炮那踢一脚,看看有没有剩的。

第二天,商店里四英和她对象打起来了,为了一个女的。四英说要抽她,就去打传呼,结果没钱。不让欠账,于是就回去取钱了,临走把电话摔了。
四英生气了,商店的老板娘也生气了。
这些小朋友总在商店私混,老板娘也不太乐意。
为什么商店会成为他们的据点呢?
晚上,大家又在这打扑克,一个家伙憋一下午写了封情诗。
原来是绝情信,很肉麻。收信的是个上学的女孩,而写信的这个是上班的。老板娘在读,全是错别字。

又一天。
四英在宏祥商店打电话,外面小白向那个写情诗的显摆自己写的情书,但是被评定为太虚。
咏春是四英的对象,大家走了,又回来了。四英站在那斜背着一个大红包,很好看。

天好像暖和些了。
十八岁的王震在门口劈劈材,他就是写情诗那个家伙。
家里,他的奶奶趴在坑上一边听评书一边抽烟。另一个屋里,王震和雷子坐在坑上说话。
王震找了个工作,在医疗器材当搬运工,一个月四五百。他不爱干,嫌没有发展空间。雷子就讲他打架的事情,在洗浴中心工作,多说三天,几乎天天打架。

可以看到光膀子的人了,说明天已经完全暖和了。
大家围在胡同里隐敝的角落里打麻将和扑克,大家又聚在商店玩了。门口可以玩了,小伙都只穿个大裤衩,光着膀子。
街道上都是各种颜色的塑料袋和垃圾。
夜里,人们围在小灯下打扑克,更多的人在边上卖呆。

10月份,开始准备拆迁了。
搬迁期限是10月9日到11月20日。
所有人都在搬,都在讨论房子的面积,使用面积,公房私房,能分到多大房子,多少钱。
三年,老一些的人都等不到住进去的那天就死了。
人们在讨论明天搬不搬的事,不知道四英他们去哪了。
街道改成了临时市场,卖各种东西的,旧物,也有卖不出去烧了的。
虽然住得不好,但也是住啊,走总是难受的。
人们说得最多的还是分房的事。

大家都在路边摆摊,不知道是谁穿着旱冰鞋逛。
王震在那卖东西,小白也在卖,搬不走的都卖了。
人们围在临时拆迁边办外边,讨价还价;人们在房头上,拆砖揭瓦。
早晚都走,早点走早分个好楼层。
先给钱,然后多大的房子不知道,什么房型不知道。住小房怎么用花钱,都下岗,都没钱。
王震他爸在家卖破烂,还是一样的讨价还价,说了一句特经典的话:你占我便宜能行吗?
王震的邻居老太太早就不想住在这了,可是东西太多,卖也卖不掉。83岁的老太太。
人们都在互相圈罗着不让别人先搬,为的是自己抢个好地方。私人动迁,只要你一走,什么条件都讲不了了。王震的爸爸这一点看起来很明白。
王震的妈妈住院了,那个时候还能住得起院。

拆房的还在拆房,都是好些年辛苦一点一点盖起来的,说拆就拆了。
王震的爸爸背着手,穿着西服和一条红色的毛裤上街逛逛。一个老头和一个小伙吵起来了,别人还是照旧卖着东西,一点不受影响。
远处的卖豆腐的还在悠远地喊着。

卖东西的和收破烂的成了朋友,能卖的就卖,不能卖的就把东西拆了卖。房子都拆得差不多了,搬家的队伍和收破烂的成群结伙。掉得快秃顶的女人买了新假发,骑在自行和路边的行人聊着天。

王震家里,他奶奶一边抽烟一边说自己家里的事。王震他妈有病,就想给孩子攒点钱,也到找女朋友的岁数了。他们家只能分个三居室,老太太就想整个单间住,三代人住一套房不太好。

老刘头老两口子也在讨论搬家的事。老刘说今天又有三十多户交了房钱准备搬了,老太太比这个多。都想找个好房子住,早交钱早选好地方,但是给分的房子实在太差,实在不行就买高价房。
老头照样
第二天了,老太太要走了,家里能收的都收拾了,打包。没有床睡觉就搭个板子,临时睡一下。
老太太很难过,分的房子是儿媳妇的,自己没有房,老了就是难。
搬家的车走了,大伙该分手了。住了这么多年的老邻居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老太太难免要哭几滴眼泪出来。

