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徽商

文|光明日报

徽杭古道上，春雨缠绵，芳草连天，一个脚着草鞋肩背褡裢的少年撑着雨伞独自行走在青石板上，路的一头连着家乡，一头伸向陌生的杭州……

背景音乐响起，是流传于徽州地区的俗语，“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

孩童稚嫩的诵读声里，少年瘦削的身形愈显单薄。

几十年后，这个叫胡光墉的少年名满天下富可敌国，成了著名的“红顶商人”胡雪岩。

6月初，继在中央电视台纪录频道播放后，电视纪录片《天下徽商》全集开始登陆安徽卫视，继续引发如潮好评。

“无徽不成典”，“无徽不成镇”。徽商，到底是怎样一个商帮，能在国内商界称雄400年？

徽州，到底是怎样一方土地，几经迁徙和演变，却始终能在崇山峻岭中茁壮成长？

徽学，到底是怎样一种文化，能缔造出程颐、朱熹、戴震、胡适等诸多大家，并在数百年间影响中国文明的进程？

大型纪录片《天下徽商》第一次采用4K技术摄制，以国际化的语言和叙事方式，聚焦徽商兴衰历程，力求还原历史上真实的徽商，在全球大背景下再现一场隐藏在历史风云背后的视觉盛宴。

贴地飞行：让历史告诉未来

“如果从两晋之交的‘永嘉之乱’、徽州迎来第一次大规模的移民浪潮算起，迄今已经有1700年的历史了。”在《天下徽商》总导演叶海鹰看来，“徽商”时间跨度大、足迹几遍天下、涉及的人物和事件众多，有些人物的记载正史和野史交杂，真伪难辨，如何尽最大可能还原历史，接近真实，“对剧组、对我本人都是一场严峻的考验，也是一次刻骨铭心的‘修行’。”为此， 剧组前期花了大量精力恶补徽商知识，“我自己家里也因此多出了一个书柜，里面装满了和徽商、徽州有关的书籍。”剧组对此前往徽州实地调研，向国内徽学专家求教，之后才逐步形成了一个相对完善的拍摄脚本。

提及徽商，最难梳理的就是这个曾经的“天下第一商帮”兴衰的历史。史家的说法是，徽商是因盐业兴，因盐业衰。但明代盐业政策，先后就有明代导致徽商勃兴的“开中法”、之后的“开中折色法”、“纲盐法”和清代压垮徽商最后一根稻草的“票盐制”。如何用电视语言和画面把这段沿革说清楚又不拘泥于“学术气”？

于是，有了《扬州明月》这诗意盎然的一集。

两淮的盐，称为淮盐。淮盐产量占明全国的三分之一，销售利润更是达到全国的一半以上，两淮盐业的管理机构——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衙门就设在扬州。而当年在客居扬州的各大商帮中，徽州盐商独占鳌头，其资本之巨无人能出其右。

这一集，用著名徽州商人江春在扬州的“长袖善舞”经历，巧妙介绍了明代盐业政策的嬗变。说是如果盐业的兴起让徽商在扬州这座城上演了“一出好戏”，那么，政策的风向才是主导徽州商人命运浮沉的“一只大手”。

“到了明代中叶，徽州人借大航海时代的出现、国内商业经济发展的机遇，大举向商业进军，取得了经济上的突破”。广东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叶显恩认为，徽商精神对当下商业经济的发展具有重要的启示，“徽商在全国的重要地方，特别是江南地区织成徽商严密的、庞大的网络。这个网络是一种创造，对今天来说也是很有作用的，特别是网络密集的地方促进了当地经济的发展，长三角今天是引人瞩目的，和徽商当年的经营恐怕有关系。”

“徽州是谜一样的存在，这里滋润了徽州文化，养育了徽商。我们会一直想象数百年前的徽州到底是一幅什么模样，并试着用影像去复原或拼贴出这一历史。”安徽广播电视台党委委员、副总编辑禹成明多年来一直坚守纪录片阵地，在他主导下，安徽广播电视台先后推出的纪录片《大黄山》《中国文房四宝》等精品力作，都让世界领略了徽州美景和徽州文化。

“《天下徽商》的主体是人，为什么在徽州这样的偏远山区会出现这么一群人，他们背井离乡却能取得商业上的巨大成功，并对中国明清两代政治、经济、文化做出一定贡献？我们是带着疑问去拍摄这部作品，也希望观众在看完十集作品后能得到答案。”禹成明期待能够为公众了解徽州文化、研判徽商兴衰打开一扇门，纪录片《天下徽商》正是那把“钥匙”。

纪录片虽然不像史书那样追求“信达雅”，但真实和客观依然是纪录片能够“立起来”的支撑，如果能从历史中提炼出具有现实意义的“有机物”，这样的纪录片才会打动人心。

讲好故事：文化是最好的“脚本”

“公元1878年春季里的一天，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打破了大井巷往日的宁静，巷内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人头攒动。胡雪岩的胡庆余堂正式落成，对外营业了。早在多年前，胡雪岩就着手筹建胡庆余堂，彼时的他已年过半百，事业正值如日中天之时，功成名就的他为什么还要创办这样一家药店呢？”

