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火：写给火山夫妇的安魂曲

去年在电脑上看完《火山挚恋》后，才知道赫尔佐格也拍了一部讲述火山夫妇卡蒂亚与莫里斯的纪录片，并且评价颇高，没想到今年《火山挚恋》居然在国内上映了，觉得是时候该把赫尔佐格这部《心火：写给火山夫妇的安魂曲》拿出来看看了，看完只觉得心里有太多想要表达。

《火山挚恋》当然是好看的，克拉夫特夫妇两人的爱情是如此动人，除了对方就只有火山，而那些壮美的火山影像又映衬着两个人的爱情。看完之后，一定会觉得他们携手将生命全部献给火山的情怀浪漫至极。

赫尔佐格这部则是完全不同，全片展现火山奇景的时刻其实很少，取而代之的是火山泥流、火山灰、废墟、尘土、沙石这些似乎不那么“好看”的事物。在克拉夫特夫妇一生拍摄的素材中，赫尔佐格精心选择了一些极为特别的瞬间：我们能够看到两个人年轻时瘦瘦的样子，甚至还能看到他们拍摄的一些有点刻意，甚至有些“虚假”的影像；我们也能够发现，他们的记录并不仅仅停留在火山喷发的震撼画面，他们所关注的，是喷发前后世界的不同，是震撼留下的残酷回响，是意图逃离摧残的芸芸生灵，是毁灭之后那些微小而迷人的奇迹。

看完《火山挚恋》，我们会觉得克拉夫特夫妇的人生是纯粹的，他们的人生似乎只有火山；但在看完《心火》之后，我们会猛然发现，克拉夫特夫妇的人生绝不是只有火山：他们也爱模仿自己的偶像；他们的镜头除了对准火山，还会对准对方最可爱的瞬间；他们既关注断壁残垣留下的故事，也为生命的消亡而悔恨愤怒；他们会帮助无家可归的难民，也会在一大群企鹅面前驻足良久。他们其实就是我们。

但《心火》最触动人心的地方也就在这儿了，它告诉每个人，克拉夫特夫妇不仅仅只是“我们”。卡蒂亚与莫里斯的整个生命，不是只有“纯粹”这一种东西存在，他们最伟大的、最震撼人心的地方，是他们能够抛下足够鲜活足够丰富的人生，义无反顾地、一次又一次地朝着毁灭的方向奔去。他们并不是在向自然发起挑战，相反，他们从头到尾都只做了一件事：用双手和心灵触摸自然。这种对自然的尊重与敬畏，这种自始至终都向死而生的激情，实在是比浪漫要动人太多了。

在《心火》里，我们不仅能够体味克拉夫特夫妇的生命意义，甚至能够发现导演赫尔佐格对人类和世界的思考。最让我触动的一个瞬间，是片子的结尾部分，赫尔佐格带着观众在晃动的影像中寻找克拉夫特夫妇陨落前最后的身影，这让我猛然发现，赫尔佐格并不只是藏在影像背后的那个客观讲述者，他的心早已和克拉夫特夫妇系在了一起。这一刻，我一下子明白了片名中“安魂曲”的意义。

在《火山挚恋》中，我们看到了卡蒂亚和莫里斯对火山的爱、对对方的爱。在《心火》中，我们能够看到卡蒂亚和莫里斯对自己和这整个世界的态度。二者相加，我们看到了两个完整而炽热的灵魂，还有同样在炽热跳动的，残酷又迷人的整个世界。

就用《心火》里赫尔佐格的最后一段旁白结尾吧：
“在他们共度的生活中，他们沿着悬崖峭壁行走；在他们的爱中，他们融为一体。这个镜头是由莫里斯持相机走着拍的，深渊是那么近，卡蒂亚一定是拉住了他，他才不会掉下去。就因为这种团结一致，他们才能坠入地狱，从魔鬼的利爪中夺取一帧图像。这就是为什么，我想为他们拍摄这部电影。”

向卡蒂亚·克拉夫特致敬，
向莫里斯·克拉夫特致敬，
向火山学者哈利·格里肯及那些一同埋葬在云仙岳火山碎屑流下的人们致敬，
向沃纳·赫尔佐格致敬。

向自然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