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评分:
6.0 还行

原名:A Voyage Round My Father又名:

分类:剧情 /  英国  1984 

简介:

更新时间:2019-01-22

我的父亲影评:《我的父亲》电影剧本

《我的父亲》电影剧本

编剧/约翰·莫蒂默
导演/阿尔文·莱考夫
译/袁路明

编者按:《我的父亲》为英国西姆斯电视国际有限公司1990年出品,曾获国际埃米奖。这是编剧约翰·莫蒂默满含深情献给自己父亲——并通过他,献给所有父亲——的礼物,剧中的儿子就是莫蒂默的化身,其中的场景都尽可能摄自莫蒂默度过童年和青年时代的地方。
此剧采用第一人称例叙的手法,旁白集抒情、叙事为一体。画面讲究,音乐优美。晚年的劳伦斯·奥立弗(国际著名影星)出演主角父亲,把一个威严仁慈、博学多识而又性格乖戾的英国律师老人演得活灵活现,呼之欲出,他的精湛表演,给全剧增添了色彩。中央电视台将于今年内播映本剧,我刊特发表此剧本,以供读者、观众和影视工作者参考。

五十年代·夏日·伦敦郊区
烈日炎炎,蝉鸣声声。一年一度的假日来临了。
一辆载重小轿车从公路上驶来,停在一幢花园小别墅门前。伦敦律师哈里带着妻子伊丽莎白和两个孩子回母亲家度假来了。
孩一:我们睡哪儿?
孩二:我想睡爷爷的卧室。
哈里:别瞎说,你们睡中间的卧室。
孩二:我不想睡中间的卧室。
妻子伊丽莎白带着孩子们进屋去了。
花园里,草木依旧像当年一样葱茏茂盛,色彩鲜艳的大丽花吐着浓浓的香气。哈里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酷爱园艺、目光炯炯有神的父亲,他陷入了回忆。

二十年代末花园(回忆)
父亲正在花园里为果树剪枝。哈里刚刚7岁,他替父亲递了一把锯后,就站在一边看着。父亲爬上架好的梯子。这时,不幸的事情发生了。父亲的头碰在树杈上,视网膜突然从眼球上脱落下来,他“啊”地大叫一声,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中年哈里(旁白):这就是我从童年起看到的父亲。

花园(回忆)
父亲瞎了,但他仍然酷爱园艺,每天傍晚例行公事地捕杀大丽花上的蠼螋。
父亲:捉到几只蠼螋?
哈里:很少几只。
父亲:让它们还咬咱们的大丽花,都把它们弄死!
哈里:好吧。
父亲:大丽花没事了,是吧?
哈里:对。
父亲:你给我说说它们什么样儿。
哈里:唔,有红的,有黄的……
父亲:开得好漂亮。接着说,再清楚点儿。它们正当盛年?过去了,嗯?
哈里:是的。
父亲:接着说。你给我画了张画儿,你是我的眼睛。

哈里家餐厅(回忆)
父亲正在吃早饭,母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他随时随地都会向母亲发火。
中年哈里(旁白):父亲瞎了,可我们从来不说这事。他非常忌讳提任何不愉快的事。这是什么?勇气,怯弱,不在乎还是在乎得太厉害?他为什么不咒骂?为什么不把头往墙上撞?为什么不咒骂上帝?他有满腔的怒火,但从不是对宇宙的。
父亲:这个鸡蛋血哩呼啦的,真叫我恶心。你们要干什么?想噎死我呀?你们都疯了?我的周围全是白痴?
他嚷完了,紧接着又若无其事地哼起了小调:
“这个六月他娶了这个冷酷的姑娘,
但他不是威斯康特,他不是尼尔,
他不是巴罗纳特,他只是一个幽灵!
这是一个两便士汽车上的罗圈腿售票员。”
哈里从楼上下来。
父亲:孩子来了?
母亲:亲爱的,他来了。
父亲边吃面包边发议论:不要让任何人骗你们相信,世界是六天创造出来的……
母亲:现在你满意这咖啡了吧,亲爱的?
父亲:马的进化是最漫长曲折的过程。这咖啡冻住了,简直就像北极的泥浆!
母亲:我给你煮点儿新的,亲爱的?
父亲:不,我宁可喝这个!六天连一条原始的蚯蚓也进化不了,还能进化别的么?所以,六天创世完全是胡说八道,嗯?你现在要干什么?想烫死我呀?

哈里家·外景(回忆)
中年哈里(旁白):我们三人住在一幢小房子里,像寻求保护似的,被一座大花园包围着。父亲要坐汽车去火车站,准备赶到伦敦的火车,他是那里的高级律师。他的汽车旧得像个大棺材,可他年年都没有更换的意思,就像不接受一顶新园艺帽或一套式样不同的西装一样。开车的林格·利恩先生对待这车就像对待一匹神经质的种马。
林格·利恩开着汽车来了,他把车停在门口,拍拍车头亲热地说:来吧,我的老美人!今儿早上挺精神,想运动运动热热身子吗,咱们这就来。早上好,夫人。
母亲:早上好。
林格·利恩:早上好,先生。
父亲:早上好。
林格·利恩:这老奥斯汀今天有点儿瘸,走路对它不合适,是个负担。来吧,我的老美人!

火车上(回忆)
父亲和母亲上了去伦敦的火车。在座位上,母亲正在替父亲读一份私人侦探的报告。
母亲:索昂先生的报告……
父亲:呸!私家侦探。好了,念吧。
母亲:监视从晚上9点开始。11点,看到妻子同一位留小胡子的先生进了屋。后者被确认为本案的共同被告戴克斯。11点05分,卧室的灯亮了,5分钟后熄灭。第二天,卧室检査却发现……
父亲:念下去。发现什么?
母亲:男人和女人的衣服,散乱着。
父亲:什么?念清楚点儿。
母亲:男人和女人的衣服。
父亲:散乱着!好了,往下念!
母亲:我们检査了被单,发现……
父亲:噢,往下念,亲爱的。
母亲:污迹。
父亲:什么东西?
母亲:污迹。
火车上的旅客听着,都诧异地回过头看着父亲和母亲。

法院走廊(回忆)
母亲搀着父亲在走廊里。
中年哈里(旁白):他从不用白色手杖——在法院走廊里,每天都能听到他那有斑纹的马六甲藤杖的敲击声。他不思治疗,不用狗,不锻炼,也不努力使自己适应新的状况。他只是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鲍斯特德:早上好。
母亲:早上好。
父亲:是谁?
母亲:鲍斯特德先生,亲爱的,他是为丈夫辩护的律师,你的对手。
父亲摸索着往前走:请问,您是布尔斯特罗德吗?请问?
鲍斯特德:鲍斯特德。
父亲:噢,鲍斯特德,当然。请原谅,您在哪儿?
父亲往前伸着手。
鲍斯特德:这儿,我在这儿。
他伸出手搀扶了父亲一把。
父亲:我……我非常仔细地研究了您的案子,我想提个建议,也许会对您有用?
鲍斯特德:真的吗?
父亲:是的。我想建议的是,亲爱的孩子,也许你愿意,我亲爱的孩子,放弃这个案子,现在就放弃,这不使人活得更舒服些吗?
鲍斯特德:这不可能。我要说,我们有些相当有价值的证据。
父亲:你吓了我一跳,先生!

