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点鸳鸯谱

评分:
6.0 还行

原名:The Misfits又名:花田错 / 不合时宜的人

分类:剧情 / 喜剧 / 爱情 / 西部 /  美国  1961 

简介: 由于离婚和自身觉悟的提高,罗斯琳塔伯跟一群“不相称”的人做了朋友,包括成熟的牛仔

更新时间:2016-09-08

乱点鸳鸯谱影评:《不合时宜的人》电影剧本

《不合时宜的人》电影剧本

编剧:阿瑟·米勒
编译:戴行钺

(编者按):《不合时宜的人》是六十年代美国西部片的代表作。六十年代初期的西部片已编离传统西部片的旧轨道。往往影片的前半部称颂边陲环境中的个人自由与自发的创造性,认定现代社会是闭锁的、机械的、束缚个性自由的,但在审视西部传统与现代文明的冷突和较量后则哀叹:“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阿瑟·米勒的电影剧本是独真一格的。他没有把脚本分成标上号码的场景,也不标示内景、外景;米勒通过描述和对话来推动情节发展和人物刻画,也许最值得注意的是他在关键对话中对人物的心理状态作出提示,以便导演和演员在演绎人物时能精确地把握分寸,把一对冲突激烈的爱侣力图保留个性持点、维护各自生活方式的努力予以着力表现。
观众在本片中找不到与正面形象构成二元对立的传统反面角色。这是一出西部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进行反省和反思的正剧。传统的西部片中,妇女形象分为两类,一类是刚毅、热情的西部姑琅,另一类是温文尔雅的东部淑女。她们循循感化持枪人少杀生灵,为影片注入了人道主义气息,本片女主角洛丝琳也担当了这一背负十字架的重任,她的呼号是对人类无休无止的“征服自然”的欲望的挑战,起到了警世、喻世的作用;也使本片与希区柯克的《群鸟》同时成为最早提出保护生态平衡的故事片。
《不合时宜的人》堪称“群英会”:编剧阿瑟·米勒(《推销员之死》);导演约翰·休斯顿(《非洲王后号》;三名超级巨星:——克拉克·盖博、玛丽莲·梦露和蒙哥马利·克利夫特联诀主演。这是盖博的息影之作,而对梦露来说更是“绝唱”。影片完成不久,她就香消玉殒了。

某个工作日的早晨,时间快9点了。面对镜头的是一座中等城市的繁忙大街。街心悬挂着一面大旗,上书:“欢迎您来雷诺,世界上最大的小城。”
阳光灿烂。
镜头往前移动时轻微地抖动了一下——我们在汽车里面,可是没有转过身去看司机。从挡风玻璃望出去,我们视线所及的是赌场的巨型霓虹灯——全部亮着。车内的收音机正在播放爵士乐。
随之,一名神情异常紧张,身穿圆点花纹裙子的年轻姑娘来到了汽车一侧。她怀里还抱着一个三岁的女儿。母女俩穿着整齐,头上汗水涔涔。她冲着车窗,用俄克拉荷马州的口音打听——
女子:“先生,我去法院,这么走对吗?”
司机的声音:“往前走一个街区,然后往左拐,再走两个街区。”
女子:“多谢您,好心人。这地方,简直把人搞糊涂了。”
司机的声音:“可不是,太太。”
女子抱着孩子继续在人行道前进。车中的爵士乐戛然而止,却冒出一位播音员拿腔拿调的声音——
播音员的声音:“请各位听一听,想一想。我们已经连续三个月击败了拉斯维加斯。截止昨天,本城已经办妥了411宗离婚案,而维加斯才391宗。我们,毫无疑问,是世界离婚首府……坐久了,就该活动活动,去海勃斯药店买一瓶老牌的圆梦眠泰宁吧……”
播音员继续饶舌。镜头刺探人群,逐一撷取女性形象:穿着入时、略带傲气的孤身女子;神情紧张、打扮整齐、行色匆匆的姑娘;手拿购物袋的女子;提着箱子向警察问路的女子……一对情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店中的婚纱,此店的贴邻是一家律师事务所,店招上赫然书写“专办离婚”字样……我们的汽车转出大街,拐入绿树成荫的平民化小街,这里房屋低矮,但自有一种内华达州热天的宁静气氛。

汽车在人行道的边缘停住,发动机熄火,收音机同时关闭。
基多走出卡车。他身穿干净的工装裤和衬衫。看了一眼手中拿着的地址,他走上一户人家的台阶,手按门铃。
在他等候之时,一架巨型客机低低地飞越房舍,基多转身仰望,眼中流露出行家的评估和驾机的渴望。他身后的门开了,开门人是伊莎贝拉。她是一个年届60的假小子,胆小、无能、喜欢不时来点幽默,有点自卑。她身穿晨袍,头上留着二十年代的短发。她嗜酒。上午这个时候,对她来说还早得很。此时此刻她是清醒的。
基多:“泰勒太太住这儿吗?我是来给她修理小汽车的。”
伊莎贝拉:“没错,你去那儿等着……(转念)也好,你跟我来吧。”
她走下台阶,我们看到她一条手臂挂在绷带上。基多跟随着她。
伊莎贝拉:“你可别催我,我刚摔断手臂,不能再出事了。到了,车呢?哦,对了,在车库。跟我来吧。”
基多:“是那辆吗?”
他们停了下来,瞧着车库外锃亮的凯特立克桥车。但是它的挡泥板撞凹了,保险杠也弯曲了。
伊莎贝拉:“小伙子,别让它的外表吓退。开动脑筋。”
基多围着车转了一圈,打开车门,察看计程器,然后移出身子——
基多(难以置信地):“才走了23英里?”
伊莎贝拉:“好,你也注意到了。六个星期以前,她第一次试车,从此车就撂在那儿了。(套近乎)你知道吗,这座城里的男子,为了找她聊天都得排队呢。(基多疑惑)嘭、嘭、嘭!——可怕呀!这是她前夫送给她的离婚纪念品,倒也算不了大的损失。”
基多(俯身瞧轮胎):“现在还时兴送离婚礼物?”
伊莎贝拉(十分无辜且充满感情):“干吗不!在我们的每年离婚纪念,我前夫那回也没忘了送我一盆黄玫瑰。到今年7月,整整19个年头了。人心真是个怪玩意儿,年轻人——”
突然来自高处的声音叫唤“伊莎贝拉?伊莎?”。伊莎贝拉抬眼向二楼窗户望去。
伊莎贝拉:“我就上楼,亲爱的,我在屋外呢!(向基多)您千万帮个大忙,她现在就要开始新生活了。”
说完之后伊莎贝拉就起步朝房屋后门走去。她小心翼翼地护着断臂。
基多:“是车祸伤了胳臂吗?”
伊莎贝拉:“哦,不。泰勃太太之前的那位房客——我们庆祝她离婚——我淘气来着(既惭愧又恼恨自己)我讨厌我自己!”
几乎流泪,她消失在屋中。基多仰望二楼的那扇百页窗,洛丝琳·泰勃在窗前晃了一下就走开了。基多看到了她的身影,顿感惊鸿一瞥。
基多一边给车放置新电池一边抬头仰望那扇窗。

伊莎贝拉(开门进入洛丝琳的卧室):“9点过了,亲爱的!”
洛丝琳的房间一片狼藉:五斗橱抽屉敞开,床上乱七八糟地堆着信件、杂志、化妆品和卷发夹子。从厕所方向传出声音——
洛丝琳:“我找不着!你挪哪儿去了?”
伊莎贝拉:“太热了,亲爱的——天一热我就丢三拉四!你丢什么了?”
洛丝琳走出厕所,径直走向五斗橱。她在橱内搜索。洛丝琳头发梳理整齐,身穿轻便印花裙。
洛丝琳:“我的答案。我非找到它们不可!”
伊莎贝拉发现镜子边缘露出一角纸张。
洛丝琳(也注意到了):“在那儿呢!来,你提问吧。”
伊莎贝拉手拿一片小纸坐在床上;洛丝琳对镜理妆并等待对方提问。
伊莎贝拉:“咱们开始吧。你的丈夫,雷蒙德·泰勃先生对你用过暴力吗?”
洛丝琳:“呃……有。”
伊莎贝拉:“就说有。”
洛丝琳:“有。”
伊莎贝拉:“具体表现在哪方面?”
洛丝琳:“他——该接哪句了?”
伊莎贝拉(朗读):“他长期地、残忍地无视我的个人权利和愿望,并且在许多场合对我施加肉体伤害。”
洛丝琳:“他长期地、残忍地无视我的——(中断,不知所措)我必须那么说吗?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儿。我是说他什么都不理解。”
伊莎贝拉:“那可成不了离婚的理由。就照律师给你准备的回答,5分钟,一切就过去了。他一次都没打过你?”
洛丝琳:“有,可是他——倒不是他打过我——他是人在心不在。你懂我的意思吗?我是说你能触摸到他,可是他就不在那儿。”
伊莎贝拉:“我的小乖乖,如果那种离婚理由成立,整个美国恐怕只剩下11对夫妻了。来,再重复一遍——”

楼外汽车喇叭鸣叫。伊莎贝拉急趋窗口。基多从楼下往上喊话。
基多:“保险公司会给你打电话报告评估结果的。”
洛丝琳(靠窗同基多对话):“撞车不是我的过错,你明白吗?”
基多第一次同洛丝琳照面,虽然仍旧隔着百页窗,但或多或少看清了她的身影。他在微笑而且显得有点不自在。
基多:“我会给你争取最高赔偿的,小姐。现在你又可以用车了,我换了新电池。”
洛丝琳:“哦,我可再也不开那辆车了。”
基多:“如果你现在就走,我可以用我的卡车带你一程。”
洛丝琳:“那敢情好!等两分钟!(向伊莎贝拉)赶紧穿衣服,伊莎,你得给我当证人!”
伊莎贝拉:“这一回是我第七十七次当离婚证人了。双七,好兆头,亲爱的。”
洛丝琳:“哦,但愿如此,伊莎。”
洛丝琳虽然嘴角露出了微笑,可是眼中的惧怕和疑惑神色依然没有退去。

卡车的驾驶室。基多在开车,伊莎贝拉坐在中间,洛丝琳坐在靠窗处,对着纸片自问自答。
基多:“我在离芝加哥一百英里的地方上过一阵子学。”
伊莎贝拉:“哦,你上过大学?”
基多:“那是一所医专。”
洛丝琳(好奇地转过身来):“你是大夫?”
基多:“不,我当兵去了——我干了别的行当。事情完了你直接回东部?”
洛丝琳(耸肩):“还说不好。我现在脑子里想的是那难熬的六个星期的等待。”
基多:“你在老家没亲人了?”
洛丝琳:“一个都不剩了。”
基多:“真幸运。”
洛丝琳:“这话怎么说?”
基多:“我就喜欢同陌生人打交道。你感到自由自在。”
伊莎贝拉:“凭这句话,你就是响当当的雷诺男子汉!”
两名女子咯咯作笑。
基多:“法院到了。(停车)我的名叫基多。基多·德林尼。”
洛丝琳(打开车门):“我叫洛丝琳·泰勃——也许,嗯,我估摸,我现在还应该是洛丝琳·泰勃。”
基多:“如果你不马上就走,我愿意带你去郊外转转,城外景色漂亮得很。”
洛丝琳:“谢谢您了。我现在真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洛丝琳迈出车门。随之,伊莎贝拉侧身挪出车门——
伊莎贝拉:“本人大名伊莎贝拉·司蒂尔斯。”
基多(伊莎贝拉的插科打诨,引得基多大笑):“好吧,伊莎贝拉,如果你愿意就跟我们作伴吧。”
伊莎贝拉:“你这话添得好,不愧是雷诺好汉!”(她放声大笑,往前走去)。

