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殓师

他说，我一直追逐的梦想或许从没存在过，应该尽早承认自己没有那个才能。

死亡般厚重的大雾中，橘黄色的车灯隐约从中透出。
两个月来，小林在老家度过了忐忑不安的每一天。
因为，他的新职业是入殓师。

这天，小林跟着社长来到了死者的家里，社长照常给死者入殓。
但突然提议让小林来试一次。
小林第一次实操，却出现了意外。

他在为死者擦身体的时候，发现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却有着男人才该有的东西。
小林有些慌张，向社长求助。
社长不动声色地给死者擦完身体。
然后询问死者的父母，给孩子化画男妆还是女妆。
死者的父母也因为这件事产生了争执，最后听从了母亲意见，为死者画上了女妆。


回到故事的开始。
小林曾是个大提琴手，一次寻常的演出结束后。
同事让小林考虑出路，因为这个行业并不景气，何况他还贷款买了大提琴。
话音未落，乐团的老板就来宣布，乐团解散了。
小林当场惊愕了。

梦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当大提琴手的梦想，对于小林来说，太过奢侈了。
妻子让他换下一家乐团，但是他说以自己的水平难以找到下一家。
因为生活困难，他便卖掉了自己的大提琴，和妻子美香搬回了乡下。
他说，我一直追逐的梦想或许从没存在过，他应该尽早承认自己没有那个才能。

故地重游，几多唏嘘。
母亲两年前去世了。
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有了外遇，抛弃了他们母子。
一天在吃饭的时候，小林在报纸上看到了一份招聘启示。
“年龄不限，待遇从优。工作时间短，正式员工。从事和送行相关的工作”
也许是当导游吧？
于是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到了这家叫做NK的旅行社。
接待他的是一名叫做百合子的女员工，当她听到小林并不知道自己应聘的是什么工作，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这个虎头虎脑的小伙子。
这时，公司的社长回来了。
小林将自己的简历递给了社长，然而社长将简历扔到一旁，只对小林提了一个问题:
“能做全职吗？”
“嗯”
“那就是你了！
小林没想到面试居然如此简单，这使得他更加起疑了，再三询问后才知道这是一家白氏公司。
他本想拒绝社长，赶紧跑路。
但在金钱面前，小林还是妥协了。

小林用钱买了菜回家，一路上想着如何和美香解释。
毕竟入殓师是一个不光彩的职业。
但看到美香笑脸时，他没能说出口。
就这样，小林算是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入职以后，小林的第一个工作任务来了。
社长为了介绍公司业务，叫上了摄影组，拍摄了一份关于入殓的视频。
小林在其中扮演尸体。
社长一边解说着，一边往他的身上招呼着。
小林忍受着身心上的折磨，终于熬过了工作的第一天。


但没过多久，小林真正的工作也来了。
这天，社长在车上感慨着，小林的第一个工作，却遇到了这种情况。
到底是哪种情况？
小林惴惴不安地来到目的地。
死者是个死了两周的老太太，公寓里充斥着难闻的味道。
社长很淡定，但是小林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他强忍呕吐，帮助社长处理死者，表情拧巴成痛苦面具，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社长见状，将两张大钞递给了小林。
在金钱的诱惑下，小林还是决定继续这份工作。

小林的身上沾满了臭味。
于是，他来到了小时候常去的澡堂。
他用力地搓动着，想把身上的味道洗掉。
洗完之后，小林觉得自己好了一些。
这时，澡堂外传来一阵骚动。
原来是老板娘的儿子想要拆掉澡堂，但是老板娘不愿意。
小林小时候常和父母来到这里洗澡，所以他和老板娘一家很熟。
老板娘的儿子认出了小林，寒暄了一番，然后又和母亲吵了起来。
这时，一个在澡堂下棋的大爷，突然说道——
“将军”
打乱了他们的争吵。