法庭上(回忆)
父亲是女方的辩护人,这时他正在进行法庭盘问。
父亲:索昂先生,你给那些有价值的证据开的什么价?
索昂:我是私人调查代理人。
父亲:一个职业证人?
索昂:只收通常的费用。
父亲:30块银元?
鲍斯特德:法官,我抗议,这是不能容忍的。
法官:或许这不是与本案有关的问题。
父亲:那么让我问一些与这个可怜的小阴谋、它隐秘的核心最直接最有关的问题。我的当事人的丈夫监视时在哪里?
索昂:监视时,韦林上尉一直和我在一起。
父亲:他没有冲进房子?他没有打门?他没有掐住他妻子情夫的喉咙,把他扔进沟里?
索昂:根据我的笔记本,没有。
父亲回头问母亲:那家伙说什么?
母亲:根据他的笔记本,没有,亲爱的。
父亲:那么根据你的笔记本,他当时是不是觉得很过瘾?
鲍斯特德:真的!
父亲:不,布尔斯特罗德先生!当一连串恶毒、下贱、卑劣、小肚鸡肠的指责令人厌烦地罗列在我所代表的这位不幸的女人面前时,我一直像个忍耐的柱子似的坐在这儿三天了。现在,在我进行法庭盘问时,请不要打断我。
法官:先生们,先生们,肃静。你的问题是什么?
父亲:我都忘了。我博学的朋友的打断无疑已经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我忘了我的问题。
鲍斯特德:可这是不能容忍的。
父亲:嗯,现在我想起来了。呃——他那天晚上蹲在地里,能够奇迹般地看到自己的整个厨房,是不是觉得很过瘾?
中年哈里(旁白):他使用了最尖刻的语言,像个打仗的士兵,而且永远不缺援兵。在法庭上,他进行了精彩的表演。
父亲:你应当明白,韦林上尉已经将证据给了本法庭。
鲍斯特德:关于高倍望远镜的问题?
父亲:不,布尔斯特罗德先生,关于爱情问题。他已经告诉我们,他深深地、真诚地爱着他的妻子。
索昂:我一点也不知道这个。
父亲:的确,索昂先生。你在爱情问题上几乎不是一个有经验的证人,是吗?陏审团的先生们……爱情,在过去的年代里驱使男人和女人们走向不可理解的极端。它使朱丽叶装死,让奥菲丽娅变疯。无疑它搅乱了伊甸园的宁静,引发了古希腊的特洛伊战争;可以肯定,皇家陆军工兵上尉韦林先生的情形,并不比所有这些爱情带来的荒谬后果更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不可理解。他蹲在一棵树上,通过一架高倍望远镜,自鸣得意地观赏自己的爱人在灯光下、房子里被诱奸。陈审团的先生们,难道这整个故事不是一篇违背常情、离题万里的谎言吗?

花园(回忆)
中年哈里(旁白):一旦可能,父亲总是回到大丽花中寻求安宁,每晚例行公事地捕杀蠼螋。访问者是稀少的,如果被发现,父亲就到花丛里去躲避一下,直到“危险”过去……
邻家妇人站在门口,母亲赶紧告诉父亲:有人来了。
父亲:噢,上帝。好,我就到地里去……
过了一会儿,父亲从花丛里出来。
父亲:她走了吗?
母亲:我敢肯定,她看见我们了。
父亲:唔,我希望她看见了。让那可怜的女人知道,我们……我们害怕访问者。儿子在哪儿?

哈里房间(回忆)
中年哈里(旁白):我要为学校生活做好准备。搞好全套东西:便鞋、体操鞋、足球靴、灰衬衫、白衬衫、叭儿狗德拉蒙德、薄荷糖、拳击手套、海绵包和伦教所有剧院的订座表。
母亲:利恩先生要开车去送他,三点半钟。
父亲:三点半。现在已经过点了!一切教育通通没用。这孩子在他结婚以前,不能整天这么闲荡,做做填字谜游戏。
他们往儿子房间走去。
母亲:结婚!在他学会整理自己的卧室之前,还有许多时间想这事呢。他们校长好像挺有风度。
父亲:哼,没人能从一个校长嘴里听到一句有用的话!也许有时候你能听到他讲怎么解等边六角形,但是生活,生活对他们是一本封闭的书。
母亲对哈里说:我给你包了些薄荷糖。他们允许吃薄荷糖。
父亲对哈里说:我希望,你别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忠告,唔?一切忠告都是没有用的。你在这个世界上是孤独的,关于这一点,没有任何人可以告诉你。
哈里听到这儿,一股惆怅涌上心头,伤心地哭起来。
父亲:这孩子是怎么了?
母亲:你从来不哭嘛。
父亲:呃——呃,你说“讨厌鬼”,呃,如果嘴里说“讨厌鬼”,就不会哭了。这是对付脸上肌肉的一种办法。
哈里拿着东西走到汽车旁边,边走边说:讨厌鬼……讨厌鬼……讨厌鬼……讨厌鬼。

克利夫汉阿小学校(回忆)
学校正在举行开学典礼,校长在训话。哈里和其他新老同学排成队站在台下聆听。
校长:好,新同学们,现在起立,让我瞎瞧你们。某一天,某个不远的一天,你们是一年级生,然后是二年级生,接着是三年级生。你们会离开,你们要写信,我将努力记住你们。接着,你们将成为大男孩,成为老的克利夫汉阿人,你们的后代会顺着潮流回到学校。你们的后代将回来站在这儿,甚至就是你们站的地方。我们会教育他们,给他们有益的忠告。于是饥饿一代的男孩将学会:不用刀子吃豌豆,不把黄油往头发上抹,不用汽车票清理指甲。你们将学会洗漱,笔直地走路和擦净肮脏的鼻子。第六学期,你们将学打高尔夫球。你们要像朋友那样看待职员们。任何时候,你们都应该叫我们的爱称。我是诺亚,我妻子是诺亚夫人,你们是动物!我儿子兰斯是谢姆,皮尔斯先生和鲍克斯先生是哈姆和杰普赫特。马特隆是马蒂,宾戈·奥拉德先生是……宾戈·奥拉德先生是宾戈·奥拉德先生。这些秘密我已经解释给你们了。噢,一群小猪!
全体学生(唱):“克利夫汉阿学校,克利夫汉阿学校,我们愉快生活的家!我们曾在那儿服务,我们曾在那儿守则,我们颂扬你,学校。”

课堂(回忆)
数学课上,教师哈姆叫哈里站起来回答问题,哈里没答对。哈姆大发雷霆,拿着粉笔头冲讲台下乱扔。
哈姆:扫射你,孩子!轰炸、扫射、榴弹炮,让你不见天日!上帝轰炸你去地狱!正方形的边是相等的……什么是正方形,你这不幸的白痴?噢,另两条边。该死的直角三角形!扫射你,孩子!轰炸和扫射,轰炸你去地狱!好了,好了。战争结束,停战日,复员。我想,你要赔偿吧?
哈里:如果你愿意,先生。
哈姆:我扔了几本书?
哈里:六本,先生。这不值什么钱。
哈姆:三便士一本,呃……值些钱。这公平吧?
哈里:公平,先生。
中年哈里(旁白):从哈姆那儿,我懂得了钱的调解作用。

法庭休息室(回忆)
法庭休息时,母亲陪父亲坐在休息室里。母亲正在笔录父亲写给朋友的信。
父亲:在一桩离婚案开始时,我正在主法庭外面给你写信。和所有离婚案一样,这一桩也涉及到性。你会发现,这问题将充满滑稽场面。和你一样,我今天将面对一个二流头脑。

