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小长假连看了三部今年奥斯卡的热门影片:《丹麦女孩》、《卡罗尔》、《房间》,重燃了我对好莱坞的旧日崇拜(也不是说好莱坞前些年不行了,只是自己很久没时间看电影——有时候我们不得不承认,不是说the world has stopped making marvels, it’s just we stopped to feel, or even turn our look to them)。
我不明白为什么当我们说到好莱坞的时候我们会说“大片”,确实有不少大制作,大明星,但是好莱坞对我来说真正重要的是它在极度商业环境下仍然保持着的精神追求,于是那些演员、导演、剧作家,还可以认为自己是artists,在为人类的心灵做贡献。
一个变性人、两个女同,一个被囚禁的女子——这么小众的题材,观众肯定没有要求过要看这样的电影,但是为什么他们要拍这样的电影呢,而且拍得这么好,尤其是《丹麦女孩》和《卡罗尔》,真是美不胜收,如同每一个夏日玫瑰的单纯,如同北欧天空的光线的透彻。为什么有人要制作这样的电影呢? 我想是因为他们被这些故事感动了,如同在海边发现一块闪烁着特别光彩的鹅卵石,于是决定用电影的语言,用自己的方式来讲述这个故事,想让别人也能看到那种特异的光彩。
好莱坞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是美国梦最具体的形象,它对所谓美国精神的塑造和传播,一定超出了美国国家机器所做的所有,包括不间断的CNN,包括广岛的原子弹。同时,好莱坞又可以是“反美”的,是领先和革命的。
1993年,是《费城故事》对艾滋病的讲述改变了美国社会对艾滋病的观点和情绪。
2005年,一部《断背山》把同性恋推进了大众文化视野,以至于有人这么描述当年美国人民对这部影片的反应:people could "pat themselves on the back for sitting through 'that movie where the cowboys do it." (大家觉得自己能把这部片子看下来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此后十年,美国的LGBT运动一浪高过一浪,终于在去年赢得了全美同性婚姻合法的历史性判决——十年前的《断背山》应该是有一份功劳在里面。
2014年,当斯诺登还在被以“叛国罪”被通缉的时候,关于他的记录片《Citizen Four》就得到了最佳纪录片奖,它的导演Laura Poitras也从在FBI黑名单上和隐秘地自我放逐在柏林的状态一夜之间成为红毯明星。好莱坞完全不加掩饰地宣扬着它左翼的价值观,而且不吝于时不时给美国政府脸上来一下。
在网上读了Carol的wiki才发现,虽然我觉得好莱坞已经够革命的了,但是显然美国人觉得还不够,很多影评人对Carol缺席“最佳影片”提名大为不满,认为体现了好莱坞电影工会投票者(largely white male voters)的狭隘和傲慢,认为他们完全不能够理解“its quiet, sophisticated ... mid-century romance focuses entirely on the unstoppable attraction between two women where neither has the decency to sleep with a man, suffer tragically or die at the end”(那种安静的,精致微妙的,完全基于两个女人之间的吸引的罗曼史,而她们不但没有跟男人睡觉,也没有遭受到悲剧般的痛苦和在最终死去), "about characters who actively flout the presence of men in their lives ... [The film's] strident interest in female inner-life and how it doesn't relate to men is still more radical(这部电影对于纯粹女性内心世界的兴趣,以及这内心世界可以跟男人无关的观念是非常极端的),以及gay romances are only "Oscar surefires" when they use the tragedy/desolation equation(同性之爱只有在悲剧的情况下才能成为奥斯卡的赢家)。
由于这两部电影题材的特殊性,看完电影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想知道这些故事是否有真实的背景。实际上《丹麦女孩》的故事的确存在,只是Einar在进行变性手术的时候已经48岁,而不是电影里的二十几岁。而《卡罗尔》的故事也基于一部1950年出版的小说《The Price of Salt》,那个时候大多数美国人甚至都还不知道有“女同性恋”这件事情存在。再次觉得人类的风景线是如此东西殊异,在1930年,当中国人还挣扎在包办婚姻中,欧洲人就可以开始尝试变性手术了;在1950年,当中国妇女刚刚被“解放”,美国人已经开始写女同文学了。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