晚上，小林回到家时，妻子已经做好了美味的饭菜。
但小林望着生肉，不由想起了今天的场景，应激性地干呕起来。
妻子美香面露忧色，不断拍打小林的后背。
但这时，小林却突然抱住了美香。
他褪去美香的衣服，小林感受着美香的温柔和体温，二人开始为爱情鼓掌。
事后，小林无法入睡。
他觉得这是上天的惩罚，因为两年前母亲去世时，自己没有陪在她的身边。

心中愁绪，难以排解。
小林拿出小时候练习用的大提琴，并在琴头底部找到了一块凹凸不平的石头。
这块石头是父亲送给他的，似乎代表着什么？小林不愿多想。
他给大提琴调试完后，拉动了琴弦。
伴随着浑厚却优雅的琴声，小林陷入了回忆。

他想起了与父母一同洗澡的情景，一家人洗完澡之后总喜欢来到河边，挑石子打着水漂。
小林送给了父亲一块光滑的鹅卵石，而父亲也回赠他一块凹凸不平的大石头。
但小林却怎么样也无法想起父亲的模样。
第二天，小林怀疑起自己工作的意义，于是翘班了。
他颓丧地在小桥上，看着逆流而上的鲑鱼。
他想不明白这些鲑鱼既然都要死，为什么非要回到上游。
路过的下棋大爷对他说道：
他们想要回到家乡。

这时社长开车找到了小林，然后带他去工作了。
死者是一位普通的家庭主妇，她的丈夫因为小林和社长的迟到，生气地说道：
“你们不是靠着死人吃饭的吗？别站着了！都等着呢！”
二人诚恳道歉，然后跪在死者面前，开始工作。
入殓师的工作大致分为四个步骤：
首先，将死者身体擦拭干净，让死者恢复一个洁净的状态。
其次，不露出死者任何部位的情况下，帮助死者穿上衣服。
然后，在死者脸上化妆，让死者的面容恢复活人的光彩。
最后，帮死者入棺。

小林在一旁认真的观看着，社长的双手细腻又温柔。
这种平静而细致的过程，不觉间打动了小林。
为死者上妆的时候，社长转过身，向亲属索要死者最喜欢的口红。
死者的丈夫还没缓过神来，女儿已经将口红交给了社长。
终于，上妆完成了。
死者安详的面容充满了生气，她闭着眼睛，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死者的女儿，看着自己的母亲，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但死者的丈夫却一直沉默不语。
直到社长准备为死者盖棺的时候，丈夫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死者的入殓完毕了，小林与社长正要离开。
这时死者的丈夫却追了出来，他为刚才的粗鲁行为道歉。
他诚恳向两人表示感谢，还送了零食。
经过这次的工作，小林似乎解开了心结。
他带着美香来到澡堂。
妻子美香洗完澡后，在澡堂老板娘的口中，得知了小林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小林父亲抛弃了他们母子。
小林为了不让母亲担心，从来没在母亲面前哭过。
只能躲在澡堂里偷偷哭，而这些全都被澡堂老板娘看在了眼里。
两人洗完澡后准备去喝一杯，小林称自己知道一个好地方，却带美香回到了家。
因为他父亲，曾经就在这开着一家酒吧。
美香翻阅着家中的唱片，问起了小林的父亲。
小林却早已不记得他的样子。
美香又问：
“那你还想见他吗？”
小林说就算他如今出现在我面前，他也只想揍他一顿。

这时候，美香播放了一张唱片，那是小林父亲最喜欢的乐曲。
美香听着音乐感叹：
“也许你母亲并不恨你父亲，不然她怎么会保留你父亲喜欢的音乐呢？”
日子从指间溜过，小林也渐渐熟悉了入殓师的工作。
但他还是不敢将这件事告诉美香。
毕竟入殓师的工作并不光彩，美香肯定接受不了。
但即使他不说，纸是包不住火的。
街坊邻居渐渐传开了，美香更是发现了他们公司的宣传视频。


这次，温柔体贴的美香难以忍受，他让小林立刻辞职找一份普通的工作。
但小林却不愿意放弃这份工作。
美香见自己的请求没有用，立刻起身回娘家。
小林去阻止美香，但美香却像是躲瘟疫一样厌恶他。
她的眼神刺痛了小林。
所以小林不再阻拦。
紧接着，小林在工作中也不断的受冷眼。
终于，他撑不住了，准备向社长辞职。
社长没说什么，他在办公室里烤了河豚的鱼白，递给了小林。