学校音乐教室(回忆)
音乐教师杰普赫特正在教哈里用吉他弹唱一首歌。
杰普赫特(唱):
“哈利路亚向我们伸出手,
使我们再度生还……
哈利路亚,我是个游民,
哈利路……”
他停下,抬头说:你知道什么是“bum”?
哈里:知道,先生。
杰普赫特:亲爱的孩子,在美国殖民地,“bum”不是你的臀部,是身无分文的穷人。
哈里:真的,先生?
杰普赫特(唱):
“哈利路亚,又是游民,
哈利路见向我们伸出手。”
(说):嚯,你瞧,如果你用两个简单的和弦,没人会笑话你,这样——这样,就行了。就两个简单的和弦。总这样,每一遍都是。按我的调子,用后部鼻音唱,听起来就像坐着火车横穿整个州。
(唱):“当春天来到时,
噢,我们如何不快乐,
我们扔掉工作,
我们到处流浪。”
(说):瞧,如果你明白你在干什么,就没有人会笑了。顺便说一句,你的领带打得不合适。
哈里:怎么不合适,先生?
杰普赫特:打大结,像他那样。
哈里:他?
杰普赫特:当然是金了。
哈里:噢,是啊先生,当然。
哈里忽然看见对面窗户里有人在冲他们招手:那不是莉迪亚吗,先生?
杰普赫特:噢,是吗?
哈里:她负责整理我们的床。
杰普赫特:金和我——我们有许多共同之处。
哈里:是啊,先生。
杰普赫特:同样的领结——同样的麻烦。
哈里:什么麻烦,先生?
杰普赫特:女人的麻烦。
中年哈里(旁白):金和杰普赫特都在为一些问题而争斗,父亲则靠这些问题谋生。

法庭休息室(回忆)
父亲和母亲仍在法庭休息室。
父亲:你会高兴听到,我赢了这桩案子。妻子被判定犯了通奸罪,地点是停在汉普斯特德花园附近的一辆汽车的前座上。一个关键的证据包括挡泥板上的脚印。
母亲:真的那么合适吗,亲爱的?
父亲:噢,先别管那个,亲爱的。我最后的讲话持续了四个小时,我讲了几个笑话。回家我们要修剪咱们的朝鲜菊花,做果酱。嗯……这个夏天,蠼螋闹得非同寻常。

学校宿舍(回忆)
哈里坐在床上看家信。他的好友赖格特对他说:留着信封。
哈里:要邮票?
赖格特:星期天晚上吃的鱼真让人讨厌,咱们把它放在信封里,扔进泥塘。
哈里:为什么放在信封里?
赖格特:这还不明白,不能直接把鱼放在口袋里。你妈妈苗条吗?
哈里:挺苗条的。
赖格特:你爸爸高尔夫球打得好吗?
哈里:非常好。
赖格特:我妈妈苗条得像风铃草。
哈里:唔,我妈妈也非常苗条,真的。她参加鸡尾酒会。
赖格特:我妈妈苗条得像风铃草,长着黄眼睛。
哈里:黄的?
赖格特:像一头黑豹。
哈里:噢,我懂了。
赖格特:很小的脚,高跟鞋。你妈妈穿高跟鞋吗?
哈里:她去参加鸡尾酒会的时候,就穿高跟鞋。
赖格特:我妈妈穿高跟鞋,早饭时也穿。当然了,她苗条得像风铃草。
中年哈里(旁白):但到了11月11日,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麻烦事。

学校操场(回忆)
学校举行盛大的停战日集会,邀请家长和学生一起参加。操场上,父亲母亲站在队列里,旁边是哈里和赖格特。两个孩子脸上都露出紧张不安的神情。校长在台上训话。
校长:噢,主啊,在此停战之日,我们低年级学校全体人员在此列队。帮助我们,万军之主,记住前辈克利夫汉阿人在最后的伟大进军中,向外敌的英勇进击。噢主,我们恳求您,将他们的精神给予我们,用您神圣的言词武装起来,我们将顺利举行公开入学考试和足球比赛。如果您欣然允诺,请给予我们伟大的机会,为我们的学校、我们的国家赴汤蹈火,像父辈那样充满运动家风格,这曾使他们用刺刀战斗,流血牺牲,直到最后的哨子吹响。在结束之时,让我们来唱赞美诗。“上帝是我们之父,自古知晓”。
全体(唱):“上帝是我们之父,自古知晓”。
父亲站在队列里却唱着另一首歌:
“蜜蜂孤独得像只蝴蝶,
骄傲得像个王后,
是帕汀顿格林的小小的波利·珀金斯。
这是一个两便士汽车上的罗圈腿售票员。”
集会结束,大家都去吃茶点。
哈里对赖格特:你妈妈那样子不像一头黑豹。
赖格特:那不是我妈妈。
哈里:她也不像一株风钤草。那她是谁?
赖格特:只是一个答应照顾我的亲爱的老人。
哈里:什么时候?
粮格特:革命以后,他们把我偷运出俄国。他们把我塞在一只柳条箱里,放在行李架上,在西伯利亚铁路上走了十天十夜。
父亲边喝茶边对母亲说:我小时从不在乎功课。我只是抱怨游戏的时候要拼命努力。
哈里对赖格特:我父母正在闹离婚。
赖格特:为什么?他们互相不忠实吗?
哈里:噢,总是这样,我告诉过你,我妈妈去参加鸡尾酒会。
哈里:留神,他们来了。
母亲:孩子们正要举行娱乐表演。
父亲:噢,我喜欢娱乐表演。是什么?
哈里:是我写的剧本。
父亲:什么?
母亲:我敢肯定赖格特帮助你了,是不是,赖格特?
哈里:他没帮助。
赖格特对哈里父母:我们希望娱乐表演会使您们忘掉……您们的不愉快。
哈里和赖格特表演短剧《两个士兵》,母亲在向父亲解说:赖格特穿上了你的厚大衣,儿子系上了你的旧武装带。赖格特真有艺术才能,他表演得活灵活现。
哈里和赖格特正在表演。
哈里:比尔。
赖格特:谁呀?
哈里:比尔,我是哈里。
赖格特:哈里!我,我看不见你,老朋友,到处都是该死的气。抓住我的手。
哈里:你在哪儿?
赖格特:在电线旁边,听。
哈里:什么?
赖格特:他们停止扫射了。我说,如果我们一旦回到祖国——
哈里:什么?
赖格特:我希望你和海伦结婚。
哈里:你在罗汉普顿不是说过,决不让海伦嫁给一个在急驶的船上缩头缩脑的家伙吗?
赖格特:别在意我的话,哈里。今天我看见你在北面阵地上,勇敢地为英格兰战斗呢。你应该得到我的小妹妹,朋友。我的手在这儿。
哈里:我摸不着你的手,比尔。
赖格特:我看不见你,哈里。我怕我们再也看不到英格兰了。
哈里:我们怎么了?
赖格特:我们要死了,老朋友,你明白吗?我们都要死了。
哈里:死!我们在这儿呢,比尔。
父亲(笑):多么可笑啊,死。
母亲:孩子们,来喝茶,
父亲用手在盘子里摸索着拿饼干,赖格特诧异地看着他。
父亲:对了,孩子们。如果再来一次战争,千万不要听信什么诱感去做什么壮举,这就是我给你们的忠告。

学校宿舍(回忆)
赖格特:你知道,我要告诉你关于你爸爸的事。
哈里:什么?
赖格特:他看不见,他是瞎子。对吗?
中年哈里(旁白):这是我们家从来不提的事。自然的,我没有回答。

