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色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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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还行

原名：The Apartment又名：公寓春光(台) / 非常公寓 / 公寓

分类：剧情 / 喜剧 / 爱情 / 地区：美国年份：1960

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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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04-16

桃色公寓影评：美国1959年的悲喜交加

文_调反唱唱
“有人说，这是我最好的喜剧。但是我从来没有把[桃色公寓]当喜剧拍。我认为这是一部悲剧。但是他们在看电影的时候哈哈大笑，我也不会争辩。”——比利·怀尔德
19楼到27楼
从航拍的摩登大楼景致、自下而上仰拍的保险公司，到庞大的办公桌矩阵，我们的主人公巴克斯特被纽约完全淹没。他是固本保险公司31259名职员中的一位。办公室在19层，工作坏境嘈杂，同事办公之间没有阻隔。巴克斯特把公寓借给四位公司高层当幽会场所使用，即便下午五点下班也不能回家。当他在公司挨到八点，按约定时间来到公寓楼下时，这天使用房间的领导却磨磨蹭蹭。他裹紧外套恶狠狠地看着开着灯的窗户，在雨中焦躁地来回踱步。这就是巴克斯特的角色定位，一个徘徊在孤独的街头，被谋生和困苦折磨的保险公司职员，同时兼具喜感和伤感的小人物。
把自己居住的小房间变成桃色公寓，为的是获得升迁的机会。巴克斯特需要付出不少代价。名誉上，他被周围邻居和房东看成是“每天带不同女性进家门做爱”的浪荡子，颜面尽失。物质上，他总是需要给“客人们”准备好酒，为他们打碎的东西和玷污的墙壁买单。身体上，如果某位公司高层突然“性致大发”，即便在半夜他也需要让出公寓，去公园的长椅上度过漫漫长夜。为了从19楼往高爬，巴克斯特活得毫无尊严。他是如何工作的，我们并不知道，也不是重点，比利·怀尔德只字未提。但他牺牲了很长一段胶卷为我们展现，巴克斯特在办公室是如何因为感冒，大费周折地翻着日历，给每一位借用公寓的公司高管更改幽会时间的。这一场戏充分展示了，巴克斯特在安排调度这些桃色事件的“专业水准”。
在塑造热爱支票、疲惫现实的巴克斯特的同时，比利·怀尔德还通过他的遭遇折射出公司高层的种种虚伪和狡诈。就像[玉女风流]里的纳马拉、[七年之痒]里的李察，这些代表着美国梦的中产阶级，有着可观的收入和较高的社会地位，但他们面临着精神危机和婚姻危机。在比利·怀尔德的电影里，偷情、欺骗和谎言就是中产阶级生活的常态。这一切在[桃色公寓]里继续发生着，四个高管甚至是公司总裁排着队，借用巴克斯特的公寓和公司上上下下的漂亮女职员鬼混，与此同时又惧怕家中的妻儿知晓。既想放纵享乐，又不愿意承受流言蜚语。
中产阶级与情人的关系，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们的地位。[七年之痒]里的李察被玛丽莲·梦露扮演的小模特迷得神魂颠倒，如果他上前一步开始偷情的勾当，他的声誉包括职业地位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所以李察只能听命于“暴风雨之前的警告”，始终没有得到小模特，只是沉浸在荒唐可笑的性幻想中。[桃色公寓]里的总裁就不一样，因为身处高位，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玩弄七八位公司女职员，用千篇一律的“假离婚”套路让她们哭泣着上钩。一旦发现她们动了真感情，即将威胁他的婚姻时，他就断然抛弃，即使对方以自杀相要挟，也置之不理。相比较而言，[桃色公寓]里的那四个高管因为职位更低，在情人面前就没有那么飞扬跋扈。他们经常因为巴克斯特不能腾出公寓被情人嘲弄。即便他们中有人在喝醉酒的时候，会搂着电话接线员大言不惭地说：“我是个快乐的已婚男人”，但是这样做并不能掩饰，他们处在惶惶不安的阴影之中的事实。他们与情人之间的关系甚至更为脆弱。那些公司女职员，并不甘只做他们的情人，一旦有地位更高的高管发出信号，她们就会翻脸走人。不可否认，库布利克不能清晰地分辨出总裁的渣男本质，同样受制于这样的价值理念。