社长指了指身后的相框，说道：
“我老婆九年前死了，也是我第一个送走的人”
接着社长又拿起了碗中的鱼白吃着一口，说道：
“一种生物靠吃另一种生物生存，想活着就要吃东西，既然要吃，就要吃好的。”
这是对生命的尊重。
吃掉美味的鱼，是帮助死者提面的结束，人生也是。
小林见此，低下头望着碗中的鱼白，似乎下定了决心，然后便大快朵颐起来。
就这样，小林开始了他的独居生活。
他跟着社长，送走了一个又一个死者。
很快，圣诞节来临。
小林、社长、百合子在公司里吃着炸鸡庆祝着节日。
为此，小林还特地带来了大提琴，为大家演奏了一曲。

这段时间里，小林送走了很多人，他对这份工作保持着崇敬。
没过多久，美香突然回来了。
她告诉小林她已经有了孩子。
小明知道自己要做爸爸了，非常高兴。
美香却依旧想让他辞掉入殓师的工作。
这是小林接到了工作的电话。
美香有些生气。
但当小林说出死者是澡堂老板娘时，美香愣住了。
小林连忙来到了老板娘的家中。
老板娘的儿子因为小林入殓师的工作一直对他有着偏见，但是现在却不得不请他帮忙。
小林跪在老板娘的遗体边上，为老板娘清洁着身体。
他为老板娘带上了她生前最喜欢的黄色围巾，有力又温柔的将老板娘僵硬的双手，安稳的放在了胸前。
美香在一旁，全都看在了眼里。
她渐渐明白入殓师应该是受到尊重的职业。
老板娘的儿子从小林手中接过毛巾，轻轻擦在母亲的脸上，最后忍不住哭了起来。

死者的家人轮流擦拭过后，美香也接过毛巾。
她望着自己的丈夫，眼含泪光笑了。
老板娘的遗体被送到了殡葬馆，这时他们才发现下棋的大爷居然在这里上班。
他将棺材送进了粉烧炉，说道：
“死亡是一扇门，他并不意味着生命的结束，而是穿过它进入另一个阶段。
我能作为守门人送他们穿过这扇门，说一句一路顺风，后悔有期，真的非常荣幸。”

小林与美香来到了小河边。
他找到了一块圆滑的石头，交给了美香。
这是一种原始的交流方法，如果对方送的石头平整光滑，那么说明对方很快乐，如果对方送的石头凹凸不平，那么代表对方很担忧你。
美香问他，这么美的传说是谁告诉你的？
小林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
因为是他父亲告诉他的，随后生气地将石头扔进水里。
樱花开了，冬天渐渐过去了。
一天，一封邮件寄到了他们家，原来是小林的父亲去世了。

但小林对父亲还有很深的怨念，所以并不想去见父亲最后一面。
公司里的百合子得知此事，却强烈要求他一定要去。
因为她也曾经爱上了别人，抛弃了自己的孩子。
而等到许多年后，他想再见孩子一面，却已经没有脸再回去了。

小林听说后，更加生气了。
他摔门而出，想逃避这一切。
但走到一半，又返回了。
社长二话没说，直接向车钥匙扔给了小林，然后指着着身后的棺材说道：
“挑一个吧。”
就这样，小林带着美香来到了父亲的房间。
但当他再次见到父亲，却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这时，本地的殡葬公司来了，他们想将小林的父亲直接抬走。
小林无法忍受他们粗鲁的行为，打算亲自为父亲入殓。

然而，小林在整理父亲手掌的时候，一块平整光滑的石头从父亲的手中掉了出来。
那是小林小时候送给父亲的石头，没想到父亲到死都攥着它。
他不敢相信的捡起那块石头，交到了美香的手里。
他眼含泪光地整理着父亲的面容。
小林脑中父亲的样子也渐渐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