洛丝琳走向法院,过路男人向她行注目礼。在法院门口的台阶上,那位怀抱婴儿的女子同一名律师握手。他们分手。一位眼窝深陷的女子同洛丝琳擦肩而过。
洛丝琳和伊莎贝拉走近法院台阶;洛丝琳加紧复习小纸上的提示。她的忧虑显而易见。
洛丝琳:“我记不住;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儿。”
伊莎贝拉:“你总是那么认真,亲爱的。就这么说,谁个实话实说来着?这儿不是电视猜奖,这儿是法院。”
她们俩沿法院台阶拾级而上。洛丝琳放下纸片,抬头望去,突然止步——只见一名男子迎着她走下台阶。此人身材高大结实,38岁左右。这回儿他不得不向对方求情,故而显得不自在;他出道早,求情有损他的尊严。他期盼,他在法院露面这一简单事实就会让妻子悔愧,然后他就饶恕她,她又会把他当偶像来崇拜。他就是雷蒙德·泰勃,洛丝琳的丈夫。他竭力挤出受伤害者才有的笑容。
泰勃:“我刚下飞机,没迟到吧?”
她看了他一眼,油然而生的惧怕感令她沉默。他向她靠近。
洛丝琳:“别过来,雷蒙德。我什么都不愿听。”
泰勃(强压怒火):“给我5分钟,行吗?相处两年,你连5分钟都不给——”
洛丝琳(斩钉截铁地):“我不想听。咱们走到头了。求求你——我没有责怪你。我看出来了,你改也难。我什么都不会相信的。”
泰勃:“我明白,是因为——”
洛丝琳:“你不明白,因为谁都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她用手指按他的胸口)你呀,心不在焉,雷蒙德!(她往后退缩)如果我想自个儿呆着,我就压根儿自个儿呆着——说到头,我一直就是这么过来的。回去吧,雷蒙德——这次你没法让我为你难过了。”
她离开他。雷蒙德不好发作。洛丝琳走到伊莎贝拉身边拥抱她;洛丝琳的内心在呜咽,可是她没有哭出来,她俩继续往上走去。洛丝琳的丈夫愤怒地望着她们的背影。基多看见伊莎贝拉拿出手帕给洛丝琳擦眼泪。她们消失在大楼内。

目击这一切,基多膛目结舌,觉得不可思议,他简直像着了魔一般。他发动汽车,驰离法院。
基多在横跨大马路的铁道旁刹车。他的目光停留在附近一位男子身上,此人正在吻别一位上火车的妇女。他的名字叫盖。基多同盖打招呼,盖大声回应——
盖:“我一直在找你!等着我!”
盖同那名女子在话别。
盖:“祝你好运,苏珊。我希望你很快就能找到意中人。”
苏珊:“你答应我,再考虑考虑,盖。它可是圣·路易斯市规模第二大的洗衣店。”
盖:“我不是那块料,苏珊。我还是很感激你的。”
乘务员高叫“大家上车罗”。
盖:“上车吧——”
苏珊:“盖!没有你我怎么活呀!我给你写信,你愿意回信吗?”
盖:“很可能。听话,上车吧。对,往上走,亲爱的(给她使了把劲,她登上火车)再见了,苏珊,咱们那段日子过得还不赖。”
火车启动,苏珊哭泣,她慢慢地消失在远方。盖牵着一条叫玛格丽特的狗钻进卡车的驾驶室,他身心疲惫地倒在座位上。
基多:“她又是哪位?”
盖:“洗衣店的。同女人打交道,最舒心的一刻是同她们告别。这一走,你就彻底放松了。我得睡上三天三夜,然后休息一两个月。”
基多微笑;这令盖激动。

盖:“咱们去乡下走一遭,怎么样?”
基多:“我也想过,可是现在说不好。我打算攒满五百美金,给飞机买一只崭新的发动机,再让它起飞。”
盖:“没道理。那个发动机带着你满天飞,你那架飞机够棒的,基多。(恢复活力)你今天晚上打好背包,咱们到山里去!我渴望呼吸新鲜空气,避开该死的人群,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也许我们可以去套野马,你说呢?”
基多把车停靠在一家旧车修理场。他开口之前就先动情了。
基多:“我见到一位漂亮得让你眼花的女人,盖。秀色可餐。”
他俩下车来到修理处。
盖(窃笑):“没想到你这个兔崽子还动脑筋泡妞了!你知道她住哪儿?”
基多(不安情绪充溢羞涩的笑容):“我不知道——总得说那么多该死的没用的话,烦人。”
盖:“我不在乎扯淡,给女人买酒才叫麻烦呢。你干吗不拉她去乡下?在那里,事情就进展得快了。说干就干——别那么婆婆妈妈的,老弟。”
基多(犹豫不决):“咱们待会儿酒吧见。见面再聊。”
盖:“太好了。咱们去套野马怎么样?你今年挣的钱够多了,该挪挪窝了——”
基多:“回头见。”
盖潇洒地踱出修车处,那条狗紧随其后。基多一脸迷惘。

中午时分。洛丝琳和伊莎贝拉途经城内的一条河,两人止步。
伊莎贝拉:“把你的戒子扔进去。”
洛丝琳(看了一眼结婚戒指,迷惑不解):“为什么?”
伊莎贝拉:“这是习俗。你把戒子扔进去,以后就不会闹离婚了。(洛丝琳摆弄戒子,犹豫不决)河里的金子比克朗代克金矿还多。亲爱的,扔吧,人人都这样做的。”
洛丝琳:“你扔过吗?”
伊莎贝拉:“哦,没有。度蜜月的时候我把戒子丢了,我没有空去买新的。”
洛丝琳:“算了,咱们去痛饮一杯!”
伊莎贝拉:“只有你懂我的心思,我的好人!”

酒吧内。
伊莎贝拉:“亲爱的,干杯,你自由了!”
洛丝琳(似笑非笑):“我不喜欢同别人斗,即使我赢了,内心还是觉得输了,你明白吗?”
伊莎贝拉:“洛丝琳,为自由干杯!”
洛丝琳:“对,为自由,干!(喝了一大口酒,深呼吸)亲爱的,我脑子还没转过弯来。麻烦就在这儿,我从来没有拥有过任何人,而今又是单枪匹马了。我觉得仿佛走了一段漫长的路。”
伊莎贝拉:“你不是有过母亲吗?”
洛丝琳:“我觉得她拥有过我,我没拥有过她——小时候,我父亲隔一段时间来看我们一次,修好家里的水龙头和门把就开路。有一次,他抓着我的手同我交谈。我现在还觉得暖洋洋的。我看谁都不能责怪。”
伊莎贝拉:“哦,不,你不能怪罪任何人。”
洛丝琳(突然紧握伊莎贝拉的双手):“伊莎贝拉,你是好人,我感谢你。”
伊莎贝拉:“我,无足轻重,一个爱唠叨的老太婆。你别走了。咱们这座城里最妙的事情是满街都是有趣的陌生人。”
洛丝琳:“我也就知道这么点事:有趣的陌生人。”
伊莎贝拉:“你可以在这儿教跳舞,挺赚钱的。”
洛丝琳:“我从来不耽心没钱花,我自己会想办法。(突然瞥见盖的宠犬玛格丽特蹲在酒吧一角)看那条可爱的狗!它蹲在那儿多么舒坦!”
伊莎贝拉:“对,狗是好东西。”
伊莎贝拉和洛丝琳看见盖把一杯水放在玛格丽特面前。狗饮水。盖向两名女子投去一瞥,点头致意;当他直起腰转过身来时基多闯了进来,他穿着整齐干净。盖正准备同基多打招呼,而基多看见洛丝琳,径直向她走去。
基多:“哦,你好!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洛丝琳(害羞地):“没问题。一切结束了。”
基多(点头,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招手示意请盖过来,有意让他解围):“我想让你见见我的朋友。这位是盖·朗伦。这位是泰勃太太——”
盖(意识到她就是那位丽人):“哦!您好。”
基多(介绍伊莎贝拉,却忘了她的名字):“这一位是——”
伊莎贝拉:“伊莎贝拉·司蒂尔斯(对洛丝琳)西部男子有个特点,记人名记得倍儿清。”
众笑。
伊莎贝拉(对盖):“先生,您看上去眼熟。记得您来看过寄宿在我家的一位姑娘。大约一年以前吧?”
盖:“哪条街?”
伊莎贝拉:“赛特街。”
盖:“赛特街。可能——”
伊莎贝拉:“男士们怎么不坐?”
盖:“谢谢您。基多,坐吧。侍者呢?女士们喝点什么?”
伊莎贝拉:“威士忌。我们在庆祝牢房被大火烧塌了。”
盖(对侍者):“来4个双份。”
基多:“我为你的车要了个好价钱。保险公司老板会打电话通知你的。”
洛丝琳:“多谢。(基多的注视迫使她转向盖)你也是汽车修理工?”
侍者上酒。
伊莎贝拉:“他?他是牛仔。”
盖:“你怎么知道?”
伊莎贝拉:“我闻得出来,怎么样?”
盖:“你在我身上闻不出牛群的味儿。”
伊莎贝拉:“我从你的眼神就能闻出这股味道,牛仔。(她凑过身去,笑了)我爱他们!还有谁比牛仔棒?我有过一位牛仔朋友——(她快速地吸了一口酒),他丢了一条胳臂,可是这位独臂汉子比双臂齐全的普通男子棒多了。我是说做饭——”
众人大笑。
伊莎贝拉:“我不是说着玩的。他有本事把满满一煎锅排骨抛向空中,接住之后每一块都翻了个个儿。”

基多(转换话题):“我想洛丝琳就要回东部了吧?”
洛丝琳:“我正在犹豫不决。”
基多:“你这么快就走,我会很遗憾的。”
盖:“她也许在那里有生意要做,或者——”
洛丝琳(惊讶):“我?在做生意?你想到哪儿去了?”
盖:“东部人嘛,女律师、女牙医、女会计、女作家,多的是。你是作家?”
洛丝琳:“我?!我连高中都没念完!”
盖(一副怪相):“那敢情好。”
洛丝琳(大笑):“为什么?你们不喜欢受过教育的女子?”
盖:“哦,我不在乎。可是她们有些人提问题没完没了,把你的口水都熬干了。她们总想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估摸东部准有一大堆想法在转悠。”
洛丝琳:“也许她们想充分地了解你。(逗弄地)你不见怪吧?”
盖:“我不在乎(大笑),可是你用提问的办法真正能了解一个男人吗?”
洛丝琳:“你的意思是他会骗人。”
盖:“他也许不会——但也只是也许!”
众人笑。
盖:“这有点像同马打交道。你可以谈论马,你可以冲着它对谈——可是你要了解它的脾气,非得骑上遛一遛。”
伊莎贝拉:“直到它把你从马背上摔下来。”
盖:“好像有人说过,那叫动物的本性。”
伊莎贝拉:“不过可以换马,总有另一匹马在等着,对吗?”
盖(对她同情有加):“是的,太太,天下何处没有马。”
伊莎贝拉:“而且有些马真叫棒。好,就冲着骏马,咱们再干一杯。”
众痛饮。
盖(向基多):“飞机师,咱们今天出城怎么样?”
基多:“泰勃太太你出过雷诺城吗?”
洛丝琳:“我散步去城郊看过,可是——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盖:“那儿也许正是万物生长的地方。”
洛丝琳:“你是指哪儿?”
盖:“乡下。”
洛丝琳:“你在那儿干吗?”
盖:“在那儿惟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活着。(对洛丝琳)你干吗不慰劳自己一番,跟我出去兜风。才50哩地;今晚就把你送回来。”
洛丝琳:“你有农场或别的什么吗?”
盖:“事情就是那么怪。你告诉别人你就那么活着,人家不明白你在讲什么。”
洛丝琳(被吸引住了,审视他的双目):“你怎么可能就那么——活着?”
盖:“听着——你从睡觉开始。下一步,你爱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然后给自己搔痒。”
众人咯咯地笑。
盖(继续):“给自己煎几个鸡蛋、看看老天的脸色怎么样、扔一块石子、骑一会儿马、读一会儿报、转悠一会儿、吹吹口哨、买点吃的喝的——不用多久,那种你追着赶着别人或者别人追着赶着你的感觉就消失了。”
洛丝琳(目光同盖的相遇;感到他在向她挑战):“我明白你的意思。”
伊莎贝拉:“也许不错,亲爱的,干吗不去兜风呢?”
基多:“假如你有意去玩的话,我在那儿有间空屋子,我自己不住的,你可以在里面休息。要是你愿意多逗留几天,我就廉价租给你。”
洛丝琳(俏皮地笑了笑):“哦,前一位女客人走了吗?”
基多(脸红了):“不,我没开玩笑,以前我从来没有出租过房屋——我是说没有主动出租过。”
洛丝琳:“得了,多谢了。我不想呆在那儿,倒是想租一辆车去观赏乡村景色。哪儿能租车?”
盖:“现在就要?”
洛丝琳:“干吗不?”
盖(起立):“行了!(激情洋溢地)你当然不愿意浪费时间罗,对吗?”
洛丝琳(起立,笑了一声):“过去浪费得太多了,今后不会了!”

