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登家庭 第十一季

已经不记得，花了多少年时间，看完了十一季的《摩登家庭》。

可能最开始还是在高中，在我迷茫困苦，身体状况也最不好的时候，心理和生理双重脆弱。那时我看到了《摩登家庭》对我影响很大的一集。

Alex一直以来都是家里最聪明的孩子，她在SAT前精神紧张到极度，甚至是旁人的只言片语都会触动她敏感的神经，导致她在自己的生日宴上歇斯底里。后来Claire送她去看心理医生，她跟医生谈天论地地讲着自己从书上看来的各种知识，甚至显摆自己预先做过的心理学功课。但是医生对她一直循循善诱，引导她说出自己的感受，最后Alex说：

“Maybe, I’m just, lonely.”

那天Claire去学校参加了家长会，第一次知道原来Alex的学习压力这么大（但是Claire计算出来Alex每天的学习时长相比起中国的高三是相当宽松的）。当她去接Alex，对她说她不敢相信原来她经历了这么多、压力这么大时，Alex扑进她怀里哭了起来。

后来有一次和妈妈一起看电影，我佯装第一次看，但是特意找出这一集又放了一遍。

要强，糊弄，拧巴，尴尬，误会。和家人的亲密永远是奇怪的，明明我们可以为对方去死，但是有些话永远也说不出口，取而代之的是不受控制的指责和愤怒。《摩登家庭》里的三个家庭模式和我家都完全不同，但是某些瞬间却可以在感情上共鸣。

比如Haley上大学的那天。Claire和Phil欢天喜地地送她去宿舍安顿好，但是出现了一系列尴尬的场面，Phil甚至还把Haley的室友误认成了Claire，导致各种混乱和指责。但是当父母回去之后，一切都沉寂下来，她翻看着着爸妈留下的家庭相册，第一次终于可以踏出家门、彻底自由，第一次不用半夜翻墙出去见男友，第一次可以想听歌就听歌、想喝酒就喝酒，但是也是第一次想要回到那个混乱的中心、麻烦的来源、唯一的港湾。

不得不说，编剧的功力相当高，尤其是制造戏剧性场面上。我尤其印象深刻的一幕，是第一季Alex不想听妈妈的话穿裙子，她跟着刚成为自己继祖母六个月的Gloria谈心，终于说出了自己穿上裙子的不安与自卑。而另一边则是Claire与比自己小了二十多岁的继弟弟谈心，向他抱怨“Why can’t she just do it for one afternoon.”Manny则老成地回复：“I wouldn’t give up on being myself for one minute.”最经典的drama，莫过于Mitch和Cam的婚礼，可以说是从早上太阳升起就状况不断。但是观众随着他们起起伏伏，从planA，到planB，再到planC，最后没想到，居然在Jay 这个老顽固待了一辈子的Club里举行了夕阳婚礼。本以为Jay对待儿子的出柜，仍然持消极对抗的态度。但是当他向那些老直男朋友介绍，这是他的两个儿子的时候，我也忍不住要激动地流泪。

但戏剧化的成分过多，则会导致跳戏和失真。这个特点尤其在第十季、十一季明显，drama程度直线上升，有时甚至感觉他们是为了冲突而冲突。还有那种牵涉全家人的巧合误会，比如Luke跟Club里的中年女人谈恋爱的那一集，虽然还是很好笑的，但是有些线真的太牵强了。

牵强同样出现在煽情的部分。第十一季最后一集中，Mitchel决定跟随Cam的工作变动前往Misouri定居。镜头一转，切到了Gloria和Jay谈论这件事，突然他们就在讨论“I feel that I am not needed in this family”，然后讨论Gloria现在是工作女性，而Jay留在家中照看家务的分工，并且进一步煽情。我不是很明白台词逻辑何在。

有时候这种突兀感，其实源自本剧的短篇情景喜剧的形式。在短短二十分钟内要讲清楚一个完整的故事，其中牵涉四代、三个家庭、十几口人，还有一只猫、一只狗，所以情节交代的密度很高，连对演员的台词速度要求都逐渐提升起来了——或许这也是为什么，我明显感到在后面几季中，演员说台词已经程式化、套路化，只是为了迎合自己的人设，很难感受到真实的情绪。

不过好在人设的设计都是非常成功的，而且很好地贯彻了小人物与平凡世界的观念。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坚持的事情、自己的执念、自己一心一意追求的价值。比如Cam，他对于自己的小丑事业总是有着一种谜之执着，就像Phil对自己的魔术和蹦床发展一样，他们会对他人的评价患得患失，会对自己获得的奖项非常骄傲，而他们的家人——和我们一样，是完全不能理解他们的热爱的。但是面对家人的Weirdness和quirk，他们会选择包容和支持，甚至会为家人牺牲自己——这一简单设计，其实是奠定整个剧温情基调的重中之重。

尽管这部剧在无数个时刻让我感同身受，但是还是得说，它很不真实。我想大部分的家庭关系都没有他们这么透彻、简单，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们一样，在发生误会和矛盾的时候能在这一幕戏结束前及时沟通。想起Jay用无人机去撞Phil的头，Claire在儿子面前嘀咕Gloria是个“Coal digger”，当自己的尴尬的真实想法在全家人面前被戳穿，能站出来勇敢承认并和好如初需要非凡的勇气。

但是我们大多数人，只有面对外面世界的勇气，在最亲密的人面前却展示着我们最唯唯诺诺的一面，只有在互相吼叫和伤害的时候才显得力量十足。就像全家人穿白衣服拍照那一集，本来欢欢喜喜团聚拍照，但是却因为各种意外、误会、争吵，白色的衣服被泥巴弄得不堪入目。勇气和坦诚总是缺席，误会、拧巴、纠结、愤怒才是永远的主角。但是那又怎样呢，争吵后是无尽的悔恨和疲惫，我们还是知道眼前的人才是世界上最值得信任的存在，我们最终还是会回到家庭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