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班地铁

评分:
6.0 还行

原名:Le dernier métro又名:最后一班地车(港) / 最后地下铁 / 末班地铁 / The Last Metro

分类:剧情 / 爱情 /  法国  1980 

简介:

更新时间:2017-05-07

最后一班地铁影评:《最后一班地铁》电影剧本

《最后一班地铁》电影剧本

文/〔法〕法朗索瓦·特吕弗、苏珊娜·希夫曼
编译/冬帆

1.巴黎,一九四二年。
巴黎的大街小巷,到处悬挂着德国纳粹的卍字旗。德国军官和士兵三三两两地在街上蹓跶。
法国地图。一条虚线横穿法国。虚线以北地区标明由德军占领。
面黄肌瘦的巴黎居民排队购买食品。
剧院门口张贴着一幅幅海报。
匆忙奔向地铁的人们……
旁白:“一九四二年九月的巴黎。两年来,德国军队已占领了法国北部的大部分地区。占领区与非占领区之间有一道由东向西横穿全国的分界线。在占领区。城市里每天晚上十一时后实行宵禁。因此,对于巴黎人来说,不错过最后一班地铁就至关重要了。食品供应不足,巴黎人往往要等上好几个小时,才能买到少得可怜的食品;由于缺少燃料,家中寒冷,巴黎人不得不每天晚上匆匆忙忙地赶往剧场。电影院、剧院场场客满,必须提前好多天才能订到座位。”

2.蒙玛特尔剧院。
剧院门口的广告栏里张挂着剧院领导人吕卡斯·斯坦奈的黑白照片。
旁白:“蒙玛特尔剧院正在排练一出新戏,可是剧团的领导人兼导演吕卡斯·斯坦奈却匆忙地离开了巴黎,因为除此之外,他无别路可走。”

3.剧院附近的大街上。
天色灰暗,贝尔纳双手插在裤袋里,在街上闲逛。他一眼瞧见从剧院里走出来的穿皮大衣的女郎,赶紧追了上去。
贝尔纳:“小姐,请原谅,我看见您,我想……”
阿尔莱特:“您是想问一下时间吗?现在是六点五十分。”
贝尔纳:“噢,不是,谢谢。我有表……”
阿尔莱特:“那末,您是迷路了,想问路?”
贝尔纳:“不,不是。我就住在附近。”
阿尔莱特:“那末,先生,再见!”说完转身要走。
贝尔纳上前一步:“不,请等一下……我只是想同您聊聊……我说的是真心话。”
阿尔莱特:“我怎么能相信您的话呢?”
贝尔纳:“刚才我在小酒店里打电话时,看见了您,不知怎么回事,您的眼睛,您的表情……然后我就对自己说……”
阿尔莱特:“你对自己说?”
贝尔纳:“对,我对自己说,今天是我交好运的日子,可是却一个人孤零零地这么呆着,我想请您同我一起喝一杯,顺便聊聊……”
阿尔莱特面露愠色:“我告诉你,我不渴,也没有什么要同你聊的,现在你让我走。”
贝尔纳:“看来你误会了,你大概以为我每天都干这种事的吧?不,不是这样的……”
阿尔莱特:“那么大概你是逢单日才干蠢事的?……我觉得我已经讨厌你了……”
贝尔纳:“请再稍呆一会儿,我一定得向您解释一下,你知道什么叫‘魅力’吗?请您相信,我已经有四年不同陌生女人交谈了。”
阿尔莱特:“照你这么说,我就该觉得万分荣幸了?够了,够了,难道你真想当众出丑?”
贝尔纳:“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我只是想知道一下你的名字、电话和地址,你有电话吗?我叫贝尔纳……”
阿尔莱特:“你想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就这么点儿事?”
贝尔纳:“是的,是的,你能告诉我太好了。等等我把它记下来。”他掏出笔记本认真地记着。
阿尔莱特:“奥迪翁,84—00……”
贝尔纳:“奥迪翁,84—00,啊,你是在耍弄我,这是报时台的电话。”
等贝尔纳抬起头来大叫时,阿尔莱特已走远了,远处传来她的大笑声。

4.离剧院不远的拐角处。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在路边踢石子玩。两位妇女从他身边走过。
妇女甲:“这个男孩是谁家的?”
妇女乙:“那边剧院女门房的孩子。”
一个德国兵走到男孩身边,在孩子头上摸了一下。男孩并不理睬他,自顾自地玩着。一位手提布袋的妇女匆匆走到男孩身边。她是男孩雅可的妈妈。
雅可妈:“那个大兵怎么你了?”
雅可:“没怎么,就摸了摸我头。”
雅可妈拉着儿子的手往家里拖:“走,跟我回家,回家洗头!”
雅可耍赖地:“我不!”

5.雅可家。雅可妈往脸盆里倒水,把雅可头揿到脸盆里给他洗。
窗外,贝尔纳用手敲了敲玻璃窗:“太太,对不起,请问剧院的门已经关上了吗?有人约我来谈事。”
雅可妈:“先生,你从演员进出的旁门进去吧,门就在你身后。”
贝尔纳:“多谢,打搅您了。”

6.剧院旁门,晚上。
贝尔纳看了看门旁的铜牌,上面写着:蒙玛特尔剧团。他推开了虚掩着的大门,剧团的照明工雷蒙迎了出来。

7.剧院配电室旁的过道。
贝尔纳:“你好!我想见一下……”
雷蒙:“你就是贝尔纳·格朗热吧?”
贝尔纳:“是的,我就是。”
雷蒙:“对了,他们正在等你,我领你去见斯坦奈太太。”
两人在楼梯上走着,经过大厅的旁门时,贝尔纳探头看了一眼。
贝尔纳:“这个剧场真不错。”
雷蒙:“跟大木偶剧院比起来就差多了,是吧?”
贝尔纳:“那个剧院比这儿至少要大二倍。我到这来过,是来看戏的,看斯坦奈太太主演的契柯夫的《樱桃园》,吕卡斯·斯坦奈有什么消息吗?”
雷蒙:“你说的是团长吧?那天他逃的真巧。到中午,他们就来找他了。”
贝尔纳:“上剧场来找?是德国人吗?”
雷蒙:“不,是法国人。人来的其不少,把整所房子都包围了。嘿嘿,可是就在那天早上,吕卡斯·斯坦奈离开了巴黎。”
贝尔纳:“有人告诉我,说他到美洲去了。”
雷蒙:“是的,好象是……好象是去了南美洲,对,就是那个地方。但愿他在那儿能找到个工作。啊,到了,从这儿过去,就是她的办公室。”

8.剧院后台二楼。
剧团会计梅尔兰从一间房间里走出来,与雷蒙打了个照面,站住了。
梅尔兰:“你好,雷蒙。”
雷蒙:“你好,梅尔兰先生,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贝尔纳先生。”用手指梅尔兰,“这位是梅尔兰先生。”
梅尔兰:“我曾经见过您。晚上好!”
贝尔纳:“晚上好!认识您很高兴。”
梅尔兰点了下头走了。