一家一家的都在搬。卡车,倒骑驴,各种交通工具。

另一个老人。
三个儿子三个媳妇,只剩一个媳妇有工作。十六岁来的,现在七十多了。刚来的时候是给日本人做工,现在什么都没有。

小波的朋友小白快毕业了,王震问他学着啥了,结果什么都不会。
给别人开出租,一天交二百,能剩三四十块钱不错了。但是他还是觉得比去工厂强。有高中毕业证能找什么工作呢?理想是什么东西?谁也不知道以后做什么。

小白和小波一起来到了小白家,一台旧录音机放着磁带,小白跟着一起唱歌,似乎是伍佰的《爱你一万年》。
这可能是这个屋里唯一人娱乐。
小白斜躺在床上,后面是陈小春和郑伊健光着膀子的《古惑仔》挂画。

中年男人聚在小屋里唠嗑,说着冬天的事。外面下着雨从一家走到另一家。街道上都是污水和垃圾,那些搬家被遗弃的东西加入了垃圾的队伍,使它们更壮大了。

曲建的奶奶家里,他们正在给饭店装一次性的筷子手巾板,到处都是成堆的木头和塑料。
曲建的皮鞋很亮,是那个时候很流行的方头皮鞋。他站在外屋做饭的地方端着碗吃饭,他爸更狠,直接用勺挖锅里的吃。

2000年11月7日。
朱斌,十七岁。
商店里,四英在门口打电话,剩下的人在打扑克。
商店的经理在想着能不能多给点钱,要不商店就白干了。
商店的人让曲建去找他妈,因为他妈虽然离婚了,可是户口还在,把她找来可能会分到房子,不然他妈就没有房子了。
曲建不到十八周岁,大家说他没有资格分房子。曲建他爸死了,她妈离婚走了,不知道去哪了,能不能回来。他家现在只有她老姨父一个月四百块钱的生活来源。
曲建坐238公交车到找她阿姨,问他妈的下落,但是只有一个电话。

晚饭吃粥,前面疑似曲建他爸的男人实际是他姨父。曲建还是站着吃饭,他姨父埋怨饭不好吃。
王震来了,她奶已经搬走了,他现在自己睡一个单间。据说20号再不搬就强行了。
可是曲建家没有要搬的意思。

12月。
下雪了,房子拆得就剩下墙了。
不搬的也都搬走了,没有多少人了。
大家尽量什么都不剩下,连破窗框也要带走。

朱斌还没搬走,他爸就是号称“东北一只虎”的钉子户。
他说,那些搬的都是被吓走的,因为砸窗户砸门的住不下去了。但是他爸不怕,他爸敢跟他们干。
说到小孩,实在是没什么前途的话题。干什么都干不了,当兵也当不了,就这么成天晃着。

雪地很广阔,因为大家的房子都拆了。天上还在下雪。
商店挺不下去了,拆迁办的人说什么什么有理,所以经理什么也分不到,面积大也没有用,充公了。
最后只能分个住宅房,赔死你。

电已经没有了,天黑得早,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点蜡烛。
一根蜡烛,不知道能点多长时间。
小小的气灯,能比蜡烛烧得更久一些,但是在这种黑夜里,它的那一点亮实在起不了多大作用。
商店里,点上灯就能聚会,它还是有作用的。
不但电没了,水也没了。很多人都搬走了,朱斌,王震,曲建,小白还在。
连曲建也要搬家了,可是他自己一个人又能搬到哪去呢?

盖着市房产局公章的强行通知下来了,“这是威胁”。
女人们在搬木炭,男人们则找些房子里的钢筋,卖。

人们聚在一起,吃饭,说自己的困难。
王震在商店,又是抽着烟,无奈。这一次的动迁不知道有没有他们家。
商店已经没有什么人了,王震一口一口地抽烟,一眼一眼地看天花板。
王震家最后只给了一个单间,两万块钱。他奶奶跟他大爷住了。

这家没走的是因为给的房不合适。两个男孩,小的都二十五六岁了,只给一个单间。
没有水,还是要烧火做饭,不吃饭不行的。
女人的活就是天天做饭吧?
没有看到孩子的影子,可能去上班了。
雪地里,就那几个钉子户的房子孤伶伶地立在那。
春节又来了。

