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的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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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名:La casta divina又名:The Divine Caste

分类:剧情 / 历史 / 战争 /  墨西哥  1977 

简介:

更新时间:2018-06-25

神圣的家族影评:《神圣的家族》电影剧本

《神圣的家族》电影剧本

文/埃杜瓦多·鲁汉
译/卢宁

编辑前言:墨西哥电影在拉美各国一向享有较高的声誉。近年来我国陆续放映的几部墨西哥影片,也给现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墨西哥电影发展史上,七十年代是其重要的一页,曾经生产过一批思想性强、艺术水准较高的影片,《神圣的家族》就是在1976年拍成的。
影片真实地再现了本世纪初叶墨西哥尤卡坦州政治上所发生的重大变迁。当时,墨西哥民主革命风潮已席卷全国。但统治尤卡坦州的自称是“神圣家族”的庄园主们,把当地广大的农民视为奴隶,对他们实行残酷的剥削和血腥的统治。为了保全自己世袭的特权地位,利用尤卡坦州地理位置偏僻、同首都联系很少等因素,庄园主们在当地掀起了一股所谓的“独立”运动的妖风,妄图把尤卡坦从墨西哥大家庭中分裂出去。由于当地人民的反对,特别是在中央政府派去的、由阿尔瓦罗将军率领的军队的打击下,庄园主们的美梦终于彻成破产。
影片揭露了庄园主们残酷对待劳动人民的丑恶行径,表现了劳动人民的反抗精神。
影片的编剧鲁汉、导演巴斯特以及扮演庄园主的主角罗伯斯都是墨西哥有名望的电影工作者,至今仍活跃在墨西哥影坛上。

1.梅里达古老的街道·晨
梅里达,一座具有悠久玛雅文化的古城。
一条狭窄的细方砖铺成的街道笔直地伸向远方。潮湿的路面上,生长着一簇簇从砖缝里冒出来的墨绿色的苔藓。街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商店和住宅。所有的建筑物都具有十九世纪的风格。房屋的外表已经陈旧不堪,不少墙壁的灰层已经大片大片地剥落下来。
字幕:一九一五年三月十九日,萨尔瓦多·阿尔瓦罗将军率领的宪政派军队胜利地开进梅里达城。
在朦胧的晨雾中,一个中年男子,手持羊鞭,赶着二、三十只奶羊出现在街上,隨着羊儿缓缓向前移动的脚步,系在羊脖子上的铃铛发出一阵阵有节奏的响声。
萨尔瓦多·阿尔瓦罗将军的心声:“我发现尤卡坦州仍旧完全处在奴隶制枷锁的桎梏之下……”
牧羊人赶着羊群来到一个深宅大院的门口停一个衣着简朴、皮肤白晳、眉清目秀、相貌端正的妇女拿着个玻璃罐出现在门口。
萨尔瓦多·阿尔瓦罗将军的心声:“由于长期的传统的伦理道德和看来是坚不可摧、深深扎根于人们头脑之中的陈旧观念的束缚,成千上万不幸的人们一代又一代的在老爷们的驱使下,过着悲惨、毫无生气的生活。他们用勤劳的双手,默默地耕耘着土地,为老爷们创造了数量可观的财富;而他们的灵魂和意识却被系在一条看不见的痛苦的奴隶制的铁链上……”
牧羊人把一个作为量器的小瓷杯放在地上,双手熟练地挤起奶来;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小瓷杯里羊奶满了。牧羊人把小瓷杯端起来递给妇女。妇女接过来把奶倒进玻璃罐里,然后把小瓷杯还给牧羊人。
阿尔瓦罗将军的心声:“他们祖祖辈辈除了偶尔借酒消愁外,没有任何其它欢快的梦想;除了等待死神的到来外,从不怀有其它解放的希望……”
牧羊人同取奶女人道别,扬鞭赶着羊群向前走去,清脆的铃声又响起来。取奶的妇女微笑着目送牧羊人,直至他和羊群消逝在远方的黑暗之中,才转身进去,顺手把门闩好。

2.阿尔瓦罗将军的住宅·晨
取奶的女人迈动着轻盈的步伐,敏捷地穿过一条长廊。长廊的两旁摆满了栽培着各种热带花卉的花盆。
阿尔瓦罗将军的心声:“我发现在这个富饶的土地上,使少数人变成富翁的所有财富都来源于印地安人的辛勤的劳动。贫困和无知使他们沦为仅仅会说话的简单的劳动机器。贵族老爷们正是在这个基础上,积累起万贯家产,骑在印地安人的头上作威作福……”
取奶女人来到走廊的尽头,推门走进一间宽敞的房间。
在一张宽大的写字台前,萨尔瓦多·阿尔瓦罗将军正坐在那里聚精会神地低首疾书。晨光虽然已经透过窗子照射进来,但桌子上那盏陪伴了阿尔瓦罗将军一夜的煤油灯仍未熄灭,还在冒着缕缕的黑烟。
阿尔瓦罗将军的心声:“在整个墨西哥,已经找不到任何一个类似尤卡坦州的地方。在这里,庄园主们在精神和物质上,仍旧过着三个世纪以前那样的贵族生活。在各种力量的对比方面和在权利分配的均衡方面,都有必要进行一次彻底的革命。”
阿尔瓦罗将军放下笔,起身走到窗边,伸手推开玻璃窗,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望着东方的天际,天色已经大亮了。

3.庄园主威尔福里多卧室·白天
一个敞亮的方形房间,四壁粉刷得雪白。室内陈设虽很简单,但却异常华丽。内侧的墙壁有一扇连通盥洗室的小门。小门两侧摆着一个桃花心木的衣橱和一个雕刻精美的梳妆台。梳妆台上巨大的穿衣镜是用法国玻璃镶嵌而成的。方格大理石砖铺成的地板锃亮耀眼。一个用洁白细纱织成的吊床,几乎是吊在房间的中央。吊床后面的墙壁上是一排用白色窗帘挡着的玻璃窗。玻璃窗旁边端端正正地悬挂着一幅巴甫洛传教士的画像。吊床左后方的角落里有一扇通往内院走廊的小门。吊床下铺着一张名贵的鹿皮,鹿皮旁边摆着一个精致的雪茄烟盒和一瓶法国白兰地。房间的大门朝东,门外是一个鲜花盛开的花园。
吊床上坐着一个五十开外的男人,上身一丝不挂,裸露着结实的胸膛。长方形的脸上看上去冷冰冰的毫无表情,令人生畏。黑褐色的头发中夹杂着不少银丝。宽大的额头下长着两只微微内陷的三角眼,眼睛里闪现出欲望炎炎的光芒。在那片厚厚的上嘴唇上面挂着两撇浓浓髭须。他就是这个庄园内说一不二、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庄园主威尔福里多。
朝阳透过正门的玻璃照射进来,室外已经是一个喧闹不息的世界。雄鸡的长鸣,看家狗的吠声,枝头上鸟儿的欢唱,以及印地安人用玛雅语交谈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威尔福里多厌烦地朝室外瞥了一眼,打了个哈欠,又懒洋洋地躺在吊床上。
这时,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端着一个盛满了水的盆无声无息地推开内侧的小门走了进来。她身穿白色连衣裙,乌黑的头发挽成髻盘在脑后,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流露出胆怯不安的神色。可能是锌盆太重了的缘故,她看上去显得有些吃力。女孩屏声静气地向前走了两步,看见主人还躺在床上,便小心翼翼地把锌盆放在地上,尽量不发出响声,唯恐不慎打搅了主人而遭致一顿臭骂或毒打。
盥洗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开门声虽然很轻,但仍惊动了威尔福里多。他慢慢地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朝门响的方向看去。
在盥洗室半掩半敞的门旁,站立着一个年约十七、八的姑娘,乌黑的头发部分地盖住了她的脸颊,但从她那苗条的身段便可以看出她是一位漂亮动人的姑娘。她叫马杜丝,上身穿着一件几乎透明的白色内衣,下身围着一件土布裙。她低垂着双目,默默地梳理着湿漉漉的头发。
威尔福里多以一种威严的命令口吻低声对马杜丝说:“从旁门回去吧,马杜丝。我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你!”
马杜丝痛苦的脸上抽搐了一下,但为了掩饰自己的感情,拿起一块脸巾装作擦脸的样子。
马杜丝:“是,老爷!”
马杜丝走出盥洗室,一眼看见端来水盆的女孩,脸一下子羞得通红。她停下脚步,看了看神色木然的女孩,痛苦的脸上再次抽动了一下,连忙避开女孩的眼睛,匆匆从旁门走了出去。
室外传来清脆的上工钟声。
威尔福里多目送马杜丝走远后,才示意让女孩走过去。女孩把水盆端到吊床前,把威尔福里多的一只手放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问安道:“早上好,老爷!”
威尔福里多抽回手,两只脚伸进水盆,女孩虔诚地跪下,开始为主人洗脚。她的这种姿式使她那两个尚不丰满的乳房完全暴露在主人的眼前。
威尔福里多直勾勾地盯着小姑娘起伏的胸脯,把身子向前倾了倾,伸手去摸女孩的一个乳房,阴阳怪气地说:“还嫩得很!不过很快就会涨得象鸽子一样了。”
女孩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但又不敢反抗主人的行动,羞赧地把头扭到一旁,眼角里闪出痛苦的泪花。

4.庄园大院·白天
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木棉树上,一根绳子吊着一个西瓜。树下,一群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孩子们正欢叫着用石头、棍棒敲打西瓜。西瓜在树枝下东摇西晃,摇摇欲坠。突然,一块石子打断了绳子,西瓜“啪”地一声落到刚刚下过雨的泥泞地上,摔成数瓣。孩子们蜂拥而上,争先恐后地从烂泥中拣起西瓜瓣,贪婪地啃吃起来。
这是一个很大的院落。一厢是雇工们住的房子,另一厢则是牲口栅。院内有一口安有水车的水井,还有许多两头固定在木桩上的,用以晾晒剑麻纤维的钢丝。在茂密的木棉小树林的对面,是通往庄园主全家行宫般住宅的十二级石阶。一条供马拉运输车用的窄形轨道一直通往远处的种植园。
远处隐隐传来鞭子声。孩子们抬起头,顺着发出响声的方向遥遥望去,一辆马车正从远处向庄园驶来。

5.马车上·白天
一匹健壮的骡子拉着一辆仅有遮阳篷顶而四面敞开的马车沿着窄形轨道行进着。车内有两排横椅。威尔福里多和他的年仅十五岁的儿子埃法茵坐在后面一排。两人脸色很难看,心事重重,闷闷不乐。坐在车夫座位上的是一个身着白土布衣的印地安小伙子,名叫班丘。他刚满二十二岁,长得膀大腰圆,相貌堂堂。从那方方正正的脸上不难看出是个性情温顺、和善可亲的人。
威尔福里多焦急地命令班丘:“快点,班丘!我们要急着赶回去!”
班丘顺从地点点头,挥手连抽了两鞭,车速明显地加快了。
威尔福里多忧郁地:“埃法茵,今天晚上你就向你妈辞行。”
埃法茵满带稚气的脸上也同样现出忧郁的神色。
埃法茵:“是,爸爸。”
威尔福里多惆怅地感慨道:“如果我是你这个年纪,也会同你一起去的。”他稍停片刻,又接着说:“必须不惜一切,甚至是牺牲我们的生命,也要保住我们的尤卡坦!”
埃法茵并不十分理解地:“是的,爸爸。”
班丘又死劲儿连抽了几鞭子,马车飞速地向前驶去。

6.庄园大院·白天
马车迅速驶到院内的台阶前。还没等车停稳,埃法茵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下车来。
班丘这时已在车下恭候。他伸手想搀扶威尔福里多,但被主人拒绝了。
班丘:“老爷,您看是不是把骡子卸下来?”
威尔福里多没有立即回答。他打量着眼前这个精力充沛的小伙子,脸上闪过一丝满意的微笑。
这时,吉达多,一个九岁的男孩,看到车子停下来,便撤开一同玩耍的伙伴们跑到威尔福里多面前,很有礼貌地吻了一下主人的手背,连声问安道:“您好,老爷!”
威尔福里多反感地扫了孩子一眼,不耐烦地拍了拍孩子的肩膀:“很好!吉达多,快到一边去吧!听着,别吵吵嚷嚷地象头猪!”
吉达多顺从地转身走开。
班丘毕恭毕敬地立在威尔福里多面前,等待着主人的命令。
威尔福里多探挥手:“你快去找卡诺神父,让他立即敲钟。告诉他,我们要举行丧礼。”
班丘:“马上就去,老爷!”说完跑开。
埃法茵不明白地看了看父亲,见班丘已经跑远了,便小声地问:“您不认为这样做太早了点吗?电报上只是说他病危呀!”
威尔福里多:“虽说你大伯父离这儿很远,但我已经预感到他活不到明天了!”

7.埃米里奥卧室·夜
这是一个陈设华丽的卧室。四壁陈列橱上摆放着许多古玩。在靠近里侧刻有精美花纹的床上,仰卧着一个六十岁的病人。他就是庄园主威尔福里多的哥哥埃米里奥。他患麻疯病已经多年,刚刚度过一个危险的时刻。瘦削的脸上布满了令人恶心的疤痕,一对深蓝色的内陷的眼睛昏然无光,眉毛已经完全脱落,乍一看,活象是一具木乃伊,只有那双偶尔转动的眼珠还能表明他是个活物。
病床前,站立着一位金黄头发、面容慈祥的老人,他是尤卡坦州的大主教。主教身后,一位神甫和两名侍僧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
埃米里奥青紫色的唇旁挂着一丝伪善的笑容,他艰难地张开嘴,有气无力地对大主教说:“尽管我已经做好了去见上帝的准备,但这次上帝仍不肯收留我……”
大主教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微笑着说:“确实是这样,我的孩子!”
大主教把手轻轻地放在麻疯病人干裂的唇边。埃米里奥虔诚地吻了一下。
埃米里奥吃力地:“上帝又给了我一个机会,他知道我还负有着一项使命。我深信,主将指引着我,为完成这一崇高的使命,倾尽我最后的一滴血。”
大主教频频点头。
埃米里奥:“我的先祖们对于可怜不幸的尤卡坦的命运甚为担忧。他们要我不顾一切也要实现昔日的宿愿。”
说到这里,埃米里奥虚汗津津,疲惫不堪。
大主教:“你说得对,孩子。不过你现在该静心休息了。让我为你祈祷祝福吧,埃米里奥!”
埃米里奥感激地点点头,无力地垂闭上了双目。大主教在埃米里奥胸前了个十字,嘴里喃喃地为病人祈祷起来。

8.阿米拉卧室·夜
庄园主威尔福里多的妻子阿米拉,一个年约四十七岁左右、满脸病态的瘦弱女人,正靠在支着白色蚊帐的床头,大口大口地喝着白兰地。
门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阿米拉顿时紧张起来,匆忙把酒瓶和玻璃酒杯藏在身旁的床头柜里,拉着床边摇摇晃晃地站立起来。
门开了。威尔福里多铁青着脸走进来,怒气冲冲地瞥了妻子一眼,不耐烦地说:“我们大家都在等着你哪!”
阿米拉:“请原谅我,威尔福里多。我实在太乏了。”
威尔福里多冷冷地:“那就再坚持一会吧!要知道这是为我哥哥举行的礼仪。不要忘了,他生前待你一向很好。”
阿米拉:“求求你,别逼我了。我不习惯于为活着的人念玫瑰经。我不信埃米里奥已经死了。”
威尔福里多反感地瞪了一眼妻子,以一种不容违抗的口吻厉声命令道:“不许你同我顶嘴!我在教堂里等你!象这样庄重的仪式,家里每个人都必须在场!”说完,便气冲冲地大步走了出去。
阿米拉痴呆呆地望着门口,脸色白的象张白纸。