9.剧团经理室。
雷蒙推开玻璃门,贝尔纳走进玛丽安·斯坦奈的办公室。
雷蒙:“梅尔兰是我们剧团的会计师,关于钱财方面的事,可以找他,请你在这稍等一下,斯坦奈太太马上就会来的。”
贝尔纳:“多谢了!”
雷蒙带上房门走了。
贝尔纳摘下便帽,拿在手里玩弄着。他打置着房间里的摆设。这是玛丽安的办公室兼化妆室,共有里外两间。通过一道玻璃门,可以看见里间放着一张大写字台。外间化妆台上放着不少化妆用品,墙角有一座埃菲尔铁塔的模型。
玛丽安和剧团导演让·卢从另一个门走进里间屋。这时我们可以看到玛丽安是一位才藐出众的金发女郎,尽管人到中年,但经过精心打扮,丰韵犹存。玛丽安在写字台前坐下,拿出一叠纸,写了起来。
让·卢是一位面貌和善的小老头,头发已经花白。
让·卢:“玛丽安,我也知道罗森的雅利安人身份证是假的,可是,请你相信,不会有人用放大镜仔细去瞧的。”
玛丽安:“可是他连审查委员会发的证件都没有。”
让·卢:“是这么回事。但是如果他说他的证件丢了,就可能会补发他一个。况且,如果去找找我们的关系户,这两种证件都能搞到手。”
玛丽安:“我们只有在不得已的关键时刻,才能利用这些关系户。”
让·卢:“玛丽安,罗森没有这两张纸也找到过工作的,他在比朗古尔时,在《高老头》那出戏里担任过角色,也没有人找过他的麻烦。”
玛丽安:“这如果有比朗古尔那样灵活就好了。可是不行,这儿是照章办事的,没有会员证,就不能工作。”
让·卢为难地:“那我怎么去对罗森说呢?”
玛丽安:“你就如实地告诉他,玛丽安·斯坦奈不希望她的剧团里有犹太人。”
贝尔纳不安地听着里屋的对话。让·卢走到门口对罗森说了句什么又折回来,正好看见站在外屋的贝尔纳。
让·卢:“啊,是你。他们没告诉我你来了,请稍等几分钟,我马上就回来,我们一起去见玛丽安。”他走出房间。
贝尔纳站在屋里听着外面让·卢和罗森的对话。
罗森(画外音):“柯丁斯先生,你把我的情况同斯坦奈太太谈了吗?她怎么说?”
让·卢(画外音):“真对不起,罗森。她根本听不进去。她不愿意她的剧团里有犹太演员。”
罗森(画外音):“这就很清楚了。如果是在别的地方听到这种答复我还能忍受,可是在吕卡斯·斯坦奈自己的剧团里听到这种话真让人受不了。”
让·卢走进屋拍了拍贝尔纳:“请跟我来吧!”
贝尔纳拦住让·卢:“不,等一下,我想了解一下情况。”
让·卢:“你这是什么意思?”
贝尔纳:“我很高兴能在一个真正的剧团里,在一出好戏里扮演一个角色。可是,非要脱下裤子让人证实他不是犹太人,那末我只能表示感谢了。”
让·卢:“不是这么回事。”
贝尔纳:“不,不,谢谢你,而且我也不喜欢顶替别人的位置。”
让·卢:“你误会了。刚才我不得已拒绝的那位演员并不是这出戏里的主要演员,他只是在第三幕中扮演一个打猎场的守门人。”
贝尔纳:“不对,因为……”
让·卢:“格朗热,你应该相信我,我早就选中你同玛丽安演对手戏。到目前为止,我们还不能肯定这出戏究竟能否上演。剧本正在审査委员会审査,还没有结果。”他希到玛丽安从里屋出来,“瞧,玛丽安来了。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贝尔纳·格朗热先生。”
玛丽安:“您好!”
贝尔纳:“您好,太太。”他们握了握手。
玛丽安:“我听说过一些有关您的趣事,有几个第一次专门去看您戏的人同我谈起过您。再说让·卢很会看人,很少看错的。”
贝尔纳:“当他们到大木偶剧院找我谈时,我开始很犹豫,我很想演《橱窗里的骨架》这出戏。”
玛丽安:“很遗憾,我没能去看您的演出,因为晚上我不能出门。”
让·卢和贝尔纳随玛丽安进了里屋。玛丽安坐到写字台前,在一大堆账单上签字;不时抬起头来看看贝尔纳。
玛丽安:“过去剧团的一切事务都归我丈夫管,我对这些规章制度,这些分文不值的废纸,还有什么财务经济问题毫无兴趣,也一窍不通。现在我只好尽快地熟悉这些事,现在我们来谈谈您的合同吧。”
贝尔纳:“什么现在就谈?”
玛丽安:“对,现在就谈。马上就能谈完。请问您在大木偶剧院挣多少钱?”

10.剧院二楼。
让·卢在走廊里遇到年青的女演员纳迪娜。
让·卢:“你来的正好,我正找你。姑娘,给你台本。这出戏很正派,你好好地念念。”
纳迪娜顺手接过台本,随便翻了翻:“太好了,谢谢。昨天我到专卖剧本的书店看了看,没有找到。”
让·卢:“书店当然不会有,这是不公开出版的,永远也不会出版的。”
纳迪娜:“我对这出戏一点儿也不了解。”
让·卢:“这是一出挪威话剧,是挪威一位女作家写的。”他翻开台本第一页,“看,作者叫卡伦·贝根。写这么一个剧本,对一位挪威妇女来讲就很不容易了,卢卡发现这个剧本后,把它翻译过来了。你懂挪威文吗?”
纳迪娜:“不懂。”
让·卢:“我也不懂。我敢打赌,批评意见一定不会少,肯定会在翻译同题上纠缠不清。”他们说着走进了经理室。

11.贝尔纳在玛丽安的写字台上写着什么。
玛丽安:“你好,纳迪娜。”
纳迪娜:“你好,玛丽安。”
玛丽安:“你认识贝尔纳·格朗热吗?”
纳迪娜:“怎么啦,他在哪?”
玛丽安:“在我办公室里。”
纳迪娜:“啊,不,我不认识他。不过差点儿在一位朋友家遇到他。”她站在门口,向贝尔纳打招呼:“你好!那天差点在吕西安家里见到你。听说本来那天你也打算去参加葬礼的。”
贝尔纳:“啊,是的,我的鞋子坏了,没去成。不过,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的,我在签合同。”
桌上合同书的特写,合同下方是贝尔纳的声明和签字。
贝尔纳(画外音):“在本合同里我声明:我不是犹太人,从我记事起,我就知道我的父母、袓父母现在不是,过去也不是犹太人。”