内华达州光秃秃的、渺无人迹的群山。接着,我们眼前是一条笔直的、白色的、冷冷清清的公路。盖的那辆伤痕累累的卡车在公路上奔跑,其后跟着一辆车龄三年的旅行车。
旅行车内。洛丝琳在驾驶,身旁坐着伊莎贝拉。洛丝琳不时转过身去远望。
洛丝琳:“山后面是什么?”
伊莎贝拉:“山。”
洛丝琳:“这么好闻,是什么?长得像一种绿色香水。”
伊莎贝拉:“那是塞尔维亚干叶,亲爱的。”
洛丝琳:“原来那就是塞尔维亚干叶!多少年了,我总在捉摸它的长相!哦,伊莎贝拉——它长得真美。农村真是好地方!”
伊莎贝拉:“哦,它只是荒凉的乡村牧场而已。我们聊聊牛仔吧,亲爱的。”
洛丝琳(爆发欢快、热情的笑声):“你怕我出事对吗?”
伊莎贝拉:“你太相信别人了,亲爱的。牛仔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可是他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他们几乎不是真实的人。”
洛丝琳(犹豫片刻):“你觉得我这个人靠得住吧?”
伊莎贝拉:“我猜想,同男人在一起的时候,你靠得住。”
洛丝琳:“并非总是如此(有点不好意思),说实话,十有八九靠不住。该走的时候我从来不留,明白吗?”
伊莎贝拉:“也许你从来没有交过靠得住的男人。”
洛丝琳:“也许有过,我说不清。有人冲着我说很难听的话,有时候我怀疑有些话是对的。”
伊莎贝拉:“你还没被人理解,洛丝琳。”
洛丝琳:“有理解这号子事吗?”
伊莎贝拉:“照理应该有——书上写着呢。”
洛丝琳:“我想亲眼见一见。(来劲儿了)今儿个让我们玩个痛快!我什么都想看。我瞎操心干吗?我得看看该看的一切!”

行进中的卡车。基多是司机。
盖:“多谢你开车。我的脑袋好像塞满了棉花。”
基多(沉浸在回忆中):“我听不见她丈夫对她说什么——他看上去是被她摔了。那个男人。”
盖:“非常可能。漂亮女人比钱还难保存。”
基多(内心苦恼):“她让人猜不透。这会儿她看上去天真得像个孩子。可是也许不久前她在荒唐的时候被她丈夫逮个正着。你是怎么看的?你看女人比我看得透。我有点喜欢她,可是我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盖:“没人了解女人,飞机师。自称了解女人的男人对女人最不了解。我是顺水推舟,万一行不通,我就另起炉灶。让我打个盹吧。”(背对基多,缩成一团)
基多:“她实在动人,对吗?”
盖:“对,她是超一流的。”

卡车在基多的旧居停了下来。那是一座相当现代化的牧场风格的建筑,只是周围有些护板还没装妥。众人下车。洛丝琳看了一眼房屋,有点激动。基多从口袋中取出钥匙。
洛丝琳:“为什么没完工?”
基多:“天气的缘故。请进。”
屋内。众人放眼细看。客厅里摆放着花色繁多的家具,石制壁炉有烟囱直通屋顶,印第安毯子铺在几只椅子和一只沙发上。盖告诉洛丝琳煤油桶满满的,现在就可以开伙。洛丝琳打听寝室的位置,基多带她去惟一的卧室。基多开门,他们一起入内。
寝室是完工了,可是几乎没有配备家具。在双人床的床头挂着基多同他妻子的合影。
洛丝琳:“哦,真不错!那个女人是谁?”
基多:“我的太太。她在这儿去世的。”
洛丝琳(震惊):“哦!——”
基多:“我妻子的预产期快到了。那天我忙着加固烟囱,后来听到惊声尖叫,一切就完了。”
洛丝琳:“你不住在这儿?”
基多:“我住在我姐姐家,离这儿才几里地。”
洛丝琳:“当时你怎么不叫大夫?”
基多:“她看上去没那么严重,而我的轮胎又瘪了,连备用的也没有。倒霉的事全赶到一块儿了。”
洛丝琳:“原来是这样。你还会来这儿住吗?”
基多:“住这儿比住坟墓好不了多少。(试图博取对方同情)我们俩七岁的时候就认识了,十岁那年订的婚。”
洛丝琳:“是吗?你应该再找一个姑娘——你会成为一个好丈夫的。”
基多:“同其他女人相处,恐怕合不来。她与众不同,跟我百分之百般配;她像棵树,从不抱怨。”
洛丝琳(这一比喻令她反感,轻声地笑了一声,仍然不失同情):“也许如果你能听懂树木的语言,你就会早点去请大夫了(见对方愣住了)。我的意思是你会找到合适的对象的。你不应该去找完美的人,因为没有人是真正完美的,而且也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像一棵树。基多,你明白吗?(努力装出高兴的样子,拉着基多的手臂向外屋走去)。来,带我参观其他部分!——真美!”

俩人来到客厅。只见盖撒开手脚躺在沙发上;伊莎贝拉手拿印第安毛毯仔细察看。
洛丝琳:“伊莎,这儿多美呀!”
伊莎贝拉:“哪位去把车上那瓶威士忌拿进来,那可就锦上添花了。”
基多:“嗨,没错!”(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
盖:“酒杯在厨房,伊莎贝拉——我累死了。”
伊莎贝拉:“不,亲爱的,你是地地道道的牛仔——你们这帮家伙,雨不浇到你们脖子里你们是不肯起来的。”
盖笑了,伊莎贝拉奔向厨房。洛丝琳站在窗户旁向外眺望,盖的目光在她背部和腿部游移。
洛丝琳(转过身来):“有留声机或收音机吗?!咱们来点音乐吧!”
基多:“没电。”
洛丝琳:“用汽车上的收音机怎么样?”
盖(惊讶):“谁能想出这么妙的主意!基多,打开收音机。”
基多兴奋地奔了出去。屋外传来音乐之声。
盖(对洛丝琳):“喜欢跳舞吗?”
洛丝琳:“好吧。”
盖拥她入怀。他的舞艺差强人意。基多回屋,见到俩人相拥而舞不禁停住脚步。
伊莎贝拉:“跳得不赖,牛仔!”
盖(对洛丝琳):“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发挥得这么好!——你用什么窍门在领舞?”
洛丝琳(高度进入状态,身体运转分外自由):“放松就好。同你的舞伴合作,别同她斗。”
盖(把她拉得更近):“我不会同她斗的。”
她把他推开,着意改变他的舞姿。他跳得有点别扭,但惊叹自己的可塑性。
伊莎贝拉(对基多):“她结婚以前是教舞蹈的,你知道吗?”
基多:“别开玩笑!在舞厅?”
伊莎贝拉:“我想,差不离。”
基多端详洛丝琳,觉得此刻的她十分狂放,她身体的动作性感而有韵味。基多突然冲过去插在这对舞伴中间。
基多:“照顾一下房东怎么样?(轻松地对盖)老兄,挪一挪,行吗?”
盖:“你可得小心,别踩坏了那对小巧玲珑的脚!”
基多(热切地望着洛丝琳):“她知道怎么躲!咱们上!”

曲终舞停。
伊莎贝拉:“在这儿待上几天怎么样,洛丝琳?”
洛丝琳:“我说不好——”
盖(目光同她的相遇):“没说的。有比这儿更好的地方吗?另外,你上哪儿去找这么可心的同伴!”
洛丝琳(笑出声来):“好吧!”
盖:“那就对罗,好人儿!咱们干杯吧。”
众人举杯。
伊莎贝拉:“好,为思想之州内华达干杯。”
洛丝琳:“思想之州?”
伊莎贝拉:“本州什么都不出产,可是拥有一种对人生的态度。”
盖:“什么态度?”
伊莎贝拉:“它叫‘满不在乎’。”
(众人笑成一片)
盖:“这倒是实话。”
伊莎贝拉:“你想输钱,到这儿来赌;想离婚——到这儿来办;有多余的原子弹?——扔到这儿来。这一切有谁在乎过一丁点儿?”
基多:“伊莎贝拉,你怎么从来没有回过老家?当初你是来这儿办离婚手续的吧?”
伊莎贝拉(边饮酒边扫了洛丝琳一眼):“说真的,我长得不够漂亮才不回去的。”
洛丝琳:“哦,伊莎贝拉,你别——”
伊莎贝拉:“我说的是实话,亲爱的。当然,长得美,去哪儿都吃得开,可是在弗吉尼亚州非得有漂亮脸蛋不可。办驾驶执照就用得着。我喜欢内华达——它是混乱之州。人们连吃饭都没钟点,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开饭。我在哪儿都没见过那么多不戴手表的人。男人可以同时娶两位太太,可是他们连一个手表都没有。”
众人咯咯作笑。

乐曲又起,基多与洛丝琳再次共舞。盖与伊莎贝拉坐在沙发上,带着激赏的表情观看。
洛丝琳(对基多):“你跳得不错,为什么不教你太太也学一学呢?”
基多:“她不像你。她没有——风度。反正她已经去世了。”
洛丝琳(抬头注视他):“你为什么不培养她的风度?”
基多:“风度没法教。”
洛丝琳:“谁说来着?你同你太太这样跳过舞吗?”
基多:“她掌握这种舞步有困难——我不想再同你讨论我的太太了。”
洛丝琳(随着爵士舞曲的节奏加快,她激动了):“哦,我不想让你生气。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爱她,你就该教她,什么都教。因为我们都会死的,说实话,你我现在就在走向死亡,对吗?所有的丈夫和所有的妻子每一分钟都在走向死亡,而他们居然不把自己的知识技能传授给对方?(祈求)你这么一个好人,基多,有什么可以害怕的?”
基多怒目而视,两人停舞。
洛丝琳(突然):“我要空气!”(疾奔出屋)。

卡车在前,旅行车在后,由山间小路朝山下的公路疾驰而去。旅行车内,洛丝琳坐在盖的身旁,她处在暴风雨过后的短暂宁静之中。
洛丝琳:“我们去哪儿?”
盖:“把你送回家,去雷诺。”
洛丝琳:“我没有伤害基多的意思,我伤害他的感情了吗?”
盖:“我看,感情这东西就是为了受伤害才存在的。你捅着了他的痛处,哪个女人能做到这一点?!”
两辆车来到山道与公路的交界处。卡车驶上公路,转弯,远去。盖停住旅行车,左右观察有否别的车辆经过,然后眼光与洛丝琳的相遇。她在审视身旁的男子,脸上挂着笑容。
基多:“你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朋友吧?”
洛丝琳(轻声):“没有。”
盖(眼光沿着她的腿部逐渐往上移向她的脸庞):“看来不像。”
洛丝琳:“为什么?”
盖(单刀直入,惊叹不已):“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我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但都是有口无心——同你坐在一起,简直是莫大的荣幸。你在我眼前光芒万丈。”
她笑出声来。惊奇。沉默之中蕴含震撼。
盖:“这是我的真实感情,洛丝琳(他转身,脸对着她,但没有触摸她)我会成为你的好朋友的。”
她默不作声地注视着他。他握住她的手,生发一种幸福的感觉。
盖:“连你的手都那么美。(目光灼灼地看着对方)洛丝琳,我看每个人都该有歇脚的时候。你见过马吃草吗?吃一会儿,它就抬起头来,静静地待着。这块地方最适合歇脚。在基多家住下!我每天给你打杂。我去弄两匹马,咱们骑着兜风。你不会吃亏的——我真想亲亲你。”
他把她拉过来,亲吻。
盖:“我的脸好像贴着一桶奶油。”
洛丝琳(盖想拥抱她,被她轻轻推开):我可没有你那种感觉。”
盖(托起她的下巴):“别泄气,姑娘,感觉会有的!”
俩人同笑。盖骤然启动旅行车。
盖:“我把你送回住处,你把东西整理好,怎么样?(他把车驶入公路,急匆匆地赶路)咱们试它一个礼拜。看看会发生什么。你没有别的落脚点,对吗?”
洛丝琳:“对。”
盖:“你该静静地呆一会儿了,这是天下第一好事。”
洛丝琳:“你没有家?”
盖:“谁说的。我的家是数一数二的。”
洛丝琳:“在哪儿?”
盖:“就在这儿。”
盖以额头示意广阔的乡间。洛丝琳用目光搜寻房屋的踪迹,见到的只是无边无际的肥沃土地。