9.小教堂里·夜
一个能容纳百余人的小教堂里,灯火辉煌。祭台上方的壁上挂着一幅耶稣在十字架上受难的画像。祭台上燃着几十支大蜡烛。蜡烛分为八排,每排之间,都放有白色的玫瑰点缀着。
祭台前摆放着几张带背的长椅,是专供主人们用的。长椅后面有一道铁栅栏。铁栅栏后面,四、五十个穿着洁净农民服装的男女老少木然地站立着。
威尔福里多身穿丧服,双膝着地,默默地趴伏在前面的椅背上,显得非常痛苦。在他的两侧,除了我们已经熟悉的埃法茵外,还有两个漂亮的姑娘。一个叫艾里德,十八岁,乌黑的头发,明亮的双眼,趴在那里,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手中的玫瑰经书;另一个是金发少女,叫查里多,年仅十六岁,纤细柔弱,两只水灵灵的眼睛注视着祭台上的神像。两人虽都被威尔福里多称为女儿,但实际上都是威尔福里多的私生女,只是她们本人并不知道。
祭台前,肥胖矮小的牧师正用拉丁文机械地背诵着玫瑰经。
这时,教堂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站在后面的雇工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门口。只见阿米拉头披黑纱,身穿素衣,毫无表情地缓缓走进来。她低垂着双目,对两旁的人看也不看一眼,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前,学着丈夫的样子,趴伏在椅背上。
牧师吃力地做完祈祷,转过身来,后面的几个雇工看到丧礼已经结束,举步欲走,被牧师止住。
牧师:“不要走!威尔福里多先生有话对你们讲。”
雇工们脸上现出疑惑的神色,纷纷小声地议论起来,猜测主人到底要讲些什么。那些准备离开的人也都止住了脚步。
威尔福里多走到祭台前,冷冰冰地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人们。
威尔福里多:“你们大家都已知道,对于我哥哥埃米里奥的不幸去世,我的内心悲痛万分。你们中间年纪大的人对他都是很了解的,他从小就生话在这个庄园,是在这里长大成人的……当然,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雇工们冷峻的脸上没有什么反映。
埃法茵走到妈妈的身旁。阿米拉紧紧地握着儿子的手。
威尔福里多干咳了一下接着说:“不过我让你们留下来,并不是想讲这件事。我要说的是关于当前的时局。目前我们正经历着一个最困难、最黑暗的时刻。你们已经知道,外州的矿工无赖们已经进犯到我们的尤卡坦。正是这帮无法无天的匪徒把波菲里奥先生赶下了台,篡夺了由他主持的政府。他们就象瘟疫一样,走到哪里,哪里就要遭殃。他们声称是在进行一场革命,但我要说,这同我们毫无关系!尤卡坦是独立的,自由的,它将很快成为一个共和国,因为它拥有这种权利!”
在威尔福里多讲话期间,天花板垂吊的黄蜡不断滴落下来烛油,烛油全落在他的头上和背上。但威尔福里多对此亳不理睬。
后面的人群中开始有些骚动。人们预感到一种不幸又要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威尔福里多:“我同其他的庄园主们决心要保卫我们的土地!卡兰萨派来的人绝不会征服我们!”
威尔福里多略微停顿了一下,察看一下人们的反应,又接着说:“奥尔蒂斯·阿古梅多上校不仅对我们的问题了如指掌,而且对以卡兰萨为首的那帮人的野心也洞若观火,所以,他很愿意帮助我们,并已组织起了尤卡坦独立军。就在今天晚上,我唯一的男孩、年轻的埃法茵将同我们告别,前往梅里达参加到独立军的行列。”
阿米拉听到这里,不禁全身颤抖了一下。她把埃法茵紧紧地搂在怀里,流下痛苦的泪水。艾里德和查里多也略感意外地回过头看着弟弟。
一些雇工不大相信似地把目光投向埃法茵。
人群中有一个身材高大、魁梧强壮的印地安人,他叫胡斯蒂诺,二十七岁。虽然衣着打扮同其他雇工没有什么两样,但性格却与众人大不相同。从他那深邃坚毅的目光中可以知道他是个具有反叛牲格、不甘受人摆布的人。这时,他正用那热切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什么人。
威尔福里多:“根据命令,本州所有的青年,不分主人还是雇工,都要应征入伍,没有等级之分。所以,我要告诉你们,你们中的许多人都将奔赴前线。不过你们尽可放心,绝不会让你们缺吃少穿的!”
胡斯蒂诺眼睛突然一亮。他终于寻到了他要找的人——站在前排的马杜丝。马杜丝偶尔回头,看见胡斯蒂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脸色微微一红,忙把头低下来。
威尔福里多:“在你们走前,卡诺神父将为你们祝福,也会得到我的资助。好啦,回去休息吧!明天凡是被管家点到名的人都将去梅里达。”
雇工们闪到两旁,留出一条通道,让主人一家先走。马杜丝紧紧挨在艾里德身边,走在最后。胡斯蒂诺热望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马杜丝。
阿米拉象喝醉了似的,蹒跚着走出教堂。埃法茵连忙过去搀扶着妈妈。阿米拉看了儿子一眼,忙转过头,擦去眼角的泪花,
埃法茵:“你别哭了,妈妈,求求你。我……”
阿米拉悲切地打断埃法茵的话:“孩子,你什么都不要说了!不要说了!……”说完,伤心地呜咽起来。
埃法茵一时有些茫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妈妈,只是满含深情地呆呆地看着身体不断抽动的妈妈。

10.埃米里奥家·餐厅·夜
一个略显肥胖的中年妇女端着一个盛放着几杯可可茶的茶盘步伐轻盈地走进餐厅。她叫托玛莎,玛雅人的后裔,是埃米里奥家的一个女仆。
呈长方形的餐厅摆设装饰得非常华丽。四方的大理石砖铺地,洁净而明亮。天花板上饰有各种花纹图案。四壁上挂着几幅雅致的山水画。门两侧的小条几上摆着精致的古瓷花瓶,蓝色的紫罗兰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大厅中央,摆着一张铺着洁白台布的圆形餐桌。桌子四周,几个人正坐在舒适的躺椅上谈论着埃米里奥的病情。
主座上,坐着神色有些紧张不安的恩格拉西娅,她是埃米里奥的妻子,年约五十岁。穿着一套白色、适应热带气候的高雅的服装。面容平和,性情温顺,已经是满头的银发。她见托玛莎进来,迅速向她递了个眼色。托玛莎会意,把茶盘端放在桌上,端起一杯可可茶恭敬地放在女主人身边的阿尔贝托先生的眼前。
托玛莎:“阿尔贝托先生,请用茶!”
阿尔贝托笑容可鞠地欠了欠身表示谢意,他是恩格拉西娅的哥哥,刚满五十五岁,神色庄重而文雅。
托玛莎端起第二杯茶放在埃米里奥的堂弟尼古先生面前。尼古先生这时正搓着两只手,玩赏着指头上那只金光闪闪的戒指,其实他正思索着什么,以至于对前来让茶的托玛莎都没有作出什么反映。
托玛莎紧接着为在座的其他两位客人献茶。一位是埃米里奥的医生罗萨莱斯,他长得又矮又胖,神色显得很疲惫;另一位是埃米里奥的妹妹杜里达,四十岁出头,瘦长脸上长着一个引人注目的鹰钩鼻子,两只凸出的金鱼似的大眼里放射出狡黠的光。
托玛莎把最后一杯茶送给女主人之后,很有礼貌地款款退了出去。
阿尔贝托品尝了一口浓香可口的可可茶,脸上现出满意的微笑。
阿尔贝托:“埃米里奥先生这次能够转危为安,其是一件幸事。”
恩格拉西娅虔诚地:“这要感谢我们的主,阿尔贝托。”
尼古瞥了一眼正在品茶的大夫,不无讥讽地说:“还要感谢他的首席医生,我们尊敬的罗萨莱斯大夫。在埃米里奥病危期间,他一时一刻也没有离开。”
罗萨莱斯闻言,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言不由衷地说:“哪里!哪里!我必须承认,我们的主一直守护在埃米里奥先生的身边,而我只是他万能的手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工具而已。”
恩格拉西娅感激地:“有您这样的大夫,真是我们的运气。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对上帝有坚定的信念。不幸的是无神论已经占据了许多人的心。”
杜里达坐在一旁,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人们的对话。从她的神态可以看出,她出现在这个场合完全出于一种偶然的原因。她似乎感到在此久留不使,便谨慎地站立起来。
杜里达:“恩格拉西娅,请你原谅我,我该走了。有什么事请通知我,我随时愿听从您的吩咐。”
在座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到杜里达身上。杜里达显得更为拘紧,向众人微微一躬,然后向门口走去。
恩格拉西娅看着向外走的杜里达,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听到尼古向大夫提出一个问题,走到门口的杜里达也止住了脚步。
尼古:“大夫,您看我堂兄现在能外出旅行了吗?”
罗萨莱斯皱起眉头:“让我怎么说呢!从目前来看,做出任何一个决定都为时尚早。”
恩格拉西娅不满地看了尼古一眼,颇为反感地说:“我真听不明白你的意思,尼古。我丈夫以前从未对我提起过要出门旅行的事,更不用说现在了!他要到什么地方去?你不想想他现在这种状況怎么可能外出旅行呢?”
尼古显得有些窘迫,极不自然地:“原谅我,恩格拉西娅。我本不应该提起这事……不过,好在我们都是自己人,你说呢?”
恩格拉西娅有些动气,站起来走到窗边。尼古也起身跟了过去。
尼古低声地:“告诉我,埃米里奥在病危前有没有交给你一些重要的文契?”
恩格拉西娅疑惑地摇了摇头。
杜里达转身向众人道别:“各位晚安,谢谢你们。”
恩格拉西娅不耐烦地:“不必这么客气,杜里达。非常感谢你的帮助。但我请求上帝今后再不惊动大驾。”
杜里达推门走去。

11.六十四大街·夜
昏暗的街灯随风摇曳着。街两旁的各家大门都紧闭着。
不时从远处传来零星的爆炸声。
街上已无行人。偶尔一二辆敞篷马车急驶而过。
杜里达象个幽灵一般走在街一侧的人行道上。
一伙喝得醉醺醺的独立军的士兵叫骂着、哼着小调,东倒西歪地迎着杜里达走过来。杜里达顿时一惊,迅速机警地躲进一个黑暗的门洞里。
待士兵走过之后,杜里达才松了口气,从门洞里走出来。刚走两步,突然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不远的地方,忙退到墙跟,警觉地注视着马车。
从马车里走下两个人,正是尼古和阿尔贝托。尼古走到一个大门前,轻轻地扣了几下门环。阿尔贝托警惕地朝街的两边看了看,似乎害怕有人在跟踪他们。
门开了。尼古二人悄悄地走了进去。门又重新闭上了。
杜里达满怀狐疑地走到街的对面,向大门看了看。大门的上方挂着一个古巴的国徽,国徽下面写着“古巴领事馆”。

12.阿米拉卧室·夜
床头柜上的白兰地酒瓶里的酒已经所剩不多。
阿米拉穿着睡衣,一动不动地坐在床沿,呆痴的目光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天空。
猛然,阿米拉象发了疯似地伸手抓过酒瓶,对着瓶口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她的双眼布满了可怕的血丝。
门外,隐隐传来套车和低声交谈的声音。
阿米拉把喝光了的空酒瓶胡乱一扔,踉踉跄跄地扑到窗口,向外张望。

13.庄园大院·夜
班丘正在熟练地套车。离马车不远的地方威尔福里多正同整装待发的埃法茵低声交谈。
威尔福里多:“到了以后,要常给我来信。你要知道,收不到你的消息,我会急死的。”
埃法茵:“好的,爸爸。”
威尔福里多把一个信封交给埃法茵:“告诉你的教父,及时把战况写信告诉我。你一到那里,立刻把这封信交给他。告诉他,我说话是算数的。他所要的人我明天就会派去。”
埃法茵同威尔福里多拥抱告别。

14.阿米拉卧室窗前·夜
阿米拉象雕像一样呆呆地耸立在窗口。默默地看着即将离开白己的儿子。
埃法茵离开父亲,转身登上马车。
班丘轻轻一甩马鞭,马车向庄园大门驶去。
埃法茵怀着难舍难分的心情回过头来向妈妈的房间张望。
马车很快消逝在黑暗之中。
阿米拉对着黑沉沉的夜空长叹一声,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15.剑麻仓库·夜
简陋的房子里横七竖八地堆满了剑麻叶捆。
仓库看守胡斯蒂诺光着脊背、赤着脚,打着一个手灯从里面走出来。他察看了一下,确信附近无人之后,便从里面扛起几捆剑麻叶放到门口。然后又蹑手蹑脚地拨开门闩,把耳朵贴在门上,屏声静气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一片漆黑。池塘边青蛙的叫声,各种昆虫的鸣叫声,以及远处的狗吠都清晰地传来。
突然,泥泞的小路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胡斯蒂诺连忙把门打开。三个同他年龄相仿的小伙子无声无息地走进来。
胡斯蒂诺同三人握过手,让两个人进去搬剑麻叶捆,自己同叫做莫伊塞斯的青年低声交谈起来。
胡斯蒂诺:“庄园里许多人都要去梅里达了,莫伊塞斯。大家谁也不想去,心里很害怕,但又毫无办法,因为这是威尔福里多老爷的命令。”
莫伊塞斯:“可我们在这里干活很卖力啊!”
胡斯蒂诺点点头。
莫伊塞斯:“不会让你去的,胡斯蒂诺,你知道我们是多么需要你啊!”
胡斯蒂诺向另两个人做了加快搬运的手势。
莫伊塞斯紧紧握着胡斯蒂诺的手说:“你已经等了很久了,应该继续坚持下去。宪政军说他们很需要剑麻,让我们尽量多送去一些。莫杜尔、卡里马等地的雇工们正在进行罢工,而布罗克莱索的人已经组织起来,准备抗击分裂军。”
胡斯蒂诺忧郁地:“今后还能不能帮你们的忙,我就很难说了。你知道,迟早有一天会发现剑麻少了,到那时……”
莫伊塞斯:“听我说,你要多做些工作,把人们争取到我们这一边来。你要多交一些朋友。”
胡斯蒂诺:“他们并不太相信我。虽然我在这里干活已经许多年了,但他们仍称我是外地来的矿工。我的父亲就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打死的,我不愿意死啊,莫伊塞斯!”
莫伊塞斯拍拍胡斯蒂诺的肩膀,示意他坚强起来。两人走过去帮着伙伴们一起把堆在门口的剑麻叶捆运到门外的车上。
装满车后,莫伊塞斯紧紧拥抱了一下胡斯蒂诺。
莫伊塞斯:“我们走了。我回来后会很快告诉你的。谢谢你。”
莫伊塞斯和伙伴们拉着车走了。胡斯蒂诺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周围,回到仓库,把门闩好。