12.雷蒙正在自已的配电室里忙乎着,一眼瞅见路过的贝尔纳,赶紧转过身来:“喂,事情进行得怎么样?”
贝尔纳:“都谈妥了。”
雷蒙:“太好了,这下子我们可以经常见面了。再见!”
贝尔纳:“再见!”他走出剧院的旁门。
玛丽安和让·卢边走边谈地来到配电室门口。
让·卢:“你从来就没有过想当演员的念头吗?”
玛丽安:“过去我学过一种手艺,而且我很爱那一行……”
让·卢:“啊,我知道,如果不是吕卡斯把你从缝纫工厂里带出来的话,你现在还坐在缝纫机中间呢!是不是这样?你坦白说……”
玛丽安:“别以为你说对了,你只说对了一半,吕卡斯亲口告诉我,如果我不跟他走,他就请求沙纳尔小姐把我辞退。”
一位叫马克的年青人在门口拉住了他们。
让·卢:“啊,你在这儿。”
马克:“是的,我在这等您。”
让·卢:“那好吧,我们谈谈吧。”他转过身,一眼瞥见院子里停着一辆小汽车,一个矮胖的中年人在车旁转来转去。让·卢猛然想起:“啊呀,他妈的,达克西亚在那儿,我把他的事全忘了。我约好要同他一起吃晚饭的。”回过头对马克:“好吧,没你的事了,以后再说吧。”
玛丽安踮起脚看了看院子里的达克西亚。
让·卢:“你别看,别看。我本来不打算同你说的,嗯……”
玛丽安:“说什么?”
让·卢:“关于达克西亚的事,你听我说,他可以帮助我们拿到审查通过令。我还暗示了他一下,说你可能会去。”
玛丽安严肃地:“那你说错了。再说,我不明白,象你这样的人怎么能同这种人一起吃晚饭。”
让·卢:“有时是不能选择的。”
玛丽安:“你总知道他是以什么借口禁演了《英国人》这出戏的吧!”
让·卢:“是的,我知道,他说那出戏的调子太软。可是我们不是需要他搞到审查通过令吗?!我求你去同他打个招呼。不,不仅打招呼,还要握握手。”
玛丽安无可奈何地:“好吧,我去。至于晚饭,你替我找个借口推辞掉!我太累了,我要回旅馆。”她回过头:“雷蒙,把所有灯都关掉。”

13.剧场舞台上,杂乱地摆着几把椅子。演员们认真地念着台词。在让·卢的执导下,开始了《失踪的女人》这出戏的排练工作。玛丽安扮演女主角海伦娜;贝尔纳扮演男主角——年青的家庭教师卡尔。
玛丽安念着台词:“好吧,艾利克,现在你可以去睡觉了。”
让·卢:“艾利克在离开房间前犹豫了一下,然后走回妈妈身边对她说:‘妈妈,卡尔先生还回来吗?’”他用手示意玛丽安接着往下念。
玛丽安(海伦娜):“我不知道,孩子,你说呢?”
让·卢念艾利克的台词:“‘我觉得,我觉得他会回来的’。海伦娜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卡尔听见响声,停住了脚步……”
贝尔纳(卡尔):“谁在那儿?”
让·卢:“他看见了海伦娜。”
贝尔纳(卡尔):“你为什么要藏起来?”
玛丽安(海伦娜):“我不想见到你,离开这座房子吧,你在这儿只会引起痛苦。”
贝尔纳(卡尔):“好吧,我会走的。但我走之前,你一定要听我说。当桑德尔博士去年春天把我带到这儿来时,有人告诉我……”
让·卢:“停一下。我想,把句子倒一下,可能效果更好些。‘去年春天’的语气要加强一些。”
贝尔纳(卡尔):“好,我同意。”他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去年春天……”
身穿皮大衣的服装设计师阿尔莱特来到后台。
让·卢迎上去握手:“亲爱的,你好……”
贝尔纳仍低头念台词,让·卢打断了他:“你过来一下,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服装和布景设计师阿尔莱特,”又转向另一方:“亲爱的,这位是贝尔纳·格朗热,他扮演卡尔,你一定看过他的戏……”
阿尔莱特:“我记不清了。”她仔细打量了一下贝尔纳,笑了起来,“啊,对了,我已经领教过了。”
让·卢:“是在大木偶剧院吧?”
阿尔莱特:“不,是个非常普通的角色,他扮演了一个在街上闲逛的青年人……”
贝尔纳:“你不能凭这个角色来给我下结论,当时我的台词没有掌握好……”
阿尔莱特:“不,我敢保证你已经背出来了。”
让·卢坐到专为导演设置的小桌子旁,用手敲了敲桌子,然后站起来:“孩子们,今天的排练到此结束。我想跟大家谈件事,现在将由我来导演《失踪的女人》这出戏,我不想再重复,同大家一样我也希望能由吕卡斯自己来排这出戏,幸亏他临走时,把他的笔记本全部留了下来。这些笔记是十分重要的,他把如何排这出戏的要点都写下来了,我一定充分利用这些笔记,尽自己的能力来帮助大家,我的话完了。”
纳迪娜:“如果没有我的事,就先走一步了。”
让·卢:“姑娘,你走吧。”
玛丽安、让·卢等在继续谈话。
阿尔莱特:“可你那位朋友,《处处有我》的记者达克西亚先生不会干涉我们保留‘癫痫’那场戏吗?”
让·卢:“他已经答应了,再说现在也不是说大话的时候。”
纳迪娜穿上灰色外套,走到贝尔纳身边:“贝尔纳,帮个忙,帮我扣上表带,链子卡住了。”
贝尔纳帮她扣好表带。
纳迪娜将手伸到贝尔纳眼前:“你会看手相吗?”
贝尔纳拿起她的左手端详了一番,故作惊讶地:“啊呀!从你的手相上,我看到你身上有两个女人。”
纳迪娜:“你说得对。”她们边说边走……

14.玛丽安的服装保管员杰尔梅娜匆匆来到雷蒙的起电室门口,她紧张地:“雷蒙,你快来,真害怕,剧场大厅里有声音。”
雷蒙:“别害怕,杰尔梅娜,我去看看。”

15.剧场里一片漆黑,雷蒙推开旁门一边摸索着往乐池走,一边高声地喊着:“里面有人吗?”
一个三十岁左右,身材削瘦,衣衫不整,脸上却经过修饰的女人从乐池里爬了出来。
雷蒙:“马尔丁娜?你来这干嘛?从哪进来的?”
马尔丁娜:“从大门进来的呀!说真格的,我看见他们排戏了,真好玩。”
雷蒙:“我不是跟你说过,让你在外面等吗,你老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马尔丁娜:“别嚷嚷。看看我给你带来了好东西,你一定会感兴趣的。”她打开身旁的大包袱,让雷蒙看了看,“我没有钱垫,马上就付现钱,不然我就还带走。”
雷蒙:“要多少钱?”
马尔丁娜:“四千二百法郎,你要知道,有七公斤重呢!”
雷蒙:“好吧!斯坦奈太太就在楼上,我去问问她。”