清晨。山谷中基多的家。寝室。洛丝琳在酣睡。门启,穿着整齐的盖入室。他的目光沿着洛丝琳的全身曲线游移。洛丝琳头旁是盖的凹陷的枕头。基多同他太太的合影已不在床头悬挂。盖的脸因欲望和激情而显得神采奕奕。他抬起头,目光正好看到镜子中的自己,突然感到韶华已逝。他赶紧到床边坐下,转过脸来亲吻洛丝琳。她惊醒,凝视盖。
盖:“欢迎你到乡下来。”
洛丝琳(轻声曼语):“我几乎忘了自己在哪儿了。”
盖:“我可没忘!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早上比晚上还美。(见洛丝琳笑了,他温柔地吻她——)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让你轻易地跑了?”
洛丝琳(耸肩,带有某种负罪感):“倒不能全怪他们——我想跑的时候谁都拦不住。老兄,我饿了!”
盖:“快起床,我要让你大吃一惊。”
他走出房间。她坐了起来,脸上露出期盼的快活神情。她下床。
厨房。盖用煎盘在炸鸡蛋。他扭头,看见洛丝琳身穿睡袍儿斜倚在卧室门旁。她环顾四周,吃惊不已。
洛丝琳:“你打扫过了?”
他以微笑作答。
她四处走动,看到桌子已经摆放整齐,炉灶上的早餐热气腾腾;花瓶里插满野花;拖把竖在水桶里。她感动了,急速奔向炉灶旁的盖。
洛丝琳:“我来做饭!”
盖:“坐下吧,全做得了。”(他端出鸡蛋,在她对面坐下。她盯着他看。盖开始吃了起来。)
洛丝琳:“你老是这么勤快?”
盖(否认):“呃——生平第一次。”
洛丝琳:“说的是实话?”
盖点头。她开始用餐。
洛丝琳:“哦,味道真好!”
她狼吞虎咽。盖满心欢喜地注视着她。
盖:“你干什么事情都是全力以赴的,对吗?连吃饭也是。我喜欢这种作风。女人往往挑剔得很。”
她以微笑作答并点头称是。
洛丝琳:“我爱吃!(高兴地环顾四周)想不到这就是后来那间屋子,连味儿都变了!(她突然绕过桌子去亲吻他的脖子)你喜欢我,对吗?”
他搂她入怀,吻她的嘴,把头埋在她胸口一一她轻轻地摆脱他的搂抱,走到门口,遥望群山和地平线——
盖望着被朝阳映得金光灿灿的洛丝琳。
盖:“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女人!”
洛丝琳:“怎么了?”
盖:“你尊重男人。”
洛丝琳(从门旁转过身来):“大多数女人也这样吧?”
盖:“哦。你不贬低自己的丈夫,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人。”
洛丝琳:“别的女人又怎么了?”
盖:“不是东西。人们把我们牛仔当成大傻瓜。女人从各个州,像洪水一样踏上这块土地,什么人都有——打字员、大学教师、带着司机和女仆的富婆——她们找牛仔作伴,如果觉得他傻得可以,就放开手脚胡来,她们在纽约、芝加哥和圣·路易斯有这么大的胆量吗?都是一些可怜虫。”
洛丝琳:“为什么是可怜虫?”
盖:“因为她们一钱不值。回过头来,想一想同她们相处的时光,你只记得几个发夹、一只皮箱。她们不尊重自己也不尊重别人。你不一样,我佩服你。真的,我不是在说笑。”
洛丝琳(略作停顿):“多谢。感谢你不笑话我。有人就笑话我,不知道为什么。”
盖:“我能猜出原因。”
洛丝琳:“当真?”
盖:“呃……在大多数场合人们都在开玩笑——甚至谈正经事也如此。而你,即使在开玩笑的时候也是看上去正经八百的。你只需要搭上一丁点儿演技就行了。人生只不过是一场游戏,明白吗?你老是把它弄得那么严肃。人家能不笑话你吗?”
洛丝琳:“对你来说,人生是一场游戏吗?”
盖:“我不把人生和游戏过分地混淆,一旦两者搅在一起,我让别人去折腾了。(起身)我们到外面去吧——现在太阳暖和了。”

两人坐在屋外的圆木堆上。
洛丝琳:“你不去看看你的孩子?”
盖:“每年有那么几次。他们来看骑牛比赛,他们知道每回我都会在那儿。告诉你,我是套马好手——我的女儿都长得同你差不多高了(叹气)光阴似箭——你多住一段时间吧,好吗?我喜欢跟女人说再见,可是,如果你离去了,我会很孤独的,长久的孤独。”
洛丝琳:“我很高兴,你这么说。”
盖把她拥入怀中爱抚,她吻盖。盖抱起洛丝琳,向屋内走去,两人开怀大笑。

碧波千顷的金字塔湖,四周群山环绕。晴空底下万籁俱寂。正在湖旁擦拭身子的盖把目光投向湖中。洛丝琳缓缓浮出水面,笑着。她的胴体迎着太阳闪射出一片光辉。她向充满惊羡表情的盖望去。
盖(她的美令他激动):“太美了,我从来没有见过!”
盖走向湖边。他俯身亲吻洛丝琳。她纵声大笑。
洛丝琳:“我们跑步吧!我喜欢跑步!”
她如脱弦之箭沿着湖畔跃进。
盖(追随):“——让我喘口气!”
湖畔。
盖和洛丝琳并排躺在毛毯上。
洛丝琳:“但愿基多没有生我的气——他怎么还不露面呢?”
盖(坐起):“他也许正在呼呼大睡呢?”
洛丝琳:“连睡两个礼拜?!”
盖:“他不是睡觉就是看滑稽连环画。他干吗生气?”
洛丝琳:“这可是他的家。我想他有点喜欢我。”
盖:“对基多来说,女人不算什么。”
洛丝琳:“真的?为什么?”
盖:“我说不好。他摆脱不了死去的太太。他自己这么说来着。”
洛丝琳:“我不明白。人是猜不透的。我认识一些男人,自称婚姻美满,可是在新婚前夕还给我打电话约会。”
盖:“呃——我明白其中的原因。”
洛丝琳:“那还结婚干吗?”
盖:“你以为一切都是事出有因的,对吗?”
洛丝琳:“说不好。也许是这样。”
盖:“你听好了。我的太太不声不吭,从来不抱怨。有一天晚上我回家发现她同一个家伙在汽车里鬼混。那个男的是我的哥们儿。”
洛丝琳:“哦,可怜的盖!”
盖:“没人说得清。我再也不想费这个脑筋了。”
洛丝琳:“那你怎么办?”
盖:“你唯一能做的——卷铺盖滚蛋。因为你什么都改变不了,亲爱的。”
洛丝琳:“要命的是有人非得改变环境,那怎么办?”
盖:“出局。就像你那样出局。”
洛丝琳:“多次出局之后,你会觉得好像还有别的路可走。——以前我去饭店和舞厅,常常看见夫妻双双坐在一起,可是他们相互不说话,却用眼睛四处观望。”
盖:“看来你是相信真心相爱这回事的。对吗?”
洛丝琳:“我不知道——我没见过。如果谁都无所谓,那成什么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几乎见怪不怪了。可是一旦你采取这种人生态度,那就惨了,你会对一切都感到腻烦的。”
盖:“我敢发誓,你说得太对了。——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我以前对谁都没说过。”
洛丝琳:“我不会说出去的——同你聊天真有趣,盖!”
盖:“事情很怪。我恨每一个同我相处的女人——事后。可是,我却是大名鼎鼎的纯情男子,你说怪不怪?”
洛丝琳:“这到底为什么?”
盖:“我不明白!这就是为什么你让我感到惊奇无比。同你在一起没个够,而且觉得我永远不会——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洛丝琳:“你怎么了?”
盖(第一次变得缺乏幽默感而且还有点害怕):“一想起哪天会失去你,我就受不了了。(略停顿)我想娶你,我该做些什么?”
洛丝琳:“哦,盖……你谁都不愿意娶的!可是,我很高兴,你会有这种感觉(她笑着吻他)你会讨厌我的!”
她手里拿着一块石子站了起来。她把石子扔得又高又远,在湖中溅起一片水花。突然她高声叫喊——
洛丝琳:“喂!!(她转过身来,对他)你想做点什么事吗?让我们高声喊叫吧!”
盖(挤出低声一笑):“干吗?”
洛丝琳:“我不知道。想喊就喊呗!(她一把把他拉了起来)来吧,喊叫以后你就轻松了。谁也听不见我们。全世界都听不见!来吧,一、二、三……!”
她对天长啸,盖怯生生地随声附和。
洛丝琳:“大声点!来吧,盖,上!”
他们俩再次高声喊叫。这回,他的声音大了点。盖同她一起欢笑。他俩的呼啸越过空荡荡的湖泊……

基多屋旁的菜地。盖在锄地。蔬菜尚未成熟。盖在朝阳下挥汗劳作。
洛丝琳手提一壶饮料出现在屋门旁。她带着愉快的表情注视盖。她叫喊。
洛丝琳:“来点柠檬汁怎么样?”
盖转身准备回答,此时俩人同时听见天空中发动机的声音。
基多的小飞机做了一个俯冲动作,机翼反射耀眼的阳光,飞机的老爷轮胎也近在眼前。
盖(激动地对她):“那是基多!”
他们俩向飞机挥手,飞机再次俯冲下来,驾驶舱内两人向他俩挥手,然后越过屋顶离去。
洛丝琳(手提一大壶柠檬汁向盖走来):“同基多在一起的是谁?”
盖:“嘘!(倾听)他们也许降落在屋后。”
洛丝琳(倾听):“我什么也没听着。为什么他就这么来回地飞?”
盖(喝饮料):“真好喝,天哪——他也许在跟踪野马?”
洛丝琳:“哦,野马?怎么回事?”
盖:“在80英里以外的山那头,还剩一些野马。有时候我们就去把它们赶到一块儿。”
洛丝琳(纹丝不动):“什么意思?”
盖:“我们把它们逮住,进城卖掉。这一阵子我一直想找基多合计一下这件事,我估摸他也想干它一场。让我锄完地再说,你坐下,陪着我。”
洛丝琳:“野马属于谁?”
盖:“不属于任何人;它们是野生动物。它们派不了大用场。你见过罐头狗食吗?”
洛丝琳:“哦!”
盖:“好吧,我们现在——哟,这块地怎么了!”
他来到一片被啃咬过的莴笋地。她起立,站在盖的身旁,观看被毁的蔬菜。
盖在菜园周围的灌木丛中搜索。
洛丝琳:“你在找什么?”
盖:“清楚不过了,是野兔在捣乱,我非得逮住它不可!”
盖走向卡车,从坐位上取出一把猎枪和一把子弹。他给枪上了膛。此时洛丝琳手拿饮料强颜欢笑地走向盖。但她的紧张神情难以掩饰。
洛丝琳:“也许野兔再也不吃莴笋了。”
盖(摆弄猎枪,急欲杀生):“不,太太。一旦它们闯入菜地,那就是你死我活了——要不一个星期之后什么都别想剩下。”
盖手拿猎枪走过洛丝琳身边。她触摸盖的胳臂。她竭力压制自己的忧虑。
洛丝琳:“咱们再等一天,看看情况,不行吗?——不管杀什么,我都受不了,盖。”
盖(依然没有省悟):“亲爱的,那只不过是一只兔子。”
洛丝琳:“可是它是活的呀,而且——它怎么知道它不应该吃咱们园子里的菜。”
盖:“你进屋去,让我——”
洛丝琳(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求求你了,盖!我知道,你干活有多辛苦——”
盖:“妈的,就是辛苦!(怒指菜园)我从来不为别人卖苦力!我不是为那个兔崽子出力的!”
盖向菜园子走去,他的爱犬紧随其后。洛丝琳本想回屋,可是她禁不住去追赶盖。她气喘吁吁,手中的柠檬汁在壶中颠得频频作响。
洛丝琳:“盖,求求你,听我说——!”
盖(转过身来面对着她,怒目而视):“你进屋去,别傻了!”
洛丝琳:“我不傻!(见他继续前进,她喊叫起来)你一点都不尊重我!(见他怒火冲天,她哀求)盖,我不在乎什么莴笋!”
盖:“好,我可在乎!给我留点尊重怎么样?”
听到屋后有声响,他俩一齐转过身来。不远处,基多扶着伊莎贝拉走来。伊莎贝拉的手臂已经去掉了石膏。
洛丝琳(放心与高兴交织):“伊莎贝拉!基多,你好!”
洛丝琳奔向好友去拥抱她。
盖走了过来,朋友们来访,他也很高兴。盖同基多握手。
基多(难以置信地):“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儿?我没走错地方吧?”
洛丝琳:“你们都看到那个菜园子了吗?(她转身向盖)是盖干的话!翻土费了他整整一个礼拜!除了草,还种上了花。连窗户都修好能关上了,壁炉也不冒烟了。”
盖走到她身旁,用一条手臂围着她的腰,十分自豪。
基多:“洛丝琳,你简直是魔术师。这位老兄从来只为女人做一件事——到冰箱去取冰块。”
众人齐笑。