学校音乐教室(回忆)
杰普赫特正在教哈里跳舞。
杰普赫特:对不起,你们要走了?
哈里:并不都走。
杰普赫特:滑步,孩子,滑步!我也要走。也许你听说了?
哈里:是啊,我知道,先生。莉迪亚昨天走了。我们要自己整理床了。
杰普赫特:是啊,莉迪亚走了,我辞职了。可怜的老金也辞职了。
哈里:哈姆辞职了么?
杰普赫特:他今天下午决定。金放弃了在爱情上的所有努力。我跟你说过,我们有许多共同之处。听我的劝告,决不要放弃爱情上的努力。
哈里:不,我不会的,先生。
杰普赫特:仅仅是不要,好了,仅仅是不要。
哈里:你去听诺亚的谈话吗?对我们所有要走的人的。
杰普赫特:关于生活方面的基本知识吗?过去我已经听得够多了。

校长办公室(回忆)
哈里和几个孩子聚在这里听校长的谈话。
校长:现在,我要给你们讲什么呢?嗯,好。我想,我应该告诫你们关于梦的事,你们做梦。噢,当然你们做梦。早晨,也许你们会对自己说,“你这讨厌的家伙,做了一个那样的梦”。唔,你简直没法控制。好了,你就是没办法。不是梦。当然,如果你醒了,你是有办法的。你可以换一身短衣短裤,穿过田野跑一圈,或者打开冷水龙头冲个澡。你们总可以这么做。你们的舍监是明白的。如果你们起来读法文,或是做晨祷,或是做诸如此类的事情,他就明白了。你们只要说,先生,我要洗个澡,或是出去跑跑,或随便什么。你们只要对拉弗尔斯先生说,或是汉弗莱·斯蒂格勒,或是珀西·帕尔先生,当然根据你们所在的学校,就说,“先生,我想我需要这么做”。他就完全明白了。另外还要注意,睡觉时老冲右侧躺。不要趴着,这是显而易见的。不要冲左侧躺,这会使心脏停跳。不要仰卧,这很容易做梦。记住,总是冲右侧躺。下面,还有个你们很可能遇到的最重要的问题,交朋友。你们会发现,其他班的,或同一宿舍的某个男孩跑过来对你说,“咱们交个朋友吧”,或者甚至递给你一块蛋糕。这是个简单的问题,很好解决的简单问题。只要非常响亮地说,“我马上去告诉舍监”。马上去,别犹豫。记住,对我们公共学校制度的唯一真正破坏,就是这种主动提供的蛋糕。清楚了吗?直接去告诉舍监。
哈里和赖格特听完校长谈话后,一起往宿舍走。
赖格特:你做梦吗?
哈里,不经常做。
赖格特:我有一次梦见鱼。
哈里:什么?
赖格特:就是星期天晚上他们给我们的鱼。我梦见鱼游回来了,向学校进攻呢。
哈里:梦见这些,你感觉坏吗?
赖格特:感觉不好。
哈里:他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哈里家餐厅(回忆)
哈里一家正在吃早餐。
中年哈里(旁白):我一直不明白校长试图点拨我们的那个问题,直到后来我才认识到,那就是父亲经常突然在喝茶时提到的问题。
父亲:性!性已经被诗人过分美化了。我不记得有多少女人长着像大理石那么白的大腿。
母亲:你现在要饼干吗,亲爱的?
父亲:你听听这种诗:
“你能否伤害我,甜蜜的嘴唇,
当我接触它们时,我伤害了你,
瞬息间,
百合与柔情的美德,
变成玫瑰与销魂的罪恶。”
父亲不等念完诗,又问着:该死的饼干在哪儿?
母亲:我放在你碟子里,亲爱的。
父亲:接着念完诗:
“他的嘴唇使你的嘴唇发烫吗?
他的气息吹热了你的头发吗?”
中年哈里(旁白):他知道什么是爱情的易变性吗?

四十年代·哈里家餐厅
哈里长成了一个20多岁的小伙子。
一家人仍像这去一样坐在各自的位子上吃早饭。
父亲:你听见过这么让人倒胃口的东西吗?“他的气息吹热了你的头发……”嗬,性是种非常艰难的工作,如果你问我的话。
哈里:我不同意。
父亲:呃……性已经被诗人过分美化了。
哈里:我恰巧不同意。
父亲:谁在那儿?
母亲:是儿子。(对哈里)你戴上了什么?
父亲:这孩子最近一直很安静啊。
母亲:他戴上了我的旧自由式围巾,系得像条老式领带。
父亲:老式领带?(笑)多滑稽!
哈里:确切地说,我不认为性被过分美化了。
母亲(对哈里):你要点儿茶吗?放糖吗?
哈里:不要糖。我们……我们有新邻居了。
父亲:性的荒谬的烦人之处,诗人是从来不写的。新邻居?也许我们应该多种点儿白杨。
哈里:贝克小姐和考克斯小姐。
父亲:谁?
母亲:两个女人在车站旁边开了个新书店。显然儿子进去买本书,她们发现他神经过敏。
父亲:我但愿他没请她们到这儿来。(门铃响)噢,我的天,这不是他们吧?
哈里:唔,可能是。
父亲:噢,那么。我——我得,我得躲起来,我得消失得无影无踪。噢,我可怜的孩子,你要错过晚上的蠼螋捕杀了。唔?噢,亲爱的,多么可惜。
父亲由母亲搀扶着,急急忙忙往花园走去。
大门外,贝克小姐和考克斯小姐在按门铃。哈里开了门,把她们让进屋。
考克斯小姐:你第一次来我们店时,如果我吻了你的话……
哈里:你真能吗?
贝克小姐:实际上只买了一本书!
考克斯小姐:许多人来都是为了买小册子《干蛋100法》,食品部出版的。你家人都出去了吗?
哈里:鸡尾酒会。想喝点儿什么吗?
贝克小姐:噢,好的。
考克斯小姐:我很喜欢法国绿茴香酒。比尔和我在卡西斯时都习惯喝这种酒。
哈里:谁是比尔?
贝克小姐:我是比尔。她是达夫妮。
哈里:恐怕我们没有法国绿茴香酒。
考克斯小姐:雪利酒也很好。我们从没有真正见到过你父亲。
贝克小姐:没有。一天晚上,我们从门外看到他,还喊叫了。他正拿着桶忙着什么。
哈里:可能在灭蠼螋。
考克斯小姐:什么?
哈里:他……他每天晚上都杀灭蠼螋。
父亲(画外):你拿桶了吗?
哈里:与这么大的花园相比,这座房子太小了,是不是?
父亲(画外):那些客人走了吗?
贝克小姐:该死的战争!我已经应征入伍了,女子空降部队。
考克斯小姐:他们要派比尔去跳伞。
贝克小姐:我可能会毁了庄稼。
考克斯小姐:这是战争,比尔。我们都要做出牺牲。我们许多朋友去救火队了。在救火间隙,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写作。
贝克小姐:你们的花园也许可以给我一些启发,呃,看看他们是怎么弄的。
贝克小姐说着,就往花园走去。
哈里见她走了,欲拦又无法拦,做出一副尴尬的表情。
考克斯小姐(对哈里):我说,你可能最终要成为一个作家,会吗?
哈里:谁知道呢?

