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须臾

电影节奏很舒服，宛若生活本身之韵律。场景切换之间，流畅自然，如同从自己的房间步入客厅一般的理所应当。舒适感，是我对电影的初步印象。随后，关于生命的议题逐渐浮现，并未显得突兀，仿佛周日午后，悠闲躺于阳台躺椅之上，观赏风卷云舒时心中遐想。

室毅所饰演的邻居，在整理农田之际，发表了一番关于生活的见解。刚开始，我几乎以为他所说的是整个儒家地区共有观念——一切为了活着，就如《庆余年2》中所言，“你就蜷在那儿，慢慢地活”，只要活着，便有希望。然而，后续对话却颇为出乎意料。生存之方式与所谓生存之质量，实则得依个人选择而定，方为生命的真谛。然而，但是其所谓追求活着自然不强求的方式，却和一切为了活着没什么太大不同，对活着的要求降低了期待，岂不也是“你就蜷在那儿，慢慢地活”？

须臾公寓的居民都是在追求人世间的小幸福。电饭锅中刚蒸好的米饭香气、乌贼咸菜与菜园中的青瓜番茄、浴缸中舒展身心之惬意……凡此种种，于我而言，多为生活缺乏更多兴趣与激情的人所寻求之微小乐趣。此执着于发现微小幸福，是否就是低欲望社会之体现？住在中国的许多人最终也会走向这样的社会里面吧？

久违的看到能把画面处理如此干净的影片，实乃难得一见。众多画面编排之际，对我的视觉与思维构成挑战。我大多对电影的追求是剧情，已经习惯于接受二倍速甚至三倍速，不过此片却令我不得不放慢脚步，细细品味剧情之外的美好。很多的场景好像都在追求黄金分割线的美，留白的美，用美的力量钩住人，沉浸于美之感受。

原来河畔的河，即为忘川河。山田首次于公共电话亭拨打电话的时候，左侧河堤的留白拦住的是河，是忘川河，更是生死界限之隐喻。当时河堤上飞驰而过的单车，应该是房东太太吧，她所留恋的，正是生死之间之界限。所以她用骨头来留恋也在此埋下了一点点伏笔，当然这是我过分的解读，但我却觉得似有一些合理。

在河边出现的人还有墓碑父子、房东女儿还有和尚。墓碑父子还有和尚我尚能理解，因为本来就是沟通生死的人。但是房东女儿的存在，我却看不懂了。或许正如她始终与宇宙人通信之事，或她始终不相信她的爸爸已真正离世，而是化作树木成为宇宙的一部分？此时，突然想起市役所工作人员对山田父亲死亡的看法，或许父亲只是预感将死，并非突发疾病或自杀，拨打生命热线，仅是想探讨灵魂和宇宙之间的关系。墓碑父亲所讲的故事，说明他也曾拨打过这热线，因灵魂如飞舞之鱼的故事是生命热线人员所讲述的。山田聪明地未解开此事，但他发现即便拼命活着之人也有想不开的时候，或着有前科的他偶尔产生消极念头也是在正常不过了。所以在影片结尾时，他终于敢于流泪，表达内心的不满。他恐惧自己因劣根性遗传而陷入困境，但终于明白正是对生命之迷茫使他放弃了自己。

至于宇宙人之情节，我对这类似集体幻觉的处理略感不满，实在难以理解。我认同对于死亡因为有不同的感触，所以不同的人都独自见到邻居欧巴桑仍留恋人间、照料花坛。然而集体见到宇宙人的情节，却令我感到十分困惑。我以为始终未能见到欧巴桑的隔壁大叔，就不该看到宇宙人，因为他应该已放下生死的模糊界限。不过可能耿耿于怀于儿子的死，使他相信宇宙人带走人之灵魂的传说，所以也想宇宙人也带走他？又或者，他才是最期盼欧巴桑存在的人？他看过很多次，但是不敢承认死亡的真实？不过影片里却未有足够的伏笔说明这个事情。

“须臾”二字，我觉得意指存在过却已消逝的，如同生命终将流向忘川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