客厅。伊莎贝拉用惊奇的目光欣赏屋内发生的巨变。
基多(对洛丝琳):“我过了4年戌马生涯,几乎轰炸了欧洲每座城市,每次返回基地,我就着手设计这所屋子。”
洛丝琳:“真的?”
基多:“我把设计图改了一百多次。然后,我回家、结婚、盖房子。可是我的精心设计始终没有体现我的意图——而今天我的愿望几乎实现了。”
洛丝琳:“基多,你没有足够时间。如果她活着——也许,你就……”
基多:“我也一直对自己这么说的。可是,你,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陌生人,才踏进门槛,就让这所房子辉煌起来了。我相信,你也知道到底是什么缘故。”
洛丝琳(面对心潮澎湃的基多,她压低声音):“你说。”
基多:“因为你有生活的天才,洛丝琳。你确实想好好地过活,对吗?”
洛丝琳:“有谁不想呢?”
基多(扫了一眼那张移到客厅的合影):“不,我觉得我们大多数人只是找一个地方躲起来,旁观周围发生的一切。”
伊莎贝拉:“天哪!”
基多(举杯):“为你的生活干杯,但愿它永不停息!”
洛丝琳(对众人):“为我们大家的生活干杯!”
众举杯杨饮。
盖(对基多):“侦察结果怎么样?”
基多:“有一小群马,大约15头。”
伊莎贝拉(对洛丝琳):“我永远不会了解牛仔!他们都对动物着迷,而且老惦记着把可怜的野马做成狗食。”
盖:“除此之外,它们还有什么用场?”
伊莎贝拉:“不会比我的用处大,可是我肯定不愿意别人把我做成罐头食品。”
众大笑。
伊莎贝拉(继续):“可是,我得承认,我以前去山那头看套马,实在是乐在其中。”
盖(笑中另有含义):“那还用说!”
伊莎贝拉:“哦,我也年轻过。那时,带我进山的那些家伙,三天逮住两千匹马。”
盖:“我一天就逮过三千匹马。”
洛丝琳:“是你逮的吗,盖?”
伊莎贝拉:“亲爱的,有多少个星期我的脑子里始终摆脱不了这个景象——连续几个小时,那些美丽的马像潮水一般从山里奔腾向出——比看骑野牛竞赛还来劲儿。此时此刻在山上的那些男人才真叫好汉呢!”
洛丝琳(对基多):“就15匹马,能从中得到好处吗?”
基多:“赚不了多少钱,只不过做一件你喜欢做的事情罢了。”
盖:“有时候冷不丁冒出一百匹野马,这种机会多得很。那可就赚大钱了。”
基多:“这种好事不多了,盖;我们扫荡得够干净的了(笑)。”
盖:“别的我不在乎,我只想用双手再耍一耍套马索,过过瘾呗。”
基多:“如果你确实技痒难忍了,那就上。洛丝琳,你干吗不跟着去看看?——看这个家伙套马,你会大开眼界的。他的套马本领是顶尖儿的。”
盖(惺惺相惜):“到时候你还可以欣赏基多的驾驶本领,你一辈子都不会看到有人这么开飞机的。这个家伙是头鸟!(对基多)我们还得再挑一个伙伴。”
基多:“刚才我正想说呢——还记得加利福尼亚州的那个小伙子吗?去年骑牛赛上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昨天晚上我在城里见到过他,要是他还在那儿的话——”
盖:“哦,他身手不凡。别让他跑了。(离座)咱们城里见。最好把他搞到手。”
基多:“太好了(站起),痛快地玩一玩,洛丝琳。你考虑考虑吧。”
洛丝琳:“我还是不明白你们干吗这么做。”
疑惑不解的神色久久地留在洛丝琳的脸上。
男人们出门向停机坪走去,盖是去帮助基多启动螺旋桨的。

洛丝琳的旅行车行驶在空旷的公路上,开车的是盖,洛丝琳坐中间,伊莎贝拉坐在靠窗处。
盖:“伊莎贝拉,他们应该请你去电视台表演。”
洛丝琳(似乎她与盖早就论及此事):“你干吗不跟我们呆在一起?要不我们能欣赏多逗的节目呀!”
伊莎贝拉:“不行,我得去基多那儿取我的车,接着就回家——(略带羞涩)说实话,我的丈夫突然露面了。”
洛丝琳:“在哪儿?”
伊莎贝拉:“我把他安顿在你住过的那间房里。”
洛丝琳:“妙极了,伊莎——他能——呆在这儿吗?”
伊莎贝拉:“住上几天吧,他们是来度假的。”
洛丝琳:“哦,还有他的太太。”
伊莎贝拉(神情紧张,但不失幽默):“当然。克拉拉——你记得我跟你讲过的那个克拉拉。她以前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更可爱了。”
洛丝琳眼中露出猜不透这种微妙关系的神色。
伊莎贝拉:“昨天晚上我丈夫查尔斯跟我讲了一件非常温馨的事情,他说‘我们成家的那几年我总能在黑暗中找到家门——我只要一路跟着那股烧糊的味儿进屋就行了!’”
盖纵声狂笑;伊莎贝拉笑了片刻,她看到洛丝琳脸上那哭笑不得的样子不禁潸然泪下,一把把她拉了过来,温柔地吻她。
伊莎贝拉:“亲爱的,为什么你总是为别人担忧?”

一座内华达小城。酒吧间外。普斯·霍兰,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精壮青年,正在电话亭接电话,他那求索和略带天真的表情正是他的力量所在。
他打开电话亭的门透空气,眼睛却注视着向他靠拢的一辆旅行车。他立刻笑容满面。
普斯:“盖·朗伦!你这个老家伙怎么来了!”
盖走出小车,来到普斯面前——洛丝琳与基多下车后跟上。盖同普斯握手。
盖:“你又在给老娘打电话?!”
普斯:“想打来着,可是他们老是给我接到怀俄明州!嗨,飞行员,近况如何?”
普斯的眼光落在洛丝琳身上。
盖:“普斯,她叫洛丝琳。(对洛丝琳)洛丝琳,他叫普斯·霍兰。”
洛丝琳和普斯互相问好。普斯眼中的洛丝琳是盖的又一位离婚对象。
普斯(听到电话有声响):“盖,对不起。喂,妈?普斯——妈。”
洛丝琳、盖和基多离开电话亭走向旅行车。
普斯(温柔地):“妈,我没事,我刚从科罗拉多来到内华达。我又得了个头奖,妈。一百块美金——不,我没进医院。结婚?干吗结婚?——他们还奖给我一条银腰带。我知道,你会为我感到骄傲的。——没有,我哪儿伤筋动骨了,我好好的。也许我圣诞节再给你打电话。再见了,上帝保佑你。”
普斯轻松愉快地走出电话亭,来到人行道与盖等续谈。
盖:“似乎我每次碰到你,你总在给你妈打电话。”
普斯:“老爸去世后,她情绪特别不好。”
盖(转换话题):“你跟我们一起去套野马,怎么样?我们缺个人。”
普斯吃惊:“哟,飞行员,你还在飞那架5元钱的飞机?”
基多:“比你骑烈马安全。”
普斯:“而且高得多——从上面往下掉。”
洛丝琳(对基多):“你那架飞机真的这么破旧?”
盖:“亲爱的,你别为他担惊受怕行吗?(对普斯和基多)她的担心开了头,就没法收拾了。”
洛丝琳:“我只是问问而已!”
普斯:“你们不说,我真不知道山里还有野马在转悠。”
盖:“就在离这儿85哩地的山里。要是你感兴趣,那是满满当当的两天的话。好玩着呢,你会喜欢的。”
普斯(看了洛丝琳一眼):“估计有多少?”
基多:“今天上午我发现15匹。”
盖(紧接着):“说不定还要多。”
普斯:“就这么点?15匹?那才值多少钱?”
盖:“15匹有15匹的价钱,6分钱一磅,加起来也是一笔钱。嗯,你思想没开小差吧?”
普斯(因同盖的意见相左,有点难堪):“如果有千把匹马,上一次山还划得来,现在才15匹马——道理上说不过去——”
听此言洛丝琳颇为感动。
盖:“普斯,我干这一行都二十多年了——你以后会明白的。我先出钱送你去参加骑马比赛,明天早上你跟我们一起去套野马。”
普斯(略停顿):“那你给我买一瓶上好的威士忌,让我精力充沛地去参赛!”
盖:“你等着!”(走向酒吧,一只手插人口袋)。
普斯:“我等不及了!”
普斯疾步紧跟,从身后突然抱住盖,把他扛在肩上进入酒吧,洛丝琳和基多大笑。

洛丝琳的旅行车行驶在一片荒原上。盖是驾驶员,洛丝琳坐在盖的身旁,基多与普斯坐在后排。
普斯:“盖,你得给我找一匹好马。我今天进入状态了,要夺头奖。”
洛丝琳(转过身,向他):“但愿如此!——你是说找一匹不是太野的马,对吗?”
普斯:“哦,不——我想让大家看看我到底有多大能耐。我要找一匹能同我较量一番的好马。”
洛丝琳:“不是说谁在马背上待的时间长谁就算赢家吗?”
普斯:“理应尽其所能才算好汉。我这条手臂在同一地方两次骨折。不应该假摔,我从不作假。有些选手摔落马背后就躺在地上装死,这是在表演。我可不来这一套。盖,你最了解我,对吗?”
盖:“对,你是天生大傻瓜。”
洛丝琳:“那怎么了?!这么做事才叫棒。(对普斯)我很高兴你不玩虚的,普斯。”
基多(突然):“玩虚的又怎么了?”
洛丝琳:“我说不好——实的总比虚的好,对吗?”
基多:“即使玩实的你看得出来吗?”
洛丝琳(接受挑战):“哦,你心里明白,基多。”
基多勉强一笑,普斯按捺不住。
普斯:“盖,我想让这位姑娘明天同我们一起去套马,你听见了吗?!(他抓住洛丝琳的手臂,她笑了),盖,要不整整两天看着你那张丑八怪的脸,我会腻烦死的。”
盖:“她看到兔子挨枪子儿都会受不了的。”
洛丝琳(毅然决然地):“我就是要去!既然事到临头了,就该去承受!盖,让我同你们一起去吧?我保证什么都不说!”
盖:“哦,那就等着瞧吧!(向前方点头)咱们到了!”

