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池塘

评分：

6.0 还行

原名：On Golden Pond又名：La maison du lac / Am goldenen See

分类：剧情 / 家庭 / 地区：英国年份：1981

简介：由厄内斯特·汤普森编剧的本片，描述退休的老教授与老伴在新英伦湖畔的度假屋中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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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4-06-18

金色池塘影评：继续相爱——用诗歌注《金色池塘》

《金色池塘》俨然是成都昏晦天气里一道清澈的光——在恬静舒缓沁人心脾的乐曲声中开始，大量的空镜则像是一副副纯然唯美的印象画勾勒出潋滟湖光：荷叶浅浮，茎草慢摇，潜鸟不知愁地划水，细细波纹滴着落花的阴影和震颤的金黄……一切美好，叫耄耋将死之人也开始想到虚无本身的虚无感：时间老人肉翅拍飞，而草木、天空，萦绻的青藤苔萝则为永恒同一的诸相互生。可以说，《金色池塘》是具有诗歌特质的电影，在淡淡的叙事中，诉说着衰老、亲情与继续相爱。

“当你老了”

亨利•方达，当这位好莱坞的旧日传奇洗尽铅华，饰演一位七十九岁的顽固老糊涂时，我脑海中始终盘桓着黑塞的诗句：“他凝望着这闪光的景象/忆起他的家园，他的盛年/金色渐黯渐逝/他转过身，缓缓而行/ 自柳岸引向陆地。”

因而时光既是对青春年华的褫夺，却也毫不顾忌地馈赠以灵魂的净化。在温煦的上午，我看见诺曼拎着一只小铅桶在翠色树林里找寻草莓，他神色紧张而气喘连连，终于一个草莓也没采到地回到了榉木小屋。这一段不禁叫我想起英格玛•伯格曼的《野草莓》：同样的题材，同样的风烛老者，同样笼罩在将死恐怖下的生活。只是伊萨克冷漠而孤独，诺曼古怪而任性。

衰老，意味着华发、皱纹、枯瘦的四肢，有人精神矍铄地享受着末班车的窗外盛景，有人却噩梦连连晚年纷扰（如伊萨克便经常梦见没有指针的时钟）。诺曼应该说是介于两者之间，他委身于令人哭笑不得的糊涂之中，既对生活与老伴儿由衷热爱，也自欺欺人式地反抗着老去的现实。而诺曼是一个立体的人物——他出言不逊，顽固刻薄，先是狠狠奚落了加油站的两个“小流氓”，再又时时挤兑他的新女婿，他还赌气要去找工作，自己点着了房子还要怪救火的比利把一切弄得一团糟……同时，他迷着下棋，在湖上开着快艇，钓着鳜鱼“沃尔特”，教比利后空翻跳水，与女儿和解……

不妨说，“当你老了”是一个具有普适意义的命题，一方面老者活在宁静的绝望之中，以一切将逝之物自况；另一方面却因衰老而越来越稚如小童、越来越发生性格上的变异、对人对事的态度也因向死而生的本然觉悟而嬗变。

还记得影片开头，诺曼不无伤感地说：“你老了，而我更老。”虽然艾赛尔总是避免在充满情意的拌嘴中提起这样禁忌而敏感的话题，却掩不住心底的难当的忧戚。生命经由时间而诞生而成长而消弭，人也经由时间而相遇而相守而分离。时间之中，衰老之中，即使有一百万年在手也不过是悲苦的一瞬，而英勇、耐心，以及爱人的脸，则是我们存在于大地之上的意义。因你的永恒，“当我老了”变成了一个伪命题。

“Been A Son”
《Been A Son》，Nirvana乐队的一首歌。当喧躁的奏乐混着摇滚诗人畸零愤怒的嗓音吼出那句“She should have been a son”时，我想切尔茜一定会在内心深处产生强烈的共鸣。如果她能听到的话。
这里的“该是个儿子”并非出自一种古老的重男轻女思想，而似乎源于这对父女天生的嫌隙。切尔茜看着父亲和比利在罗斯湖上快乐地钓鱼，一边和母亲陷于对父亲的论争，她说“他是一个自私的老东西”，撇开中文字幕，可以清晰地听见那句“son of a bitch”——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一个女儿对父亲骂出这样的脏字？

可以知道，《金色池塘》是简•方达送给父亲亨利•方达的礼物。当年简的生母撒手人寰后，亨利将伤心欲绝的简安置到寄宿学校后，就匆匆赶着去筹办他的又一场婚礼。虽然在亨利·方达的生活中有过很多的女人，但是独独没有简·方达的位置。当一对父女似乎是本色演出地从现实走进戏中时总是要引起我们的无端的揣测和意度——我们看见父亲的专横，也看见女儿的倔强，互不相让成了两人芥蒂一直存在的原因。

我们可以认为切尔茜的冷漠是有理由的：从她童年时所受的怪异的惩罚，到见面时那一句亘古不变的挖苦——“小胖妞”，甚至是她已经抛开面子去亲吻他的面颊而他居然欲躲欲闪……也许诺曼的确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他总是奚落，总是躲避女儿哪怕是刻意的亲昵。我还记得切尔茜在湖边带着嗔怪的抱怨：“在别处我能像成人一样生活，可到了这儿，我就变成那个小胖丫头。”