巴克斯特与中产阶级的烦恼不一样，他没有钱也没有人爱，还没有资格为降职和偷情发愁。但他的梦想是成为中产阶级，从19楼爬到25楼。通过阶级对比，我们知晓了这个梦想的悲哀，当他的办公室已经搬到了总裁的旁边时，中产阶级的焦虑也离他不远了。在公司科层制管理中，因为权力体系的复杂和严谨，想要晋升并非那么容易。坐在巴克斯特左边的19层同事，待的时间是巴克斯特的两倍也没有上过一层楼。巴克斯特却能平步青云地晋升。这全因为他拥有桃色公寓，加上他性格里的懦弱。不过他换来了“优秀、有潜力、忠诚、有合作精神”的公司高层赞誉，到了想要的位置。作为一个渴望事业成功的小人物，巴克斯特已经“美梦成真”。如果故事只到这里为止，影片只能是一部无聊的职场喜剧。这显然不是比利·怀尔德的调性，在接下来的情节里，他通过施予人物爱情，为巴克斯特精准地找到了人物的平衡。他让我们看到了巴克斯特的爱情烦恼，在懦弱和自私之外，还给了他高尚和有尊严，这让我们彻底爱上了这个小人物。
镜子破了
[桃色公寓]还有另一个名字“公寓春光”，不管是哪一种，它们都在直译“公寓”上面增添了令人浮想联翩的情色意味。与点到为止的[七年之痒]相比，[桃色公寓]加上前一年的[热情似火]，都更为大胆地谈论性事。这一切得益于1950年代末海斯法典式微，形同虚设，甚至有些电影还以“被海斯法典拒之门外”作为噱头进行宣传。感谢政治文化环境的宽松，[桃色公寓]这样的故事才有机会被搬上银幕。
在本片中，性爱不是美好与愉悦的，而是肮脏的带有目的性的。总裁为了满足性的欲望，假借爱情蒙骗一个又一个的公司女职员。同时，性爱还是自私的违反道德伦理的，高管们一边欺骗家中的妻子，一边借用桃色公寓偷情。他们搂着情人大声喧哗，在房间里发出不顾及邻居感受的噪音，甚至还威胁巴克斯特如果停止提供公寓，就将他解雇。
所以性并不是这部电影的主题，被加之以“桃色”与“春光”的前后缀，确切地讲并不是那么恰当。因为性的存在，只是为了反衬出爱情的纯真与无私。巴克斯特爱上了电梯小姐库布利克小姐，一开始他因为职位卑下而不敢过多与心上人接触。当知道自己即将当上部门经理时，他才开始大胆地邀请库布利克去看戏。可是，事与愿违，库布利克没有赴约。在圣诞舞会上巴克斯特发现了一个伤心的秘密：库布利克正是公司总裁的秘密情人，而他的公寓为他们的偷情提供了绝妙的场所。知晓这一切的戏处理得非常巧妙，巴克斯特借用库布利克的镜子，无意中发现，这枚镜子正是前一天在公寓里捡到的总裁情人遗留物。它在公寓被库布利克打碎。当一脸兴奋的巴克斯特打开它时，破碎的镜子此时正照着他破碎的脸，多么悲伤的醒悟。
从这一刻起巴克斯特变成了一个矛盾的人物，就像路易斯·贾内梯所说：“他既是个可怜虫又是个投机者，既是个受害者又是个加害者。”巴克斯特内心再愤怒，也做不到与总裁开撕，公然争抢库布利克，在刚开始他只能低头于现实。这就是一个小人物充满悖论的生存状态，理想与现实总是存在着一条巨大鸿沟。比利·怀尔德要给我们看的是一部立足于现实的电影，没有什么是完美的，人们受现实生活所累，不是抱着理想主义的不切实际的傻瓜。
即便后来巴克斯特目睹了库布利克被抛弃的悲剧，不再把公寓钥匙给任何高层，下定决心哪怕丢掉工作，也要做一个真正的人。但在此之前，他的内心一定要经受无数的煎熬与挣扎。看着他满头大汗竭尽全力地为总裁照顾着库布利克，看着他宁愿被库布利克的姐夫殴打也不愿说出真相，看着他明明一身清白却要承受着邻居们的非议，我们心疼他，为巴克斯特的处境和他黯淡的未来深深担忧。最令人伤心的一场戏莫过于，影片进行到1小时55分，总裁的偷情秘密被妻子知道，被赶出家门的他只能重新找回情人库布利克。天真的库布利克以为是自杀让浪子回头，再一次原谅了总裁。他们“重归于好”。巴克斯特与库布利克在大厅相遇，他知道彻底失去了她，却还假装恭喜她。为了不给对方造成情感负担，他云淡风轻地把自己描绘成，与总裁各得其所的利益交换者、浪荡子和野心家。库布利克面部表情复杂，她提出要巴克斯特送她到地铁站的请求。巴克斯特再一次压抑着内心的情感，指着大厅里一个女人，借口有其他约会拒绝了她。随后，巴克斯特与那个他根本不认识的女人擦肩而过，来到商店为自己挑选了一张明信片作为新年礼物。我们知道，这个所有人都在狂欢的新年前夜，他的内心是有多么的孤独和失落。
被现实所迫不能选择内心的悲剧不止发生在巴克斯特身上。库布利克吞安眠药企图自杀，被迫在巴克斯特的公寓疗养身体的时候，她多少已经对巴克斯特产生了好感，不然她就不会感叹：“我总是容易陷入情网，但总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爱上不该爱的人。为什么我没有爱上你这样的好人呢？”。可是，和巴克斯特一样，她也被公司的权力体系所困，一时无法作出离开总裁的决定。物质与情感永远在打架，这就是比利·怀尔德想要告诉观众的，社会环境给人的影响。