16.维拉克鲁斯山·白天
在一条婉蜒起伏的山路上,宪政军的一支队伍正在行进。
阿尔瓦多将军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的脸色非常严峻。
阿尔瓦多将军对和他并肩同行的哈拉将军说:“这儿的人民受尽了剥削。哈拉,我们必须使尤卡坦人民自己起来革命。我们的斗争不仅局限在政治方面,也涉及到经济方面,必须在这里建立一种新的社会制度。”
哈拉将军:“您说得对。我看了很多关于尤卡坦的材料,对这里很了解。这里的人还不知道什么叫民主。”
阿尔瓦多将军:“正是这样!庄园主们就是希望这样,他们竭尽全力要保持这种状态,因为只有如此,才能保住他们的权力和特权。但这里也有开明的人士,象费朗西斯科·马德罗集团已经同半岛上革命军的首领建立了联系。他们会帮助我们的。”
哈拉将军:“我们很需要他们。我想这里的人总不会是铁板一块,会有人站到我们一边的。”
阿尔瓦多将军:“我必须在他们中间找到同盟军。我要在他们的帮助下建立一个我们的政府,开发这块土地上的丰富资源,打击那些作为美国佬走狗的庄园主们。”
哈拉将军:“我们会成功的!”
阿尔瓦多将军挥手作了个斩钉截铁的手势:“必须废除奴隶制,摧毁骗人的宗教!第一步要把那些所谓神圣家族老爷们的权力夺过来!”
哈拉将军:“梅里达到处是贫困和饥饿,而庄园主们却把这一切归罪于革命!在农村,人们仍过着波菲里奥时代的生活……”

17.威尔福里多办公室·白天
墙壁上挂着波菲里奥的巨幅画像。
穿着细白麻纱衬衫的威尔福里多正聚精会神地审阅着一份名单。
在他身后站着庄园总管克里桑托,毕恭毕敬地等候看主人的命令。
威尔福里多看完名单,皱起眉头,头也不抬地说:“太多了,克里桑托。庄园不能没有足够的劳力。从现在到七月,有二十多块剑麻等着割咧!”
克里桑托:“我还以为所有的男人,特别是年轻人都要去呢。”
威尔福里多抬起头看了看总管,甚不满意地说:“你理解错了!我们先派去二十人,以后需要再另派。我这里各种活都需要有人干,而且还要防备那些矿工的袭击。懂吗?”
克里桑托不断地摆弄着手中的鞭子,局促地说:“是,老爷。”
威尔福里多从写字台前站起来:“走,我们去看看。”
克里桑托忙闪到一边,请庄园主先行。

18.庄园大院·白天
雇工们高矮不齐地排成一个横队,里面有班丘和胡斯蒂诺,其余的人大都在二十岁左右。
总管站在台阶上点名,威尔福里多站在他的身后。
总管:“彼得罗·加因!”
一个青年应了一声。
总管:“埃里塞欧·干!阿尔杜罗·梅……”
被念到名字的人脸上现出恐惧不安的神色。
总管:“凡是念到名字的人都站到右边去!”
阿尔杜罗等人害怕地左右环顾了一下,不知该注哪边走。克里桑托走过来把他们推到右边,咒骂道:“真是一群光会干活的骡子,连哪边是右都不知道!”
队伍里,胡斯蒂诺提心吊胆地看着总管。
总管看了看名单,回头对威尔福里多说:“剩下的就留下吧。”
威尔福里多向人群打量了一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克里桑托:“由您决定吧,老爷。班丘是个好车夫,而胡斯蒂诺身体结实,牙齿也很齐全,留下守库很合适。”
威尔福里多瞥了一眼胡斯蒂诺,正同后者的目光相遇。
威尔福里多:“好,就这样定了。”用手指了指未被念到名字的人:“你们没事了,快回去各干各的活吧!”
胡斯蒂诺、班丘和其他雇工们散去。
被留下来的人的脸上都罩上了一层阴云,一个个紧张不安地立在原地等候着主人的命令。
威尔福里多脸上堆起伪善的笑容:“现在你们到镇上的酒店、商店里去好了。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尽管和店主去要;需要什么,就添置些什么。今天放假一天。不过可不能喝过量的酒,因为从镇上回来还要走十五公里的路哪!”
人们听完主人的命令,无精打彩地朝庄园大门走去。
克里桑托:“老爷,要是他们死在战场上了,他们的这一切花费由谁来还呢?”
威尔福里多不以为然地:“不会死人的!他们都很勇敢,知道怎样打仗。不过,万一他们中真的有人回不来的话,那也没有什么关系。他们的妻儿老小不是仍在这里吗?告诉店主们,他们所消费的一切都按高价记在帐上。”
克里桑托点点头,走开。
威尔福里多自言自语地:“愿上帝保佑他们都平安无事,活着回来。上帝知道,我待他们就象我的儿子啊!”

19.艾里德和查里多的卧室·白天
这是一个套间。査里多正坐在里间的窗下刺绣。马杜丝站立在她的背后,用一把精致的羽毛扇在为主人扇风。扇了半晌,马杜丝的手无力地垂下来,身上已被汗水浸透了。
查里多感到没有风了,抬头看了看疲惫不堪的马杜丝,说:“你要是累了,就去拿瓶汽水来吧!天气真够热的。”
马杜丝:“是,小姐。我这就去取。”说完走出房间。
外间屋里,艾里德背对里间的査里多坐在一张桌子前正在读《梅里达日报》。
査里多:“你在干么哪?”
艾里德头也不回地答道:“看报。”
查里多从摇椅上站起来,走到艾里德身边。
艾里德怕妹妹看见,忙把报纸塞进抽屉里。但查里多眼尖,已经看到了姐姐手中的报纸。
査里多:“爸爸不让我们乱看,更不许我们读报纸。”
艾里德:“我知道。可我没事干,心里烦得慌。”
查里多指着桌上的一堆书:“那你读这些好了。”
桌子上摆着几本关于耶稣和圣人的书。
艾里德:“我早就看厌了,有些我几乎都能背出来。”她从抽屉里拿出报纸,接着说:“况且,看看报纸也没有什么不好。这上面登的全是关于梅里达的消息。”
査里多:“所有的消息爸爸都会吿诉我们的。”
艾里德:“只有天晓得!我们要打仗了,可我们却不知道为什么要打。”
查里多:“快把报纸扯了吧!不然就送回爸爸房间去!”
艾里德固执地:“绝不!”
査里多:“那么,你就必须去忏悔!”
艾里德:“不!我今后再也不会去忏悔了!”
查里多蹲下来,扑到姐姐怀里,带着哭腔说:“我很害怕,艾里德!我害怕,但又不知道怕什么!以前我感到很坚强,因为你常给我力量。而现在我对你都怕起来了,我怕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艾里德:“你怎么会这样想呢?埃法茵是爸爸命令他走的,但他很快会回来的!”
查里多:“可你就要嫁人了啊!安布罗希奥先生不久就要带着他的儿子卡洛斯来这里了。他们会让你嫁给卡洛斯的!”
艾里德脸上现出极为厌恶的神色:“我谁也不嫁!更不会嫁给患羊癫疯的卡洛斯!”她停顿了一下,满怀痛苦地低声说:“我不愿意象妈妈那样。”
查里多不解地:“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艾里德刚想说,见马杜丝端着几瓶汽水进来,忙低声说:“算了,别说了。”

20.埃米里奥卧室·白天
埃法茵走进来,向坐在轮椅上的埃米里奥问好。
埃法茵:“您好,伯父,我们还以为您……”
站在一旁的恩格拉西娅紧张地忙向埃法茵示意不要再说下去,但埃米里奥已经明白了孩子的意思。
埃米里奥笑着打断了埃法茵的话:“没有,孩子!这次我又活下来了。你应给家里打个电报,告诉你爸爸。”
埃法茵局促不安地:“一定,伯父。”
恩格拉西娅拍了拍埃法茵的肩膀:“孩子,快过去问候你的伯父。”
埃法茵看了一眼伯父伸过来的苍白而满是疤痕的手,有些反感地迟疑了一下,但终于克制着自己,飞快地吻了一下埃米里奥的手背。
埃米里奥:“你爸爸近来怎么样啊?”
埃法茵:“他很好,只是为局势深感不安。他本来要亲自来,但后来决定派我来听从上校的安排。”
埃米里奥:“我知道你爸爸会这样做的。你快去见你的教父去吧,让他把你引见给上校。”

21.少女教养院大厅·白天
大厅的一个角落里,一幅巨大的“圣赛巴斯蒂安受难”油画镶嵌在墙壁上,油画一直垂到地面。圣赛巴斯蒂安赤裸的身躯上横七竖八地插着许多箭和标枪,脸上的表情异常痛苦。两只黑洞洞的眼孔实际上是转动壁门的隐蔽机关。
杜里达拿着斧子和镐头从走廊走来,推门走进大厅。用钥匙把门锁好后,径自走到油画前,搬动了眼孔的机关,壁门无声地打开。
壁洞里,一个十七岁的姑娘缩着肩蹲在里面。她叫罗莎,身穿长袖带领的夹制服,外面套着一件细麻布围裙,乌黑的头发彼在肩上。壁门猛然打开,强光照在她那惊恐不安的脸上,双眼刺得睁不开。她吓得刚要叫出来,忙用手捂上自己的口。
杜里达也着实吃了一惊。她不曾想到在这个秘密的壁洞里竟会有人。当她定神看清是罗莎时,不由心头大怒,挥手狠狠地打了罗莎一记耳光。
杜里达:“臭不要脸的,快说,你躲到这里面想干什么?”
杜里达揪着罗莎的头发把姑娘拖出来,罗莎哭泣着,不敢反抗,只是用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脸。
杜里达:“真没想到,你这个小娼妇还是个贼!”
杜里达一边骂,一边拳打脚踢。罗莎被打倒在地上,曲蜷成一团。
杜里达:“快说!你钻到这里面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不同其他的人呆在走廊里?快点!你不说,我就用棍子打死你!”
罗莎绝望地哭泣着说:“我……我不愿变得女不女、男不男的……”
杜里达拽着罗莎的衣领一下子把她拖到门前,从腰里取出鞭子,劈头盖脸地抽起來。
杜里达歇斯底里地:“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把你的屁般打烂!快说,你钻到圣像后面到底干了些什么?”
杜里达手中的鞭子雨点般地落在罗莎身上。少女绝望地抱着头,一声也不吭。杜里达打累了,过去把门打开,将罗莎狠狠地推倒在走廊上。

22.教养院走廊·白天
走廊尽头,杜里达的姐姐贝尔德正用剪刀剪十八岁的姑娘米雷娅的头发。
贝尔德边剪边说:“这个主意是我想出来的,杜里达也认为很好。尽管你们的父母抛弃了你们,但我们还是要保护你们。相信我这是为你们好。……”
贝尔德,高高的个子,瘦削的脸庞,黑色的眼圈里闪动着两只明亮的眼睛,穿着一身肥大不合体的外套。年龄虽巳四十五岁左右,但同杜里达一样仍是个老姑娘。她和杜里达是这个少女教养院的统治者,凡是庄园里不听从主人命令的雇工女儿都被送到这里,被迫过修女般的生活。
离贝尔德身后不远的地方,站立着几个年龄同米雷娅相仿的姑娘。她们穿着同一的服装,有的头上戴着顶男帽,有的则缠着一条毛巾:为的是不让人们看到她们的头发已被剪掉。
贝尔德喋喋不休地:“在目前这个时刻,你们还是改装成小伙子的模样为好,除非……我不相信你们中会有人愿意受到宪政派军队的污辱。我已对你们说过,那些士兵奸淫烧杀,无恶不作,不要对他们抱什么幻想。所以,当你们听到有人砸大门的时候,立刻穿上裤子,摘掉帽子,象过狂欢节时那样,都扮成男人。”
姑娘们痛苦的脸上亳无反应。
杜里达的叫骂声和鞭子声从走廊另端传来。
杜里达(画外):“我非得把你治服,杀杀你的傲气!……”
姑娘们面面相觑。贝尔德不安地皱起眉头,放下剪刀,起身向声音传来的方间走去。杜里达揪着罗莎的头发走了过来。
杜里达:“这个死东西是我从圣象后面发现的!”
贝尔德大吃一惊:“什么?!你躲在那里干什么?”
杜里达:“肯定是想偷我们的东西!”
罗莎哭着申辩:“不是!不是!我藏起来是不想让你们剪掉我的头发!”
贝尔德同杜里达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满脸堆笑装出亲切的样子问道:“孩子,这是真的吗?”
杜里达怒不可遏地:“她撒谎!她肯定是个贼!”
贝尔德不满地白了杜里达一眼,上前走近泪流满面的罗莎:“有话应该对我说呀,孩子。确实你的头发很美,但我相信你的心灵更美。难道说你愿意让当兵的糟蹋你吗?”
罗莎惊恐不安地看着贝尔德,不知说什么好。贝尔德把罗莎从地上拉起来,向剪头发的地方走去。
杜里达怒气未消,狠狠地把鞭子扔到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23.教养院大厅·白天
杜里达虽仍穿着修女的圣服,但已经完全撕下了她那对神虔诚的虚伪的外表。就在圣赛巴斯蒂安画像的地方,她正用镐刨掘墙壁。她气喘吁吁地刨了半晌,终于把一块细方砖刨了下来。
这时有人轻较地敲门。杜里达一惊,心虚地问:“谁?”
门外传来贝尔德的声音:“是我,杜里达。”
杜里达放下镐头,过去把门打开。
贝尔德惊慌不安地走进来。
贝尔德:“你在干什么呢?是不是想把我们的钱换个地方?”
杜里达:“正是。来,帮我一把。”
贝尔德过去同杜里达一起干起来。

24.镇上酒店门口·夜
酒店门口,站立着手持手枪的管家克里桑托,他暴怒地朝空开了一枪,声色俱厉地吼道:“快给我滚出来!时间已经不早了!”
几个喝得酩酊大醉的雇工从酒店里东倒西歪地走出来。
酒店门口,围着一些低声哭泣的妇女和老人,一些妇女的怀里还抱着不满周岁的娃娃。
克里桑托:“懒鬼们,算你们走运,不用走回去了。好心的威尔福里多老爷派了两辆马车接你们来了。”
雇工们无可奈何地一个个登上了马车,妇女中有人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班丘等所有的人都上了车,挥动马鞭,驾着车向庄园方向驶去。

25.梅里达独立广场·夜
从政府大厦连环拱的大门向外望去,可以影影绰绰地看到独立广场上的桂树轮廊。
尼古先生和埃法茵急勿勿地走到政府大厦门口。
尼古低声同门卫讲了几句,门卫闪开路让二人走了进去。

26.办公室·夜
尼古和埃法茵步入灯火辉煌的宽敞办公室。
在正面墙壁上,挂着一个尤卡坦“共和国”国徽和国旗。一张大的写字台前,站立着四名穿着独立军军服的军官。写字台后面坐着一个年约四十岁、留着整齐小胡子的军人,他就是所谓自由尤卡坦共和国政府的总统和最高军事统帅奥尔蒂斯·阿古梅多上校。
阿古梅多见尼古和埃法茵进来,忙把他们让到写字台前的座位上。
阿古梅多:“我这样深更半夜的把你们召来,希望不要见怪。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形势使我深感不安。卡兰萨派来的阿尔瓦罗军队正忙于策划组织一个宪政政府。”
尼古脸上迅速闪过一丝狡黠的微笑;而埃法茵则怀着敬仰的心情注视着独立军最高首领的严峻的脸。
阿古梅多颇有军人风度地走到挂在墙上的一张军事地图前,地图上标着的三面尤卡坦小国旗赫然醒目。
阿古梅多一边用手指着地图,一边对尼古说:“对这一点我并不担心。因为只要有你的帮助,我决心要制止住他们的行动。而你唯一可能给我的帮助就是提供足够的资金。只有这样我才可能继续购买军火和付清所欠美国的债务。我必须保住我们的军队,因为你已看到了,靠这儿的市民是不行的。”
埃法茵和站立一旁的军官们都聚精会神地听着阿古梅多的讲话。
阿古梅多:“我已经向你们证明了我是个有能力的人。我已经驱逐了所有同卡兰萨有关系的军政当局;我已经把他们的军队从布罗克莱索、坎布切等地赶了出去。可是我现在有些力不从心,手脚被捆绑着,因为我没有足够的资金作后盾。”
尼古紧张地看了埃法茵一眼。
阿古梅多走回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几叠崭新的钞票。
阿古梅多:“看,这些将是我们的货币,是我命令印刷的。我们的钱也应该自由流通……”
尼古站起身,惊讶地看着桌上的钞票,似乎对此很感兴趣。
阿古梅多观察了一下庄园主的反应,继续说:“不过,在我们没向半岛银行交付足够的金子作担保前,这些钞票还不能发行。”
尼古点燃一支雪茄,猛抽了两口。
阿古梅多:“而这所需要的金子只能请你和其他庄园主们帮忙了。我知道你们手中有不少金子……”
尼古不安地:“当然,当然!我就去找所有的庄园主谈谈,让他们明白购买武器武装军队的重要性。请您给我几天的时间……”
尼古略停片刻,用试探的口气接着说:“不过,我认为您应该下命令,停止征兵活动。许多人对此已表示不满。”
阿古梅多严厉地:“这绝对办不到!征兵必须继续进行下去!发牢骚的人只是微不足道的个别人,他们尚不理解,我们必须保卫尤卡坦的自主权!我要派人继续到街上去抓丁,哪怕是抓到一些无用的炮灰,也总比没有人强!”