16.经理办公室。
玛丽安拦住了贝尔纳:“请等一下,‘大木偶剧院’的正厅有一百多个座位,包厢有六十多个,也就是说有二百多张椅子,你们能上满一半人吗?”
贝尔纳:“噢,是这样的,星期天多一些,其他日子坐不满。”
杰尔梅娜走到贝尔纳身边,亲了他一下走了。
玛丽安:“每张票价为二十至四十法郎……这样每晚可收入六千法郎。你们剧团有多少人?”
雷蒙走进经理室:“斯坦奈太太,你能出来一分钟吗?”
玛丽安向贝尔纳:“对不起。”跟着雷蒙来到门外。
雷蒙:“要火腿吗?”
玛丽安:“要的。”说完又回到屋里,“你们参加演出的人多吗?”
贝尔纳:“有四个人,其中三个人至少要扮演两个角色。”
玛丽安:“收入六千法郎,付了布景费,收支正好平衡,如果他们再要演下去的话,就要亏本了。”
纳迪娜拿着手提包走进屋:“贝尔纳,我已经收拾好了,咱们一块走吧。”
贝尔纳:“好吧。”他们走出屋门。
玛丽安一个人来回踱步,她显得十分孤单地自言自语,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晚安,斯坦奈太太晚安,玛丽安再见!”她听到敲门声,“请进来。”
雷蒙高兴地走进屋:“斯坦奈太太,我把您要的火腿拿来了,一共四千二百法郎,有七公斤重,如果您嫌贵的话,我马上就把它拿走。”
玛丽安:“不,不,我要。我得留着过冬。”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叠钱交给了雷蒙。
雷蒙把一个大提琴盒搬到了床上。
玛丽安:“你干嘛给我拿一个大提琴盒?”
雷蒙打开琴盒:“瞧,我是用大提琴盒作伪装的,因为我不想看到您夹着一个大火腿回旅馆去,我这样做不对吗?”
玛丽安:“啊,不,你做得很对,你的想法太好了,谢谢您。”
雷蒙:“那末我走了,您走的时候别忘了关灯。另外请您把百叶窗关好,因为新的窗板是用牛皮做的。”
玛丽安:“好,我记住了,再见!”
雷蒙高兴地吹着口哨走了。玛丽安把装有火腿的大提琴盒放进衣柜里,她穿上狐皮大衣,关上了灯。

17.一家中等旅馆。蒙着黑色面纱的玛丽安走进旅馆大厅。接待处的柜台旁站着好几个德国军官。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叫住了玛丽安。
瓦朗丹:“玛丽安!”
玛丽安:“对不起先生,您是?”
瓦朗丹:“我叫瓦朗丹。”
玛丽安:“噢,瓦朗丹,真对不起,我的记性太坏了,其是该死。”
瓦朗丹:“别这样,别觉得有什么不安,我知道自己老了好多。我刚把一个剧本交给了门房,请他转交给您,您抽空看一下,把意见吿诉我。我不想打搅您了,再见!”
玛丽安:“再见,瓦朗丹。”她走到柜台旁。
门房:“斯坦奈太太您好,刚才有人交给我一个大信封,说是给您的。”
玛丽安:“我知道了。”她接过门房递来的大信封和钥匙,向大厅里走去。
门房紧赶几步,拦住了她:“有件事要跟您说一下,现在还不断收到寄给斯坦奈先生的邮件,大概有些人还不知道他已经不住在我们旅馆里了,我是不是把邮件退给他们,或者转给您?”
玛丽安:“我估计这些信件都是有关剧团事务的,好吧,你都交给我吧。”
门房:“那么以后再有类似的信件也都交给您?”
玛丽安:“好的,谢谢你。”

18.玛丽安的卧室,里面的陈设同一般稍讲究的旅馆相似。身穿女清洁工制服的伊封娜为玛丽安开了门:“您好,太太,您要在房间里用晚餐吗?”
玛丽安:“不用了,谢谢您,我在剧团里已经吃过了。”
伊封娜:“那末祝您晚安!”
玛丽安:“祝您晚安!”
伊封娜走到门口,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太太,‘巴黎映象’报的记者给您打电话了吗?”
玛丽安:“没有,他有什么事?”
伊封娜:“是这么回事。中午我来给您收拾房间,他站在走廊里,身上还挂着一架照相机。我告诉他您不在,他对我说:没关系,我只是想给斯坦奈太太的房间照张相。他还说什么是用在一篇题目叫做‘女明星在自己的家里’的报道中的。我没有让他进来,叫他把电话打到剧团里。他没有打?”
玛丽安:“没有。”
伊封娜:“您说我这样做对吗?”
玛丽安:“你做得对。我最怕这些记者了,他们到处乱钻。”
伊封娜:“晚安,太太。”
玛丽安:“晚安。”
伊封娜带上门走了。玛丽安沉思了一会儿,脱下大衣,拿起一条旧毯子塞住了门缝,关闭了电灯。

19.剧场门旁的拐角处,雅可正蹲在地上给小树苗浇水,雷蒙走了过来,感兴趣地:“雅可你在浇什么呀?是种的花吗?”
雅可:“不是花。”
雷蒙:“那么是蔬菜罗?”
雅可:“也不是蔬菜,是用来放在烟斗里的,用火柴一点,就冒烟了。”
雷蒙摸了一下他的头:“你要知道,你会被关进监狱里去的。”他走到旁门口,向远处张望,当他看见纳迪娜坐着德国军用吉普车开过来时,非常地生气:“她这是在干什么,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纳迪娜匆匆地跳下车,跟德国人打了个招呼,向剧团走去。

20.剧院舞台上,演员们都在等着排戏。让·卢心烦地用铅笔敲打着桌子。
玛丽安:“你还在等什么?我们还排不排戏了?”
让·卢:“我们在等纳迪娜,瞧,她来了。”
雷蒙和纳迪娜争吵着走过来。
雷蒙埋怨地:“你到这时候才来,你跟那些德国人蹓马路,害得我挨让·卢的骂。”
纳迪娜:“我的老先生,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我刚刚搞完录音,一看时间晚了,他们硬要开车送我来,我没法拒绝。”
雷蒙:“你不觉得恶心吗?要是人家让你在‘苏斯的犹太人’那出戏里担任一个角色,你也会接受了?”
纳迪娜:“当然接受,遗憾的是那出戏里没有法国女人的角色。”她走到让·卢和玛丽安的面前:“玛丽安,请原谅我。让·卢,我真抱歉。”
让·卢:“好,好,你不用着急。我们等你排戏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了。要知道,别人不是听你支配的。你今天迟到的理由是什么?是不是闹钟不响了?”
纳迪娜:“我去搞录音了。”
让·卢:“不能凡是人家介绍给你的工作都接受下来。你现在参加剧团的演出,可以把其他工作留给那些同样需要工作的人去干。”
玛丽安:“不,她需要工作。”
让·卢:“你说得不错,但是我讨厌她这种做法。”
纳迪娜激动地:“可是我不会把任何工作留给任何人!我早就打定主意,人家推荐给我的工作我都干。早晨我到电台播音,中午配音,晚上我参加法国喜剧的演出。每星期四我还要为学校里的孩子们演出莫里哀,如杲有人推荐我去拍电影,那怕只有两句台词,我也接受!我渴望获得成功,要达到这个目的,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必须什么都接受,每天要让人家看见你,每天要去认识新的朋友,如果你们辞退我的话,你们尽管辞退好了,因为吉特里要试排‘玛达雷纳’这出戏,一个小时后我就到那儿去。”