这是一座由鳞次栉比的酒吧组成的小城,酒吧间的霓虹灯在白天也是雪亮的。城里的那条主要街道拥塞着小汽车、大卡车、马车和一群在车水马龙中穿梭的人们。他们有的是穿着工作服的牛仔,而更多的牛仔像我们在西部片中看到的那样:上身穿着紧身衣,下身穿的是有点磨破的牛仔裤。还有成群的小孩,他们的着装酷似他们的父辈。身穿工装的农民人数也不少。妇女们炫耀着节日的盛装。
在一片特地开辟地的空地上分布着五光十色的摊位,吃的、喝的、玩的一应俱全。洛丝琳和普斯正在兴高采烈地玩弹子盘游戏。突然围观者一阵欢呼,洛丝琳又赢了。俩人挤出人群,盖迎面走来。
普斯:“145元!盖,你说她多了不起。她是最出色的!”
一名牛仔急匆匆地来到普斯面前。
牛仔:“您是普斯·霍兰吧?”
普斯:“我就是。”
牛仔(手指街对面):“你最好赶紧上马!”
普斯(对其他人):“嗨,来吧,洛丝琳,快来看我的马上功夫!(对盖)我能吻她一下,让她给我带来好运吗?”
盖(似笑非笑):“就一下。”
普斯吻她。他们的嘴唇分开时,仿佛双方都感到惊奇,惊诧自己的感情怎么会在刹那间表露无遗的。普斯插入人群,盖紧随——洛丝琳拉住盖。
洛丝琳:“好好的照看他——我是说,他简直像个孩子!”
盖尽管不愿看到她对普斯那么热情,但还是匆匆地拥抱了她一下,然后跟随普斯去赛场。

洛丝琳与基多并排坐在看台上。她是热心的观众。基多则是有点兴趣而已。他转身看她的侧面轮廓。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颈部和全身漫游。她专注于那宏大场面。她转过身来。
洛丝琳:“骑手还下得了马吗?我真不知道有那么危险!”
基多:“凡是做值得做的事都得冒风险。”
洛丝琳吃惊地瞅了他一眼。

牲畜通道。普斯和盖。两人骑坐在通道的围栏上。他们时而看一眼赛场上的骑手,时而向看台上的洛丝琳挥手。
普斯:“老兄,你泡上了个靓妞——她老是在周围浮游对吧?”
盖:“好像是那么回事。”
普斯:“她这个人难以捉摸(瞥了一眼看台上的她)但是你必须尊重她,对吗?”
盖:“当然罗——听着,别鼓励她跟我们一起上山,她不会喜欢围捕野马的。”
普斯(欲笑又止):“盖,我不想当第三者——除非你不在意。”
盖:“老兄,我可蛮在意的。”
两人放声大笑,消解了紧张气氛。

牲畜通道的围栏门开启,一匹马驮着普斯跃出。观众狂呼。普斯紧握缰绳,烈马狂颠不已,又高又飘。
洛丝林和基多全神贯注赛场。
基多(冲普斯高叫):“兄弟,加油!”
洛丝琳目不转睛地观看,内心交织希望与恐惧——她边看边把耳朵捂住。
裁判手中拿着秒表。
盖在马匹通道的围栏旁紧张地注视着普斯,偶尔还望一眼看台上的洛丝琳。
洛丝琳含泪观看。
普斯汗水汗水涔涔的脸。他咬紧牙关同烈马角力,烈马剧烈地颠动,基多的身子几乎与赛场成直角。
露天看台。洛丝琳和基多。洛丝琳大声呼喊仿佛想去救普斯。基多奔下看台。洛丝琳怕得不敢面对赛场,她扭过身子。
马上的普斯。普斯被马摔落在地,脸朝下,一动不动地躺着。
盖急速地奔向普斯。基多拨开人群从看台上冲了下去。洛丝琳站在看台的长凳上。
洛丝琳的脸。她引颈往场地中央看去,失声痛哭,脸上满是恐怖神色。她终于走下看台,往赛场行进。

赛场。基多俯身观察一动不动的普斯。他把普斯翻过身来。基多入场,抬起普斯头部,触摸他的脖子。
普斯睁开眼睛。他的脸上流着血,还沾满了尘土。
普斯:“加利福尼亚。”
基多:“普斯,活动活动脑袋。”
普斯(眼冒金星,坐了起来,朝着天空说话):“爸?”
基多(对盖):“咱们把他抬上救护车吧。”
两人试图抬起普斯,但他把两人的手推开,用力站起。
普斯:“谁?谁说——?”
普斯摇晃着迎向刚到的洛丝琳。她心有余悸,还在啼哭。她想把普斯脸上的污物擦去。
洛丝琳:“快请大夫!大夫在哪里?!”
普斯(眼睛逐渐恢复正常):“谁拿了我的帽子?”
盖从地上捡起他的帽子。洛丝琳和基多扶着普斯慢慢走动。
普斯(眼光搜寻帽子):“我要帽子!”
盖:“帽子来了。”
普斯(戴上帽子,推开他的伙伴,继续往前走了):“你们等着!”
他们穿过赛场走出大门来到一处停车场。那里停着一辆救护车。
洛丝琳(扶着普斯):“大夫在哪儿?”
普斯:“爸,我的帽子呢?”
盖:“你戴着呢,普斯。”
普斯突然挣脱洛丝琳的手,冲着她大声叫嚷。
普斯:“芙瑞德,让我走!”
盖:“悠着点,她不是你的小妹。”
盖来到普斯面前伸出手去安抚他。普斯将信将疑地盯着洛丝琳看。她又害怕了。
盖:“普斯,你只是有点头晕。咱们走。”
洛丝琳扶着普斯往救护车方向挪动。盖在一旁协助。救护车上只有一名男护士,他擦去普斯脸上的污物。
洛丝琳:“让我们送他去看大夫吧。”
普斯:“我不去看大夫!”
盖(俯身观察他的伤势,然后直起身来怒冲冲地对着洛丝琳):“他没有伤得那么严重!”
洛丝琳(针锋相对):“你怎么知道?让我们把他送走!用我的汽车!”
盖(用力把洛丝琳从普斯身边拉过来):“洛丝琳,你别在这儿发号施令!”
洛丝琳:“他难道不是你的朋友吗?!我实在不明白!”
盖架起普斯,在汽车的海洋中溜达。普斯仍然有点晃晃悠悠,但步伐比刚才稳多了。
洛丝琳(对站在身旁的基多):“基多,他不会再去比赛了吧?!”
基多:“我觉得他还想去骑牛!”
洛丝琳:“可是——”
沮丧至极,洛丝琳奔向盖和普斯,她拦住他们,两名男子不得不停步。洛丝琳站在他们面前一言不发,脸上的神情交织着愤怒与恐惧。
盖:“走一走就会恢复了,来,让开。”
盖用力推开洛丝琳,继续架着普斯在群车中走动。
洛丝琳又挤了进来。
洛丝琳:“普斯,你为什么不肯罢休?来,收下我们在酒吧赢来的钱!你帮我赢的钱,拿着。看,有一百多元。你不必再回那儿去了!”
她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带着微笑恳求他。
普斯(桀然一笑):“大功告成之后,咱们痛饮威士忌,怎么样?”
盖自豪地笑出声来——似乎普斯的反应证实了洛丝琳的关心是愚蠢而徒劳的。基多在微笑。
洛丝琳:“我们现在就去喝,来吧。求求你了。”
普斯:“洛丝琳,你是一个漂亮的妞。我喜欢你看我比赛。我骑牛的本领高着呢。”
洛丝琳:“为什么你偏要这么做?”
普斯:“洛丝琳,我报了名,而且入选了,榜上有名。”
赛场在广播下一轮出场选手的名单,声音含糊不清。
普斯:“盖,我热过身了,把我送到那儿去!”
三名男子齐赴赛场。盖与普斯走在前头。
洛丝琳:“盖,求求你了!”(见没有反应,失望)。
普斯(进人赛场前,回头望了一下远处的洛丝琳,高喊)“洛丝琳,我喜欢你看我比赛,这回别再吓着了!”
洛丝琳跟上走在中间的基多。
洛丝琳(又哭了起来):“你什么都不管,我可怜你!”
突然从赛场传来观众的狂呼乱叫。洛丝琳拼命朝赛场的大门奔去,基多跟在她后面跑,他有点恐慌,骤然,有一种失落感涌上心头。
基多:“洛丝琳!”

赛场。一头硕大的白色瘤牛被人牵进牲畜通道,圈入围栏。
盖(对普斯):“老兄,没事吧?你骑这头牛吗?”
普斯(用力眨眼,清醒头脑。看了一眼大白牛,犹疑——):“好,就是它了。”
洛丝琳坐在最前排的看台上,离盖和普斯仅几步之遥。她手中紧握钞票,用恳求的表情看着盖。
洛丝琳:“盖,别再让他骑了!普斯,你的奖金在这儿呢!为什么——?”
广播声起,宣告来自科罗拉多州的普斯·霍兰将要骑瘤牛表演。

瘤牛狂颠普斯。牛蹄猛然敲击地面。普斯在牛背喘气、扭动,但抓住缰绳不放。他的身子几乎要折成两半了。
突然观众席爆发出一阵吼叫。
洛丝琳竭力俯身向赛场望去,惊恐扫过她的脸部。
普斯静静地躺在地上。
手拿秒表的裁判露出惊慌的表情。
观众席一片寂静,随之全体起立默默地注视赛场。瘤牛已被引走,赛场上只留下一动不动的普斯。

小城的闹市区。黄昏。
洛丝琳在车中。盖出现在车窗旁。盖把脑袋伸入车窗。
盖:“走,我们去喝两盅。”
洛丝琳木然地看着他。盖打开车门在前座靠着她坐下。
洛丝琳:“普斯完全清醒了吗?”
盖:“也许。我看不出他还有什么问题。他在酒吧同裁判争论究竟谁该得骑牛冠军呢!你还生我的气吗?”
洛丝琳:“盖,你心中有我吗?——我不算什么,对吗?”
盖:“我都为你发疯了(几乎发怒)你难道不明白?!”
洛丝琳(有点高兴):“也许,有时候没人关心周围的一切——就像我们都站在那儿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去送死。”
盖:“你说的是什么话!看到那头牛要胡来了,我赶紧去保护他,你还要我怎么着?”
洛丝琳:“盖,你做得对——你是好人!明天让我跟你们去速野马吧!”
盖:“亲爱的,我想,你不会喜欢的。”
洛丝琳:“不行,我就是要去。我不想与众不同。既然已经事到临头了,我不能不去。”
普斯向车内探头。他的脑袋缠着重重绷带,像印度男子的包头巾;鼻子上贴着橡皮膏。
普斯:“喂,洛丝琳,你看我骑牛了吗?”
洛丝琳(擦去涌出的泪水,微笑着):“哦,你真了不起,普斯!你干吗不上车,让我们送你回——”
普斯:“不成,我们该乐一乐!”
盖:“没说的,来吧!”
洛丝琳(犹豫):“——好吧——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普斯:“好像有头公牛在踢我!”
盖为洛丝琳打开车门。
车外,基多和洛丝琳。
洛丝琳:“普斯真的没事了?”
基多:“不出两个星期,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或者你也是。为什么你不把同情放在该同情的地方呢?”
洛丝琳(笑着单刀直入地):“放在哪儿?”
她从他身旁大步流星地走开,他跟随在后。他们在酒吧门口同盖和普斯碰头。