花园(回忆)
母亲提着一桶水匆匆往花坛走去,贝克小姐迎上去问道:这是干什么?
母亲:呃……把它们淹死。
贝克小姐耸耸肩,站在原地没有动。
父亲:你整个儿把我抛弃了吗?!
母亲:来了,亲爱的。没有什么更简单的办法摆脱蠼螋吗?
父亲:更简单的?有时候我想,女人简直什么也不懂。儿子摆脱他的客人了吗?唔?
哈里:她们走了。
父亲:噢,是你吗?
哈里:是我。
父亲:你在这儿干什么?
哈里:帮助您。
父亲:看看蠼螋的顽强性吧。每天下午,它在我们盛开的大丽花上饱餐一顿。每天晚上,它爬进我们的花盆,在里面睡觉。我们掏净花盆,淹死它们,它们叫唤——可是以后它们还来。是啊,自然是残酷的。
哈里:我可能成为一个作家。
父亲:如果我们在全世界这样做100万年,你不认为我们会对进化过程产生一点小小的影响吗?我们会制造出能游泳的蠼螋。你干点儿法律的事,好吗?只为让我高兴。

温德米尔山附近(回忆)
哈里陪父亲在这里散步,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一次。
父亲:在法律以外,我有许多乐趣。
哈里:您去过法国南部吗?
父亲:去过一两次,还不错,除了他们总是忍不住要夸耀的可怕的油腻食物以外。
哈里:比尔和达夫妮说,战争的最坏之处是,她们去不了法国南部。
父亲:她们是谁?
哈里:书店的女士们。达夫妮是考克斯小姐。
父亲:比尔呢?
哈里:比尔是贝克小姐。
父亲:该死的怪人!
哈里:战争以前,她们住在戛纳。她们遇见过诗人考克蒂欧……
父亲:谁?
哈里:他吸鸦片。您吸过鸦片吗?
父亲:当然没有!那会使你便秘,会引起可怕的便秘效果。你看过那个可怜的诗人科尔里奇的照片吗?脸色发绿,老也不去厨所。躲开鸦片。
哈里:她们可能要给我找个战争工作。
父亲:怎么,老“比尔”在总参谋部工作?
哈里:不是,她们有个朋友为政府做宣传影片。他需要个助手。
父亲:至少,这不是什么英雄壮举的活儿。这是哪儿……我们在温德米尔山脚下吗?
哈里:是啊。我们去山顶吗?
父亲:啊,当然了。我说,你想不想看到三个郡哪?
哈里:好吧。
父亲:看到一切,实际上的一切。这就是蜉蝣的本性,只能活24小时,那么就利用它观看周围世界。
哈里:我们活得长得多。
父亲:你信不信。如果他们对你这样说,“你的老爹,活着什么也没有——在银行里透支,脾气坏,什么人也不去看他”。“胡说八道”,你说,“他每一分钟都在享受”。
哈里:您还想往上爬吗?
父亲:是啊。如果你想想,肝吸虫的胚胎,生在羊粪里,粪拉在蜗牛壳里,它们就可以在壳里生存,直到变成蝌蚪那样大,然后就离开它们的主人——这一切仅仅是为了再被另一只羊吃掉。如果你想想这种复杂的持续性,噢,当然,我也活了65岁了。这是本能,就这么回事。压抑不了的本能。
哈里:好,我们到顶了。
父亲:啊哈,你可以看到三个郡了。来,呃。作我的眼睛,给我描绘一下景色。
哈里突然看到“比尔”和“达夫妮”正在不远的一棵树下滚来滚去拥抱接吻。
哈里:我……我只能看见三个郡,连绵不断。我只能看见这些。
父亲:景色很好,嗯?
哈里:景色很好。
父亲:好。
哈里:我们回家吧?
父亲:好,4点25分?
哈里:嗯,我想不止吧。
父亲:噢,好。你给我描绘了景色。我们今天看了很多。我们看到了很多怪异的自然持久性。

拍电影现场(回忆)
哈里到这里来当了助理导演。两个女演员扮成女兵的样子正在做戏。导演站在摄影机旁指挥拍摄。
女兵一:格里今晚有点儿不听话,希尔达。
女兵二:是啊。茶,要么?
女兵一:谢谢,要。
女兵二、你要糖吗?
女兵一:谢谢。
女兵二:你知道,我正在想……
女兵一:想什么,希尔达?
女兵二:你知道,我在想,这场战争到底为什么?
女兵一:不知道。
女兵二:这是为了我们的自由,我们相互说话的自由。
导演:停!真是好极了!完全真实!
女兵一:谢谢。
导演(对哈里):你不认为她们演得非常好吗?
哈里:非常好。
导演:听着,小伙子。你对拍电影创造性的一面感兴趣吗?
哈里:噢,是啊,是啊,当然。
导演:那么去给我买包烟。好了,下面我们接着拍希尔达的紧张戏。
哈里气愤得一摔剧本,只好去买烟。买完之后,他没有回到拍摄现场,而是拐弯走进了编剧工作间。

编剧工作间(回忆)
伊丽莎白站在打字机前打剧本,哈里走到她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哈里:剧本弄得怎么样?他们说,我做一个助理导演没有停止的时候,我喊“安静”,所有的电工还继续工作。他们对我说,做一个助理导演,在电影结束之前战争就要结束了。抽烟么?
伊面莎白:谢谢。
哈里:弄什么本子呢?
伊丽莎白:噢,这是汉弗莱想搞的,这里有个角色叫……这里有个角色叫“普通人”。他总是说:“瞧这儿,伙计,什么是世界卫生组织?”
哈里:噢,听着怪可怕的。
伊丽莎白:有点儿。
哈里:你为什么费心思写这个呢?
伊丽莎白:噢,我是为——交学费。
哈里:噢,你在学什么东西?
伊丽莎白:不,你弄错了,是我的孩子们。彼得只有他的上尉津贴,我不可能靠我的钱送他们上学……
哈里:彼得?
伊丽莎白:我丈夫。
哈里:他在海外?
伊丽莎白,在牛津,受军事教育。
哈里:我父亲总说,在战争期间,一个人应该避免受到做英雄壮举的诱惑。从今以后,我想我应该放弃这里的工作,着手法律。我父亲是个律师。
伊丽莎白:你总是效法你父亲?
哈里:噢,上帝!不是!
伊面莎白:真的?你像是那类赞同父亲的人。
哈里:唔,有一件事他说了我不同意。
伊丽莎白:噢?是什么?
哈里:他说,性已经被诗人大大美化了。

数月之后汽车里(回忆)
哈里和伊丽莎白已经定情,哈里带着她回家去见父母。
伊面莎白:他们会恨我的。
哈里:噢,他们当然不会。
伊丽莎白:我应该试着重新弄弄这张脸。
哈里:噢,你是应该。
伊丽莎白:一副战争的样子,会使你父亲印象深刻。
哈里:不会使他印象深刻。
伊丽莎白:太谢谢你了。
哈里:他根本看不见你长的什么样。我父亲是瞎子。
伊丽莎白听后,同情地叹了一口气。

咍里家内外(回忆)
哈里和伊丽莎白在家门口下了车,母亲迎了出来。
哈里(对母亲):你好吗?
母亲:噢,亲爱的。
哈里:我们回家来看看。
母亲:你是伊丽莎白吧?
伊丽莎白:你好。
母亲:我们早就听说你了。
大家说着走进屋。
哈里:爸爸怎么样?
母亲:来喝杯雪梨酒,伊丽莎白。晚饭前,我们经常在花园里散步。