还好,还有电,能看到电视。该放炮的还放炮,因为是过年。
大家聚在一起打扑克,当然不是白玩的。
曲建自己在家,看电视,抽烟,喝水。
天亮了,小孩们在烤地瓜,玩得不亦乐乎。远处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的空地。
人们背着手从空地上走过,这里再也找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问题是无法解决的,听说上面又发了个什么多少号文件。
空地上的房子已经所剩无几。

商店还在,两口子在算计着钱和米数。
小伙子们又聚在一起,走在布满垃圾且狭窄的街道上,但是走着走着路就宽了,远处是高高的楼房。
他们又开始玩拦小女孩自行车的游戏了。

又一家搬走了,还要把祖坟也带走。
一个女人在黄纸上写了亲人的名字和搬家的原因,烧了,从中午一直干到天晚,她婆婆还没挖出来。
终于,找到了。可以搬走了。

2001年4月,又一场大雪。
一个孩子在雪里走着,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白茫茫一片,还有些没折完的墙,墙里面刷的漆,显示着这面墙里曾经住过一户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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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3 铁路

雪中夜里的铁路,除了前面有一团光以外,和白天没什么区别。
铁轨两旁还是低矮的小房,因为远处已经看不到厂房了。
火车上的人一个个都那样心事重重,习惯性地望着车窗外面。
车停了又走,走了又停,只知道他们在开火车,不知道火车要开到哪。

因为雪太大的原因,人们终于聚在一起闲了下来。
打扑克,然后就是聊天闲扯淡。
讲女人,讲老头,讲埋汰人,讲“帝都”的故事,讲抗大的校长是林彪。

在铁路员工休息室里,没有暖气,只有怨气。炉子生得不热,大家都很生气。
领导不干实事,休息室的暖气都报废了,只能人工烧炉子。
一个师傅进来了,但是炉子上的火还没有烧开。
大家都在说煤价的事,本以为城里人已经和煤绝缘了,没想到还有那么多人需要这种东西。
然后就是复杂的夫妻情感纠纷问题,比较有知音体味道的事情。
说完了,又走了。
但是在车上也是一样的闲扯淡。
偶尔停停车,下去看看铁轨,再上来,开车,扯淡。

捡煤的惊动了派出所,可是工人们还在想着捡煤的事。
他们每天上班捡几袋煤,就可以卖点钱活着了。
火车在黑暗中穿行,除了铁轨,什么都没有留下。
火车要烧煤,生炉子也要烧煤,煤的质量不好,还得凑合烧。
住在休息室的是老杜和他儿子,寒冷的冬天只有他们爷俩住在这,没事捡点东西吾的。

天终于亮了,2000年1月。
车还在行驶中,工厂,还热乎得冒着烟的工厂,终于出现了。
铁路员工食堂,大家站着吃饭,吃得很香。
不过看起来好像还是夜里的那个员工休息室。
外面的雪积得很厚,屋里地上全是水,湿乎乎的。
老杜干起了给人刷饭盒的勾当。

工人们在车上睡得死去活来,不知道都干了什么累事。
老杜的儿子一副废人相,据说以前干过油工等各种工种,还做过三个月面点师,但是赔了
老杜的老婆没有了,两个人还有一只叫毛毛的杂种狗窝在小屋里。
爷俩住在这已经二十多点了,老杜不是铁路职工,平时靠捡东西为生。
老杜有两个儿子,现在这个是大儿子,小儿子在酒店。他老婆走了。
他是六八届知青,上完中学就下乡了。小时候家里会点煮熟食的手艺,于是就被抄家了,他爸也被抓起来了。后来他就到铁路工作了,一直干了二十多年。
老杜曾经在铁路派出所干过七年,别人在铁路上捡东西都被抓,只有他没被抓过。

老杜的小儿子回家了,晚上没有没有太大的亮,是点蜡烛的。
老杜被派出所找去了,是因为捡煤卖的事。老杜把煤卖完,刚收拾完派出所就来人了。
结果老杜就认了,进去一直没出来。
铁路上的人来找老杜,因为派出所说老杜这个房子不让住人了,让他们赶紧搬走。
被派去找老杜的,也姓杜。
他回来以后就和大家说老杜的事。
老杜的老婆以前就总是走,但是以前走几天就回来,多说几个月。但是这一次走了五六年了。
那个女人据说比老杜小十五岁。

