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好久没有被这么纯正的法国范儿打动了，让我不禁想起当初看《一段小历史》、《爱之初，欲本善》、《夏日吊带裙》等法国古早同志短片时的悸动。曾经很喜欢这类法国片所包含的世界：惬意的乡野、阳光、水岸、荒草，美好却又不会太过美好的少年，青春的渴望、迷惘和肉体，就像生活的某个精美切片，不知来处也不知归处，却仿佛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看完这部片子以后想到一个比较准确的词来描述——松弛感。

Felix

导演所想要表达的，并不急于说出口，既不按套路，也不被规范。如果看完之后还执着于两位男主是不是gay，有没有爱情，就没意思了。青春期对爱与性欲的探索很难被明确地界定，Felix既撩拨着Tom，又探索着Iris。他的所有行为都让人觉得目的性不明，这对习惯了成年世界“有所求”的我们来说，十分不适应，却又十分新鲜。

比如他第一次和两个女孩喝酒的时候，在Tom说先回去时没想要走，之后却又追上Tom要一起回家；在Party上留恋着玩到半夜，却又没留下过夜；在Iris约他和朋友一块儿玩的时候，也拒绝说要和家里人吃饭，之后再联系；最后在河边抱着Iris亲了半天却又深情款款地留住了Tom。对他来讲，似乎亲近本身就是目的，并不一定为了最后要得到。

他对Tom也是如此。在撩拨Tom亲亲之后又继续若无其事地洗澡；打飞机被打断之后也没表现出丝毫懊恼或欲求不满；在草丛里的blow job来得突然，也去得坦然；在雨夜的树屋上，也是看完彼此的耻毛就完了，与没想对晕乎乎的Tom做什么；最后一晚也是帮Tom打了飞机，自己平静地睡去。之于Tom，他更像是一个引导者，发现了Tom的秘密，引导他一步步认识自己，接受自己。除了打飞机那次他让Tom摸了自己以外，所有的行为都是他“为”Tom做的，没有要求对方为自己做什么。这很不“寻常”，因为我们通常做什么，潜意识里都期望着对等的回报。最后那一晚Tom说睡不着，而Felix其实已经睡着了，还是应和着Tom说他也睡不着，去到Tom床上让他不安的心有个依靠，等Tom睡着以后再回到自己床上（第二天一早Felix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的）。

他这一切或许都是源于他内心的孤独感。在那个沮丧的下午，他自言自语地问Tom：“你会不会觉得，有时候人感觉特别孤独？”他的孤独感很大程度来自于漂泊不定的生活，没有归属，没有朋友。我们并不知道那个下午他经历了什么，但大抵和被孤立或被羞辱有关。所以Tom的那个冰淇凌才会带给他那么大的慰藉，让他们彼此间的距离近到能躺在同一张床上。看得出来，Felix并不爱吃冰淇凌，他想要的只是“有人关心”的感觉。包括Tom分给他的钱，为他画的画，他都甘之如饴。

孤单

其实整部片子就很像Felix的情感状态：孤独，渴望与人建立联系，却又注定要漂泊去下一段旅程。这种被强行定格在某一瞬间的感觉，正是我喜欢的。这世间无所谓永恒，无论是他们的爱恋，还是这个夏天，甚至是这汪湖水，这片乡野，都将湮灭。但如果不去考虑他们的来处和去处，是否会在以后的人生中交汇，是否还记得那个夏天残留的温度，仅仅把一切都停留在这个夏天，不囿于成见不拘于执念，那便是最好的遇见。

这正是我所理解的“松弛感”。这个夏日假期是松弛的，那个终被海潮淹没的沙堡是松弛的，父母给与的时间和空间是松弛的，就连最初发生争执的男孩最后也松弛了下来。最重要的是，他们俩应对生活的态度也是松弛的：不苦恼于自己是否符合这个世界的规定，不执着于是否要在彼此的喜爱里求一个结果。

最后，当得知曾经见证过这段时光的三条生命被黑暗的湖水吞没时，Tom瞬间体会到了“失去”的滋味，他奔跑着，追赶着听不见他也看不见他的Felix。就像被凿开了眼的浑沌，在意识到“失去”的那一刹那，他不仅失去了Felix，也失去了那段美好而懵懂的时光。

无所见 无所闻

一条小尾巴：

一个让我觉得很有意思却没太想明白的细节在于Leo，那个最开始和Tom起冲突的男孩。在舞会上，当被抛下的Tom孤单地坐在沙发里的时候，透过晃动的人群，看到舞池中Leo一个回眸，看了他整整十秒，最后轻轻一笑。看得我若有所思，再回头去看几分钟前，他们再次相见的时候，Leo那柔和的面部表情，和上次凶神恶煞的样子判若两人，甚至还透着一丝不知所措的羞涩。在最后的河边，也是他主动跟Tom搭话，向自己当时的混蛋行为道歉；在Tom被水烟呛到的时候，还忍不住呵斥女孩，关心Tom还好吗。在这个场景里还有一个细节，当Tom刚坐下的时候，Leo旁边的男孩拿手机时不小心碰到了Leo的大腿，Leo当即问“摸哪呢？”这种下意识的反应说明Leo对同性间的碰触是很敏感的，确实可能不太直。

这样一个男孩，在最开始的湖边，数次被妹妹挖的沙子打到，虽面露不快但终究也没做什么，怎么就会“偷”了妹妹的玩具甚至对Tom恶言相向呢？包括他是不是最后淹死的三个人之一，导演都没有给出更多的信息，或许也没想要讲。

这让我更加疑惑：导演讲了这么一个人物、三段场景到底是为了什么？Leo的存在之于Tom又意味着什么？还是说不为了什么本身就有其意义，就像Felix的那些行为一样？就像这些随性而为的法国片一样？不得不说，我喜欢这样的无意义。

看着你

2021年10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