父亲的房间(回忆)
父亲:我的领带,噢,上帝,我的领带呢?噢,谁能递给我一件背心呀?你们可知道我穿衣服时的孤独啊?
哈里走上楼来。
父亲:谢谢,是你么?
哈里:是啊,是我。
父亲:我想,你希望我谈谈你的事?
哈里:唔,我知道,彼得和伊丽莎白离婚,使您感到有点震惊。
父亲:这也使你感到有点震惊,对不对?当你发觉她是结了婚的,我的意思是,你几乎不能和她结婚,对不对?呃,你们打了多久的官司?
哈里:9个月。
父亲:9个月?我实际上过了十年,才感觉到要跟你妈妈结婚的一点需要。
哈里:唔,也许那时候的需要不是那么急迫。
父亲:呃……看见背心在哪儿了吗?
哈里:这儿呢,给你。
父亲:你有没有找到……找到什么工作?
哈里:有点儿工作。
父亲:在不能续签的狗许可证的案子中辩护失败。这倒不会使你输成粉末。
哈里:我可不想变成肥皂粉。
父亲:但是如果你结了婚,就别无选择。你没有收入,但还要有洗刷平锅、打扫房间、孩子衣服和诸如此类奢侈的消费。
哈里:我已经做好准备,接纳她的孩子。
父亲:你听起来像一列火车,还不能停下来接纳孩子。我知道,你可怜的姑娘来度周末了。我们如今几乎都要被客人淹没了。
哈里:我希望您不要对她无礼。
父亲:噢,你可怜的姑娘和我肯定很快就能互相理解。
哈里:看在上帝的面上!为什么您总是叫她“我可怜的姑娘”?
父亲:这一点我会向她解释。

花园(回忆)
哈里陪父亲下楼来了。母亲和伊丽莎白正在花园里。
父亲:杜鹃花开了?
母亲:是啊,亲爱的。
父亲:杜鹃花开得很好。还有,呃,费城牡丹?
母亲:刚开。
父亲:刚开?味儿真香啊。呃,我们的客人在这儿吗?
母亲:在,亲爱的。伊丽莎白在这儿。
父亲:我常常很关心我的儿子。他对姑娘们好吗?
哈里:您为什么关心这个?
父亲:我曾经认识一个人,叫……呃……阿瑟·彭尼奎克。他在许多方面像你。他对姑娘不好。
母亲:请别,亲爱的。我认为谈阿瑟·彭尼奎克不那么合适。
伊丽莎白:告诉我们。他对姑娘们做了什么?
父亲:唔,一天晚上我和他一起出去,他在老阿尔哈姆巴拉音乐厅的舞会上结识了一个姑娘。在带姑娘离开之前,他摘下金链扣,当着姑娘的面交给我,说是为了安全!我当时非常恶心和气愤。真让人恶心!
伊丽莎白:您认为如果您和某人睡觉,就应该把您的金链扣交给她保管吗?
父亲:噢,不能当着姑娘的面交给别人!噢,我们有多么好的杜鹃花呀。
母亲:是啊,亲爱的。我再指给你多花水仙。
父亲:好,好。这费了多大的劲才装在盆里呀。
伊丽莎白:您为什么要费心?
父亲:什么?
伊丽莎白:我是说,既然您看不见,您为什么费心做所有这些园艺活?
哈里: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他看不见,他能吗?为什么你们全要装作他不瞎呢?
父亲摸索着走到伊丽莎白面前,温和地说:是你吗?
伊丽莎白略显不安:是。
父亲:你能带我到西边的矮树林去吗?我想听听木兰花的情况。你陪我好吗?作我的眼睛。
伊丽莎白高兴地伸手搀父亲:来吧。
母亲望着伊丽莎白的背影:她的确有双好眼睛。
哈里:是啊。
母亲:根本不像一个离婚人的眼睛。
哈里:如果他能够看到她,他就能理解我为什么想娶她。
母亲:噢,他理解这个。我想他的主要困难是理解她为什么想要嫁给你。
中年哈里(旁白):当我还是个孩子时,树林里漆黑,全是蝇子,我们摘下蕨草叶子拍打它们。父亲告诉我,我们带着弯刀,是为了劈开灌木,找到通路。猫头鹰在树上叫唤或遇到死老鼠时,我都要闭上眼睛,好像父亲的失明传染了我。走路时,他的手放在我的胳膊上。他的手很小,有着褐色的松松的皮肤。我一次次想离开他身边,跑到树后藏起来,留下他孤独一人,然后消失在永恒的黑暗中。每逢这时,他的手都紧紧地抓住我的袖子。他是非常固执的。
父亲和伊丽莎白在树林中。
父亲:你们坐你们的小车来的?
伊丽莎白:你一直在试图劝阻他?
父亲:喚,根本不是。
伊丽莎白:我告诉他,你会劝阻他。
父亲:他问我的意见。
伊丽莎白:我想你对他说了。
父亲:我从来不提意见。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应当由你们自己拿主意吗?
伊丽莎白:我们已经打定了主意。
父亲:呃,你的孩子们,我相信,是非常有趣的孩子们。
伊丽莎白:他和孩子们相处得好极了。
父亲:然后,你们将准备,呃,你们自己的一些家具。他们告诉我,是一套保护得很好的、非常像样的卧室家具。你知道,你是个很难得的人,如果你想听我真诚的意见的话。
伊丽莎白:那么,你应该为他高兴。
父亲:为他?噢,不,不,听着,我认真地说,不是开玩笑,你不要跟他结婚吧,对吗?我的意思是,他没有任何财产,连个厨房柜子也没有。另外还有一件事,你可知道,如果你感冒了,他可不喜欢。
伊丽莎白:真的?
父亲:噢。是啊。多数人都同情生病的人。如果人家发高烧,他们都很慈爱,甚至娇惯宠爱他们。可他不是,噢不是。人只要一打喷嚏,他就往相反的方向跑。
伊丽莎白:我想,这是因为我,你可能不会赞成。
父亲:噢,为什么?
伊丽莎白:唔,认为他要娶一个不合适的人。
父亲:噢不,我说,你有双特别好的眼睛,他们告诉我。
伊丽莎白:谢谢你。
父亲:你已经比一般人高出两筹,但还能不能锦上添花?
伊丽莎白:我没有想过。
父亲:噢。想想。一定要想想。认真地想想。你一定可以做到的,我准备和你打赌。有点凉了。
伊丽莎白:我扶你回去。
中年哈里(旁白):在那个案子里,父亲的辩护失败了。最后,他终于安心让我作他儿媳妇的丈夫。

哈里和伊丽莎白的房间(回忆)
哈里和伊丽莎白已经结婚。哈里当上了律师。
哈里:10个畿尼,为那桩离婚。
伊丽莎白:噢,亲爱的,太好了。
哈里:感谢上帝,还有通奸的。
伊丽莎白:我得给他们买新衣服。
哈里:他们拿衣服干什么了?你知道,这是我的看法,他们简直是吃衣服。
伊丽莎白:呃,短裤衬料,他们需要新的短裤衬料。
哈里:别发疯了。我在法律界几年来没有薪水。
伊丽莎白:你不能要吗?
哈里:唔,当然不能,乔治收取费用。
伊丽莎白:谁是乔治?
哈里:我们的职员,那是他的管辖范围。
伊丽莎白:我想他的名字叫亨利。
哈里:唔,是的,可父亲叫他乔治。
伊丽莎白:他究竟为什么那样?
哈里:因为父亲以前有个职员叫乔治,他在索姆被杀了,后来亨利接替了他,父亲依然叫他乔治。
伊丽莎白:唔,亨利不大喜欢那样,如果你问问我。
哈里:乔治不在乎。
伊丽莎白:关于你父亲,你总认为没人会在乎。
哈里:我们去小酒店么?
伊丽莎白:干什么?
哈里:今天对家庭优惠。
伊丽莎白:好吧。我要带上苏珊。我们打弹子吗?
哈里:噢,就像彼得走进来那天晚上,你记得吗。
伊丽莎白:噢,这使我和他的婚姻走到尽头。我看你已经变得非常琐细了。
哈里:你想彼得吗?
伊丽莎白:不想。你呢?
哈里:不,当然不想。
伊丽莎白:我很抱歉。
哈里:为什么?
伊丽莎白:短裤衬料。
哈里:噢,这就是婚姻。
伊丽莎白:什么是婚姻?
哈里:一些想不到的庞大开支:买肥皂粉、孩子衣服和其它诸如此类的奢侈品。
伊丽莎白:这报价单是从谁哪儿来的?