随着《天下徽商》的讲述，观众身不由己地被带入那一段尘封的“故事”中，触摸到徽州商人“金字招牌”背后的荣光和辛酸。

“纪录片创作不同于写学术文章，如何讲故事、讲好故事才是片子成功的关键。”叶海鹰说，在《天下徽商》中，观众会看到很多生动有趣、感人至深的徽商故事，“我们希望通过讲述这些徽商故事，给观众呈现一个有血有肉的立体的徽商形象，还原历史上的真实徽商。”

徽商首先是商人，他们讲诚信，重契约，勇于拼搏，商海弄潮，不少人都是以小本起家，靠勤俭致富，在经营活动中形成了自身鲜明的特色，徽商“贾而好儒”的商道继承了中华民族很多优秀的传统文化。每一个徽商的发家史，就是一段动人的故事。

为了讲好这些故事，三年来，剧组先后奔赴国内20个省、市、自治区以及日本、英国、美国、瑞典、马来西亚5个国家实地采访拍摄，仅剧组所用的其中一辆车的国内里程数就将近8万公里，访问中外著名专家、学者20余位，其中，仅文稿创作就占据了三分之一以上的时间，其间数十次地改易重写。

“《天下徽商》是我到目前为止所看到的一部最详细、最精彩、全方位、多角度反映徽商的一部纪录片，老百姓看了，肯定很过瘾，专家学者看了以后，也会深受启发，而且它对于弘扬徽商精神、传播徽州文化、加强安徽文化强省建设都会起到重要作用。”中国明史学会原副会长、安徽师范大学教授王世华对此赞不绝口。

“从大的脉络上看，整个《天下徽商》十集的内容涉及徽商的起源、形成、兴盛、衰落这样一个线性的发展过程，但具体到分集内容，我们采取了主题式结构，即每集都有相对明确的主题。”从央视播出的五集看，《寄命于商》讲的是徽州人第一桶金的故事；《扬州明月》讲的是徽州人在两淮盐业脱颖而出的故事以及给扬州带来的影响；《金字招牌》以胡雪岩的胡庆余堂为主线，讲述了徽州人创办各种老字号的故事，反映的是徽商的经营文化和经营理念；《徽州女人》则从另外一种角度描写徽商；《往事如烟》讲的是，徽商虽然衰落了，但他们却留下了一个别具特色的徽州，今天，她的魅力依然吸引着世界的目光。

锐意创新：再现视觉盛宴

“徽州是个非常美丽的地方，我印象颇深。”英国剑桥大学教授约瑟夫·莫克德默特痴迷于徽州的美景和人文，在他看来，时光似乎在徽州是停滞的，“那里不仅有学校，还有小亭子，夏天人们都可以坐在那里乘凉，一边享受荷塘美景，一边品茶；那里还有平整的街道，它比明清时代中国其他城市的道路还要好。在中国很多地方，你在乡村一般不能享受到城市的便捷设施，但徽州应有尽有。”

如何通过《天下徽商》这部纪录片，把历史的辉煌和今日的静谧结合起来还原出来，这是摆在剧组面前最大的考验。

禹成明明白，“当下的电视理念在革新，纪录片的拍摄手法和方式发生了变化，观众对纪录片的认可度也在不断提升。技术革新让高清4k技术、无人机航拍等成为现实，让创作者有机会以更广阔视野还原徽州，让整体的制作更加精良。”

《天下徽商》总摄影贾利玮介绍说，团队无论是在伦敦街头拍摄城市街景，还是在普利茅斯拍摄海边的日落，通过机内APP选项便可以根据需要轻松设置延时拍摄。“对于一些人物的采访拍摄，我们尽量选择自然光或结合室内的光源，使用长焦距大光孔镜头选择处理好背景。

“《天下徽商》虽然采用了一些纪录片的拍摄和叙事手法，但在影像质量上的要求，都是按照广告和影视作品的要求进行拍摄的。”贾利玮他们严格区分现实实景拍摄和故事情景再现拍摄两种形式，拍摄部分途经国内18个省、市和自治区，也赶赴了马来西亚、日本、英国、美国和瑞典等地取景。“我们希望能用4K的影像效果，再现一场属于徽商的视觉盛宴。”

《天下徽商》的影像呈现也是丰富多彩的。有剧组实地拍摄的遗迹、遗存和专家访谈；有在横店和徽州进行的两次200多场大规模的情景再现拍摄、1000多人次的专业和业余演员先后参与了再现拍摄；有动画复原，比如像明清时期的汉口、广州十三行等等都是靠三维动画呈现出来的；还有历史资料如徽州文书、晚清真实影像的运用。

“一位知名的导演曾经说过，徽州保存了14、15世纪的建筑和生活方式，直到现在不管是徽州的建筑布局，还是装饰传递的正是明清时期中国的文化和信息。此外，徽州文化和中国知识分子的气质是相吻合的，恬静、天人合一，体现了人与自然的亲近，有着对传统文化的沉淀。”在禹成明看来，这些都让徽州散发出迷人的气息，“徽州热”持续至今，也与此密不可分，《天下徽商》之所以追求故事的客观精彩、画面的多样精良，原因就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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