洒吧内。普斯与洛丝琳共舞。
普斯:“我有话要同你说——来,让我们看看世界!”
他们左旋右转,穿过人群,舞向门边。普斯把她拽出门外。月光下的沙漠地带显得格外空旷寂寥。他看了看月亮又看了看她,突然有点羞涩,仿佛自已越了界,做了错事。
普斯(仍然握着她的手):“我们会马上回去的——我只想让头脑清醒清醒。”
洛丝琳:“没事儿——坐下吧。”
他转过身来面对着她。
普斯:“你的目光怎么充满了对人的信任感?”
洛丝琳(仿佛她的感觉正好相反):“是吗?”
普斯突然抱住头部,发出痛苦的呻吟。她扶着他在地上坐下。
洛丝琳:“让我送你上大夫那儿去!”
普斯:“老盖,他了不起。我从他那儿学到很多东西。关于马,关于女人。”
洛丝琳:“关于女人?”
普斯(耸肩):“他说我做错了——我总想救她们。”
洛丝琳:“从谁那儿?”
普斯:“我好像觉得这儿的人在糟蹋女人。其实到处都那么做。压榨她们。我想你最明白,对吗?”
洛丝琳:“对。”
普斯:“你长着一张漂亮的脸——我看着高兴——你在这儿会有什么结果呢?”
她没有回答,只因不知道他是在责备她还是同情她。
普斯:“你是有感情的人。”
洛丝琳:“不是人人都有吗?”
普斯:“以前没人为我哭过。从我离家以后,再也没了。陌生人更是如此。”
他把头部枕在她的双膝之上。
普斯:“你的脸让我越着越喜欢!让我的脑袋在这儿搁一会儿吧。”
洛丝琳:“可以,没事儿。”
普斯:“你——属于老盖,对吗?”
洛丝琳(莫名的紧张):“我不清楚我属于哪儿。”
普斯:“我也是。(欠身,触摸她的脸)洛丝琳?”
洛丝琳:“在。”
普斯:“我头是有点晕,可是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认识很多人,可是对他们什么都不能说,但是对你什么都想说——”
洛丝琳:“哦,你可以告诉我。”
普斯:“你明白吗?我有一个美满的家。不像盖或基多。我从不到处流浪。可是自从去年我父亲中枪之后——你明白吗?”
洛丝琳:‘哦,天哪!”
普斯:“这是事故。有几个猎户,他们没有看到树丛中间的父亲——而我的母亲,不出三个月就改嫁了。我是家里的老大——可是,继父夺走了父亲留下的牧场,还让我给他当雇工,他给我支工钱!”
洛丝琳:“你母亲怎么说?”
普斯:“她变了!我就一走了事。如今,我逛遍了大小城市,接触过各种各样的人,多次获得大奖。可是,这一切都是虚的,抓不住的东西,就像天上的星星,看得见,摸不着,天高手短——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突然,洛丝琳亲吻普斯。
普斯(吃惊):“你——喜欢我?”
洛丝琳:“但愿我能帮你一把——但是我也鞭长莫及呀!”
盖走出酒吧,朝普斯和洛丝琳招手。
盖:“快,你们来见见我的孩子。”
洛丝琳:“你的孩子在这儿?!”
盖:“他们是来看骑牛比赛的!我一年没见他们了,洛丝琳,你真该见一见他们是怎么欢迎我的!差点把我弄得四脚朝天。”
盖几乎是左拥右抱地把他们俩请回酒吧。
盖(对洛丝琳):“她都19岁了!长得多水灵呀!——巧得很,他们俩都来看骑牛比赛了!太棒了!”
洛丝琳(她加深了对他的同情):“哦,妙极了!盖,我真为你高兴!”

酒吧内。盖、普斯、洛丝琳和基多。
盖先走到基多的面前。
盖:“他们人呢?”
基多:“你说的是谁?”
盖:“我的孩子,我跟他们说过我一会儿就回来!你也听见的。”
盖夺门而出。基多打量洛丝琳和普斯,露出受伤害的表情,然后怒气冲冲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酒吧外。
盖的视线掠过汽车、人群和武警——然后高声叫唤。
盖:“盖洛德!盖洛德?”
洛丝琳扶着普斯走出酒吧。基多手里拿个酒瓶,同他们在一起。洛丝琳和基多把注意力集中在盖的身上。普斯立即把脸靠向挡泥板。
盖:“罗丝玫!盖洛德!盖一洛一德一!”
基多(来到盖的身边):“盖洛德!你爸爸在这儿!”
洛丝琳扶着普斯站在盖和基多身后。她注视着盖,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盖(一刻不停地呼唤):“盖洛德,你去哪儿了!我告诉过你我会马上回来的!你来呀!”
一位中年妇女来到盖的身边。
妇女:“先生,别担心,也许你回到家里就能见着他们了。”
盖看了她一眼,爬上汽车的水箱盖。他歪戴帽子,眼神充满疑惑。他咆哮了——
盖:“盖洛德!你听见我在喊你了吧!”
一大群人围在汽车旁边,有些是不友好的陌生人。
盖(拳击车顶):“我知道你们听见我的声音了!罗丝玫——你出来吧!”
盖颓然倒在水箱盖上面。围观者大笑。洛丝琳抱起他的脑袋吻他。她哭出声来了。盖痴痴地凝望着她——
洛丝琳:“盖,我敢肯定他们也在找你。”
盖心中有数儿女们已经走了。
洛丝琳:“哦,可怜的盖!可怜的盖!”

第二天下午。大卡车内。基多开车,洛丝琳坐在他身旁。普斯正从右侧车窗外缩回脑袋。阳光照得他们眼睛眯成细缝。

汽车颠簸前进。沙漠就在眼前。

车内。洛丝琳弯腰取出一袋苹果,分发给两个男子。他俩感激万分地享受。洛丝琳望着他们,内心涌动着满足感。
洛丝琳:“有女人作伴不赖吧?”
盖:“那是天下第一好事——只要她们本分。”
洛丝琳(眼望前方,笑容收敛):“我不会再烦你了!我就是不明白,昨天——人是没法改变现状的,对吗?——一旦又有事情发生?——我保证不当讨厌虫了!”
盖和普斯大笑。汽车骤然跃上高处。连绵群山尽收眼底。想到要去猎马,洛丝琳不寒而栗。
洛丝琳(声音发抖):“野马就在山那头吗?”
盖(颔首):“你现在就要看到什么叫生活了。”
洛丝琳(勉强地):“好啦!”
猛然基多的飞机掠过车顶向群山飞去,它还摆动机翼向他们致意。基多和普斯的脸部泛出激动的红光。

夜晚。四人围坐在篝火边聊天。不远处停着卡车和飞机。飘忽的火光照得它们忽明忽暗,看上去像两头蹲伏在地上的怪兽。
盖(突然击掌去除灰土,同时站了起来):“得了,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受过教育的人有什么感受,我们这些无知小民该去睡觉了。”
洛丝琳站起时眼光落在狗的身上,只见它趴在地上浑身发抖,眼睛十分专注。脚掌警惕地护着脑袋。
洛丝琳:“盖?”
盖朝她转过身来。
洛丝琳:“狗为什么发抖?”
盖:“哦,它明天有差事。它闻到马的气息了,我想。野马准在近旁。”
基多(鼓起勇气):“狗怕的不是马。”
其余的人望着基多。
基多:“它怕的是人——我们。”
盖(发怒):“你胡说什么呀,基多?我从来没有虐待过这条狗。”
基多:“盖,这是常识。它来这儿这么多次,足以知道我们会干什么。我们要杀生了,它也是动物,心里会猜测:接下来是否该轮到它了。它们可不像人那样,长着木头脑袋。”
盖:“基多,对我来说这是条特大新闻——我从来没有听说动物受苦你会产生切肤之痛的。”
基多:“呃——倒也不能叫什么切肤之痛——”
盖:“我说,你也不会有那种感觉的,直到今天晚上你才第一次发表关于动物的言论。”
基多:“盖,我没有抱怨。”
盖:“很高兴听你这么说。我是怕那个姑娘得出错误的结论。明白吗?(在火堆附近打开一条睡袋)洛丝琳,你就躺在温暖舒适的篝火旁吧。”
洛丝琳看到脚旁的狗在发抖。
洛丝琳:“也许我可以睡在卡车上。我怕地上有东西会爬到我身上。”
盖拿起洛丝琳的睡袋向卡车走去。
洛丝琳:“盖,也许我明天留在这儿更好。我可以给你们做饭。”
盖:“亲爱的,别想得那么可怕。”
洛丝琳(热泪盈眶):“只因为它们都是活的,明白吗?如果一个活的东西,我——盖,我不是在责备你,可是——(见盖漠然的表情,知道难以打动他的心)好吧,晚安——”
基多和普斯:“晚安!”
盖把洛丝琳的睡袋在卡车上放置停当。
盖(对洛丝琳):“晚安。”
洛丝琳(在盖转身走开时,她抓住盖的袖子):“请你别生我的气。明白了吧,我告诉过你,我会同别人格格不入的。现在你看到了。”
突然之间盖粗暴地把她拽到身边吻她。
盖:“你明天一定跟我们去。我干完活以后,你得当着大家的面说:‘盖,我愿意同你相守一辈子。’”
洛丝琳:“盖,你不明白。我——”
盖:“我懂得的东西比我看上去的要多。假如你不杀生,你就没法活。你脚上的皮靴,你肚子里的牛排,也许你是从商店里买来的,可是它们全是用你杀的或别人为你杀的东西做的。自从创世纪开始,就这么沿袭下来的。任何谎言都改变不了这一条。(轻轻拍她)你去睡一会儿吧,明天要让你开开眼界,给你看一看什么叫生活。”
盖离洛丝琳走向篝火。
众人入睡。

晨光微曦。四人正在作繁忙的进山准备。基多与普斯为飞机加油;盖把旧轮胎搬上大卡车;洛丝琳卷起睡袋,一一捆上。
基多即将进人驾驶舱。众人围着他。
洛丝琳(兴冲冲地):“老兄,你这件航空茄克衫有年头了。”
基多:“我穿着它完成了无数的作战任务,你给我一百元钱我也不换——防弹的。”
众人笑。基多爬进机舱,坐下。
基多(对洛丝琳):“很高兴,你还是决定同我们一起来这儿。也许这辈子就这么一次。”
洛丝琳:“你小心!”
基多点头示意,感谢她的关心。众人退后。
飞机慢慢移动,然后加快速度,冲天而起。

飞机在大山的陡坡和狭谷上空盘旋。那里杂草丛生,杳无人烟,是一处鲜为人知的秘密世界。

机舱内。基多俯视。突然有一群马映入他的眼帘:一共六匹,五大一小。它们在一处陡坡上吃草。基多拔出手枪。飞机俯冲下去。马匹开始沿着山谷的陡坡狂奔。飞机再次俯冲,机翼端部几乎擦着山谷边缘;马匹向前跃进。基多向马群开火,听到枪声马匹加快了跃进的速度。

卡车颠簸前进。卡车在草地和史前河床的交界处刹住。只因年代久远湖床几乎硬得像水泥地。三人下车仔细观察湖床。万籁俱寂,没有一丝风。
洛丝琳:“它,它——简直是梦境!”