21.剧院对面的小酒店里,有些人在喝酒,有些人倚在墙上打瞌睡。贝尔纳和一个叫克里斯蒂安的青年坐在靠窗户的一张小桌旁,小声地商量着什么。
克里斯蒂安:“你对我刚才提出的要求有什么想法?”
贝尔纳:“我只能找到两个人,一个是拉乌尔·科盖,一个是费尔南·古斯塔尔。你还记得这两个人吗?”
克里斯蒂安,“科盖还不错,我们可以马上把他找来。至于古斯塔尔,我可不象你那么有把握。我把他作为一个问题记下来吧。”
克里斯蒂安从窗户里看见玛丽安从剧团里出来,指着玛丽安:“是她吗?”
贝尔纳站起来向窗外看了一眼:“是她。”
克里斯蒂安:“她还是那么漂亮!”
贝尔纳:“你这个‘还是’是什么意思?”
克里斯蒂安:“‘渔人之家’那出戏……我领圣餐那一年……”
贝尔纳:“你看过‘渔人之家’?那时你干什么?”
克里斯蒂安:“我没看过,可是我把所有剧照都贴到墙上,特别是女演员的照片。”
贝尔纳:“的确,她是很美的,但是这个女人不那么直爽,有几件事搞得不怎么样。走吧,我们去打电话吧!”
从剧院出来的玛丽安向四下张望着,走不多远,又返回了剧院。

22.玛丽安打着手电筒走到后台的过道,从一个柜子里取出煤油灯点燃,然后提着灯顺着一条楼梯往地窖走去。

23.地下室里堆满了破旧的道具。吕卡斯·斯坦奈躺在一张临时搭成的床上,他见玛丽安来了,坐了起来。
玛丽安把煤油灯放在小桌上,压低声音:“吕卡斯,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
吕卡斯:“宣传部禁止演出这出戏了?”
玛丽安:“不是。八天后你走不了啦!人家同意让你过境的那条边界线不准通行了。”
吕卡斯:“你不是说很保险的吗?”
玛丽安:“从来也没有这么说过。实际情况是,答应把你带到维尔去的那个人,自己也被抓起来了。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个途径,但现在有点拿不定主意。”
吕卡斯:“为什么,他也会被抓起来吗?”
玛丽安:“不是的,比这更糟糕。有些所谓过境人拿了钱之后,就把他们的卡车停在兵营门口……那末后面的事……”
吕卡斯:“这么说,他们同两方面都有接触?”
玛丽安:“再说,你又不是一般的客人,很多人都认识你这副尊容,加上你那浓重的口音……不行,你得做好在这里过几个星期的准备,你坚持得了吗?”
吕卡斯:“当然能!因为非坚持不可。可是成天让我无所事事,象关在笼子里那样,我简直烦透了。你跟让·卢说了吗?他应该帮助我们。”
玛丽安:“听我说,我反复思考过,觉得还是不让他知道好。他认识的人太多了……这太危险了,你知道警察局一天要收到多少掲发犹太人的信件吗?”
吕卡斯:“我猜不出来,大概三百封吧。”
玛丽安:“一千五百封!每天一千五百封!我的老板是犹太人,我的邻居是犹太人,我的姐夫是犹太人,……不行,现在大家都相信你已经走了,应该让他们继续相信下去,只能让我一个人来照顾你……”
吕卡斯拿了几件换洗衣服,提着小铁桶沿着抽梯往上走。玛丽安走在前面给吕卡斯照亮。
吕卡斯:“你以为我让你走在前面是出于礼貌吗?我是为了好好看看你这双腿。”

24.吕卡斯·斯坦奈夫妇来到后台的后道。路过台口时,吕卡斯忍不住跑到舞台上,玛丽安示意他快走。
吕卡斯:“等一会儿,我要呼吸一下舞台的空气。在地窖里,我对剧团发生的一切都很清楚。清晨,当光亮暗下来时,我就对自已说:‘啊,现在开始排练了,’然后,当光又强起来时,我就知道你们去吃午饭了。晚上,当地窖里漆黑一片时,我对自己说:‘五分钟后,玛丽安就要来了。’我记得三年前在伦敦看的那出戏中,有同样的情景。晚上,丈夫装着离开了家,但是几乎就在同时,煤气灯暗下来了,这时大家就明白,丈夫又回来了,他在楼上的储藏室里翻箱倒柜找着什么东西。你还记得这出戏吗?我曾想过要买下这出戏的演出权。”他们说着来到经理室。吕卡斯把小铁桶里的脏水倒进厕所,然后扭开浴缸的水笼头放水洗澡。
玛丽安:“贝尔纳对原来的工作很满意,现在跟我们在一起也很满意,他有点象‘愚蠢的人’里的加宾,身材很好,脾气随和。他说是因为你才搞话剧的。”
吕卡斯从浴室出来,玛丽安想帮他取换洗衣服……
吕卡斯:“不,不,我自已来,你还是跟我说说工作进行的怎样了?”
玛丽安:“让·卢对付得很好。不过今天我很高兴,因为今天他真的生气了。”

25.让·卢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写笔记,马克站在他的身后。电话铃响了,马克赶紧去接。电话里传来达克西亚的声音。
马克:“让·卢先生,您的电话,是达克西亚打来的。”
让·卢:“这么晚了,他有什么事?”
马克:“不知道。”
让·卢接过电话:“喂,达克西亚,出什么事了?”

26.经理办公室里,玛丽安在煤油炉上煎着鸡蛋,她向已换好衣服的吕卡斯:“昨天晚上,在最后一班地铁里大家谈起了这件事:法兰西剧院上演的‘死去的皇后’可能要停演了。”
吕卡斯:“为什么?难道蒙特朗是犹太人吗?”
玛丽安:“你猜得差不多。达克西亚说,不久要把法兰西剧院里犹太人的真实情况都揭发出来。据达克西亚说,让·约尼尔也是犹太人……”
吕卡斯:“我不知道约尼尔是不是犹太人,或是半个犹太人,四分之一犹太人。我只知道他留下来是错了,他应该逃走,逃到世界的尽头,离这些疯子远远的。你知道这些人是疯子,不仅仅德国人是,法国人,象达克西亚和另外一些法国人也是。”
玛丽安为了缓和吕卡斯的情绪,递给他一张贝尔纳的照片:“你瞧,他长得象谁?”
吕卡斯端详了一番:“不错,长得不错。起码同他一起不用担心,他有一颗基督教徒的脑袋。”
玛丽安:“你为什么要攻击基督教徒呢?”
吕卡斯:“没什么可攻击的,尤其是对穿短裙,长头发的。”
玛丽安:“种族偏见,可恶的种族偏见。我妈妈早就跟我说过,同一个犹太人生活在一起是决不会幸福的。”

