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的幸存者”:当历史终结,记忆成为道德责任
在人物关系被渐渐铺开时,我们注意到存在于后Departure世界中的另一种力量:Guilty Renment(后译作“沉默会”),加入这个被视为邪教的组织的人,他们身着白衣,拒绝说话,互相之间的交流只用写字来完成,不断地抽烟,以两人为一组公然地站立在他们目标对象的家门口,日夜监视着人们的一举一动。在10月14日之前,没有任何人见过这些人,也没有任何人能够理解他们的目的究竟为何;但是在10月14日之后,加入沉默会的人越来越多,在纽约梅普尔顿的小镇上,身着白衣的沉默者已经到处可见,在市长宣布在Departure事件发生三周年时举行市民纪念“启程/离开者”的活动时,他们组织了一场抗议:沉默会的成员们在纪念活动当天集体来到广场,并高举着“STOP WASTING YOUR BREATH!”的牌子,沉浸在回忆中的人们开始愤怒地攻击沉默会的成员——《守望尘世》的首集用短短一个小时完整地呈现了后Departure时代的社会群像,围绕“幸存者是否罪恶”和“如何记忆消失者”这两个命题,社会被撕裂,仇恨开始被酝酿。
但是,这些撕裂和仇恨究竟缘何而来?又是为什么在Departure发生之前,人们都友善相待,一切都仿佛如此岁月静好?事实上,居民们和沉默会之间的分歧和敌视仍然在于对Departure事件本身以及“如何记忆消失的人”的问题的不同理解:无论是相信自己至亲的消失时“离开”还是“启程”,人们并没有将他们的消失与自己的依然存在(We're still here,亦为第一季海报的标语)联系起来,他们认为由于某些难以揣测的原因,这些人不复存在了,但是自己并没有犯下过错;但是沉默会的执着便在于他们坚信这样一个事实:在Departure过后,所有没有消失的人都蒙上了无法抹去的罪恶,幸存者并不值得任何歌颂,也没有“纪念”消失的人的权利,幸存者继续生存的支撑与唯一使命就是作为一遍遍重申罪恶的“活着的提醒者”。
爱如死亡坚强,沉默中有超越一切的持守
如果读完上面的文字,你或许会觉得《守望尘世》是一部讲述“劫后余生”的悲观主义美剧,但是其实,剧集本身其实充满了情绪流的美感,无论是HBO一向来精良的制作还是Max Richter恢弘悲悯的配乐,都让《守望尘世》在影像质感上近乎完美。但是观众依然可能依然感到无所适从,无论是充满神秘色彩的跳脱叙事,还是其中信仰崩塌后陷入迷茫的人们,这一切可能让观众感到不适,而不适的原因或许恰恰是因为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生存状态,因为在现代社会,创伤不再是个体的遭遇,而是构成集体的记忆,甚至被写入现代人的基因之中;这种宿命般的忧郁,不分人种,跨越国界,无法逃避,不可被掩盖。
但是在悲剧基调之下,《守望尘世》依然呈现出一种美国式的乐观,它并不止步于向观众呈现一片文明的废墟,也不陷入引导人们“如何记忆”的说教,而是在剧中的人物不断地怀疑—重建自身信仰的过程中寻找现代人生存的证据。不管剧集中的人物经历了怎样的精神危机、遇到了如何艰难的困阻,在每一季的最后,观众总是能获得宽慰,尽管前两季的宽慰依然是短暂的,而第三季的宽慰本身又让人悲伤,但是已经足够让幸存者找到继续生存的理由。
如果说第一季为我们呈现一片文明的废墟,第二季和第三季的叙事则在废墟之上游走徘徊,寻找那些能够重建精神世界的证据。居住在纽约梅普尔顿的主角们在第二季一起搬迁到了德州的一个小镇,这个小镇被称为“奇迹公园”(Miracle),这个小镇之所以被这样称呼,是因为在10月14日,这个小镇的9261人没有任何人消失;于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旅客蜂拥而至,希望能够获得这个“福音之地”的庇佑。但是第二季引入的另一个家庭,一个在奇迹公园土生土长的黑人家庭,却告诉观众:在奇迹小镇,并没有奇迹(There're No Miracles In Miracle),这个家庭由一对父母、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组成,父亲是当地的消防员,他患有躁郁症,有一次因私人恩怨而纵火;母亲是医生;儿子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在当地教堂工作;女儿还在上学,并在第一集失踪,而当最后一集她重新出现时,已经穿上了沉默会的白衣,并带领着众多沉默会的成员们在Departure四周年纪念日这一天进入没有人消失的奇迹公园。Nora用尽家财在奇迹公园买了一套房子,试图过上安稳的生活,但是得知男友患上精神分裂并常常与一个她无法看见的人对话时,她选择了离开。但是在最后,一直由Nora照顾的Matt中风的妻子在一场地震后突然苏醒,激动的Nora立刻去见Matt,一家人回到了奇迹公园的家中,而最后男主角Kevin推门而入时,全家都坐在家中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