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奇旅

一开始我以为这是一个逐梦的老套故事。

片头是一个中学乐团老师乔伊，教一群演奏得歪七扭八的学生，只有一个吹长号的女孩上心，其他学生都心不在焉。乔伊和学生一起演奏，进入了忘我境界。乔伊收到了校长通知：恭喜你，你不是兼职了，你成为正式的老师，有编制，有五险一金。

接着就是乔伊和开裁缝店的妈妈对话。妈妈劝乔伊收心，接下这份工作，不要老想着他的爵士梦。乔伊很不甘心——他爸爸去世了，生前也追逐音乐梦想——现在，他也想逐梦爵士圈。他曾经的学生，现在的音乐酒吧老板，给了乔伊一个机会——酒吧驻唱四重奏少了一个钢琴师。乔伊通过了面试，得到了这次机会，但是乐极生悲，走路没注意，掉进下水道摔死了。

故事的画风在这里突变。死亡过程的美术，非常有2D迪斯尼时代的光怪陆离风味。音乐也相当厉害。

乔伊在通往天国的天梯，因为不甘心死亡，从天梯上跳下来，进入了初生之地。这里有很多等待塑造的幼小灵魂，被培育成各种各样的灵魂。培育好的灵魂会分配导师，导师是死亡以后的人类，从片子里看，都是一些功成名就的人。导师帮助灵魂找到“生命”的火花，灵魂就会得到地球通行证，投胎到地球。

初生之地有一个灵魂叫22，是“特困生”，美国总统、修女特蕾莎等几百个导师全都在它这里败下阵来。乔伊为了不去天国的天梯，伪装成导师，被分配成了22的导师。22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其他灵魂因为足球、篮球、烹饪、音乐等等，轻易就触发了火花，但22没有。乔伊陪着22尝试了任何事情都没有触发火花，吃披萨没有味道，灵魂也没有痛觉、味觉、嗅觉，乔伊热爱的钢琴，22也觉得没意思。

但22却和以往不一样，没有气走导师，反而很有劲头，让初生之地的NPC都感到惊讶，于是决定多给乔伊一点时间和机会。因为22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过了糟糕一辈子的乔伊，为什么还那么想回地球，还那么想要活下去？

看到这里，我以为这是，乔伊用梦想打动没有追求的灵魂22的故事。结果我错了。

22想弄清楚这件事。它帮乔伊想办法骗过法则，重新复活，可惜中途出了点岔子，22进入了乔伊的身体，而乔伊进入了一只猫的身体。22和猫乔伊在医院醒来，第一次“驾驶”人类身体的22，连走路都东倒西歪。22说：“我不行，我在心灵课堂考人类身体驾驶失败了几千次。”22就那么歪歪斜斜地带着猫乔伊逃离医院。

离开医院大门的一刻，繁华而聒噪的纽约都市扑面而来。熙熙攘攘的人群，人流匆匆不息，向着固定的方向随波逐流，就和北京一样无趣。吵嚷的人声，修路的打钻机，填充都市的热闹。

22被吓坏了，心里不断强化对地球的厌恶，越发坚定自己的想法：不要投胎！不要来地球！那一刻我完全理解，就是：啊，对都市的厌恶。

猫乔伊用一块披萨哄22和自己继续找交换灵魂的办法。这是22第一次感觉到嗅觉、味觉以及消除饥饿的快乐。22留下了披萨边。

他们去坐了地铁，地铁站有个演奏的小哥。22觉得音乐很棒，学路人投硬币，自己掰了半个面包给小哥。乔伊说：这是因为你用着我的身体，才会喜欢音乐。因为22在初生之地时，对音乐毫无兴趣。他们上了地铁，车厢破旧，人也很多。22说：它感觉不好。乔伊说：地铁就是这样，日复一日，日复一日，日复一日。

是啊，地铁就是这样。都市的地铁装着打工人的肉体，搬运来，搬运去。这些没有灵魂的躯壳，在车厢里碰撞挤压，他们面无表情，他们漫无目的地忙碌。

后来，22和猫乔伊经历了很多波折，我又以为这个故事是外来灵魂介入，让身体原主人重新审视自己身边的人。开头吹长号的女孩上门来告诉乔伊，自己要放弃吹长号。22：想放弃就放弃吧，上学多没意思。女孩给22吹了一段长号，发现自己依旧喜欢长号，于是决定不放弃了。22和猫乔伊不小心剔坏了头发，去乔伊平时的理发店修整。因为22不按常理出牌，乔伊第一次知道为自己理发的人曾经有一个当兽医的梦想。22不小心弄破了裤子，找裁缝妈妈缝补，不小心把乔伊的心声说漏了嘴，跟妈妈吵了一架。第一次听乔伊吐露心声的妈妈，理解和支持了儿子的选择。

故事突然又有了新的转折。

22和猫乔伊终于找到了灵魂交换的方法，22却不想回初生之地了——它在路边坐下，阳光明媚，金黄的落叶被风追着在地上奔跑，路边有人在缓慢交谈，它抬起头，光束照射下来，一片花瓣旋转，旋转，旋转，落入它的手心。

22说：我马上就能找到火花了。可能我就是很擅长走路，我吃到了披萨，我在地铁上有人碰了我一下。
猫乔伊说：不，这只是平庸普通的生活。

22逃了，猫乔伊想追22回来，两个灵魂都被抓回了初生之地。但这个时候，22突然发现，它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火花。乔伊说：这是因为你在我的身体里，所以才找到了火花，因为我的梦想是钢琴，是爵士，你才会在地球上觉得地铁站的艺人演奏好听。

22把自己的地球通行证给了乔伊，乔伊回到地球，成功完成了演出。演出完，乐队萨克斯手问：你有什么感觉？乔伊：我以为会有什么不同，其实感觉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萨克斯手讲了一个鱼的故事。
小鱼：我要找大海。
老鱼：大海？可是你就在大海里啊。
小鱼：这不是大海，这只是水里，我要找的是大海。

乔伊回到家里，从口袋里翻出了22存的东西，披萨边、理发师给的棒棒糖、给地铁站一人分了一半的面包，还有那片花瓣。

乔伊突然想明白了NPC的话：火花不是生活的目标。
火花只是灵魂想生活，那一刻，灵魂就可以去往地球，成为一个人了。

它没有说什么不忘初心，没有歌颂什么崇高的东西，它只是很平凡地展现了生活的许多时刻。

也是看到最后我才明白，22的那些名人导师是有多么讽刺。他们都有确定的目标，成就过雄图伟业，但他们都无法令22找到火花，因为22就是一个平凡的人。是你，是我，是很多很多人。22这样的灵魂没有过人的天赋，没有突出的才能，那么这些灵魂为什么生活呢？

“生活有什么意义？”
困扰我很久。
生活本没有什么意义——我是这样结论的。于是我为自己找了一个目标，作为我活下去的动力。
心灵奇旅给了我另一个答案：

生活确实没有什么意义，生活本身就是生活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