一直不见老杜回来,家里只有他大儿子杜洋和杂种狗毛毛。
杜洋一直没有说话。
他抽着烟,从一个编织袋里拿出一包东西。
他慢慢地一点点地从一个大的塑料袋里掏出一个装饼干的小袋,那里有厚厚的一大落的照片。
照片。
他终于说出他的第一句话:让你看一看我的家庭。
他指着照片,这是我爸,这是我妈。
然后眼泪就出来了。擦了还流,眼睛已经红了。
老杜告诉杜洋,今天要是老杜还不回来,就不是七天了。
杜洋和一个亲戚到苏家屯的铁路看守所找老杜去了,没有。
原来老杜回家了。

在饭店里,杜洋告诉他,那天,他去求派出所的人了,让他们放了老杜。可是他们要把他和老杜一起关起来。
最后给他们钱也不好使,因为钱太少了。所以他自己想起来都后悔。
不过老杜终于出来了。
儿子说,他想爸爸,爸爸就哭。爸爸说爸爸也想儿子,儿子就哭了。
爷俩都哭了,最后终于坚持不住,杜洋给老杜跪下了。
喝多了。
他终于说实话了。儿子不喜欢爸爸。
闹起来了。儿子喝多了,走不了了,爸爸就背着儿子走回去了。

儿子在家躺着。
老杜就给儿子讲自己的故事。
他小时候有一个兄弟,被送人了。他没想过自己会有儿子,两个儿子。他没有职业,没有房子,但是实际上,他爸爸老杜不是一个一般的人。
老杜是个卧底。
这句话讲起来多么酸啊!
儿子觉得爸爸不是英雄,很丢脸;但是爸爸真的是英雄,他不能说。

过春节了,老杜还在干活。
夜里,铁路,铁轨。
工人们在吃着饺子,放了支向征性的鞭炮。
老杜家怎么样了呢?
不知道。
这些真实的无可奈何的悲剧就发生在我们身边,这就是这部电影令人震悍的地方。
它能打动人,只是因为它真实得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

春天来了,大规模的拆迁开始了,大规模的捡东西也开始了。
火车经过一个又一个工厂,一个又一个路口,铁路两边长起了草,再边上就是围墙,还有没来得及拆的工厂。
草长得很高了,夏天来了。
车比下雪的时候开得快多了,问题也比那时候多。
不过夏天是很容易出问题的季节,出现得快,消失得也快。
转眼间,已经是2000年的晚秋了。
铁轨旁的草已经枯黄了,厂房虽然还在,但也是一副苟延残喘的模样。没有积雪,火车开得是快。
路还是原来那条路,铁轨还是原来那条铁轨,只是颜色不一样了。

收破烂的老头过早地穿上了棉衣,像个真正的农民一样。
工人们把捡来的废铁卖给了农民一样的收破烂的老头,东凑西凑,很多的东西,卖了十五块钱。
每拿一次钱,老头都要解开系在棉袄外边当腰带的绳子。
老杜搬到飞机场那边去了,他回来跟以前的工人们说了一声。
在机场给工人们看房子外加做三顿饭,一个月五百。儿子三百。
已经很晚了,老杜要走了。他说他买电话了,没有电话不好联系。

2001年的春天就要来了,雪下了很多,但是铁轨上的并不太多。
到现在我才知道老杜做的是什么工作:他在火车上走走停停上上下下,做的就是检查铁轨和道岔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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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把这部漫长的电影看完了。

一开始看它,总是抱着一种做任务的心态,直到把最后一部看完。
它有一些东西在心灵上打动了我。
我不止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去看这部电影。

沈阳的铁西,这个地方,我生活了二十多年,一直没有离开过。
电影里的事情都是发生在我身边的真实的事情。
只是从来都没有人把它拿到电影里去说事。
我看得有些辛酸,那种残酷的无可奈何的真实让我觉得自己身不由已。
每一个人都是活生生的,他们可怜,悲惨。
铁西的人们,大部分都是这样活着的。
最后发现,自己也很悲惨。
早已经打上了铁西区的烙印,不能反抗,不能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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