父母面前，孩子永远长不大。我们不解诺曼的表达方式，而理解是需要相当大的成本的，连自己的女儿尚且惮于付出这样的成本。诺曼是哀伤的，他偏执地以为她还是他的小胖丫头，因而对切尔茜不合己意的选择嗤之以鼻。他明白她不是他的了，但他不愿意把他交给眼前这个补颗牙要四十刀的男人。

诚如母亲艾赛尔所说：“你不觉得所有的人回忆童年的时候，都会有某些事情让她感到痛苦和遗憾吗？”也许夸大童年的不幸只是一种安慰自己的理由，当诺曼讽刺切尔茜说她居然还认识回家的路时，我们似乎可以看见一种被雪藏在互相埋怨里的温馨亲情。

“这是炭条画出的树枝/被再一次烧成了炭条/这是雪地赠与的白纸/还是画上雪地。”亲人是命定的，也唯有至爱才能让我们不愿计较所谓的成本去理解去包容。“我把一生的时间都用在和他较量上了”，她说——代沟也好，不融洽也罢，老人会因将死而自省，孩童则因担当而成熟。既是血脉相承的父女，达成和解本不是难比登天的问题。

切尔茜后空翻鱼一样钻进水里，带出一片剔透的水花。这一跳，不仅需要克服空中翻仰的恐惧，更需要的是靠近父亲的勇气。当他终于把自己的奖牌给了她，当他终于对她发出由衷的赞许，睽违已久的亲情同池塘一样绽出粼粼的金光。

“每当我感到沮丧，总想到年轻时候的你”

《金色池塘》里有一组很有意思的对比：年逾古稀的诺曼和未及弱冠的比利——一个是惨悴将死的老头，一个是风华正茂的少年。在这样饱含深意的隐喻中，我们看见衰老与新生是这样充满矛盾又万分和谐。看似有着天堑地坼的祖孙俩，居然成了那样亲密友好的忘年之交。这除了让我们沉醉于老者的从容与少年的心气外，更似乎增添了一些深邃的哲想。他看着他登上赛亚号，这个年幼的水手心旌放荡地在金色的湖面游弋，我只想用绍莱•麦克林的诗来描摹诺曼此时的心境：“每当我感到沮丧/总想到年轻时候的你/于是莫测的海洋涨起了潮/一千条船张开了帆。”

他无疑是早熟的。他满嘴脏话，他爱suck小妞的face，他不学无术对着书本哪怕没有一丝的兴趣，他明白自己的拖油瓶身份：四十五岁的老父将要娶切尔茜为妻，这个牙医耽于续弦的甜蜜而将自己视若一个障碍。他居然要被寄放在他后妈的父母那里，眉眼间充斥着一种懊丧的行货感。

在他没有理解他之前，他无疑是厌恨他的。他以为诺曼不过是一个糊涂的老朽，当牙医父亲让他去和诺曼聊天时，他愠怒地骂道：“算了吧！我可不想理那个老傻瓜，他简直让我恶心！”那句“Bullshit”清清楚楚而掷地有声，一个十三岁少年的荷尔蒙在这样不可一世的无奈中散发出腥热的味道。

短暂的对话没有激起他对诺曼好感，他莫名其妙地捧着一本《金银岛》上楼。牙医和切尔茜开着轿车走后，他一脸气恼地扔着石子儿。他觉得在金色池塘的生活会一直这样寡淡并且无聊下去。而他一定是爱着摇滚，爱着姑娘亮丽的面庞，以及此类年轻人的东西。而诺曼总是以为他走过的桥比自己走的路还多，在这样一个啰嗦的老学究面前，比利恍然觉得自己除了精力十足以外简直毫无经验。

而诺曼，一方面感叹自己年老无用，因迟暮而常觉失落；另一方面却既羡慕又嫉妒年轻人哪怕是一无是处的生龙活虎。比利是粗鲁的，但也是善良的。诺曼因拿倒了火柴而一直点不着火，比利好心的提醒却换来大声的呵斥；同样，自己不遗余力的救火却得到没有缘由的埋怨，——这真是一个不可理喻的老头。

也许故意的遗弃与孩子本来通透的天性使得祖孙的理解成本不断缩减。当他既想去钓鱼又抹不开面子而揣着讥讽的语气称那船是“破玩意儿”的时候，我们看见一个十三岁少年可笑的自尊心与强大的好奇心——他以为连老头子和老太婆的东西都同他们一样又老又朽。当船终于“嗖”地一下破开水面时，他喊道：“太棒了！”，金色的发丝在风中飘抖。