父亲在法院的办公室(回忆)
中年哈里(旁白):父亲在法院自己的办公室里,闻着科隆香水,有时抽雪茄烟,坐在他的纪念品中间,其中有书写着当事人遗嘱的一个彩蛋和他在一些著名案例中的漫画。
父亲在对哈里传授自己的诀窍:时机的选择,在法庭盘问的技巧中是至关重要的。现在,在开始盘问前,我经常自己数数儿,当然是默默地,一直数到43。
哈里:那为什么呢?
父亲:证人会猜想,你在想一些危险的、致命的问题。
哈里:您是么?
父亲:不,当然不是。我只是数到43,但这会使证人席里的人烦躁不安。
哈里:我明白了。但这一切的核心到底是什么?
父亲:核心,我亲爱的孩子:核心就是打败你的对手,使反对你的人彻底完蛋。这就是它的核心。当然,也为了你干这个的时候有点儿乐趣。

法庭(回忆)
哈里正在法庭上替人辩护,该法庭盘问了。
哈里(默默地):1—2—3—4—5……16—17—18……
法官:你打算问什么问题吗?
哈里:对不起,法官。
法官:如果你有问题,请问吧。你站在那儿默默祈祷,我们不能都等着,你知道。
哈里:请你把那封信给我们念念,夫人。大声念出来。
证人:我不能。
哈里:夫人,法庭在等待。
证人:我真的不能。
哈里:那封信中有些东西,你是不是记不得了?
证人:不,不是的。
哈里:那么,读给我们听,夫人。
证人:那么,我可以借您的眼镜么?
法庭上响起一阵笑声。

花园(回忆)
中年哈里(旁白):父亲退休了,一无所有,只有他的声誉、乐观和不想任何不愉快事的决心。他的钱都用在雪茄烟、成桶的牡蛎和洒手帕的科隆香水上,还有火车的头等车厢以及珍贵、巨大的日本樱花树。这树在风中沙沙作响,一年开花两个星期,这浓密的白绿色花伞他从来没有见过……
哈里弄来许多盆花,布置在小阳台的桌子周围,边干边高兴地嚷:这回我要弄得好好的。
父亲:噢,这是干什么,简直像个庆典。
哈里:我赢了一场官司,经过五天奋战。
父亲:啊哈,那就是说,五天的额外费用。
哈里:他们打离婚时,每一步都拼命坚持。好可怕的官司。
父亲:什么?
母亲:这简直像过节。
父亲:是啊,是啊。
伊丽莎白:像一场婚礼。
父亲:什么?噢,你说什么?
母亲:儿子给你买了一瓶香槟酒。
父亲:噢,呃,谢谢。我很高兴你能买这样的东西,亲爱的孩子。现在你已经学到了我的本事,真高兴!你知道这瓶香槟酒之后会有什么好东西吗?
母亲:什么,亲爱的?一块干饼干?
父亲:不,是字迷。
哈里:我去拿。
哈里说着走进屋。
伊丽莎白也跟着哈里进了屋。
伊丽莎白:我想,在这场对克拉克森夫妇的诉讼中,你是为丈夫辩护的吧?
哈里:当然,我为丈夫辩护。
伊丽莎白:那个人是不是坚持说,他的脚伸开时,他妻子几个小时地挠他的脚心?
哈里:只是在他们看电视的时候。
伊丽莎白:用一个奇妙的玩意儿,一个挠脚器?
哈里:很精巧的。整个装置靠一个重力滑轮系统带动,实际动作是由一根旧烟斗通条完成的。
伊丽莎白:他应该赢吗?
哈里:我赢了。
伊丽莎白:是啊,可你该赢吗?
哈里:法官说,这是一种破旧的、充满眼泪的婚姻生活。
伊丽莎白:我的意思是,他们感觉怎样?
哈里:唔,看样子他们有点疑惑。
伊丽莎白:也许他们不赞赏比赛的规则。
哈里:我欣赏它。
伊丽莎白:你越来越像他,一天一天的。

院子里喝茶的小平台(回忆)
父亲坐在这儿消闲。
中年哈里(旁白):在他的晚年,父亲的主要运动是开始争论。
父亲:音乐,我很难想象什么人能真正喜欢音乐。灵魂的不朽,多么让人讨厌的观念。不能想象有什么事比长久地住在一些超级大饭店里,晚上无事可干更坏的了。几点了?
母亲:8点半。
父亲:唔,时间过得真快。你知道,什么也比不了上国外旅行更容易使人眼界变窄的了,呆在家里,这是看世界的最好方式。
伊丽莎白,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父亲:噢,当然是这样。我再告诉你另外一件事,伊丽莎白。D·H·劳伦斯有许多糟糕的地方。
伊丽莎白:我也不知道这个。
父亲:噢,是啊。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老普劳斯特有许多更糟糕的地方。你听说过吗,伊丽莎白。老普劳斯特有许多更糟糕的地方。
伊丽莎白:我听说过。
父亲:喂,我要跟你说一件事,你改变了他过去经常带人来家的状况。那些人爱几个小时地把自己关在浴室里,也不知是为什么。可她们在这儿谁也呆不长。
伊丽莎白:我想知道为什么?
父亲:是啊,我也想知道。毕竟,我儿子是个谈话的对象。许多父母都有糟糕的孩子。是你吗?
哈里:是我。
父亲:好。他们告诉我,你最近干得很不错。
哈里:唔。
父亲:好。那家伙也是作了精心准备的,你最好小心点,要不他会打乱了你的计划。我最近睡得不好。你们知道,我睡不着的时候,就把所有我恨的东西列一个清单。
母亲:两个词:“素食宴会”。
伊丽莎白:单子长么?
父亲:素食宴会。什么?不,不太长。当然有,流汤的鸡蛋,呃,冷盘,等待,还有牧师。
哈里:牧师?
父亲:是啊,牧师。唔,如果他们生产了上帝,他们也就生产了我。对不起了,上帝。
伊丽莎白:我父亲是个牧师。
父亲:噢,我知道。“仙女,你的祈祷记住了我的所有罪过。”这是什么,是马蜂吗?
母亲:是。
父亲使劲乱挥着手臂赶马蜂:它干什么哪?
母亲:它飞走了。
父亲:当你被一只马蜂骚扰时,不觉得苍蝇可爱吗?现在你结婚了,不觉得晚上特别长吗?不觉得晚上特别乏味无聊吗?你们在干什么,听收音机吗?
伊丽莎白:不,我们并没有觉得厌烦,是么?
哈里:我们可以总争吵。
父亲:你知道,你这回办的案子使我吃惊。
哈里:是吗?
父亲:是啊,你给我们讲案情的时候,我说,这有点空。可你似乎干得相当不错。你吃惊吗,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唔:我……
哈里:她不喜欢这个。
父亲:什么?
哈里:伊丽莎白不怎么喜欢这个。
父亲:真的?这多有意思啊,告诉我,为什么不?
伊丽莎白,这不严肃。
父亲:你这样看。你认为他不严肃?
伊丽莎白:他耍花招、讲笑话。到了该说点儿正经话的时候,他就好像……
哈里:噢,看在上帝面儿上。
父亲:不,请接着说。
伊丽莎白:唔,总好像有什么东西阻止他说。
父亲:真的,我很想知道那是什么?
伊丽莎白:唔,我认为你应该知道。
父亲:为什么?
伊丽莎白:因为你从来不对他说严肃的东西,对吗?这里的人除了讲故事、笑话和发生的事情以外,什么也不讲。
哈里:伊丽莎白,话不能总这样说。
伊丽莎白:有时候,有时候就得这样说。
父亲:啊,好,你想听我说什么?什么智慧的语言?唔?
(唱):“她美丽得
像只蝴蝶,
骄傲得像个王后,
是帕汀顿格林的
小波利·珀金斯。”
中年哈里(旁白):他没有宗旨。我想他也没有信仰。他总站在先找他的人一边,为其辩护,然后寻找语言激怒他的对手。孩子们来看他时,他对他们说的话就像过去对我说的一样。