27.街道上·夜
昏暗的街道上传来男人们惊恐的叫声和女人的哭声。两旁的大门一个个都紧闭着。
一群独立军的士兵象发了狂似地追逐着惊慌奔跑的市民。
几个士兵用枪托打昏了一个工人后架走。
一个中年男子跑到一个门口,绝望地敲打门环。身后追来的士兵一拥而上,将其捆绑起来。
几个士兵追上一个中年妇女,七手八脚扒光了她的衣服……

28.马车·夜
一辆遮盖严密的马车在街上念驶。
车内坐着尼古、埃法茵和另一个庄园主加布列尔。
尼古憾慨地:“令人难以想象,我们居然还生活在梅里达!”
加布列尔神色忧郁地:“是啊!世道已经变了,而且,据我看来,它还要变下去。我们和平的生活和美好的传统已经波破坏了。我们再不能象父辈那样把遗产传给我们的后代了。”
尼古耸了耸肩膀:“你也别把形势看得这么悲观,加布列尔。依我看来,变化只是表面上的。不是有人说过吗,要想使一切都保留如故,就需要有变化。”
尼古发现埃法茵有些不安,用手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该子,别这么垂头丧气的!当我们的主权政府真正建立起来的时候,你会记起我的这些话的。”
尼古说完,轻轻地哼起新编的尤卡坦国歌来。加布列尔和埃法茵受到他的感染,也随之哼起来。

29.古巴领事馆·夜
陈设豪华的办公室里,摆着奥地利式的沙发桌椅。办公桌一端的一个精致的玻璃匣里插着一面古巴小国旗。
古巴领事,一个穿着白纱细衫的混血中年人,正坐在办公桌前,悠闲自得地抽着一支雪茄,笑容可鞠地接待着三位深夜来访的客人。
古巴领事操着很重的古巴口音对客人们说:“首先,我希望这件事不应被理解为是官方或外交性质的事,换句话说,纯属一个朋友对你们的私下帮助。”
加布列尔有些不耐烦地:“我们理解您的意思。我们愿意付钱。您要多少,我们付多少。”
尼古:“船什么时候到达?”
领事审慎地打量了一下客人。沉思片刻之后答道:“我在等着从布罗克莱索来的通知。船如果不是在途经贡托岛时出了点小事故的话,早就该到了。”
尼古:“请您理解我们方分焦急的心情。我们迫切希望尽早抵达贵国受到保护。”
领事从卷宗里抽出一张纸,有板有眼地:“如果诸位愿意的话,我们现在就把乘坐巡洋舰的人员名单定下来。不过我必须提醒诸位,因为这是一艘战舰,所以不会象你们所想象的那么舒适。”
加布列尔总不可待地:“这没有关系,请您不必担心。重要的是要有主教大人和其他牧师的位置。”
埃法茵:“听说阿尔瓦罗最恨教士,所以对他们的迫害更为严重。”
领事微微一笑:“这倒是没有什么可怕的。”
突然有人轻轻地敲门,尼古和加布列尔脸色顿时苍白。
尼古恐惶地:“是谁?难道您还在等什么人吗?让别人看到我们在这里是不合适的。”
领事坦然一笑,高声地喊了一声:“进来!”
一个年轻瘦削的当地女仆应声推门进来,端着放着几杯咖啡的盘子款款走近客人。
领事:“先生们,不必惊慌。我特意为你们准备了一点我家乡的咖啡,请你们品尝一下。”

30.教堂后院·夜
一条走廊的尽头,是一片玫瑰盛开的小花园。
尤卡坦大主教(画外):“这是卡兰萨派来的人绝对想象不到的。我相信仁慈的主不会赋于他们这种聪明。他们永远也想不到在这花园的玫瑰树下会埋藏着我们的财富。”
借着走廊上昏暗的煤油灯光,可以看到大主教和两个牧师正站在花园旁的几棵玫瑰树前。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两名神学院学生正在挖坑。在他们身旁,放着一些铁柜、木箱和用毯子裹起来的圣像。
牧师甲:“况且在我们不在期间,这里还有您忠实的信徒看护着它们。”
大主教踌躇满志地:“我希望在哈瓦那平静地度过这个混乱的时期。当这一切都结束后,我会回来继续掌管这里的宗教大权的!”
两个神学院学生吃力地将一箱装满金币的箱子埋进坑里。

31.尼古家·院内·夜
埃法茵从一个水井里出来,身上的背心裤衩全湿透了。井旁站立着面容严峻的尼古。
尼古:“感谢上帝!你只需再下去十来次就差不多了,孩子。”
埃法茵:“是的,教父。您放心吧!”
尼古:“尽量把箱子排得挤一点,这样等我们回来时就好搬上来了。”
埃法茵抱着一个箱子再次下到井底。几分钟之后,气喘吁吁地从并里爬上来。
埃法茵:“这样会把钱泡坏的,教父。谁会知道这些箱子要浸多久呢!”
尼古:“不会的,这里面都是金币。”
埃法茵冷得连声咳嗽起来。正在这时传来重重的敲门声。
埃法茵止住咳嗽,问道:“您在等什么人吗?”
尼古摇了摇头,神色有些紧张。“没有,你快一点!无论是谁,我都不会去开门的!”

32.尼古家大门口·夜
杜里达不耐烦地等待着为她开门。半晌见没有动静,又使劲地敲动门环。
杜里达见久久不为她开门,心中生疑。透过大门的锁眼向院内望去,隐隐看见尼古正指挥着一个她所熟悉的身影在往水井里搬运东西。
杜里达不再敲门,转身走开。她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33.维拉克鲁斯港口·夜
一队宪政派的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形正在有秩序地登上一艘轮船。
码头上站立着阿尔瓦罗将军和他的参谋长哈拉。
阿尔瓦罗:“海军部派来这只轮船,把我们运到坎布切去……”
哈拉:“我原以为我们会直接向梅里达挺进呢。”
阿尔瓦罗:“计划改变了,哈拉。我们将在坎布切停留几天,然后再乘火车开赴梅里达。我们将会得到铁路工人的支持。虽说奥尔蒂斯拼凑的分裂军没有什么可伯的,但毕竟不是不堪一击的。我们必须多做分化工作,积蓄力量,等待时机,便于一举全歼这支反动的军队。”
这时,一个四十来岁、魁伟健壮的工人走到阿尔瓦罗身前报到:“报告将军,我是迭果·伦东,尤卡坦的铁路工人,前来听候您的命令。”
阿尔瓦罗笑着同伦东握了握手:“很高兴认识您,伦东。关于您要来的事我已经听说了。”
阿尔瓦罗回头对哈拉说:“伦东先生是半岛上杰出的自由派人士。今后在许多方面我们都需要他的帮助。”
伦东向哈拉将军问好。
轮船的汽笛响了。阿尔瓦罗等人迈着坚定的步伐朝轮船走去。

34.教养院大门口·夜
大门敞开着,门前停着一辆马车。
贝尔德忙着为出门的妹妹杜里达祝福:“愿上帝保佑你。”
杜里达吻了吻贝尔德:“放心吧,我马上就回来。”说完出门登上马车。
等到马车走远了,贝尔德转身进来把门闩好。

35.街上·夜
嗒嗒的马蹄声从沉寂的街上传来,马车里,杜里达神色显得惴惴不安,不时撩起把车窗遮挡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向外张望。
昏暗的街道两旁不时闪过一些袒胸露背,浓抹艳装的妓女,正倒在独立军士兵的怀里。
马车在一个挂着红灯的门前停了下来。
门旁的牌子上写着几个显赫的大字:“五五妓院”。房子里不时传来波尔卡舞曲和妓女们淫荡的笑声。
杜里达同车夫小声说了几句后,匆匆走下车,推门进了妓院。

36.“五五”妓院·夜
大厅中央,几个妓女在扭动腰肢陪客起舞,喝得醉醺醺的独立军士兵倒在妓女的怀里……

杜里达走到大厅的一角,撩起黑色的面纱,焦急地四处寻人。
立在一张桌旁正同两名客人说话的老板娘克劳迪达——一个身材苗条的法国女郎,一眼看见进来的杜里达,忙用胳膊肘碰了一下身后的一个四十五岁左右的独立军军官:“喂,你的美人来了,马克西莫!”
马克西莫转过身来,顺着老板娘手指的方向望去。
马克西莫:“谢谢,克劳迪达。我去看看我的美人又给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说着,同老板娘一起向杜里达走去。
老板娘:“你去照顾她吧,我为你们准备房间去。”

37.“五五”妓院房间·夜
马克西莫陪着杜里达走进房间。把门关好后,不由分说地上前一把搂住杜里达。杜里达半推半就,依偎在军官的怀里任其所为。
马克西莫把杜里达拥抱到床上,伸手欲为其解带脱衣,被杜止住。
杜里达:“不要这样,请别忘了对我的尊重。”
马克西莫嬉笑着抱起杜狂吻了一番。
马克西莫:“没给我带来新的消息吗?”
杜里达轻轻推开马克西莫:“当然带来了,可你不让我讲啊!”
马克西莫这才松开手,坐在床边,点燃起一支烟:“好吧,我给你几分钟的时间,快把你知道的全都讲出来吧!”
杜里达故作嗔态,沉默不语。
马克西莫睁大了色迷迷的双眼望着杜里达,亲切地说:“好了,我的小美人,快说吧。上校对你很器重。这是真的。他对你上次提供的情报很重视。等到我们赶走了卡兰萨的军队,咱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杜里达:“我心里很怕,马克西莫。我担的风险太大了。”
马克西莫故作惊讶的样子:“你今天怎么啦?你怕什么?你没看到,我们很快就要打赢了!不久我就要飞黄腾达了。至于我现在要带着我那个老婆到处露面,仅仅是为了遮人耳目而已。”
杜里达:“真的吗?那好,你快去告诉阿古梅多上校。这里的主教、神父和庄园主们已经动摇了,他们在忙着藏他们的金银财宝,有的藏在井里,有的则藏在花园里。他们甚至连银行也感到不可靠了。”
马克西莫:“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杜里达:“当然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的。”
马克西莫转动了一下眼珠,狡黠地:“既是这样,那我什么也不对上校讲,但愿你能记住那些藏钱的人的姓名、住址及埋藏的地点。”
杜里达闻言,眼光一亮,似乎猜透了马克西莫的心思。
杜里达:“我有一个主意,马克西莫。我去找埃米里奥,那个老头一向很信任我。我就说我想去哈瓦那,看他会说些什么。我敢肯定他会告诉我尼古等人作梦也想知道的秘密。好久以来我就觉察到他有话要对我说。”
马克西莫赞同地点了点头。

38.梅尔达监狱大院·白天
院子里站着一群三、四十岁工人模样的男子,一个个黝黑的脸上现出悲愤的神色。
阿古梅多站在他们的对面,正挥动着拳头唾沫四溅地训话。
阿古梅多:“我希望你们帮助我阻止那些卡兰萨的军队乘着火车闯进梅里达,因为你们知道,他们到这里来只是为了抢夺我们的财富,破坏我们的平静生活。我原以为你们会自觉自愿这样干的,没有想到,你们竟然反对。听说你们不愿参加到我的军队里来,是真的吗?可我却一定要你们留下!”
工人们攥起拳头,眼睛里闪射出仇恨的火光。
阿古梅多:“我让你们坦白地告诉我到底愿不愿意跟着我。凡是愿意的都向前跨一步;不愿意的要讲出个所以然来!”
工人们骚动起来。士兵们忙把枪口对准了他们的胸口。
一个身体结实的工人向前跨出一步。
工人:“我和所有在场的人都不愿意!……”
几个工人立刻附和喊到:“对!我们都不愿意!”
士兵们想架走前面讲话的工人,被阿古梅多挥手制止。
工人:“你们拳打脚踢地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好象我们是囚犯似的。不,我们是正直的劳动者!我们只知道干活,不愿意去打仗!你们即使把我们枪毙,我们也不会持枪去打卡兰萨的军队!……”
阿古梅多象头斗败了的公鸡,涨红了脸吼叫起来:“我看你们都不想活了!我要统统把你们毙了!快,都给我关起来!”
士兵们一拥而上,拳打脚踢地把工人们推进牢房。