27.剧场舞台。全团成员正进行认真地排练。
纳迪娜扮演女佣,她与贝尔纳对着台词:“卡尔,你知道吗,如果你想长期在这座房子里呆下去,有一个人的名字绝对不能提起,这个名字就叫,查理·亨利……,昨天晚上我穿了一条新裙子,除你之外,大家都注意到了,你好象有点魂不附体……”
让·卢认真地指导着:“对,就这样,纳迪娜,演得不错。现在我提出一个要求,这时你要靠近贝尔纳一些,我们再给你找一盏灯,你把灯放到桌子上,这能帮你掌握角色……,”对后台:“雷蒙,你别在那乱动了,还是去找盏灯吧。好,孩子们,我们继续注下排。”
纳迪娜(女佣):“你敢不敢跟我说,你的工作太多了?”
贝尔纳(卡尔):“我知道,哈莉艾特,你的工作要比我重得多,但是,在这座房子里,有谁只去关心自己的工作。”
纳迪娜(女佣):“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贝尔纳看见达克西亚来到剧院,便信口念道:“因为,这是在演戏!”
让·卢也看见了达克西亚,他对着玛丽安的耳朵嘀咕了一句。
玛丽安:“我看见了,是他吗?”
让·卢:“是的,是达克西亚,你去跟他周旋一下。要和气一点,不要忘了感谢他一下,他毕竟帮助我们拿到了审查通过令。”
玛丽安:“好的,你别担心。我当然要去。”
让·卢对大家:“现在暂停几分钟,大家可以原地放松一下。”
玛丽安走到达克西亚面前:“您好!”
达克西亚:“您好,斯坦奈太太。”
贝尔纳:“那个人是谁?”
雷蒙:“你不认识他?他就是最后工程的监察官,‘处处有我’的评论员。”
纳迪娜:“他就是达克西亚?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不过我更喜欢他现在这个样子。”
贝尔纳:“那你一定不会讨厌他了。”
纳迪娜:“当然,他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人,听说他马上就要领导法兰西剧院了。”
剧场里,达克西亚和玛丽安在进行谈话。
达克西亚:“我想同您谈几件事,不过您一定会觉得奇怪,这些话居然是出自我口。我觉得您的丈夫吕卡斯·斯坦奈,离开法国是错误的。艺术界反以色列人的新法令只是涉及那些勾心斗角的、不法商人和掮客。但是您的丈夫是位稀有的珍珠,他是唯一的以色列剧团领导人……”
玛丽安:“您可以直说‘犹太人’。”
达克西亚:“嗯,您说得对,他是唯一的一个剧团经理兼剧场领导人的艺术家。您要知道,法国人对文化事业是很关心的。他们不希望有才华的人离开法国。至于你们的‘失踪的女人’这出戏,我一点也不担心,我相信让·卢·柯丁斯先生是个很识时务的人。当然别人也会问为什么会选择这出连比托叶夫也拒绝了的戏。”
花白头发的杰尔梅娜悄悄地走到玛丽安身旁,对着她耳边问了一句。玛丽安点了点头,遂后把杰尔梅娜介绍给达克西亚。
玛丽安:“您认识杰尔梅娜·法布尔吗?她是我们剧团的服装管理员,一直同我在一起工作,她想求您一件事。”
达克西亚:“噢,当然,我认识这位太太……”
杰尔梅娜胆怯地:“是关于我儿子比埃尔的事。”
玛丽安独自回到了让·卢身边:“他到这来干嘛?”
让·卢:“他喜欢体验排戏的气氛。你注意到没有,只有他感兴趣的戏才这么做。”
玛丽安:“他又写文章了?”
让·卢:“那我倒不清楚……”
玛丽安:“不过,我倒宁愿他能忘掉我们那么一小会儿!”
让·卢,“我去看看他。”
玛丽安:“别去。”
观众席里,杰尔梅娜将一卷材料递给达克西亚:“您看,我们全家都是天主教徒,这是证明……”
达克西亚:“好,我一定仔细地看看。”
杰尔梅娜:“谢谢。”
达克西亚由让·卢陪着来到舞台上。
让·卢:“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我们这个小团体的成员。”
让·卢:“这位叫纳迪娜·玛尔沙克,我认为她是西蒙学校里最好的学生……”
玛丽安走到杰尔梅娜身边轻声地问:“怎么样?”
杰尔梅娜十分感动地:“他太好了,他把我的材料都拿走了。”
让·卢:“这位是贝尔纳·格朗热,我们的男主角,是从大木偶剧院挖来的,你可以看到他的演出……”
达克西亚:“就是由他扮演卡尔吗?”
达克西亚没有理会纳迪娜,而是径直走到贝尔纳面前,并伸出了手……。可是,贝尔纳却报以奇怪的目光,好象看见了可怕的东西,他后退了几步……
达克西亚自我解嘲地:“啊,我还不如把他想象成一个毛猴呢!”
让·卢尴尬地:“啊,是…那末请雷蒙陪您出去吧!”
看着达克西亚走出剧场,纳迪娜朝着让·卢:“你的达克西亚不喜欢女人吧?”

28.雷蒙陪着达克西亚来到配电室门口。
雷蒙:“请允许我问您一个难题,达克西亚先生。”
达克西亚:“一个难题?”
雷蒙:“是的,一个难题。”他拿起一根长竹竿,“您瞧,您把这个叫什么?”
达克西亚:“钓鱼杆。”
雷蒙:“是的,可是人家也把它叫做‘高乐’。如果我把它放到另一根的旁边,那末会怎么样了呢?就成为高乐的了(法文中戴高乐的谐音)!”
达克西亚尴尬地走出门,又折回来补了一句:“太好了,你太风趣了。”

29.一间安有几台印刷机的大房间里,达克西亚拿着一份讲稿,一板正经地对着话筒发表演说:“……我的报纸将继续发出真理的呼声。我们必须把犹太人从剧院的各个角落里清除出去。如果在梅尼尔蒙当歌剧院里留下一个犹太人,那末有朝一日他就会重新掌握歌剧界的命运。必须把犹太人赶出银幕,赶出舞台!决不允许他们再插足。犹太人永远也不能再领导和管理剧团,因为所有的犹太人都会把欺骗、肮脏的行径带到剧团里来。现在先生们已经清楚,法国是由于犹太人才被打败的。清除了他们,剩下的四分之三法国就会得救。”

30.玛丽安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查看账本。收音机里正播放达克西亚的演说。
梅尔兰:“斯坦奈太太,这就是您要的账本,我已经检査过了。不过,如果您每个月都要这么过目的话,那就比较难办了。”
玛丽安:“谁跟你说每个月都要过目的?这次是特殊情况。”她顺手关上收音机。
梅尔兰:“如果这样,就没有么问题了。再见,斯坦奈太太。”
阿尔莱特来到办公室门口,她向门外喊了一声:“进来。”一个衣衫褴褛的犹太小姑娘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
阿尔莱特:“玛丽安,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小罗赛特。”
玛丽安:“罗赛特你好。”
阿尔莱特:“罗赛特你把样品放到桌子上就回家去吧。”
玛丽安:“罗赛特你几岁了?”
罗赛特:“三个月后我就满十四岁了。”
玛丽安:“你帮阿尔莱特干活,为什么不上学呢?”
罗赛特:“我不想去上学。”
玛丽安:“你喜欢做戏装吗?”
罗赛特:“是的,太太。”
玛丽安:“你来看戏吗?”
阿尔莱特:“玛丽安,听我说,她不能到剧场来。这个小姑娘晚上不能出门。”
罗赛特:“不,晚上我能出门。三个月前,有人给了我一张票,我就去ABC剧院看了一出戏。我把围巾这么一遮,”她用围巾角遮住了胸前犹太人的六角星标记,“这样就通行无阻了。”
阿尔莱特:“好吧,好吧,我们以后再说吧,罗赛特你快回家吧,你没看现在几点了?”
罗赛特:“再见,太太。”
阿尔莱特:“玛丽安,你有时脑子里尽有些怪念头。这个小鬼忘不了的,她一定会要来看戏。因为她的父母亲不能拒绝她,只好来埋怨我。”
玛丽安:“请原谅,我只是想表现得和气一点。因为……她的父母亲是法国人吗?”
阿尔莱特:“小姑娘出生在巴黎,可是她的父母亲是波兰人。父亲是个皮鞋匠,在家里干活,住在一间小搁楼上,每天由小姑娘出来送活,他是不能出门的,他说话的语调会使他掉脑袋的。”
玛丽安:“是不是同吕卡斯一样的语调。”
阿尔莱特:“比吕卡斯要厉害得多。另外他连法国字母都认不全。如果一个法国兵在街上向他问路,他就要露馅。他只好把自己关在家里,一切都由他的妻子照管。”
玛丽安:“难道他不怕被告发吗?他们为什么不试试跑到自由区去呢?”
阿尔莱特:“他们当然想去。可是他们没有钱,这是性命攸关的事。”
阿尔莱特和玛丽安穿上大衣,准备回家。
阿尔莱特:“玛丽安,你不能天天晚上都一个人这么渡过。”
玛丽安:“我必须回旅馆去,我要回去。”

