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之阴阳法王

第一次看《画皮之阴阳法王》这个电影，恐怕还是当初在某卫视或者电影台看的。渣一样的画面惨不忍睹，不把音量开大，根本听不清对白。那个年代，我们还是更惊叹和欣赏类似《东方不败》、《风云再起》之类飞来飞去的打斗片。更因《倩女幽魂》珠玉在前，而对这个电影诟病于后。认为本片属于王祖贤女鬼作品中并不优秀的作品。而相比《笑傲江湖》三部曲，本片的打斗十分笨拙，特别是道士师兄弟法力低微，特效也不炫。——完全不像港台片，更像大陆片。

然而20年后，当我已看完大多数各时代的香港片、日本剑戟片、西部片、以及各种欧美类型片后。只能从邵氏60-90年代的电影中打发时光。也就是在这段时间接触了包括张彻、楚原等大导演的武侠片和功夫片。而当年胡金铨大导演在邵氏拍摄的《大地儿女》、《大醉侠》——特别是《大醉侠》，在一众邵氏武侠片中，显得那么特别。进而我开始有意识的去收集胡金铨导演所拍摄的影片。真是万幸，像《大地儿女》、《大醉侠》、《龙门客栈》、《侠女》、《迎春阁之风波》、《大轮回》之第一世。、《山中传奇》、《空山灵雨》、《喜怒哀乐》之怒、《忠烈图》、《天下第一》等胡金铨武侠片。非常幸运的是：无论大多数的邵氏片，还是胡金铨大导演的作品，我都有幸首次观影，就是蓝光级画质。对于大师的做片，看不到影院效果，或者是蓝光画质，那是非常不幸的事情。20余年的观影心得，得以让我重新咀嚼和评价胡金铨大师的作品。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会厌倦主角光环、厌倦正面人物必然从头到尾是可以碾压反面人物。厌倦了那些靠威亚飞来飞去、靠剪辑定格打斗、甚至都厌倦了打的精彩的套招。更发自内心的厌倦那些“与时俱进”充满时代影视风格的服化道。厌倦爆燃的BGM，也厌倦那些如同现代人的对白。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看古装片，唯有看胡金铨。讲好一个故事、沉浸的剧情、杰出的摄影、以及叹为观止的剪辑，选择合适的演员是一个大导演的全部使命。然而回首过去100年全部的华人导演，假若让他们都没有“燃烧经费”的能力，恐怕胡金铨大导演敢认第二，没有人敢认第一。

在上世纪90年代，《笑傲江湖》和《新龙门客栈》重新点燃了普罗大众对武侠片的关注。然鹅，我们都知道《笑傲江湖》挂的是胡金铨的导演，除了影片的基础设定，几乎都与胡金铨无关。徐克精研胡金铨数年，虽画虎画皮难画骨，但也开启一波武侠新浪潮。而《新龙门客栈》也几乎是胡金铨武侠的基本设定，只是再经费的支持下，以及动作指导的加持下成功取悦了观众。也成为了武侠新浪潮不可逾越的丰碑。《龙门客栈》和《新龙门客栈》的差别是什么？差别的，恐怕是商业电影取悦观众的能力。

记得再看《聊斋志异》，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胡金铨式的电影画面。终于读完金庸《白马啸西风》的中篇，脑海里浮现的依然是胡金铨式的电影画面。只可惜胡大导演从未有机会真正去创作一部金庸武侠的改编作品。我总在想，假如《笑傲江湖》依照胡金铨的方式拍摄下来，其成就恐怕会远超于徐克式武侠片。而《卧虎藏龙》的境界还能还会更高一些吧！

上述说了那么多和《画皮之阴阳法王》没有关系的内容，但正是这心路历程，得以让我重新审视这篇被远远低估的佳作。1992年，本片得以在大陆取景拍摄，并使用大陆群演和国语配音。本片的几个重要场景仍然充满胡金铨隽永的文人气质以及胡金铨式的严谨：

终日流连于烟花之地的书生王生、女鬼尤枫、以及刘洵和午马饰演的道人。活脱脱就是蒲松龄《聊斋志异》的人物展现于荧幕。全片没有一句多余的对白，张弛有度的推动着故事的发展。回头看来，无论是王祖贤、郑少秋、洪金宝的演员生涯，都是一次突破。然而，这始终是胡金铨电影的风格范畴。很多人对《阴阳法王》前半段的市井生活赞赏有加，认为后半段寻找太乙上人和决战阴阳法王节奏崩坏。可是，从整个故事来看，起承转合已容不得多加一分，或多减一毫了。

胡金铨电影有着浓烈的个人风格。然而这风格，却是奠定了武侠片的整体架构。2000年，李安的《卧虎藏龙》拿下了奥斯卡大奖，画皮之下，却仍看得到胡金铨早在30几年前奠定的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