厨房(回亿)
母亲和伊丽莎白在忙着做饭。母亲望着窗外草坪上玩耍的孩子们:我们的小安妮越来越漂亮了。
伊丽莎白:你们的小安妮是可爱,我们的丹尼尔和詹妮弗也可爱。
母亲:我想让安妮画一幅画,也许用蜡笔。
伊丽莎白:咦,你为什么不画?
母亲:噢,我结了婚就不画画了。我是说,你结了婚,就不得不放弃一些事。你呢?
伊丽莎白:你呢?
母亲:现在当然没有时间。
伊丽莎白:他连半个钟头也不给你么?
母亲:他不愿意给我。噢,我经常想,有一天只剩我一人……你简直不能不想。
伊丽莎白:那你干什么?旅行?去法国?
母亲:唔,只有一件事——我再也不挖园子了。

花园(回忆)
中年哈里(旁白):大花园变得阴暗起来,植物疯长,分成了许多小块,香草蓟花和鲜艳的罂粟花长高了。水果笼像摇动的庙宇一样坍塌在地,杂草丛生,纠结成网。杜鹃花和浆果紫杉长成了密林,遮天蔽日,难以控制,却意想不到地开了花。

花园凉棚(回忆)
伊丽莎白在这里整理着什么东西。父亲在一旁坐着。
父亲:女人是有用的,有时候。
伊丽莎白:她们行么?
父亲,行,我经常对乔治说,法院里应该有个女人。女人比男人工作卖劲多了。瞧,女子学校里打曲棍球多么认真。她们对待法律就像那样。一个女学生可以给我干大量的活儿。
伊丽莎白:乔治说什么?
父亲:他说,法院里没有女厕所。但是,你知道,老卡特·戴维森曾有个女学生。老卡特占据了法院的地下室,高等法院庭长晚饭后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很容易就能从窗口看到地下室里面。唔,一次庭长和一些皇室成员,什么国王啦,王后啦,王子啦等等举行隆重的晚宴之后,散步走到那里,他们往里一瞧,你猜他们看见了什么?
伊丽莎白:唔,什么?
父亲:卡特·戴维森和他的女学生像小狗一样一丝不挂,并排躺在波斯地毯上。(笑)他们什么也没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伊丽莎白:为什么?
父亲:几天以后,卡特·戴维森爵士被任命为西沃德群岛的首席法官。他们用船把他送到离伦敦法院一万英里的地方,他还不知道为什么(笑)。呃……这倒是荣耀仕途的一个法子。
父亲说完,笑得咳喘不息,几乎背过气去,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伊丽莎白:你好点儿么?
父亲:卡特·戴维森差点儿给我干活。

父亲房间(回忆)
父亲口授日记,母亲在记录。
中年哈里(旁白):父亲开始在他的日记中记述花园的变化。
父亲:把氯酸钠盐铺在前面通道上。用我们的山莓枝装饰山莓。大丽花越开越好。鸟儿吃光了所有的豌豆。
父亲:今天,一只蜻蜓飞进起居堂,我正躺着。我不高兴,必须弄掉被捣毁的马蜂窝。

院子(回忆)
父亲走路已很不灵便,医生为他订做了一只轮椅。
母亲:这轮椅看上去很舒服,亲爱的。
父亲:这是不可能的,一只浴椅。
医生:你会对这很满意的,如果我懂点这个的话。
父亲:他说什么?
母亲:医生说,你会对这个很满意的,如果他懂点儿这个的话。
父亲:啊,可他懂吗?他懂点儿这个吗?
医生:我是合格的。
父亲:世界上充满着合格律师,他们不懂强奸和猥亵的区别。合格的建筑师,他们的屋顶被大风一刮就走。合格的园丁,他们分辨不出旋花和波利花。你是自然法则的例外吗?
医生:你呢?我想你对站立已经厌烦了吧?
父亲:唔,我怎么把这车放到玫瑰花坛里呢?

院子里喝茶的小平台(回忆)
中年哈里(旁白):夏天,当园子最茂盛的时候,他突然变得非常病弱和衰老。
父亲坐在躺椅上,下身搭着一条毯子,伊丽莎白在旁边给他读书。
伊丽莎白(读):“你早饭想吃什么,费尔普斯先生?”霍姆斯说。“咖喱鸭、鸡蛋,或随便你吧,把盘子端到你面前。”费尔普斯揭开盖布,突然,他发出一声尖叫,坐在那儿盯着刚看到的东西,脸色就像面前的盘子一样白。在盘子中间,躺着一小卷蓝灰色的纸。
父亲:海军条约?
伊丽莎白:是的。
父亲:我想你发现这故事特别没意思吗?
伊丽莎白:当然不,它非常有意思。
父亲:亲爱的伊丽莎白,我非常欣慰地发现,你能够像任何人一样仁慈地撒谎了。

父亲房间(回忆)
中年哈里(旁白):在一幢所有植物恣肆疯长的大花园包围的小房子里,一个炎热、漫长的夜晚。
父亲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医生和哈里站在旁边。他无力地喊叫:我想洗个澡,扶我到浴室去!白痴!
哈里:别生气。
父亲:我总是生气,在我要死的时候。
哈里:瞧,大夫……
医生:我有个本土晚宴,在海威科姆。别让他睡着,这是最主要。(对父亲)来,醒醒,醒醒!
父亲睁开眼。
医生:这就好。(对啥里)唯一的事就是总让他的眼睛睁着。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我已经对你母亲说过了。我明天早晨再来。
哈里坐在父亲身边,父亲的眼睛又渐渐闭上。
哈里: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
可是父亲的眼睛再也睁不开了……
哈里:他们告诉了我,所有您可能感觉的事情。突然自由了,起来,依赖终结了。您走进阳光之中,没有人比您更高大,任何也遮薮不了您。我知道我的感觉,孤独。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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