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

每次张艺谋的新片上映，舆论泥沙俱下。摄制组千人，卡司、制作奢侈……张艺谋不会讲故事……一个电影著名导演，受邀导过意大利歌剧，如今被封为国师，他不会讲故事？真的吗？另有完全反对声音：电影是视觉艺术，讲故事不重要，是真的吗？

首先说，电影基本功用是传播是娱乐，高级的电影是寓言——让人消遣让人受启发，所以电影需要讲故事。讲故事是两万年前我们祖先的在山洞里娱乐和交流狩猎信息的方式，如今媒体变化，但功能不变。只不过，电影是最接近现实，接近梦幻的媒介。

那张导的故事讲的怎样呢？

《影》中有答案，先从作为观众的感官说起。

电影宣发期看过海报，我决定不去影院观看，理由简单：故作强调的东西不太喜欢。大肆渲染的水墨画，从衣着装束到置景，何其庞大，何其奢华。最终说的不过是一种平民不解的境界：繁华乱眼，要洗尽心境黑白世界才是高级。这很像富人反过来宣扬，平淡是真，吃素健康一样，于百姓大众不实际，鱼肉诱人，割舍不掉。何况影视娱乐现今国情——按一些名家说法，只相当于好莱坞的“温饱期”，中国娱乐不是太多，是还不够，大鱼大肉吃腻再说吧。起初听到此言论颇惊讶，但细想在理。

这是与大众。与己，对张国师有钱任性后，玩的“大色块”不十分感冒。当年的《红高粱》是穷，是纯净理想，如今是任性。《英雄》一次，《十面埋伏》两次……视觉炫丽，震撼过就够了，多了铺张，个人觉得十分没必要。曾在欧洲横行过几年的一位行为艺术家，我忘记大名，他隔三差五用巨大色块的布料包裹一栋大楼、一座桥梁，甚至一座岛，很吓唬人。要说我们张国师的电影制作开销也差不多的。《影》里随便哪片场景都不是“小菜吃吃”，需上千人摄制组，漆绘喷涂，建造，制衣，绘妆……人民的币消耗一定是以毫秒跳表速度递增，不明说也能估算出制作要几个亿。而，世界其他电影大师的摄制组编制，达内兄弟最少3、5人不超10人，伯格曼的队伍小10人，阿巴斯常常10几人，黑泽明的50人，斯皮尔伯格也很少超200人。张导在接受高晓松采访时，大力感叹大家合力投入制作的状态，可见，他现在的思想重心或者说迷恋的是制作，是场面，是视觉冲击……他依然勤奋，依然匠心，这没有错。不过，如开篇我说过，电影高级的是寓言，重在意义、主题外延。大型团体操、视觉冲击种种只是一时过瘾，之后印象衰减，变得无意义，也就没有了高级。

这是说高级，那娱乐呢？核心仍然是故事，是吸引力。观众期待没有尿点，这个理由是要力挺的，毕竟你的不是小制作，不是小众文艺片。没悬念，没加强戏剧冲突，看着不“解渴”。

《影》的故事主题、取材都是很好的。论自由为最可贵的人性需求，战乱背景中义气、忠诚与私情、理想的厮杀、争夺……这都是人类故事中永恒的主题，可以接受历久的争辩、推演，不衰败。《影》的制作精细，投入巨大，匠心尽显，故事技术处理用心，参与的人功底都不会差。

但，最终要的，要与这些“豪华匠心”相匹配本是：讲述故事最基本的戏剧张力，悬念等等，却极其不相称，可以说一手好牌被打烂了。最明显不过是故事开篇，境州（邓超）对都督言（邓超）听计从，刻苦训练，替都督实施复仇计划。但与都督他媳妇独处时，直接说出自己的苦衷！就这样！直接说出来了！好浪费！明明是讲故事人苦心建置基础、人设，却没有好好利用，我非常不解。以至于普通观众观看电影时，会觉得此处非常突兀，不明白为何，但感觉一点点别扭。

若分析境州这人物心理，对都督——赐予生命的人，要舍命报答，但内心深处也有对自己“自由”的渴望，这一切都是合理的，但不合理在于：“自由”是内心深处的小我（相对的小），不是随意吐露的心声，怎会草草说出来？同样，对小艾的情愫，是想爱而不能有的爱，怎么会在开始不久就直言表达呢？直白泄密，没有了悬念，且让观众心理不适。失败中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