31.剧院的地窖里。玛丽安正帮箱吕卡斯收拾行装……
吕卡斯拿了一叠书交给玛丽安:“我都看过了,经理太太。没有什么价值的东西,最好是还给他们。可别忘了把笔记抽出来烧掉,那是我的字迹……。”
玛丽安:“这件事就这样吧!现在我给你解释一下这些钱的用途。”她从提包里拿出三卷钱,“我把钱分成了三份,第一卷是给你的护送人的,他将把你带到维埃松。”
吕卡斯:“护送人,大家都这么叫吗?”
玛丽安:“是的,是叫护送人。当你坐上他的卡车时,必须把钱付给他。他们答应我,你会很舒服的。这是一辆搬家的卡车,你可以坐在家俱中间。”
吕卡斯玩世不恭地:“我一定会象一位部长一样坐在一把扶手椅里。”
玛丽安:“别这样,吕卡斯你听我好好说,这是件很严肃的事。第二卷钱是给那位带你越过分界线的农场工人。他的主人有三十二顷地,所以他能有一匹马。走出这个农场,就到了自由区了。”
吕卡斯:“下面让我猜吧:第三卷钱是留着到西班牙花的了?”
玛丽安:“是的,不过你得注意,是到西班牙花的,也是以后花的。就这样,可能还不够。我再给你带上一个小口袋。”
吕卡斯接过小布袋,从里拿出几件首饰,看了看又放回去了:“不,大太,不要首饰,不要首饰!”
玛丽安:“你可能用得着的。”
吕卡斯:“不会比你更需要,我希望你能尽快地同我会面。”
玛丽安:“我也一样,但是为了做样子,我起码要演一百场戏。”
吕卡斯:“上帝!你好象还信心挺足似的!你相信你能演到一百场吗?这需要六个月的时间……可是,我要你在演完第五十场后就来找我,不能再晚了。”
玛丽安:“演完第五十场后,我就说我的肺有点毛病,然后就找别人来代替我。我把一切都向让·卢解释清楚,把剧场托付给他,我装成去疗养的样子,我就到你那儿去找你……”
吕卡斯:“到那时,我们一切从头开始。”
玛丽安把吕卡斯按在一张椅子上,为他理发。
吕卡斯从化妆包里拿出一个假鼻子按在脸上……
玛丽安高声地:“把它拿下来,太可怕了!”
吕卡斯:“我想体会一下犹太人的滋味。犹太人的角色是难扮的。如果你演得恰到好处,别人就会说:‘他太夸张了,’如杲浪得过火一点,别人又会说:‘他没有犹太人的表情。’你说究竟什么叫犹太人的表情?”
玛丽安:“你是问我吗?你别再乱动了。”
收音机里传出悠扬的歌声。
吕卡斯:“玛丽安,你听,你好好听,我很喜欢这支歌。”
歌声:怎样才能不丢掉脑袋,
用有力的双臂紧紧抱住;
当“爱情”这个字眼用眼睛表现出来时,
人们总是深信不疑。
我是那样地爱他,
我的亲人,
我的情人圣·约翰,
他已不再爱我,
一切已成过去,
我们永不再提起!
蒙玛特尔剧院旁门拐角处,小雅可正蹲在那里给他的小苗浇水。
让·卢走到他的身边:“你的庄稼怎样了?”
雅可:“很不错。”
让·卢:“那末,我们就有烟抽了。”他走了几步,又返了回来,“雅可,你能跟着我重复一句话吗?”
雅可:“行啊!”
让·卢:“你说说看:‘妈妈,你说卡尔先生还会回来吗?’”
雅可:“妈妈,你说卡尔先生还会回来吗?”
让·卢:“很好。第二句是:‘因为,我跟着他学习得很好’。”
雅可又重复了一遍。
让·卢:“太好了。”他用手指了指远处走来的玛丽安,然后躲到墙角处……
玛丽安来到雅可面前:“你好,雅可!”
雅可站起来,认真地:“妈妈,卡尔先生还会回来吗?”
玛丽安:“为什么你要跟我说这个?”
雅可:“因为同他在一起我学习得很好!”
玛丽安:“谁让你这么说的?”
雅可用手往玛丽安身后一指:“就是他教我这么说的。”
玛丽安瞧见从墙后探出脑袋的让·卢,会心地笑了。

32.剧院舞台上。
雷蒙推了推刚装置好的一扇门:“现在可以用了。”
让·卢:“搞得不错。纳迪娜,你准备好了没有?准备好了就进来吧。”
纳迪娜扮演(哈莉艾特):“太太,您用不着我了吧?那末我去收拾艾利克的房间了。”
玛丽安(海伦娜):“哈莉艾特,你去吧,别忘了给艾利克的左手抹上药膏。”
雅可(艾利克):“妈妈,我的作业都做完了。”
玛丽安(海伦娜):“好吧,现在你去睡觉吧。”
让·卢走过来,拉着雅可的手:“好,现在你往台阶那儿走,走到门口,停下来不走了,小心别摔倒,然后又走回来,说你那几句台词。”
雅可(艾利克):“妈妈,卡尔先生还回来吗?”
玛丽安(海伦娜):“我不知道,孩子,你说呢?”
雅可(艾利克;):“我相信他会回来的,他教得很好。”
让·卢指着艾利克的肩膀:“太好了,雅可!现在我们可以确信,这出戏里至少有一个出色的演员了。”

