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蒋先生

评分：

6.0 还行

原名：房东蒋先生又名：Last House Standing / Ein Haus in Shanghai

分类：纪录片 / 地区：中国大陆年份：2004

简介：来自北京的女记者贸然闯进了老宅，她发现这里弥漫着她不能渗透的谜。她试图去解开蒋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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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2-16

房东蒋先生影评：腹黑吐槽神上海男寧蔣先生

1分給拍攝，3分給題材。
(聽蔣先生說話解我鄉愁。)

片子一開始那個記者咄咄逼人的獨白氣得我簡直要掀桌，但是蔣先生躺在那裡一臉淡定地抽著煙，連看都不看她。直到片尾重回到這個場景，記者又叫囂要回訪蔣先生，蔣先生才慢悠悠答道："你不會的。你相信伐？到時候你就知道我是對的。"記者說“從來沒有在蔣先生臉上看到過慌亂的表情”，想來蔣先生比我淡定也是應該的。一個人經歷過大時代，被父兄拋棄，掃地出門18年，還有什麼事情能讓他不淡定？

我不知道叫做“梁子”的記者是故意演成那樣以凸顯蔣先生，還是她所說正是她所想，我猜可能是後者居多，因為從她身上看到許多主流媒體的影子。我切身感受的一件事。某年夏天在瑪吉阿米打工，雪頓節那天餐館打烊。明明已經貼出告示，卻仍有自稱CCAV記者的人猛敲著門板要求“參觀”─注意，還不是采訪。我陳述：“今天放假，請明日再來”。他們說：“可是我們是CCAV的記者！”我：“所以？”所以這些人就無視我直接沖進去了。我沒有經歷過的。災難現場，面對家園破碎妻離子散的人必問的問題：“請問你有什麼感受？”所以蔣先生的房子要拆了，記者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問：“你有什麼感受？恨？傷心？”可惜蔣先生雖然此刻也是被剝奪家園的弱勢群體之一，卻是個讓人唾棄的“小資產階級”，所以他的回答注定要讓媒體失望了─“就是舊的一章翻過去了。”對於記者最擅長的“二選一”陷阱（“在房子和溫暖的家庭之間你會選哪個”），蔣先生沒有被繞進去，而是給出了一個似是而非但再確切不過的回答：“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楚的。”拆遷前夕，記者問他“在想什麼，有沒有想小時候房子裡的事情”─多麼好的煽情橋段啊音樂都准備好了，但是蔣先生就是不配合，反倒說：“有什麼好想的。”於是鏡頭長時間對准沉默的蔣先生，試圖通過這種方式來營造氣氛。蔣先生又不配合了，沒話找話扯到記者飛機上吃了什麼，包上的鎖之類的無厘頭話題。蔣先生對周遭的觀察事無巨細，他樂於談論沙遜和開花的樹，卻不喜歡袒露內心。若被問及，他總是會巧妙地轉移話題。但是蔣先生其實很感性，他不想在人前表露出來，所以感性的時候他就自嘲。於是當記者追問“都住了這麼久怎麼可能沒有感想”，他答非所問道：“你知道，中國人‘前’和‘後’的觀念是分不清的”，再次成功轉移話題（大快人心啊！）…

這可能是出於常年累月積累的修養─對外人談論自己是很失禮的，但是也許我們也可以把它詮釋為蔣先生“小資產階級”式的尊嚴。如守護房子可以是一個隱喻，他守護的同時也是獨立和隱私。既然自己名下的房子都可以被強行拆除，既然私人財產不受法律保護，至少內心的私人領域任何人都不能打攪，更不能降格為大眾娛樂的工具。蔣先生是聰明人，就算上了電視，也不會演跳梁小丑的角色供人取樂。於是這讓跋扈慣了的媒體相當不爽，全片采訪者和被采訪者關系都有點緊張，很明顯倆人心底裡都看不上對方。記者表現得比較明顯，直接開罵，蔣先生則總是在對方罵的興起時和顏悅色地退場，只是那微笑看在我眼裡卻是充滿“跟你講你也不會懂的”、半憐憫半嘲諷的意味。只有一次，記者說他“小資產階級情調”，我當時聽了很生氣：人都自己洗衣服了你怎麼還說人小資產階級？說一個年輕人“小資”可以是表揚可以是挖苦，但說一個文革中被掃地出門18年的人“小資產階級”，這不是揭人瘡疤觸人心襟麼？於是淡定的蔣先生也不淡定了。記者怎麼說得過蔣先生，這段裡面蔣先生終於真情流露說出了他對記者的真正看法（“跟你說你也不要聽的，有的人的腦子就像電腦，大小是定好的，468兆”，蔣先生，你這是神吐槽啊！還有記者你是多有涵養才沒把這段剪掉啊！），但是到後來還是蔣先生給了記者台階下。順便說下，我覺得蔣先生和記者溝通障礙的原因和南北文化差異風馬牛不相及，在我看來這只是一個有修養的人和一個粗魯的人，以及一個思考的人和一個不思考的人沒法交流（“蔣博士遇到姑奶奶，沒轍”）。

我喜歡聽蔣先生說話，不光因為他講話漂亮婉轉加一肚皮壞水，還因為他那口不緊不慢的上海腔國語讓我覺得好親切。他讓我想起家裡许多長輩，和蔣先生一樣含著銀湯勺出生，在歷史變遷中落魄有之，富貴亦有之，但身上总有溫文爾雅進退得宜的氣度。我喜欢蒋先生们，因為我在他們身邊長大，他們和他們的回憶，也是我對故鄉記憶的一部分。但是我並不同意其他評論把他們和某種價值觀畫上等號。蔣先生們不是貴族，甚至算不上遺老遺少，他們不過是群中產階級小市民，關心自己的生存得失多過關心大時代。他們精明、小氣、死抓房產和金錢，並沒有多少氣魄和胸襟。至於他們那種生活方式，也不過是比現在富二代、三代多了幾代積累罷了，煤老板的徒子徒孫們未必比不上他們。只是看這個片子的時候我一直難過的要命─這麼好的巨鹿路啊，被拆得這般滿目瘡痍…個體意志再堅定，也不得不在歷史中隨波逐流，好像蔣先生站在一片廢墟中，心知自己的家很快也會化為廢墟。風和日麗，他卻不知道自己將要去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