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登家庭 第十一季

大概是初中的一个暑假，那时候我晚上写完作业会跟爸妈一起看电视。中央某个台会在九十点钟放一部美剧，叫”the middle”，讲一个美国中产阶级经典核心家庭，中年夫妇和三个青少年孩子。那可能是我看的第一部美剧，或许还学了几个单词。过了几个月我妈说，有一部新的美剧，讲一个更大的家庭，有个老头，年轻太太，他女儿有个家庭，他儿子是同性恋，收养了个孩子，云云。我当时的决断想法就是，天，真是又折腾又狗血又婆妈啊，家庭伦理剧怎么会搞笑。

我想不起来小几年之后是什么机缘巧合让我跑去看了当时大概有三四季的modern family，如同今天跑步回来偶然看完了一直拖着不舍得看的最后几集，开始和结束都偶然到无聊。对摩登家庭的结局这件事大家都心理准备了很久，如同finale里全员反复告别，所有的告别和落幕都还算自然优雅，不过也总没有办法告别干净。情景喜剧的结尾根本不需要煽情，情景喜剧的结尾只要告诉观众：你们过去几年所有的当时只道是寻常，现在都不会再有了，就达到煽情效果了。摩登家庭是我的truman show。

从一开始需要看字幕跟上剧情到get越来越多的文化梗，这部剧陪我americanize myself. 我想看完这部剧的人很难继续讨厌美国。finale里mitch想到要搬到南方，freak out地说，do they have black and white cinemas?Do they have black and white couples???Well, 美国不全是加州suburban中产阶级住宅区，但这样的一个家庭不停地扩张着。温馨治愈的亲情故事之外，它也是温馨治愈的乌托邦国家畅想。

《摩登家庭》本身真是一个非常非常迷你的美国。老爷子jay面对所有不得不接受的现实（比如mitch的性取向和gloria的火爆脾气），曾经偷偷教小儿子joe在感恩节讲white supremacy版本的感恩节故事：从前这里的印第安人啥也不会，哥伦布带着白人来救了他们。他有很多old white man所代表的讨厌的固执、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和理所当然，但deep down他好像也挺单纯的，有了越多diversity，这个硬邦邦的老头也慢慢soften up，即使还带着一点老美国白男的优越感，他还是偷偷挂着耳机学了好多西语。
mitch&cam最牛逼的是，让所有观众可以乐呵呵地看同性恋，并且真实，真实，真实地鸡毛蒜皮。他们经历的所有家庭故事都琐碎，温馨，乱七八糟，这些normalcy对于lgbtq群体（特别是剧播出的前几年）太有必要了。而在十年中，美国同性婚姻突然合法，于是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养了一个孩子的他们在一场抢着先求婚但总阴差阳错没求成的鸡毛蒜皮闹剧后，偶然一对视就同时说，I do. 这一幕很感人也挺excruciating的，一直乐呵呵的观众突然意识到：啊，原来他们过了这么久才争取来一个不言自明了几十年的名分。在剧里他们不是人权斗士，甚至喜欢的餐厅被指控恐同也不舍得boycott他家的汉堡，但他们生活本身的鸡毛蒜皮就足以让观众（包括美国以外的观众）突然觉得，啊，对了，都忘了同性恋不能结婚。两个如此寻常的人组成一个如此寻常的家庭，却得不到名分，“美国亲戚”离我们如此之近，社会却如此荒谬。
故事以mitch&cam收养第一个亚洲宝宝开头，以mitch&cam收养第二个亚洲宝宝结尾。开头他们同居不太久，抱着lily回家的路上一边误以为别人的comment是queer slur一边担心保守白男老父亲的反应。中途他们养大了世界上最酷最漂亮的亚洲小女孩lily（并学来了lily的毒舌然后把concern变为自嘲），最后他们在一圈对未来的恐惧和期待下，决定放弃，又跟adoption agency一瞬间说：yes, another child. 这对couple多年来所有的分歧，鸡毛蒜皮和纠结，列pros and cons甚至放弃，最后还是go without thinking地要做新的事情。

其实整个故事和结尾本身都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缺陷遗憾和小小的意难平。十年女神halley在来来回回的男朋友中没有奇迹般遇见prince charming，反倒最终嫁给了不怎么靠谱、不怎么讨观众喜欢、也不怎么讨家长喜欢的初恋，他们手忙脚乱地养着孩子。halley被说成是“一手好牌打烂”，但这或许本身就没什么错。高中最受欢迎的聪明漂亮的大姐没有走上人生巅峰，她就是成为了一个漂亮的、仍然有很多世俗的聪明的普通人，但她还是可以在party上做最耀眼的prom queen；小天才alex在走向大corporate人生巅峰的路上转了个弯，跟同样聪明的其他小天才们一起dive in了没什么钱赚需要把1000块的高跟鞋退款的academia；luke，啊，我们的白月光luke——那个五岁看不懂裸照问爸爸“她穿那么少一定很hot吧”的卷发小胖子，仿佛一个snap就变成了这么一个二十出头，喜欢勾搭大龄女人还有一点点kinky，不怎么靠谱也不怎么聪明，但终于要去读普通大学的帅气憨憨。gloria终于跟第一季的jay一样，在孩子球场的椅子上站不起来；他的“真爱”，另一位小胖子manny仿佛没有变，开头给大他好几岁的女孩写诗，结尾跟luke说：所有的诗啊，都是写给你的。claire & phil终于实现了第一季“孩子们都离家然后环游世界”的夙愿，他们关上灯，留着porch light。

整部剧一直在讲成长，初期孩子们长大一点一点成熟是成长，中后期中老年人越来越中老年的衰老是成长。成长是充满惊喜令人赞叹的，lily第一次说话，alex的第一个男朋友，manny第一次意识到jay才是更像父亲的人；衰老的主旨却总是尴尬、想要抗拒又抗拒不了的。

couples一次次意识到自己没有了年轻时候叱咤风云的力量，mitch&cam在养了孩子之后去找年轻时一起喝酒的朋友night out，到了九十点钟就蹦不动想回家看孩子；claire&phil两个努力永葆激情的cool mom & dad到最后也随遇而安地做回了grandparents table；努力冻龄的gloria也经历过很多次不再穿得进年轻时的婚纱，没有了当年叱咤风云又黑道大姐又diva的很多重身份，成了不那么obsessed with恨天高的漂亮女人。年轻人一次次为自己的成长喜悦，中年人们一次次对自己的衰老危机，而最后反倒是曾经因为mitch和cam养了猫都要因为“变化太大”发火的老爷子最自洽：他随身听着西语，自然地说cam是我的二儿子，跟一直看不顺眼的女婿phil达成了和解，最早地问所有人：你希望你人生的下个篇章是怎样的？

好在本质上他们也都不过是在长大，不停地长大。不会忘记在manny还是个中学生地一次跟mitch和jay的camping trip里，manny郁闷因为自己太sentimental太像个老头学校没人喜欢，mitch说：成长这事很奇怪。我们一直排挤那些跟我们不同的人，但某个时刻每个人又会竭尽全力让自己与众不同——那就是我们胜利的时刻。

社会主义兄弟情for real

there's always gonna be the three of us. ALWAYS.

What do you want your next chapter to be?

告别就像最后一集，剪不断理还乱，被拖延多久都要告别，以为没话说了但第n次拥抱的时候才最舍不得离开。再见啦我的楚门秀，谢谢你们分享的人生。a toast to the best ten years of our liv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