我依然记得这个少年开着快艇在偌大的湖面划下一个个梦幻般的圆弧。他是那样的恣意与快活，他朝着不远处的帆船挥手，他大喊大叫，身后的星条旗猎猎翻飞……

而在阴云密布的黯淡傍晚，浅水中密布的礁石就好像预示着什么的发生。当船体破裂，诺曼像一只不知所措的潜鸟猝然飞出，马克•雷戴尔宛如被昆汀之类的导演附身，在祥和静谧的田园氛围中制造了这么一出惊人的意外。比利奋不顾身地跃下水，在凄冷的湖水中拖拽起诺曼，我们看见诺曼额角刺目的血迹，而这两个人却在孤礁上互相偎依……

患难之交足以忘年。当他们真的如亲人一般在梨黄色阳光下钓着鳜鱼，我们能够明白同时作用在两人身上的改变。比利终于纯然得像个孩子，他自觉地捧起《双城记》，不得不说是诺曼激发了他浓厚的知能兴趣。当他们终于钓到狡猾的“沃尔特”却又将其放生，诺曼又给比利上了一课：奋斗与仁心。

而诺曼呢？大难而不死，除了让他愈加乐观外，也借着这个“外孙”的活力与善良让他自己梦回金色盛年。我不由得想到康拉德的《青春》，他说：“我们脸上留下了劳累、欺诈、成功、爱情的标记；我们疲乏的眼睛仍然始终不渝地、急不可待地想从生活中找到些什么东西，而这东西在你盼望着的它的时候却已经逝去——在叹一口气、眨一眨眼的时间里不知去向了——和青春、和力量、和浪漫的幻想一起无影无踪了。”

的确，诺曼不再孔武有力，脸上沟壑纵横。垂垂老矣的他眼见搏击风浪的他：这是生命的延续，同时也是幻想的胜出。

“只一人爱你历经沧桑的愁容”

劳莱诗：“如果爱情长存，爱情繁茂/欢乐不逝，老年无忧/那么这类乐事会使我动心/我就与你同居/做你的爱人。”

也许年轻时渴望与子偕老，远望昔年，他勇敢而她温存，他俊美而她妩媚。“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样的命题实在是因人而异。他们结婚——为了更多地在一起，这样隔着早晨的茶、晚上的饭，隔着孩子和铺子的账单……有些人的确无法忍受烦闷的磨合，而至爱却如经年醇醪般历久弥新愈加清冽。

跟这样一个男人恋爱，无非是艰难的。诺曼怪异、偏执、冷漠而且脆弱，他奚落着女儿，呵斥着男孩，叨扰着老伴儿……这样岌岌可危的性格实在不讨人喜欢。他尚且不知道怎样表达爱意。而艾赛尔的爱已经超过“包容”一词的范畴：她安慰着女儿，照顾着男孩，在这个一切矛盾皆因老头子而起的家庭里积极地扮演着和事佬的角色。而她依然是向着他的：女儿对他出言不逊，她竟一巴掌甩在女儿脸上。她爱他——尽管诺曼是那样的自以为是，而爱让伤害变轻，爱让理解变深。人世浮沉，沧海桑田——我看着你，在我眼里，你仍是多年前我第一眼爱上你的模样。多美好。湖上成对的潜鸟，是另一种境况下无忧的鸳鸯与缠绵的彩蝶。

金色的湖光为整部影片镀上一层动人的釉质。不能再想象更静的生活与更美的爱情——众花掩映，水色飘摇，他和她时而淡淡地交谈，时而亲切地拌嘴，他提着小桶去采草莓，而她正盘算着令他不能自已的草莓派……

小船触礁，他鲜血淋漓地攀附在石头上。他老了，已经扛不住这样剧烈的伤。而她也老了，在一片漆黑的水域，她焦急地张望着，然后丝毫没有犹疑地跃下冰冷的湖水，快速向他游过去。

影片最后，诺曼因犯病而无力地躺倒在地。艾赛尔对诺曼的爱已经超越了爱自己，在她疯狂地打电话给医院的时候那种绝望、崩溃的表情应该是对诺曼表达爱意最好的证据。仅仅是一句“我不要你死”，胜过了无数句的“我爱你”。我想，即使他唇中已吐出告辞之语，她也不能想象永别之路。

丁尼生诗：“你去远了，但永远亲切/我仍然有你，我为此高兴/我在你声音围绕中繁盛/我纵死去，也不会把你失去。”——可以说是诺曼和艾赛尔最好的注脚。

《金色池塘》静美如莲又灿然如葵。

坚毅的思想与热烈的感情仍能把每个蒙昧的时代照成如星的世纪。伊丽莎白•勃朗宁诗：“我爱你直到我灵魂所及的深度/广度和高度，在我视力不及之处/摸索着存在和美的理想。我爱你像最朴素的日常需要一样/就像不自觉地需要阳光蜡烛。我自由地爱你，像人们选择正义之路/我纯洁地爱你，像人们躲避称赞颂扬。我爱你用的是我在昔日的悲痛里/用过的那种激情，以及童年的忠诚。我爱你用的爱，我本以为早已失去/（与我失去的圣徒一同）；我爱你用笑容/眼泪、呼吸和生命！只要上帝允许/在死后我爱你将只会更加深情。”

——对于刺骨的孤独与海洋中的泪水，我只能说：继续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