刘别谦式触动
从1939年，两人共同合作[妮诺契卡]开始，比利·怀尔德就成了刘别谦的终极死粉。有充分的证据说明，其后比利·怀尔德的喜剧片，很大程度上借鉴了“刘别谦式触动”的叙事风格。所谓的“刘别谦式触动”，引用威廉·保罗在其著作《刘别谦的美国喜剧》中的话：“如果刘别谦式触动作为一个理论术语应该获得任何准确的定义的话，它应该是用来表示刘别谦那些最伟大的影片中独特的轻盈与沉重，欢快与严肃的连接。”比利·怀尔德对“刘别谦式触动”最直接的借鉴就是[玉女风流]中美苏阵营两种不同意识形态的差异所迸发的喜剧效果，几乎所有密集的笑点都集中在两者的冲突上，妙趣横生，又带有一丝伤感。
用“刘别谦会怎么做”作为办公室座右铭的比利·怀尔德，借助不断地自问将[桃色公寓]远离低俗喜剧和爱情肥皂剧。戏剧冲突首先来自于人物身份和性格之间的前后对比。巴克斯特的性格塑造已不再赘述，下面来谈谈总裁大人和巴克斯特的邻居太太。在质问巴克斯特如何获得四位公司高管的集体赞誉时，总裁面部表情复杂，他脱下眼镜，双臂抱在胸前，围着巴克斯特来回踱步，一副刚正不阿的样子。仿佛一旦巴克斯特说出肮脏的真相，他就要把巴克斯特从公司职员名单上除名。当巴克斯特被迫说出桃色公寓时，总裁还在那里大谈“公司利益”、“不典行为”。可是接下来在巴克斯特为自己辩解时，总裁突然大变语调，关心起公寓地址、电话等细节时，观众才恍然大悟，认清了总裁这个以双重标准看待办公室偷情的，虚伪的中产阶级。邻居太太这个人物也很有意思，她总是满嘴脏话，对桃色公寓每天吵得不可开交以及巴克斯特对感情的“极度不负责”的行为相当憎恶。可是当知晓库布利克吞安眠药企图自杀时，她端着做好的食物给库布利克送去，完全成了一个体贴入微，温柔善良的老太太。总裁与邻居太太分别代表着中产阶级和底层人民，在他们矛盾性格的背后，是两个社会阶层的真相与人们既有认知之间的差异，比利·怀尔德通过这种反讽的喜剧形式，揭示了黑暗的社会真相。
在叙述桃色公寓的职能时，比利·怀尔德对“刘别谦式触动”的借鉴更为细化。刘别谦喜欢在一场戏里用妙语连珠、加快叙述节奏，频繁切换场景的方法制造出喜剧效果。巴克斯特因为生病，临时想要说服当晚某个高管与办公室女职员更换时间的戏充分展现了“刘别谦式触动”的魅力。因为一旦更改日期，办公室奸情辐射的复杂网络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镜头不停地在四个高管和忙碌的巴克斯特之间切换，后者在笔记本上划着横线，翻着日历，在一个接一个的电话里幽默睿智地说明情况，喜剧包袱应接不暇地向观众抛过来。这样的做法，比直白地去表现桃色公寓进进出出的男女要优雅得多。
巴克斯特家的网球拍是另一个绝妙的“刘别谦式触动”。它第一次出现是库布利克走进巴克斯特家的厨房。库布利克好奇地问：“为什么你的厨房只有一个网球拍”，巴克斯特回答：“那是我做意大利面的工具”。接下来的镜头巴克斯特在厨房，真的在用网球拍作为清洗面条的厨具。在这一段中，先前伤心欲绝的库布利克已经恢复了身体，悲伤情绪也日渐被巴克斯特的温情稀释。网球拍一方面是体现巴克斯特不拘小节性格的喜剧道具，另一方面也作为两人感情推进的证明。它的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巴克斯特失去了工作，同时失去了库布利克的时候。他悲伤地看着网球拍上一根残余的面条，目光呆滞。先前作为笑料的网球拍在这个场景中，徒增了伤感的情绪。
[桃色公寓]的结尾，在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总裁与库布利克一起坐在餐厅，他一边嘲笑巴克斯特莫名其妙的辞职，一边看着腕表害怕错过与妻儿相聚的火车。库布利克在这时意识到了巴克斯特对她的沉默的爱，在周围一片欢歌笑语声中，她跑了出去，一路飞奔到巴克斯特的公寓。巴克斯特正在家里收拾行李准备离开。他没有想到，在最失落的时候，爱情会突然降临。库布利克提出要兑现之前的承诺，和巴克斯特打一夜的牌。坐在沙发上巴克斯特表白道“我爱你”，得到的回答不是“我也爱你”，也没有一个吻或者是拥抱，而是：“闭嘴，快发牌”。在欢喜与失落之间，比利·怀尔德做到了多么完美的平衡。比起欢天喜地的大团圆，这样做更加贴近现实。就像在[热情似火]里，用“没有人是完美的”的幽默化解同性恋之间禁忌的尴尬一样，用“闭嘴，快发牌”这样的游戏笔调，消解甜腻的爱情回应。它们都具有悲情的内核，在引人发笑的同时，也令人感到一丝伤感和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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