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之上

《云霄之上》给国产战争片带来的新意，一如《智齿》对香港警匪片做出的创新。两部电影都从美学角度赋予类型电影以新的艺术气象。《智齿》将警匪争斗搬到贫民窟，脱离了香港电影最倚赖的都市景观。类似的，《云霄之上》里国共对决发生在以丘陵为主的浙地茂密丛林，一反过往战争电影的平原地貌。

我们可以借用“贫穷艺术”的概念来阐述它们。艺术之所以是“贫困”，最大的原因当然是资金受限。将“贫困”当做优点阐释，无疑标示着一种反商业、反资本的观念。电影同样如此，在有限的财力困局下，如何突破现实条件的制约给出完整的作品，同时在艺术性和思想性上仍然有所探讨，“贫穷”是一条有效途径。

《云霄之上》与《智齿》的“贫穷”美学，表现在两者不约而同地使用黑白影像。黑白摄影最大程度上削减了彩色摄影可能带来的成本压力，同时作为一种美学表现手段，黑白影像以素朴的质感构建起另一重与日常生活迥异的现实，将观众拖入常规概念之外的历史-战场/都市-贫民窟，体验到生死间的边缘状态。

与宏大的历史叙事手段不同，《云霄之上》从个体角度出发呈现微观历史。它所要讲述的事件极为简单——炸毁敌军武器库，在完成这一任务的过程中却发生了诸多波折，从而牵动不同人物的命运。通过在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之间设置冲突，拓展了人物内心空间，将争斗放置在个体与自我、个体与他者之间。

将摄影机搬入丛林，让人物讲浙江各地方言……《云霄之上》的真实性落实在视听语言上，就像《智齿》里的打斗真正发生在污水烂泥里。这可以看成是夸张的结果，但从观众体验的角度看，超出现实的过度里又都是真实。《智齿》的暴力美学或《云霄之上》的诗意现实主义，正是从现实的规矩里逸出才能诞生。

不过，过度设定中国“诗性电影”（以《小城之春》为代表）或“诗意现实主义”，标示一种具有中国传统美学的影像风格，很可能过犹不及。倘使选用彻底黑白的影像风格，《云霄之上》的现实感是否会更加强烈呢？或者让我们面对另一个难题：残酷的战争能否用诗意的影像表达，这就涉及到影像伦理的话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