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的滋味

没有来由的，一个伊朗中产阶级男人决定自杀。似乎是透过他的眼睛一般，所见之处土地裸露、灰尘漫天，植物苟延残喘，众生皆苦皆忙碌，穿捡来的衣服的拾荒人、耕作的农民，甚至窝在草窠里晒太阳的那男人，为什么这些人身上理所应当地存在如此鲜活的生命迹象？宇宙茫茫无人与他有一样的困扰。并非有意寻死，只是当意义无法消解时，死亡成为唯一选择。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地、不可避免地计划着这样的结局，所以需要有人为自己身体掩上土，愿以全部财产为交换。

那位年轻士兵无法帮助他，回想生命中最快乐的岁月，生是不需解释的事情，自然无法理解有人自愿平静地走向死亡。神学院的学生无法救赎他，宗教的自我矛盾使神竟无法说服神自己。开车载一位土耳其老人前往博物馆的路上得到回应。一小时处老人引导他走向一条岔路，电影里第一次出现绿色与枯黄色相间的行道树。老人并未放弃规劝。路程百转千回，景色丰富起来：穿五颜六色衣服的小孩子、深深绿色的松树，甚至恼人的乌鸦成群。在他帮情侣拍照的相机里，他是否重新获得了感知世界的眼睛不得而知，终于向老人百般确认：如果我还活着，不要让我就这样死去。

私心里我将老人的话摘出来。“你是否丧失了所有希望？当你早上醒来，是否曾仰望天空？在拂晓时分，你难道不想看着太阳冉冉升起？金红相映的落晖，你不想再看了吗？你见过月亮吗？你不想再见到星星？那满月之夜你不想再看一次？你想就此盍上双眼？选择正确的路吧！…你不想再喝口泉水了吗？或是在水中洗脸？看看四季，每个季节都会带来水果，夏天有果子，秋天亦如是；冬天里有不同的果子，春天亦如是。…你要拒绝所有一切？你要放弃所有一切？…你要放弃去尝试樱桃的滋味？”

想我曾经自发地问起生命的意义来，思来想去以当下的学识与认知只有得出——无意义。丝毫无解决之法。那时房间里没有空调，于是夜夜在燥热与汗感中失眠，写下一些至今不敢回看的字。困境摆脱得突如其来：某个挣扎着想要离去的夜里，选择停止追问，去行至简单直接的快乐。蓦地活过来了。电影里这一连串对生死的拷问无论回看多少次都会泪流满面，仿佛是对曾经偏执的我的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