39.埃米里奥住宅大厅·白天
埃米里奥坐在一个轮椅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在他的背后站立着一个十岁的仆人。
杜里达穿着修女的服饰,在一旁故作内疚的样子听着埃米里奥的话。
埃米里奥:“这怎么可能呢,杜里达?你不知道你的话使我多么吃惊。你要离开梅里达?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就是我。”
杜里达:“可……为什么呢?既然别人都急着逃命,我和我姐姐这两个可怜的女人自然也应该这样做啊!我们难道还有什么可指责的吗?我们已把我们的青春和力量全都用来照顾那些被遗弃的孩子身上了啊!”
埃米里奥:“对于你们作出的牺牲,社会会感激你们的。但无论是你还是贝尔德,都不应该失去信心,更不应该想到去哈瓦那。凡是要走的都是阿尔瓦罗黑名单上的人,他们都是些庄园主、巨商、富翁,而你不一样,你不会有危险的,纵然是那个将军再野蛮,也会理解你们为社会所作出的贡献的。”
杜里达不耐烦地站起来,踱到一边。
埃米里奥回过头对孩子说:“我渴了,马努埃尔。去拿点汽水来。杜里达,你想吃点什么?这里有不少水果。”
马努埃尔走出大厅。埃米里奥指着桌子上的柑子,示意让杜里达吃,但杜里达摇了摇头。
埃米里奥::“吃吧,杜里达。给我一个,我来给你剥。你喜欢掰开吃,是吗?”
杜里达再次摇摇头:“不,埃米里奥,我现在不想吃,谢谢。”
埃米里奥皱起了眉头:“那好吧,你就递给我一个吧。你是不是忌讳我?”
杜里达:“不,不是。”
埃米里奥有些不高兴地:“记住,我的麻疯病是不会传染的!”
杜里达:“求求您,别这么说。我怎么会忌讳您呢?”说完,强扭住内心的反感,拿起一个柑子递给埃米里奥。埃米里奥一手接过柑子,一手拎起杜里达的手,示意她坐下。
埃米里奥开始剥皮:“说真的,你带来这些钱要买两张去哈瓦那的船票,实在出乎我意料之外!假如你们真的会有什么危险的话,我会亲自去找古巴领事谈的。杜里达,不要再这样想了。”
马努埃尔送来了汽水,依旧站回原处。
埃米里奥:“好了,没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
马努埃尔顺从地走开。
埃米里奥把剝好的柑子递给杜里达。杜里达无可奈何地吃了一口。
埃米里奥作了个手势,让杜里达靠得更近一点。杜里达从他的目光里看出是出于对她的信赖,便顺从地把身子靠了过来。
埃米里奥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已经磨损了的黄信封,对杜里达严肃地说:“我要求你为我办件事,我相信只有你才能完成。你知道我是绝对相信你的,你要向我起誓,绝对不向任何人吐露一个字。”
杜里达看着埃米里奥手中的信封,预感到盼望已久的时刻就要到了。她异常严肃地向埃米里奥起誓:“我以万能的主的名义起誓。”
埃米里奥:“我知道你会恪守你的誓言的。这是很机密的东西,一旦我死了,请你把它交给我弟弟威尔福里多,只能交给他一个人!你答应我吗?要知道即使是对我的老婆,我也已经不信任了。”
杜里达接过信封,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喜悦,忙把它放在贴心的内衣兜里,庄重地说:“您放心吧,这封信交给我,万无一失。”

40.学院教室·白天
黑坂上写着一道数学题。
讲台上,一个满头白发、戴着眼镜的中年老师正向学生们讲解。
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老师感到意外地向走廊望去。
阿古梅多带着三个当兵的气势汹汹地破门而入。学生们见状,都惊恐不安地站立起来。
三个士兵中,有一个刚刚穿上军服的青年,他就是入伍不久的埃法茵。
教师见阿古梅多进来,一时摸不清头脑。便走到上校面前问:“先生,您来……”
阿古梅多不容教师说完,挥手指了指学生,说:“你不必惊慌,我是为这群小伙子而来的!”
教师一下子明白了军官的来意,气得涨红了脸,厉声说:“不!办不到!他们几乎还是群孩子……况且,他们根本不懂得打枪!”
阿古梅多不理睬教师的抗议,打量着惊恐不安的学生们,以命令的口吻宣布:“从现在起,你们就是独立军的战士了,我将亲自训练你们!”
学生们吓得目瞪口呆,求援似地看着他们的教师。
教师愤怒地:“没有正式的手续,你们甭想从这里带走一个人!”
阿尔梅多吼起来:“我的命令不容违抗!”说完向士兵打了个手势。
两个士兵走到教师身旁,不由分说将其捆绑起来。
阿古梅多:“你这个混蛋!居然敢违抗我的命令!把他推出去!”
士兵们连推带搡地把教师赶出教室。
阿古梅多:“你们都不要害怕。我知道你们没受过军事训练,这没有关系。我会派人教会你们的。从现在起你们作为后备队等候命令。”
士兵们象押俘虏一样,把一个个愁眉苦脸、惴惴不安的学生带出教室。

41.庄园大厅前的晒台·中午
威尔福里多倚靠在吊床上,静静地抽着雪茄。
安布罗希奥,一个六士来岁、花白头发、留着胡须的老头,大腹便便地坐在另一个吊床上。他也是个庄园主,是威尔福里多的老朋友。
坐在他身旁的是他二十三岁的儿子卡洛斯。只见他长得又高又瘦,面容憔悴不堪,眼睛象闭不拢似地不停地眨动着。坐在他旁边的是卡诺神父。
卡洛斯不停地搓动着自己的两只手,两只不大的眼睛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威尔福里多慢条斯理地:“怎么,他不想去参军?”
卡洛斯显得更为窘迫,极不自然地朝威尔福里多笑了笑。
安布罗希奥忙替儿子解围:“噢,是这样,他不能参军,他的健康状况不许可。不过,如果形势需要的话,他也许以后会去的。”
威尔福里多点点头,严峻的面容渐渐缓和。
安布罗希奥:“我想对你说,他同艾里德的婚事完全是天意。据为他看病的法国大夫们讲,治疗他的疾病的最好办法是尽快给他成亲。”
威尔福里多欠起身,略微思索了一下:“我没有什么意见。你去同阿米拉谈谈,把他们的婚期定下来。你知道,我是第一个赞同这门亲事的。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而现在我们就要成为亲家了。”
听了威尔福里多的话,安布罗希奥兴奋地露出满意的微笑。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儿子,卡洛斯激动的额头上都已沁出了汗珠。
安布罗希奥:“听见了吗,孩子?”
卡洛斯:“听见了,爸爸。”
安布罗希奥:“今天我就去同您的夫人谈谈。我这一方面,已经开始做起准备来了。我们两家都没有丧事,而那所谓的革命,我并不认为会成为我们的障碍。”
威尔福里多:“当然不会!任何人都甭想阻拦我们!我们是这一带最富有的人家,懂得怎样保护自己。我已把庄园的人武装了起来,便于对付可能会打上门来的卡兰萨分子。”
威尔福里多起身斟满两杯白兰地,自己端起一杯,把另一杯送给安布罗希奥。
威尔福里多:“来,干一杯,安布罗希奥!”

42.剑麻种植园·白天
在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剑麻种植园里,胡斯蒂诺,班丘及其他数十名雇工正忙碌地收割。
远处传来马蹄声,雇工们直起腰望去。
威尔福里多和艾里德各骑着一匹马从剑麻地的小道走过来。雇工们忙不迭地摘下草帽,向主人致意。威尔福里多毫不理睬地继续向前。
管家克里桑托立在胡斯蒂诺的背后,不转眼地盯着他。从他那不信任的目光中可以看出,他对胡斯蒂诺已经产生了怀疑。
威尔福里多走到管家和胡斯蒂诺的面前,勒住了缰绳,下意识地看了胡斯蒂诺一眼。
威尔福里多对艾里德说:“你要懂得,在这个世界上有着严格的神圣的上下等级之分。我们就是属于上等阶级,对这里的一切拥有指挥权,是下等人的主人。这就要求我们随时保持着上等人的尊严。”
威尔福里多挥动手中的鞭子向地里干活的雇工们指了指:“你看这些印地安人,他们属于只能按照我们命令干活的下等人。当然我们应该指引他们,很好地照顾他们。特别是现在我们更要向他们指明道路。(说到这里,威尔福里多再次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正在干活的胡斯蒂诺)埃法茵到前线去了,而你很快就要出嫁了。安布罗希奥比我还要富,不过他可吝啬得多了。”
艾里德愁云满脸,把目光投向远方。

43.庄园餐厅·夜
威尔福里多、阿米拉、安布罗希奥及他们的孩子们坐在餐桌前共进晚餐。
卡洛斯坐在艾里德的对面。他用那两只眨动不停的小眼不时地盯注着艾里德,这使艾里德非常反感,只好把头扭向身旁的查里多一边。
少言寡语的阿米拉这时显得更加忧郁。她显然没有胃口,摆在她面前的晚餐几乎动都未动。她闷闷不乐地看着对面的窗口。
在座的只有安布罗希奥满面春风,津津有味地享用着可口的晚餐。
威尔福里多用完餐,对安布罗希奥说:“祝你们晚安。明天一早再谈吧!”随即站起来走开。
在座的也都离开餐桌,各奔各的房间。
威尔福里多走到门外,附耳低声对班丘说了几句,便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44.野外·夜
万籁俱寂,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狗叫声。
胡斯蒂诺正同忧心忡忡的马杜丝低声交谈。
胡斯蒂诺:“我已经同卡诺神父谈过了。他答应去找老爷谈谈。我们不久就能结婚了。”
马杜丝满面泪痕,心情沉重。胡斯蒂诺深情地用手抹去挂在马杜丝腮旁的泪珠,轻轻地吻了吻姑娘。马杜丝忙把头低下。
胡斯蒂诺:“你怎么啦?难道你不高兴?”
马杜丝低着头不语。半晌才抬起目光:“让我走吧!”
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
胡斯蒂诺和马杜丝迎上去,在一簇灌木丛里看到莫伊塞斯。
莫伊塞斯对胡斯蒂诺说:“你要把一切都准备好。我们九点钟去仓库。这一次必须尽可能多运走一些。我们在车里准备了一些牧草,可以把剑麻掩盖起来。”
胡斯蒂诺:“好吧!她搞到一枝莱福枪,可以监视大院。我已经觉察到班丘怀疑上我了。”
马杜丝走近胡斯蒂诺,对她微微一笑,将手伸到小伙子的口边,然后象下了决心似地,向庄园跑去。
胡斯蒂诺:“多加小心,马杜丝!”
马杜丝很快消失在黑夜之中。
莫伊塞斯:“你很快就会自由了,马社丝也是这样,到了那时,一切就会变样了。”
胡斯蒂诺:“好吧,咱们九点见!”

45.艾里德卧室·夜
艾里德穿着睡衣,靠在向南开的窗子向外张望。她似乎在沉思着什么,痛苦的脸上布满了阴云。
突然,她隐隐约约看到两个人影出现在院子里,边走边在争吵着什么。艾里德顿时起了疑心,侧耳静听两人的对话。
顺着艾里德的目光向大院望去,只见班丘拖拽着马杜丝向大厅走去。

46.庄园大院·夜
班丘一边拖拽着马杜丝,一边不停地威胁着:“别不识抬举!威尔福里多老爷看上你了,所以才让我来找你。你算是走运了!”
马杜丝拼命挣扎着:“不,我不去!卡诺神父说过,老爷只能享用一次初夜权,可我已经……”
班丘把马杜丝拖到台阶上:“快跟我走!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老爷正等着你哪!连你妈都很高兴呢!威尔福里多老爷已经免除了你们十个比索的欠款!你要是不去,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马杜丝挣脱不开,万般无奈,只好含着眼泪跟在班丘后面。

47.艾里德卧室·夜
艾里德伏靠在窗前,默默地注视着院子里所发生的一切。她感到有些蹊跷,决定要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艾里德看了看睡在床上的查里多,确信她已入梦境之后,便蹑手蹑脚地把门打开,走了出去。

48.走廊·夜
艾里德赤着双脚,小心翼翼地沿着走廊走来。突然听到什么响声,忙止住脚步,把身子一缩,蹲在暗处。
班丘从威尔福里多的卧室走出来,向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艾里德满怀狐疑地望着班丘远去的背影,沉思片刻,猫着腰走近威尔福里多的门口,透过锁孔向里望去,里面的情景顿时使她大吃一惊……

49.威尔福里多卧室·夜
马杜丝无可奈何地开始解扣脱衣。
威尔福里多赤裸着上身,半躺在吊床上,正用欲火炎炎的眼睛盯着正在脱衣服的马杜丝。
威尔福里多:“快点过来,我等你好久了!”
马杜丝低垂着双眼,全身抖个不停地迈着碎步慢慢向吊床移动。威尔福里多起来,过去一把把她拉过来,摔在吊床上……

50.走廊·夜
门外的艾里德看到这一切早已惊呆了。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竟是这样一个人。她感到愤慨,真想大喊大叫地推门冲进去,但少女羞赧的心制止了她的这个念头。艾里德痛苦的脸上抽动着,神态恍惚地朝着班丘离去的方向走去。

51.庄园大院·夜
空旷的院子里一片静寂。
胡斯蒂诺从房里出来,轻轻掩上房门,机警地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没有人看到他,便悄然无声地走出大院,奔向仓库。
受到刺激的艾里德捂着脸走出大厅。她的胸脯急剧地起伏着。她怕忍不住会哭出声来,准备走下台阶。就在这时,她听到院子里传来极其轻微的响声,忙止住脚步,伏在阳台的护栏后面吃惊地向院子里望去。
莫伊塞斯带着两个雇工轻手轻脚地穿过院子,向仓库走去。
更使艾里德吃惊的是,在院子的角落里,还藏着一个幽灵般的人。艾里德仔细一看,原来正是刚刚出来不久的班丘。
艾里德紧张地注视着班丘的身影。
班丘见胡斯蒂诺等人已向仓库方向走去,忙从暗中起身,奔向管家的房间。

52.管家房间·夜
尚未上床休息的克里桑托听到熟悉的敲门声后,忙把班丘让到屋里。
班丘:“我看清了,就是那个印地安人胡斯蒂诺。另外还有三个人,现在都在仓库里。”
克里桑托咬牙切齿地:“还真是这条狗!等我一下,我去取枪。这次他再甭想跑出我的手心!”
克里桑托取了枪,同班丘一起向仓库跑去。

53.庄园大院·夜
远处传来枪声、叫喊声和犬叫声。
艾里德已经走到院子里,立在水井旁,紧张不安池注视着仓库方向。
马杜丝心慌意乱地从威尔福里多房间里跑出来,显然是威尔福里多在听到枪声后把她赶出来的。马杜丝都没有来得及穿好衣服,只是用上衣遮盖着裸露的胸脯。
马杜丝刚从台阶跑下来,没想到艾里德站立在院中。两个姑娘对视了一眼,马杜丝忙把头低下来。
这时,威尔福里多拿着手枪,气急败坏地冲到院子里,看见马杜丝正站在艾里德的身旁,吃了一惊,狠狠地瞪了马杜丝一眼。马社丝在主人威严的目光下,急忙跑开。
威尔福里多打量了一眼女儿,来不及询问,匆匆向枪响的方向跑去。
枪声惊动了庄园里的人。不一会的功夫,穿着睡衣的查里多、阿米拉、安布罗希奥和卡洛斯神色慌张地跑出来,急切地向艾里德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艾里德没有理睬众人,只是深为忧虑地望着枪响的方向。

54.“达玛乌里巴斯”轮船甲板上·白天
阿尔瓦罗将军乘坐的“达玛乌里巴斯”轮船正全速前进。
阿尔瓦罗将军抽着雪茄,同哈拉将军和迭果·伦东站在甲扳上,望着前方。
迭果:“您要理解,这里人们的民族主义情绪很强,但也仅仅如此,将军。”
阿尔瓦罗:“我理解。但那些背叛了革命的军官和这里的庄园主们正是利用了这种情绪来推行他们所谓的独立运动。”
哈拉:“正如您所说的,为了保护那些神圣家族的利益。”
阿尔瓦罗:“我要把这些家族连同他们赖以生存的奴隶制统统埋葬,要把所有的妓院、夜总会全部关闭。我们要实行土地法。这里的玛雅人需要重新得到他们的土地。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彻底赶走所有那些剥削压迫他们的寄生虫!”
迭果:“我们就盼着这一天呢,将军!您不知道这些寄生虫们对革命的污蔑和诽谤已经达到无以复加的程度。他们自认为很有力量,力图阻止这场社会变革。”说到这里,迭果指了指前方,“您看,我们已到达坎布切岸边了。”

55.埃米里奥卧室·夜
埃米里奥躺在床上,脸色非常难看,额头上渗出着虚汗。
穿着军服的埃法茵在杜里达和恩格拉西娅的陪伴下,走到床前同埃米里奥告别。
埃法茵:“我就要到前线去了,今晚特来向您告别。”
埃米里奥有气无力地:“谢谢,孩子。看到你穿上这套军装,我由衷地感到自豪。上校派你们到什么地方?”
埃法茵:“到阿拉乔。我想我们盼望已久的时刻已经到了。”
站在埃法茵身后的恩格拉西娅忍不住滴下泪来,忙回头用手抹干。
埃米里奥显得很激动的样子:“说得对,孩子!象你这样年轻力壮的青年都应该奔赴战场!”说完,身不由己地浑身颤抖起来。
恩格拉西娅见状,忙用手拍拍埃法茵的肩膀:“快同你伯父告别吧,孩子。他太疲倦了,该让他休息了。”
埃法茵上前俯身吻了吻埃米里奥冷汗津津的额头:“再见了,伯父,请您放心,我们会很快再见面的。”
埃米里奥艰难地:“愿上帝保佑你,埃法茵!”