湖床夹在山脉之间,宽约25英里,长度遥不可测。湖床上寸草不生,几乎也见不到石块。它那平如镜面的表层升起阵阵热浪。
洛丝琳:“野马在哪里?”
盖:“在山坳。基多正在把它们赶到这条通道上来。”
洛丝琳和普斯察看。山坳通道长约一英里,是进山的一处入口。

卡车。三人各自坐在重重叠叠的旧汽车轮胎上,一言不发。盖拿起望远镜朝湖床看去。
普斯:“我听到声响了。”
盖(放下望远镜):“什么声音?”
普斯:“嘀嗒、嘀嗒、嘀嗒——”
盖:“那是我的表。”
洛丝琳:“你瞧,这儿有多安静。”(她几乎想笑出声来)
盖(躺在轮胎上,闭上双眼):“昨天晚上基多还真的给你们演了一出戏。我还以为他会为那些可怜的野马痛哭一场呢。”
洛丝琳:“盖,那很难说。也许他真的为他们难过,可是什么都不说。人们有时候做他们不愿做的事。”
盖(对普斯):“你是不是也加人了送丧的团队了?”
普斯(看远方):“我从来只做我答应过的事。”
盖的脸上消失了幽默表情,望着远处。
盖(对洛丝琳):“它们只是一些不合时宜的马——你明白吗?它们太小,没法骑;它们只知道吃好草。放牛的见到它们就当场打死,让它们烂掉算数。”
洛丝琳不回答,不想再激怒他。
盖:“普斯,你是了解的,对吗?”
普斯:“对,我了解。”
盖:“那你干吗不说呀?”
盖拿起望远镜观察通道。放下。寂寥无声的世界。他点燃了一支烟。
盖:“人性是个怪物——有人去扔炸弹,杀掉成千上百的人,却成了英雄;同样一个人,他杀了一匹马,周围就炸了锅——”
普斯:“我说,这是右手不想知道左手在干什么。”
盖:“对——可是有人总得当左手呀,对吗?”
盖摇晃洛丝琳的膝盖。
盖:“这儿的事完了,咱们去雷诺,跳跳舞,痛痛快快地玩一通,怎么样?”
洛丝琳:“行!”
普斯:“我听到声音了!”
盖:“什么声音?”
普斯:“发动机的。”
众倾听。
盖:“在哪儿?”
普斯(手指通道方向):“那儿。”
盖:“太快了。他还到不了通道。”
洛丝琳:“别作声,我听见了。”
盖:“你们什么都没听见;我不会老到那种程度的。只是你们的血液在头脑里流动吧?”
洛丝琳:“嘘。我看见了?在那儿呢(遥指长空)盖,看呀!”
三人仰望天际。
盖怀着受辱感,不情愿地拿起望远镜观察天空。在望远镜中山坳通道拉近了;从那里飞出的那架飞机即使在望远镜中也显得很小。
远处传来爆炸声。
洛丝琳:“怎么回事?”
盖:“他打枪了。”
洛丝琳望着通道既害怕又兴奋。他们三人的脸在烈日照射下都渗出了汗珠。
盖(对他人鲜有的赞许):“普斯,你的眼力真好。”
盖再次举起望远镜。沉默。三人注视前方。
盖:“它们来了。1、2、3、4、5、6。我想基多还会往回飞,把剩下的赶到这儿来。”
普斯:“让我瞧一瞧,行吗?”
盖把望远镜递给他。普斯拿起来看。
盖:“其余的马过来了吗?”
普斯:“没有。总共六匹。一匹是幼马。”
洛丝琳的脸部越来越紧张,肌肉几乎在抽搐。
盖的声音:“普斯,就这些?”
普斯的声音:“对。其中有匹小马驹。好像是春天生的。”
盖拿起望远镜看了一眼,随之,把它递给洛丝琳。她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拿起观看。
在望远镜中群马奔腾。小马驹紧跟母马,它的鼻子几乎要触及母马的尾巴了。飞机再次俯冲下来,群马越奔越快。
盖(对洛丝琳):“看清楚了吗?”
洛丝琳(声音微弱地):“——也许呆在驾驶座里能凉快点。”
她从车上下来,进入驾驶座。盖和普斯仍然坐在轮胎上。
普斯:“我记得你说的是15匹,怎么才6匹?”
盖:“也许走失了一些。以前发生过这种事。”
普斯:“为了6匹马跑一趟,不合算。”
盖:“6匹就6匹吧,总比挣工资好。”
普斯:“干什么都比挣工资好。”
又传来一声枪响,这回非常近。三人纷纷下车。盖从座位后面取出两个大铁钉和一把大锤子。他转过身来看前方。
飞机又来了一个俯冲动作。马群用肉眼就看得很清晰了。
盖和普斯利索地用大锤分别把两个大铁钉钉在地上,然后用两条长绳捆扎大钉。盖把狗赶到绳旁,把它捆住。
盖几乎是架着普斯与他同行,使他远离洛丝琳站立之处。
盖:“也许今天该给你开欢送晚会了。怎么样?”
普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愿同你冲突。可是你不能这样对待她——她是一个有感情的人,盖——”
盖(笑容可掬):“好小伙子,你又来救美人了。可是这位不必你来救,听懂了吗?这一位,我得自己留着。”
传来洛丝琳的叫声。
洛丝琳:“它们不想再往前跑了!它们想往回跑!”
众人注视马匹和飞机。马匹左冲右突,害怕跨越热气蒸腾的湖床。
洛丝琳(紧紧抓住盖的上衣):“它们想回家!求求你了,盖——!”
盖抓住洛丝琳的手臂,把她往车上送。洛丝琳拒绝上车。他们止步。
盖:“你说你想看,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好好地看吧。”
盖把她塞进驾驶座,“砰”地一声关上车门。他把脑袋伸进车窗,转过她的脸亲她的嘴唇。
盖:“今天晚上我们好好地庆祝一番!”
盖与普斯翻身上车。

飞机慢慢地降落在两个大钉之间的“跑道”上。基多跳出驾驶舱,又跳上汽车的驾驶座。他发动汽车,汽车以高速向湖床飞驶。他透过防风玻璃往前看。
基多对洛丝琳:“抓住罗!今天我们要不停地开快车。”
汽车开进河床,追踪四散奔跑的野马。洛丝琳的视线随着一匹中等大小的种马移动。种马呼呼喘气,浑身被汗水浸得发亮,它吓得盲目地乱闯。洛丝琳眼中透出恐惧的神色。车上抛下的棕绳套索套在它的耳朵上,挂在那里下不去了。
基多:“来,逮住它!普斯,再扔一次。”
此刻,另一侧扔出的套索不偏不倚地把另一匹马套个正着。
基多:“盖真有两下子!”
普斯把套索在头上转了一圈,摔出去,终于把那头种马套住了。盖为之喝采。套索在两人头顶飞旋。又有五匹疲于奔命的野马逐一就范:四匹母马,一匹小马驹。

普斯看着洛丝琳木然而痛苦的表情,他走到盖的身旁进言。
普斯:“那头母马太老了,不适合做野马罐头肉。我敢打赌它身上打过烙印。”
盖:“我没见到什么烙印。”
盖把车门打开。洛丝琳缓慢地朝他转过脸来,她的灵魂似乎出窍了。

盖和基多牵着母马和小马驹。盖把套索套在母马的颚下。
盖:“它是一匹老马。”
基多:“也许吧。”
盖:“你来看。我还想告诉洛丝琳。”
基多掰开它的嘴,往里看去。
基多:“大约十五、六岁吧。”
盖:“它不是真正的野马。也许它从主人家跑了出来就混在野马中间了。洛丝琳,它都15岁了,老了,过不了下一个冬天了。”
洛丝琳不予理睬,默默地凝视母马和紧紧地偎依在它身边的小马驹。

普斯和洛丝琳在汽车旁。
洛丝琳:“刚才被盖套住前腿捆绑起来的是那匹公马?”
普斯:“对。”
洛丝琳:“那些是母马。”
普斯:“也许吧。”
洛丝琳:“那匹小马驹是它的?”
她脸上痛苦、恐惧的表情使普斯不敢作出回答。
普斯应召去帮助盖套住那匹公马的后腿并打算把它掀翻在地。
洛丝琳:“你们为什么要杀它!?盖,你赢了还不行吗?”
她前去给马解套索,盖在她背后击一猛掌,打得她踉踉跄跄。普斯跳起来叫嚷。
普斯:“干吗呀!?”
他出来拦在两人中间。
盖(对普斯):“你去管马,免开尊口。”
普斯:“你打她干吗?”
盖:“你去那头。我们马上解决问题。”
洛丝琳(对盖):“你是骗子!你们全是骗子!”
三个准备把公马绊倒的男子被她的指责镇住了。
洛丝琳(看着盖走了过来):“我不怕你怎么对付我,你是个骗子,教我‘怎么生活’——笑话——你们心里想的就是残杀生灵。你们再也骗不了我了,休想!”
愤怒的盖回过身去,猛力推撞公马的脖子,公马大声喘气,鲜血从鼻孔流出。
洛丝琳:“男人!大男人!(对盖)你们干吗不去自杀,杀人不是很快活吗?”
公马倒地。
洛丝琳:“你们为什么不杀了我,我恨你们!”
盖:“洛丝琳,我们拥有了你。”
洛丝琳:“当然,我好像能给的都给了你们。可是你们谁都没有走近过我——我是活的。盖,我可怜你——你什么都没有得到。你们是三具行尸走肉。”
她发泄完之后鄙夷地扫了他们一眼,大步走向汽车驾驶室。她在驾驶室坐定。一言不发。
三名男子默不作声走到一旁计算收获。
基多:“总共能卖120元。”
盖:“怎么分?”
基多(似乎兴趣索然):“随你们——我拿50元吧,我的劳力还有飞机。”
盖:“行,我拿40,劳力加汽车。普斯,你拿25怎么样?”
普斯盯着那头公马看,似乎没听见。
盖:“普斯?”
普斯:“全归你们,我只是出来兜风的。”
基多走向汽车前面,准备在驾驶座就坐。
盖:“我来开车。”
基多:“行。”
基多返回车的后部。盖刚在驾驶室坐下,洛丝琳就想离座。盖抓住她的手臂。
盖:“你去哪儿?”
洛丝琳:“我想坐在后面——我不想同你掺乎。”
盖强拉洛丝琳,洛丝琳跳下驾驶室,在湖床上漫无目的地狂奔,盖紧追不舍。普斯似乎觉察到盖要诉诸暴力了,他跳下卡车,基多也随后跟上。正当盖追上洛丝琳举起拳头时,普斯把他俩分开了。基多也赶到,拦住盖。
基多(冲着盖):“她疯了!”
听到基多斩钉截铁的推断,盖放下拳头,脸色缓和了。
基多(对洛丝琳):“大家都疯了,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让我们走吧,忘了这一切,免得伤了和气,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普斯把洛丝琳拉到一旁。两人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普斯离开洛丝琳向盖走来。
普斯:“她说她想收购那些野马,盖。就用她玩弹子盘游戏赢来的钱。”
盖对普斯的建议不予理会,脸色铁青。
普斯:“她付给你钱同生意人付给你钱有什么区别?”
盖:“这些都是特别的马,你给我一千块钱一匹我都不接受。我捆上的东西,谁都别想解开。来,基多,我帮你启动飞机吧。”
盖走向飞机。基多走过洛丝琳身旁时停下。
基多:“你最好跟我走。”
洛丝琳(绝望与怜惜交织):“你是谁?你明白吗?”
基多觉得似乎被刺了一刀,快快走向驾驶舱。
飞机升空,渐渐远去。

盖(走向普斯):“你跟我去把另外几匹马装上车,一块儿卖了,你就拿你那份钱。”
盖说毕快步走向卡车。
普斯却奔向母马和小马驹,边跑边从口袋中掏出一把水果刀。洛丝琳惊恐万状。盖闻声转过身来,开始急追普斯。
盖:“普斯,你不能那么干!”
普斯来到公马、母马和幼驹旁边,他使劲锯绳。盖赶到,扑在普斯身上。洛丝琳扑在盖身上,竭力把他拉开。绳断。母马嘶鸣,马驹嘶鸣,小马驹跟着母马疾奔而去。盖惊得目瞪口呆。此时,公马挣脱藕断丝连的绳索,向刚从地上爬起的盖冲过去。盖被公马撞倒还被踩了一脚。
洛丝琳乐极,悲极。
洛丝琳(对公马):“快回家吧,回家吧!”
公马先在原地转了几圈,接着骤然转身仰天长啸。公马狂奔,绝尘而去。
洛丝琳赶紧去护理受伤的盖,她俯下身去给他擦去鼻血和脸上的尘土。洛丝琳的泪水汩汩流下。她把盖抱在怀中,盖微微睁开双眼。
洛丝琳(哭叫):“盖,哦,盖!”
普斯默默地站在一边,观察这一切。
洛丝琳轻轻地放下盖,站起来握住普斯的手。猛然间洛丝琳跪倒尘埃不断地亲吻普斯的手。普斯缓缓地从她的掌握中抽出手来,走进茫茫夜色。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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