56.坎布切圣米盖城堡·白天
从圣米盖城堡上可以看到坎布切城的概貌。
一个军曹向阿尔瓦罗将军走来,交给他一份电报。
军曹:“报告将军,这是我们刚刚收到的一份电报。”
阿尔瓦罗看了看报头:这是从阿拉乔发来的。
阿尔瓦罗(读电报):“再过几个小时,我们就要拿下这块阵地了。分裂军共八千余人,既缺弹药又无充足的给养。”
阿尔瓦罗把电报交给身旁的哈拉将军。
阿尔瓦罗:“让报务员立即回电,告诉他们一分钟也不能丢弃阵地,要坚持到援兵赶到。随时向我报告战况。”
军曹:“是,将军!”行了个军礼,走开。
哈拉:“看来情况要比我们预料的还要好。我看我们有可能一枪不发地进入梅里达。”
迭果:“听到您这话我真高兴。是应该尽量避免流血,因为人民是被迫打仗的。”
阿尔瓦罗:“说得对!他们表面上人不少,但实际上绝大部分都是被抓来充当炮灰的。他们内部也有许多矛盾。只要我们的分化工作做好了,我们就可能在少流血的情况下取得胜利。”
哈拉:“将军,您看是不是该派先遣队向梅里达进发了?”
阿尔瓦罗:“好的。骑兵队和铁路工人由您指挥。首先要去增援阿拉乔的托里比欧将军。革命在半岛上已经开始占了上风。如果一切都按我们预想的那样发展,到本月底我们就能进入梅里达了。”

57.阿波罗剧场·夜
舞台上一个化装成军官的女高音正在演唱滑稽歌剧。
剧场的前两排坐着几对老人和四、五个吉普赛模样打扮的青年;而后面的座位大部分空着。
突然,剧场老板欧洛希奥,一个中年的胖男人跳上舞台,中断了节目。只见他神色慌张地向观众扬起双手:“先生们,务请你们原谅,歌剧不能继续演下去了!”
正听得津津有味的观众一下子象炸了锅似地,纷纷提出质问和抗议,有人吹起刺耳的口哨。
吉普赛人甲:“请问这是为什么?”
一个老人:“不行!继续演下去!”
吉普赛人乙:“鲁佩,不要理睬他,唱你的!”
……
台上的女演员茫然不知所措。四个伴奏的乐师开始收拾乐器。
欧洛希奥:“曼多萨将军指挥的军队在阿拉乔刚刚吃了个大败仗。……”
听到这个消息,台下的观众竟高兴地鼓起掌来,有的把帽子抛起来,有的则向台上拥去。
欧洛希奥见状,气急败坏地:“梅里达城里,十家有九家在办丧事,可你们居然还高兴!阿尔瓦罗正向这里进发,他要把你们都吊死的,快躲起来吧!……”
已经登上舞台的吉普赛人指着欧洛希奥的鼻子大声说:“我看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为了保住你的利益,你拥护分裂派,站到庄园主一边。要被吊死的正是象你这样的叛徒!……”
其他的吉普赛人也陆续拥上舞台,其中一个人对乐师说:“还等什么,快奏乐!”
乐师们受到人们情绪的感染,把收起来的乐器重新摆好。一个乐师意味深长地弹奏起战斗进行曲。
暴怒的欧洛希奥扯着沙哑的嗓子吼道:“快滚出去!路易斯,把灯闸关上!”
然而欧洛希奥的语音未落,自己已被哄下台,赶出剧场。
随着乐师奏出的欢快乐曲,吉普赛人和剧团演员们在台上高兴地跳起舞来,庆祝卡兰萨军队的胜利。

58.梅里达火车站·夜
一辆篷顶马车停在车站铁栏杆外。入口处有四个士兵把守着。
士兵甲看着停在入口前的马车:“谁?”
车夫:“好人。”
杜里达掀开车帘,从容地走下车,来到士兵甲面前:“我是马克西英·多明格斯军官的妻子。”
士兵甲:“请示出身份证来!您要外出旅行?”
杜里达:“是的,我急着要赶到阿拉乔同我丈夫见面。”说着把一个证件交给士兵,接着说:“这是阿古梅多上校亲自签发的通行证,你们看可以吗?”
士兵们立刻给杜里达让开路。
士兵甲:“您可以进去了,不过请快点,还差五分钟火车就要开了。”
杜里达从车上提下一个黑色背包,穿过入口处,匆匆向车轮即将启动的列车走去。

59.阿拉乔白花低地·白天
在这片一场大战结束不久的低地上,到处是独立军士兵的尸体。周围的几间茅屋还在燃烧。废墟上冒着浓烟,古城墙的垛子上,停栖着四只凶神般的兀鹫……
旁白:“阿尔瓦罗将军指挥的军队在经过了充分的准备之后,在阿拉乔进行了一场漂亮的歼灭战,重创了由阿古梅多上校几个月来苦心拼凑起来的尤卡坦分裂军,从而使叛乱分子和庄园主们妄图建立自由的尤卡坦共和国的美梦彻底变成泡影。”
杜里达乘坐着一辆印地安式的马车慢慢驶近。赶车的是一个土著老人。
杜里达从车上下来,看了看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尸体,惊恐地叫了一声:“天哪!实在太可怕了!”
印地安老人:“我治能干些什么呢?”
杜里达:“把他们带回去,他们都是为国捐躯的英雄,应把他们按基督教仪式装殓安葬。”
杜里达走近尸体,一一检查他们的衣兜,把值钱的遗物如手表、戒指、表链等取下来放到背包里。
杜里达搜完一个尸体后站起来,四处张望。只见她惊叫一声,向一具尸体跑去。
特写埃法茵的脸:一颗子弹正打在他的眉头上,在睁着的两只眼睛当中,仿佛又开了一只黑眼睛。
杜里达想阖闭埃法茵的双眼。试图失败后,便从兜里掏出一块白手绢蒙在埃法茵的脸上。
杜里达从埃法茵的衣兜里取出一个钱包。打开一看,除了几张钞票外,有一张阿米拉的照片。
杜里达向印地安老人挥了挥手,老人忙走过来。
杜里达:“快把他架到车上!”
二人抬起埃法茵的尸体放在车上。
印地安老人架着车,沿原路往回返。

60.庄园大院·白天
大院里笼罩着恐怖的、令人窒息的气氛。
胡斯蒂诺几乎被扒光了衣服,绑在院子中央的一根木桩上,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淋。管家克里桑托手持一条蘸过水的藤鞭仍在劈头盖脸的抽打着。
胡斯蒂诺背后不远的一棵木棉树上,吊着莫伊塞斯和另外两名雇工。从他们那鞭痕累累的躯体上可以看出,他们是在经受了一番残无人道的毒打之后被吊死的。
庄园所有的雇工和他们的妻子老小全都被迫站在木桩前十几米的地方,观看这残不忍睹的场面,熬受着精神上的折磨。不少人低下头或侧转身不忍看下去;老人妇女的脸上滚淌着同情的泪水;一些年轻力壮的雇工则攥紧了拳头,怒视着克里桑托和坐在阳台上的威尔福里多……
威尔福里多叼着一支雪茄,坐在一个铺着鹿皮的软椅上,无动于衷地看着管家抽打胡斯蒂诺。一个仆人站在后面为他扇扇,两个七、八岁的幼仆垂立两侧侍候着。
阿米拉站在卧室的窗前,目光呆痴地遥望着天际,手里的白兰地酒杯早已空了。
艾里德和查里多也被带到阳台上,艾里德的双眼里闪射着难以平息的怒火。
克里桑托每抽出一鞭,都陪随一声令人心悸的呻吟。
威尔福里多朝管家做了个手势:“好啦,克里桑托!五十鞭子足可以教训一下这个不驯的狗崽子了!”
班丘把一匹套好了的马牵到台阶下。
威尔福里多命令两个幼仆:“快把鞋给我穿上!”
两个孩子忙跪在地上,用抖抖索索的双手为主人穿鞋。
克里桑托:“快说出来,偷走的剑麻交给谁了?”
胡斯蒂诺咬着牙,拒不回答。
克里桑托象发了疯一般,扬手又狠狠地抽了胡斯蒂诺一鞭。鲜血已把鞭鞘染红了。
艾里德飞快地下了台阶,跑到克里桑托面前,一把抓住他握鞭的手,极为愤慨地:“住手!我爸爸已经命令你不许再打了!”
克里桑托不满地看了艾里德一眼:“请您走开,小姐,这儿不是您玩的地方!”说完把鞭子甩到地上,提起一桶柠檬水,劈头盖脸朝胡斯蒂诺浇去。胡斯蒂诺惨叫一声,浑身疼得不停地打颤。
克里桑托又捧起满满的一把盐,上前敷在胡斯蒂诺血肉模糊的躯体上。胡斯蒂诺顿时痛死过去。
艾里德抑制不住满腔的怒火,给了克里桑托一记响亮的耳光。
克里桑托不曾提防,大叫了一声:“你怎么敢……”
威尔福里多正在穿衣服,没有看到艾里德的动作,听见克里桑托的喊声,抬头向下看了一眼。“艾里德,你到那里干什么?”
艾里德:“没干什么!你不是对我说过我们应该好生对待印地安人吗?”
威尔福里多一边走下台阶,一边恶狠狠地说:“但我也说过,在必要的时候,也必须对他们严厉一些!不要忘了,印地安人的生性就是爱偷爱抢,不讲实话!”
艾里德悲愤地看着威尔福里多。
威尔福里多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朝大门奔去。

61.阿米拉卧室·夜
阿米拉有气无力地坐在床头柜前,用她那骨瘦粼粼的手斟满一杯白兰地,抖抖索索地放到口边,毫无节制地一饮而尽。她那毫无血色的脸上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死气。
艾里德和查里多站在窗边忧郁地看着妈妈。
查里多:“姐姐,你劝劝妈妈,别让她再喝了!”
艾里德:“没用!她愿喝多少就让她喝多少吧!”
查里多摇摇头,走到妈妈身边。
査里多:“求求你,妈妈,别再喝了!这会毁了你的。你没注意到你现在已经憔悴成什么样子了!”
阿米拉苦笑了一下,轻轻地摇了摇头:“孩子,妈的命苦啊!即使这样,我也难以发泄出心头的怨恨啊!”
艾里德也走过来:“妈妈,他从来没有爱过你吗?”
阿米拉又斟了一杯酒:“你爸爸象你外公对我一样,也会很快把你当作牲口卖出去的,艾里德。”
艾里德微微一震,但随即平静了下来,眼睛里闪射出坚毅的目光。

62.阳台和花园·夜
威尔福里多、安布罗希奥、卡洛斯和卡诺神父正在阳台上玩纸牌。
安布罗希奥:“您做得对,威尔福里多。对那些不服管教的印地安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狠抽他们几十鞭子!神父,您说对吗?”
卡诺神父打出一张牌:“是啊,对那些触犯上帝神威的人必须重重地惩罚!”
威尔福里多有些不安地:“可那个印地安人在挨了五十鞭子之后,居然还跑掉了!显然有人暗中帮了他的忙。只是现在还没査出来。”
艾里德悄然来到阳台下的花画前。
花圃里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艾里德机警地望去。
在花丛中,胡斯蒂诺的身影闪了一下。
阳台上传来神父的声音。
卡诺神父(画外):“甚至我在忏悔室里也没有问出来。”
胡斯蒂诺看清站在花圃前的是艾里德,便放心地悄悄从花圃深处走过来。这时我们才看清胡斯蒂诺裸露的胸膛上的累累鞭痕和他手中的莱福枪。
胡斯蒂诺同艾里德默默地对视了一会后,把枪端平,向威尔福里多瞄去。就在他扣动板机的一刹那间,威尔福里多俯身去抓牌,在他身旁的安布罗希奥却应声倒下。
威尔福里多大惊失色,忙掏出枪朝空放了一枪。
卡洛斯扑向父亲,胡斯蒂诺射来的子弹不偏不倚地打中了安布罗希奥的额头。尽窗卡洛斯再三呼喊,他再也没有醒过来。
胡斯蒂诺扔下枪,飞快地穿过大院朝门外逃跑。
班丘和克里桑托听到枪声,持枪迅速赶到。威尔福里多向门口一指,暴怒地喊了一声:“快给我追!”班丘等人不敢怠慢,撒腿朝庄园大门追去。
卡洛斯抱着安布罗希奥的尸体,放声大哭起來。
远处传来一阵枪声。
艾里德象尊石雕一样,动也不动地望着枪响的方向。
马杜丝神色谎张地跑来,看见艾里德,站住了。
艾里德看了看马杜丝:“快跑吧,马杜丝!逃命去吧,不会有人发现你!”
马杜丝向艾里德深深鞠了一躬,向大门外跑去。

63.庄园大院·夜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
艾里德和查里多赤着脚,来到水井前。
月光照耀的木棉树上,吊着四个人。这后增加的人就是胡斯蒂诺。
大院一厢雇工住的房前,一些妇女的身影在悄悄向大门口移动:显然她们在逃离这个吃人的地狱。
艾里德走到木棉树下,默默注视着吊在树上的尸体。查里多不放心地跟了过来。
在查里多的帮助下,艾里德解开绳子,小心翼翼地把胡斯蒂诺放下来。然后她坐在一棵树下,把胡斯蒂诺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撩起裙子去擦死者脸上的血迹。查里多见状,转身走到井边,提着一桶清水过来。姐妹俩蘸着井水,把胡斯蒂诺脸上的血迹擦净。
突然,远处传来车轮和马蹄声。查里多心里一惊,紧张地用手碰了碰艾里德。艾里德象麻木了似的,毫无反应。查里多无奈,只好一人猫着腰跑到阳台上,躲在一个暗处,注视着庄园大门。
班丘赶着马车走进大门,停在台阶前。喝得醉醺醺的威尔福里多摇摇晃晃地从车里走出来。
神父听到马车声,忙走出来迎接,脸色显得很忧郁。
威尔福里多醉眼朦胧地走上台阶,既没有看到木棉树下的艾里德,也没有发现躲在暗处的查里多。
威尔福里多走上阳台,猛回头对身后的班丘大声说:“快给我找个姑娘来,听见没有?”
卡诺神父低声说:“所有的女人都走了,威尔福里多。她们乘你去镇上喝酒之际,杀死了克里桑托,逃离了庄园,而且你已经享受遍了所有女人的初夜权,现在已经没有你喜欢的女人了……”
威尔福里多不耐烦地把神父推到一旁,发疯般地吼道:“班丘,快去给我找个女人来,哪怕是个老太婆!”
班丘:“老爷,请您别这么大声,您的孩子和阿米拉夫人会听见的!”
坐在树下的艾里德看见威尔福里多打了班丘一记耳光。
躲在暗处的查里多也看到威尔福里多又扬起巴掌打班丘。
艾里德再也忍受不下去了。她把胡斯蒂诺的头放在地上,猛地站起来朝阳台跑去。一边跑一边撕扯着自己胸前的衣服。她的出现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班庄趁机闪到一旁。
艾里德拍着胸,厉声地:“把我带去吧,爸爸!还没有人碰过我的身体!你就来享用你女儿的初夜权吧!”
艾里德的话深深地激怒了威尔福里多,他扬起手中的鞭子连连向艾里德抽去,但她毫无怯意地昂首挺胸,任凭威尔福里多抽打。
艾里德:“打吧!你就尽情地打吧!”
威尔福里多恼羞成怒,扔下鞭子,走近艾里德,狠狠地打了她几个耳光。殷红的鲜血从艾里德唇边流下来,流到衣领上。艾里德动也不动,只是用喷射着怒火的眼睛盯着威尔福里多。
这时,马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抬头望去。
马车停在台阶前,上面除了穿着修女服的杜里达外,还躺着埃法茵的尸体。

64.大厅·夜
大厅临时成了灵堂。
大厅中央摆着两具尚未加盖的棺木,每个棺木前点燃着两支蜡烛。
左面的棺木里躲着埃法茵,右边的棺木则装殓着安布罗希奥。
阿米拉木然地看着棺木前摇曳不定的烛光。身穿丧服的査里多嗓子已经哭哑,身上抖个不停。
艾里德并没有流泪,她的眼睛里只有怨恨的火光。她的脸上还留着鞭打的伤痕。
杜里达站在卡诺神父的背后,正默诵着玫瑰经。
卡洛斯趴伏在爸爸的棺木旁掩面哭泣。
威尔福里多单膝跪在埃法茵的棺侧,耷拉着脑袋,显得很悲痛。
艾里德走到弟弟的棺木前,俯身吻了吻埃法茵的前额。然后走到威尔福里多身旁,凄楚地说:“埃法茵就是被你害死的啊,爸爸!”
威尔福里多抬起头看着艾里德,无言以对。
艾里德大步朝厅门走去。杜里达在埃法茵棺木前祈祷完,也走了出去。
查里多看到朝夕相处的姐姐要走了,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阿米拉轻轻地把她搂在怀里。
卡诺神父做完祈祷,开始盖棺……
门外传来车轮启动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轻,渐渐消失……

65.阿米拉卧室·白天
阿米拉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她不停地亳无节制地喝着白兰地。
査里多心如刀绞地看着饮酒过量的妈妈,忍不住地走到阿米拉的身前。
查里多:“妈妈,别再喝了,这样你会死去的。”
阿米拉惨然一笑:“我们都要死去的,孩子。这样活着倒不如早点死了好。”

66.布罗克莱索港口·白天
海面上,一个黑人水手正驾着一只帆船向岸边驶来。
在破旧不堪的码头两侧,有一些走廊通往大海的木石房子。这些房子都是昔日富人们避暑的别墅。
在一幢石砌的别墅前,几个庄园主连同他们的妻子老小正在等着向岸边靠拢的帆船。
庄园主甲不无伤感地:“没想到,我们现在要弃家远行了!感谢上帝,我们还能活着离开这里。主教大人怎么还没来?”
庄园主乙:“他不会来得太晚的。”
庄园主丙:“可怜的主教!听说他从前天到现在,一直没能合眼睡一会。凡是在战场上找到儿子尸体的家庭都想让主教大人去做祈祷。”
庄园主乙:“阿拉乔一战我们是打败了,但我们的孩子们都成了保卫尤卡坦的英雄。”
庄园主甲:“算了,别提这事了。忘掉它吧!”
黑人把船划到岸边,拴好后上岸,吆喝人们:“先生们,快上船吧!我们的时间很紧,希望在开船时间到达之前,所有的乘客都已登上了船。”
庄园主甲不放心地:“不会碰到卡兰萨的巡逻艇吧?”
黑人:“放心好啦,不会出什么问题的,这是一只古巴船,在海上航行会受到尊重和保护的。”
人们开始上船。
庄园主甲恋恋不舍地又回顾了一下身后的大地,象是对天起誓:“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回来的!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自由的尤卡坦共和国的流亡代表!”

67.梅里达监狱·白天
阿古梅多带着两个士兵走进一间牢房。
牢房里关着一个体魄健壮,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他叫奥达斯。衣着虽然不整,但目光却炯炯有神。
阿古梅多明知故问:“你为什么被关在这里?”
奥达斯自豪地:“因为我是个自由派的人。从一九一四年我就是费朗西斯科·马德罗俱乐部的一个成员了。”
阿古梅多:“但自由派的人并没有都关起来。”
奥达斯:“是这样。但没被关起来的是那些见风使舵、更弦易辙的人。”
阿古梅多:“那你干了些什么?”
奥达斯:“我及时地向‘达玛乌里巴斯’轮发出了信号,使之没有靠近布雷的口岸。”
阿古梅多:“作为叛徒,你是要被处死的!”
奥达斯:“这要看站在那一边来说了。在我看来,所有拜倒在乌尔达独裁者脚下的人才是真正的叛徒!”
阿古梅多恼怒地:“你给我住嘴!”稍停片刻,又缓和了一下口气:“不过,我倒可以赦你无罪,恢复你的自由,只是你要为我办件事才行。”
奥达斯警觉地看了阿古梅多一眼,没有回答。
阿古梅多似乎猜到了奥达斯的心,接着说:“并不是让你去同卡兰萨的军队去打仗,只是要你去送给美国人一样东西。”
奥达斯半信半疑地:“什么事?”
阿古梅多:“尽管你不可靠,但我还是信任你。干不干?”
两个士兵把枪口对准奥达斯的胸膛。
奥达斯:“我必须首先知道是什么事。”
阿古梅多诡秘地笑了笑:“很简单。我知道你是个有经验的导航员。在小海湾停泊着美国的‘希望’号轮。你唯一要做的是将一桶水果送给船上的美国人。事成之后,你就自由了。”
奥达斯眼睛里仍闪射着怀疑的目光。两个士兵用枪口捅了捅奥达斯。
阿古梅多:“你认识那个叫皮伯的意大利人吗?”
奥达斯:“认识。”
阿古梅多:“他会准备好船和水果在海滩等你。你说同意不同意?”
奥达斯勉强地:“那好吧。”

68.埃米里奥卧室·白天
埃米里奥躺在床上,呼吸已经很困难。
尼古手里拿着一张《梅里达日报》,神色不安地在床前踱来踱去。
尼古:“人们开始绝望了。独立军在到处抢商店,干了不少的坏事。埃米里奥,我们面临着难题啊!阿古梅多已经疯了,他一心想的是怎么样多捞些钱!今天他把半岛银行的所有董事都找去了……”
埃米里奥有气无力地:“我们一定要支持到底!一定要支持阿古梅多。尼古,千万别忘了我们必须这样做。”
尼古绝望地把手中的报纸递到埃米里奥手里:“我们在阿拉乔被打败了。在战场上处处是倒下的独立军士兵的尸首!埃法茵同数百名青年一样战死了!”
埃米里奥象遭到雷击一样,双手无力地垂下来,报纸扔在一边。
尼古急忙走到床前一看,埃米里奥已经闭上双眼。

69.海滩·夜
右臂佩着水锚图案的意大利人皮伯在一个军官的监视下,正向一个木桶里塞放炸药。在炸药上面,放了一些菠萝、柑子等水果。
皮伯:“都放好了,只要把桶盖一打开或碰到什么硬物,里面的炸药就会爆炸。但愿不要把它送到‘希望’号上。”
军官:“当然不会的!看来你还被蒙在鼓里哪!美国的商船早已不在海湾了。我们已给巡逻队发去一个电报,让他们截住这只小船。”
皮伯不解地:“那是为什么?”
军官:“我们在电报上说‘阿古梅多份子’准备偷运武器。这样一来,巡逻队便会派‘进步’号巡逻艇出海。‘进步’号和艇上的所有步兵都要沉到大海里喂鱼了!”
皮伯惊恐地看着军官。军官得意洋洋地点燃一支雪茄。
皮伯准备动手把木桶的炸药卸出来,但已经迟了。奥达斯在两个士兵的解押下已经来到船上。

70.大海·夜
海面上,不时可以看到从一只小船里闪射出的灯光。
奥达斯迎着风浪,绝望地划着船桨。尽管他不知道在他面前会出现什么样的危险,但他深信阿古梅多绝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放了他。
奥达斯下意识地看了木桶一眼,他直觉地感到这是一个危险的标志。
远处的海面上传来巡逻艇的汽笛声。奥达斯听得出来,这是朝他发出的信号。他放下船桨,扯下风帆,等着巡逻艇靠近。
巡逻艇很快驶近小船。
士兵甲:“船到哪里去?载着什么货?”
奥达斯用手指了指船上的木桶。“我带了一桶水果,送到一只美国船上。”
一个士兵扔下一根绳子。
士兵乙:“把桶送上來,我们要检查一下!”
奥达斯抓住绳头,系好木桶,示意让艇上的士兵拉。
几个士兵一起吃力地往上拉木桶。
木桶离开小船,一下子撞在艇的船帮上,顿时猛烈地爆炸开来。
奥达斯连同小船被炸飞了,再也看不到踪影。
“进步”号艇受了致命的伤,渐渐沉到海里……

71.坎布切军营电报室·夜
阿尔瓦罗将军正读刚刚收到的一封急电:“今晚二十一时,‘进步’号巡逻艇被阿尔梅多的人炸沉……”
阿尔瓦罗把电报交给哈拉,气愤地:“立即准备出发!这个卑鄙的报复行动是不能容忍的!我们不得不提前进入梅里达!”

72.教养院织布间·夜
一个长方形的宽敞的房间,四壁高墙刷得雪白,每个角上都悬挂着一盏明亮的电石气灯。
十几部旧式手工织毯台整齐地排成一行。每个织台前都站着一个戴着帽子的少女默默地织着吊床。
艾里德也站在一个织台前,拿着一根又粗又长的织针困难地学习编织。她是唯一没有戴帽子、留着秀发的姑娘。然而她的脸色苍白,神色非常忧伤。织了一会,便停了下来,眼睛望着对面的高墙,呆呆地愣起神来。
身后的罗莎见状,为她捏着一把汗,轻声地呼唤她。但艾里德神不守舍地毫无反应。
在织房的一个角落里,穿着修女服的杜里达正把桌子上的手套、面罩、日用化妆品等物匆匆塞到她那形影不离的黑背包里。贝尔德茫然不安地注视着她。
贝尔德偷偷地向正在织作的少女们瞟了一眼,低声地说:“你要是不马上回来,我会吓死的。”
杜里达头也不抬地:“我不会出什么事的!这里的女人都怕我,而男人则敬我。”
贝尔德:“那是从前!现在大不相同了。从昨天起,梅里达开始变成了一座地狱,已经没有什么人身安全可谈了!”
杜里达极为反感地:“够啦!闭上你的嘴吧!”
贝尔德恼怒地:“我看你是活腻了!上帝也会惩罚你的!昨天你居然去抢掠了七十多个战死的孩子们的遗物,上帝知道了,绝不会饶恕你!你太轻狂了。轻狂的人不会有好结果!”
杜里达白了贝尔德一眼,不加理睬地仍收拾自己的东西。
贝尔德叹了口气:“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个时候要出门。如果埃米里奥真有什么不好的话,恩格拉西娅自会派人来叫你……”
杜里达实在忍不住了,铁青着脸朝姐姐吼叫起来:“你给我住嘴!我什么也不想听你的!”
贝尔德胆怯地低下头,抽泣起來。
贝尔德:“原谅我!我感到你一走我就太孤单了。”
杜里达背上背包,起身欲走。贝尔德站在她面前想阻止她,但被杜里达一把推开,大步朝门口走去,贝尔德紧紧跟在后面。
杜里达用手指指正在干活的姑娘们:“你并不孤单,这里不是还有这么多姑娘吗?你同她们在一起就不会害怕了。”
贝尔德低声地:“可她们恨我,所以我才害怕。”说完,胆怯地瞥了一眼姑娘们。

73.教养院大门口·夜
杜里达搬开顶门的大铁棍,拉开门闩。
杜里达:为我祝福吧,贝尔德!”
贝尔德止住抽泣,在杜里达的胸前划了个十字。
杜里达把一串钥匙交给贝尔德,转身朝门外走去。
贝尔德:“车在什么地方?”
杜里达:“我决定走着去,也许这比乘车更安全。”
贝尔德:“你这个时间出去真让我揪心。”
杜里达:“万一我天亮还没有回来,那尔就不要再等我了。”
贝尔德忧心忡忡地看着远去的杜里达。

74.埃米里奥家的走廊·夜
几个修女正在大厅里为埃米里奥的亡灵祈祷。
走廊的一端。尼古和阿贝拉多正神情沮丧地低声交谈。
尼古:“阿贝拉多,我们怎么办?”
阿贝拉多:“可怜的埃米里奥!在主教大人为他祈祷之前就走了……”
尼古急切地打断了阿贝拉多的话:“不,我不是说他!我是说我们活着的人该怎么办。我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你明白吗?在坎布切通往梅里达的路上,到处是被吊死的人。他们一路上砸教堂、烧神像、杀牧师,而这群魔鬼就要闯到这里来了!”
阿贝拉多惊恐地看着尼古,不知说什么好。
尼古:“他们来了,我们也会遭到同样的下场!可恶的是埃米里奥连同他的秘密一起带进了坟墓!要知道他手中有着能挽救我们的东西!”
阿贝拉多:“别说了,你是在亵渎神明!他的躯体还没有全凉哪!”
尼古:“这个不幸的人掌握着一些文契,而这些文契对于我们所有跟随阿古梅多、盼望尤卡坦独立的人来说是多么至关紧要的东西!”
阿贝拉多:“是些什么文契?”
尼古:“我从来没见过,但我知道确实存在。埃米里奥一直守口如瓶,不肯讲出来这些文契在什么地方。现在他走了,我们怎么办?等待我们的只有绞刑架了。”
阿贝拉多:“尼古,冷静一下,你太紧张了。”
尼古:“不!我怎么能冷静得下来!所有的人都象丧家之犬匆匆逃了!然而阿古梅多在彻底跨台前,仍一心想捞到更多的饯!我们已经是进退两难了。”

75.埃米里奥的卧室·夜
在一张桌子上陈放着埃米里奥的尸体。
托玛莎和卡娜正在用水为埃米里奥洁身。
卡娜提起一桶滚烫的开水浇在埃米里奥的脸上。
卡娜(用玛雅语):“这个魔鬼真该千刀万剐!”
托玛莎:“甚至他死了还要让我们给他擦淖!我后背上至今还留着他鞭打的伤痕!”
卡娜:“我没想到他会死得这么快。我原希望等到阿尔瓦罗来了,活活把他吊死在广场上!”
托玛莎:“我看他早死晚死都是一个样!如果真有地狱的话,那么定有魔鬼会处置他!”
杜里达象个幽灵一样出现在门口,她听不懂玛雅语,厉声制止两个印地安妇女:“该死的,你们不知道在死者面前不准说话?”
托玛莎掩饰地:“我们在为埃米里奥老爷祈祷哪!”
杜里达不相信地:“那为什么说玛雅语,不用基督教的语言?”
托玛莎缄默不语。
杜里达:“准备好了就通知我!”
托玛莎:“是,小姐!”
杜里达怒气冲冲地走出去。托玛莎狠狠地朝地上晬了一口。

76.教养院织房·夜
神色不安的贝尔德不时走到门口,倾听门外的动静。
疲惫不堪的姑娘们仍被迫站立在织台前工作着。
艾里德困惓地闭上了眼晴,手中的织针不知什么时候已掉落在地上。
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贝尔德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十一点一刻。她走到第一排的织台前,检查一个姑娘干的活。姑娘胆怯地看了她一眼。
贝尔德又走到艾里德身旁将她推醒。
贝尔德:“孩子们再坚持一会!等杜里达一回来,咱们就去睡。她看到你们织得这么快,一定会很高兴的。”
艾里德迷迷糊糊地把线缠在一起,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贝尔德拍了拍艾里德的肩膀,装出亲切的样子:“你又忘了吧?”说着帮她理好了线团,把着她的手织起来。
贝尔德:“你看这不是很容易吗?”
艾里德:“灯光太强了,照得我头晕。”
贝尔德:“你刚来,所以还不适应。我相信过几天你就习惯了。”
贝尔德还想把着艾里德的手教,艾里德愤怒地把贝尔德甩开。
艾里德:“放开我!你给我走开!”说着用劲一推,把贝尔德推倒在地上。
贝尔德一下子火起来,撕下了她那温情脉脉的伪装,声色俱厉地:“给我跪下,给我赔礼道歉!”
艾里德寸步不让地:“你这个臭女人,我从没有给别人道过歉,更不用说你了!”

77.教养院院子·夜
在贝尔德的命令下,罗莎和克劳丽娅把艾里德从织房拖到院子里,摔在地上。鲜血从艾里德的口中流出来。
贝尔德举起藤鞭死命地抽打起艾里德。艾里德咬紧双唇,一声不吭。
贝尔德命令罗莎:“往她身上浇水。她完全是条不知好歹的疯狗!”
“哗”地一声,一桶水泼在艾里德头上和身上。鞭子雨点般地落在艾里德身上,艾里德昏死过去……

78.半岛银行门外·夜
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下来。尼古走下车,吃惊地看着守卫在门口的两个独立军士兵。
看门老人见是尼古来了,忙颤巍巍地迎上来,几乎是哭着向尼古报告:“这不是我的过错,尼古先生。是他们用枪逼着我把门打开的。……”
尼古象挨了当头一棒,身子晃了晃差点跌倒。稍定了定神,心急火燎地大步走进去。

79.半岛银行经理室·夜
四个士兵把守着经理室。阿古梅多坐在办公桌前正用贪婪的目光“欣赏”着他的战利品:摆在桌面上的七大块金锭。
尼古大步进来,见状惊叫起來:“上校,您怎么能随便炸开保险柜呢?”
阿古梅多得意地笑着说:“不要这么惊慌嘛!尼古先生。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董事们的态度你比我还清楚!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不能没完没了的总等下去!”
尼古有些绝望地:“可这是银行所有的储备了,您要这些金子干什么?”
阿古梅多:“干什么?保卫我们州的主权,将独立运动进行到底!我有权要把我们的钱保护起来,放在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尼古:“可人们会把我们看成强盗的!”
阿古梅多:“这我不管!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个正直善良的人。对于提供给我武器弹药和钱财的人,我不会忘记他们。尼古,我们应该准备一下,哈瓦那已经张开双臂在等着迎接我们!”
马克西莫带着两个抱着钞票盒的士兵走进来。成叠成叠崭新的纱票都是阿古梅多下令印制的。
阿古梅多指着钞票对尼古说:“我们的货币开始流通了,所以这黄金就归我们的了。今天我们就离开这里,尽快到达哈瓦那。”
马克西莫:“尼古,您不要回家去了。为了寻找您掌握的一些重要的文契,我已带人到您家里搜查过了。您不是答应过要把那些文契交给上校的吗?”
尼古目瞪口呆地:“什么?我家已被搜过了?”
马古西莫狡黠地一笑:“我们在水井里还真找到不少的‘子弹’哩。”
尼古象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瘫在沙发上。
阿古梅多:“我邀了一些受到宪政派军队威胁的人随我一同上路。你也是阿尔瓦罗黑名单上的一个,你同我们一起走吗?”
尼古绝望地:“谢谢您还想着我,上校!不过我决定留在这里。”
阿古梅多同马克西莫交换了一下眼色,回头对尚未恢复常态的尼古说:“那好,你就留下吧!我们不久就会见面的。不过你的那一份我就留下了,因为我决定要把这金子平分给随我去古巴的那些人。”
阿古梅多说完,命令士兵收起金锭,同马克西莫等人扬长而去。经理室里仅剩下面如土色、呆若木鸡的尼古。

80.百年公园·夜
一辆马车行进在百年公园的一条道上。马车没有车夫,缰绳是由坐在车内的人直接控制着。
漆黑静寂的公园里看不到一个人影。
马车停了下來。车内传来一声枪响。受了惊的马疯狂地拉着马车向前飞跑……
尼古的尸体从车上颠摔下来。在子弹穿过的太阳穴里还在向外流淌着鲜血……

81.教养院杜里达卧室·夜
杜里达正对着穿衣镜打扮着。只见她上身穿着一件袒胸露背的艳丽的花衫,下身穿着一条露着大腿的超短裙,乍一番,完全象是妓院里的一名妓女。
杜里达打扮完,对着镜子又照了照,感到称心如意后,走到衣柜前,从里面取出埃米里奥交给她的那个黄信封,小心谨慎地放在胸前。然后,提起黑背包走出房门。

82.教养院走廊、大门·夜
透过织房虚掩的大门可以看到姑娘们仍在织台前不停地工作着。
贝尔德正站在罗莎织台前同她低声交谈着什么。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惊动了她们。贝尔德连忙走了出去。
杜里达迎面走来。贝尔德见到这番打扮,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杜里达未加理睬地从贝尔德面前走过,直奔教养院的大门。贝尔德连忙追了上去。
贝尔德:“这难道可能吗?穿着这身衣服你要到哪儿去?我真难以相信站在我面前的会是你杜里达!”
杜里达大为恼火,怒气冲冲地盯着贝尔德。
贝尔德继续说:“你穿这套衣服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你发疯了吗?”
杜里达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怒火,拉起贝尔德的手:“少罗嗦,回你的房间去!”
贝尔德甩开手,哭泣着说:“你到哪里去?穿着这身妓女般的衣服怎么能出门呢?”
杜里达焦躁地:“让我出去!我没有时间向你解释了。”
贝尔德突然象失去了理智一样,歇斯底里地扑上去,紧紧抱住杜里达:“不行!除非你杀了我,否则你甭想出去!”
杜里达扬起手给了贝尔德一记响亮的耳光。
杜里达:“蠢货!我要去找一个人,只有他才能救我们!难道你就等着让阿尔瓦罗来吊死你吗?”
贝尔德不管杜里达怎么说,就是不肯松手。姐妹俩在门口大打起来。
打骂声惊动了织房的姑娘们,她们跑到门口,看着撕打成一团的姐妹俩。
杜里达一把把贝尔德推出几尺远,抡起背包狠狠地朝贝尔德头部砸去。贝尔德疼得双手把头捂起来。杜里达仍不解恨地用背包继续打贝尔德。
姑娘们看到两个日夜折磨她们的魔鬼的狼狈相,开心地笑了。
贝尔德被打得缩成一团。鲜血从她额角冒出来。
杜里达把门打开,气冲冲地走开。
姑娘们看见大门敞开,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色。
罗莎:“咱们快走吧!也许这是我们逃出去的最后一个机会了!”
姑娘们都点了点头。
克劳丽娅:“艾里德在哪儿?”
姑娘甲:“我去找她!”说完扭头向走廊跑去。
克劳丽娅不安地:“可我们往哪里逃呢?我们这样男不男女不女的,谁会收留我们呢?”
罗莎:“先不管这些!逃出去以后再说!”
贝尔德无力地闭上眼睛,痛苦地呻吟着。

83.教养院邻近的一条街·夜
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
杜里达在人行道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跑着。
马车停在她身旁。马克西莫撩起窗帘,对杜里达:“快上车!”
杜里达匆忙钻进车里。马车继续向前驶去。

84.马车里·夜
四处的枪声不断传来。
马车里除马克西莫外,还坐着妓院老板娘克劳迪达。
杜里达看见坐在马克西莫身旁的妓女,吃了一惊。
马克西莫:“钱带来了吗?”
杜里达点了点头。
马克西莫:“那个信封呢?”
杜里达从胸前掏出埃米里奥临死前交给她的那个信封,伸手递给马克西莫。
克劳迪达喜形于色地看着马克西莫手中的信封。
马克西莫从信封里取出几页纸,细心地看了看。
马克西莫狂笑起来:“哈哈哈……真是作梦也没有想到,这是几张在古巴的地契,是卖玛雅奴隶的合同。在哈瓦那有一座埃米里奥的大庄园。让我们就在那里等待着阿尔瓦罗和他的革命完蛋的那一天吧!”
杜里达看了看马克西莫,低声问:“她……也同我们一起走?”
马克西莫深情地看了一眼克劳迪达:“那还用问!”
杜里达无可奈何地把头扭向窗外。
马克西莫迅速朝克劳迪达使了个眼色。克劳迪达立即掏出一支手枪,对着杜里达的太阳穴开了一枪。杜里达应声倒在血泊里。
马克西莫拣起杜里达的黑背包,一脚把杜里达踢下车去。
马车拐了个弯,继续向前行去。
前面不远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群持枪的工人示意马车停下来。
马克西莫命令车伕:“闯过去!”
车伕扬鞭崔马,马车飞速地向前驶去。
前面的路上已经布满了障碍。车轮碰到一块大石头上,撞翻了。
工人们迅速围拢过来,马克西莫和妓女被活活砸死。杜里达的黑背包和那个黄色的信封拋落在地上。

85.教养院·夜
大厅角落的圣像已经被踩烂,倒在地上。
罗莎等人边跑边叫,把大厅里的摆设和织房的织台砸得粉碎。
整个教养院被砸得一塌糊涂。撕破的衣物和摔碎的器皿撒满一地。
在连通走廊的后院里,艾里德站在水井旁,正抬着头注视着前方。
面前是一棵大树。树上吊着睁着两只恐怖大眼的贝尔德。
罗莎等人涌进后院。
罗莎:“艾里德,你的仇已经报了。咱们走吧!”
罗莎拉着艾里德的手,同其他姑娘们一起朝前院大门走去。

86.阿米拉卧室·夜
玻璃酒杯的碎片溅落了一地。
阿米拉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象是睡着了。实际上她那微弱的心脏终于经受不住过量的白酒的刺激,永远地停止了跳动。
査里多呆痴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妈妈。她的脸色白得象张白纸,面容神色很难辨认得清是痛苦还是愤怒。在她的手中,紧握着一支莱福枪。
门外传来脚步声。査里多持枪向门外走去。

87.庄园大院·夜
威尔福里多站在台阶上。
班丘骑着马从大门飞奔而来,走到台阶前匆匆下马,疾步走到威尔福里多身前。
威尔福里多平静地:“出什么事了?”
班丘惊慌地:“很多人已被吊死了!卡兰萨的一个军官带着人正在搜查哪!”
威尔福里多严厉地:“很好!你到大门口去站岗!不许任何人进来!不管是谁,你统统开枪打死!”
班丘犹豫不安地:“老爷,听说他们要审判您呢!他们很快就要来逮您了!这里的人也都已拿起了武器……”
威尔福里多暴怒地:“看他们谁敢!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绝不向这些无赖们投降!”
班丘胆怯地:“老爷,已经没有人愿跟着您打仗了……”
威尔福里多眼睛里射着凶光,怒视着班丘。
班丘:“我看还是别再同他们打了。您去同他们谈谈,也许会……”
威尔福里多一把夺过班丘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朝班丘脸上抽去。班丘忙用手挡住脸。
威尔福里多:“你这个胆小鬼!你害怕了是不是?那我就先教训教训你!”说着连连向班丘抽去。
威尔福里多扬起手中的鞭子指着大门说:“我要教给你们所有的人,应该怎样保卫尤卡坦!”
趁着成尔福里多转过脸之机,班丘迅速掏出手枪,瞄准了威尔福里多。
“砰”地一声,威尔福里多吓得急忙转身一看,班丘已经被打死在地上。
威尔福里多惊疑地朝阳台望去,原来打死班丘的是査里多。
威尔福里多非常激动,刚要张口说些什么,只见查里多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的胸膛。又是一声枪响,威尔福里多象个被撂倒的稻草捆一样倒在地上。
査里多冷冷地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班丘和威尔福里多,脸上现出胜利的笑容。
查里多走下来,坐在石阶上。怀里抱着莱福枪,监守着尸体。

88.庄园大院·白天
火红的朝阳向着苏醒的大地投射出万道霞光。
査里多仍坐在石阶上。她不知在什么时候头趴在膝盖上睡着了。
一阵嘈杂沉重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把查里多从梦中惊醒。她抬头一看,只见一队骑兵停在大门口。査里多起身迎向前去。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问查里多:“这里的主人在什么地方?”
査里多转身向石阶走去。军官带着两个士兵跟在后面。
查里多走到威尔福里多僵硬的躯体旁,指了指说:“就是他!”
军官仔细地看了看威尔福里多的尸体,两个士兵交换了一下眼色。
军官:“我们是奉命将他绞死的!”
査里多指了指前面不远的一棵木棉树:“你们仍可以把他吊起来,那儿有现成的吊索。”
军官挥了挥手,两个士兵拖着威尔福里多的尸体向木棉树走去。
三个士兵架着面如土色的卡诺神父从庄园内宅走出来。
士兵甲:“报告上校,对这个牧师怎么办?”
军官:“押走!”
士兵们拖着卡诺向大门口走去。卡诺象只要被送到屠宰场的肥猪一样嚎叫着哀求饶命……

89.梅里达城·白天
俯瞰梅里达城,一片和平景象,不时可以听到欢呼声……
火车站上,一幅巨大横幅显赫注目。横幅上写着:“欢迎萨尔瓦多·阿尔瓦罗将军 一九一五年三月十九日”。
大批的宪政派士兵正从车厢里走下来。
一个衣衫褴褛、骨瘦粼粼的老人颤巍巍地走到阿尔瓦罗将军面前。
老人泣不成声地:“将军,您终于来了!梅里达已经变成了一座死城!这里剩下的只有我们一贫如洗的穷人了!”
阿尔瓦罗将军:“你们不是还有两只手吗?”
老人抬起双手,点点头。
阿尔瓦罗将军接着说:“这就足够了!”
梅里达的主要街上,宪政派的军队正举行隆重的入城式。
鸟瞰梅里达城全貌:古老、静谧、安祥,新的一页生活就此开始了。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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