33.雷蒙的配电室。排练结束了,大家互相道别,阿尔莱特吻了一下雷蒙正准备离开,贝尔纳叫住了她。
贝尔纳:“你拥抱了他们,那末我呢?”
阿尔莱特伸出右手:“对你,只能握握手。”
贝尔纳乘机抓住了阿尔莱特的手,端详起来:“对不起,请允许我给你看看手相。啊,你的身上也有两个女人。”
阿尔莱特:“是的,但是不幸的是,两个女人中哪一个也不想同你睡觉。再见。”
贝尔纳尴尬地对雷蒙耸了耸肩膀:“两个人中那一个也不想同你睡觉。再见。”
阿尔莱特抽身走了,贝尔纳追出去叫了一声又返回来,尴尬地对雷蒙耸了耸肩。
贝尔纳:“这是我的过错!我太快地表现出我喜欢她,现在她瞧不起我了,她向我发起挑衅!等到服装和布景做完后,她就不来了,可是我非常喜欢这个女人,在彩排前,我一定要得到她!”
雷蒙对贝尔纳的举动付之一笑。

34.经理办公室。玛丽安、纳迪娜等围着马尔丁娜看她拿来的丝袜……
玛丽安:“纳迪娜,你不要一双吗?”
纳迪娜:“啊,我不敢有这种奢望,因为我沒有钱。”
玛丽安:“别开玩笑了。”
纳迪娜伸出自已的大腿:“真的,我是涂的颜色。”
马尔丁娜指指自己的腿:“我也是。”
纳迪娜:“你真会打扮,连缝衣服的线也是自已染的。”
玛丽安:“是的,搞得很讲究。”她无意中看到桌子上的一张报纸,醒目的标题跃入眼帘:德国军队侵犯分界线。
玛丽安:“这是今天的报纸吗?你们知道自由区已被占领了吗?”
马尔丁娜:“今天早晨电台广播了。”
纳迪娜:“对于我们来讲没有什么变化,对于自由区的人来说,就是件乐事了。”
马尔丁娜:“这样中午就可以上街了。”
纳迪娜:“去寄包裹吗?”

35.地窖里,吕卡斯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自由区也被占领了?我觉得没有什么两样。你本来要让我穿越满布德国人的半个法兰西,现在我要穿越整个法国了。”
玛丽安:“你什么也不用穿越了。到处都是德国人。每隔五十公里就要截住卡车,搜查一遍。我去同带路人商量时,他怕得要命,什么也听不进去。不行,这些通道已经很危险了,对所有人都一样……”
吕卡斯:“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玛丽安:“留在这,等待一切恢复正常。”
吕卡斯烦恼地:“我不能再待在这儿了,要不然我会发疯的!这不叫生活!你从来也没有问过我这一天天是怎么过来的。是的,我看书,看书!听收音机里的谎言还不够,还要受报纸的欺骗!为了不使自己感到空虚,我只好做填字游戏,”他拿起一张纸,“你瞧,横着六个字母表示鄙劣的意思:犹太人。竖着六个字母即贪得无厌的高利贷者,也是犹太人。我写腻了,就听剧院里的声音,数着楼梯上的脚步声,等你来。我等着,等着,我等够了!”他背过身,靠在墙上哭了起来。“我不能,我不能这样下去了。”
玛丽安安慰地:“吕卡斯,听我说……”
吕卡斯穿上外套,围上围巾:“我要出去!”
玛丽安拦住他:“你上哪儿去?”
吕卡斯:“我要出去,我要走,我要去找他们!”
玛丽安:“你胡说什么!”
吕卡斯:“我要到市政府去,到警察局去,我要去跟他们解释。我要去自首,我要去把一切都说清楚!”
玛丽安:“你疯了?你想干什么?你不能从这儿出去,难道你想到集中营里去?”
吕卡斯推开玛丽安:“你让我走,让我走!”
玛丽安:“你决不能从这儿出去,我宁肯把你的脸毁掉!”
玛丽安与吕卡斯撕打着,玛丽安把吕卡斯挤到一个柜子旁,伸手想从上面抓一个东西,结果碰翻了一堆小木板,砸在吕卡斯头上。玛丽安吓坏了,赶紧把他扶到了床上。
吕卡斯躺在床上,玛丽安端来一杯白兰地,哄着他喝:“瞧,真正的白兰地,黑市上搞来的。”
吕卡斯渐渐平静下来,他摸着玛丽安的手:“你还在发抖,你也喝一杯。”
玛丽安:“我刚刚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没准我能杀人。吕卡斯,我们可以把地窖好好收拾一下,我替你铺一张真正的床,再放张舒服的椅子,还可以搞张地毯铺上。”
吕卡斯:“我还要张真正的办公桌。”
玛丽安:“没问题,一切都象真正的房间。”
两人低声窃窃私语,玛丽安关上了灯。

36.清晨,玛丽安被上面的说话声惊醒了。她睡眼惺忪地:“糟糕,我出不去了,他们已经来了。真是昏了头,应该早点醒的。”
吕卡斯:“你可以从那个小天井里出去。出去后别忘了把门锁上。”
玛丽安答应了一声,匆匆忙忙地走了。

37.配电室里,杰尔梅娜把一些食品和日用品包成几个小包裹。
杰尔梅娜:“他们又改变了送东西的规定。他现在都不能告诉我他究竟在哪儿。但是我搞到了一张德国人的证件。我把这些东西分开送,这样我的大儿子总会收到一份的。”
雷蒙拿起一付手套戴了戴:“这付手套我戴着正好,我的手同你丈夫手一样大。”
杰尔梅娜:“这不是我丈夫的,是我第二个孩子的。我以后给你一付,我还有。我和我丈夫不能常呆在一起,他是个左撇子。”
雷蒙:“你不喜欢左撇子?”
杰尔梅娜:“不是,当他打我耳光时,我都看不见他的手是怎么过来的。”
雷蒙开心地大笑。
杰尔梅娜:“啊,时侯不早了。”
贝尔纳神色疲倦地走进配电室,他亲了一下杰尔梅娜。
杰尔梅娜:“你好,贝尔纳。你昨天夜里一定没在自己的家里过夜,你的胡子真扎人!”
贝尔纳:“是的,我是没有在自己家里睡觉。昨天晚上,我觉得特别热。从电影院出来时,正碰上大搜捕,两个家伙把住门口,对大家进行检査。我就把脸朝着这个人,身子朝着另外一个,这么走过去,他们两人都以为对方检查过了。”
杰尔梅娜:“我要是你的话,就不会这么干。就是因为你们这号人,才不放监狱里的人回家。”说完走出配电室。

38.经理办公室,杰尔梅娜推门进来,正好看见玛丽安在卫生间梳洗,她吃惊地:“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这会儿才到这来梳洗?”
玛丽安:“别大惊小怪地嚷嚷,昨天夜里我没有回家睡。”
杰儿梅娜惊谅地看着她。

39.舞台上,一位裁缝在给贝尔纳量尺寸,阿尔莱特坐在一旁记着……
贝尔纳:“我就怕男人来碰我,阿尔莱特你能不能替他一下?”
阿尔莱特:“你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要是我怕碰一个男人呢?”
贝尔纳:“你可别忘了我的笫二套服装?”
阿尔莱特:“什么?还有第二套服装?”
贝尔纳:“是啊,剧本上不是写着:第二幕,第三场,卡尔悄悄地进来,你得给我做套‘悄悄’服。”

40.克利斯蒂安站在剧院门口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推开了门房的窗子,对里面的小雅可:“你认识贝尔纳·格朗热吗?”
雅可:是那个新来的演员吗?”
克利斯蒂安:“是的。你跟他说,我不能再等他了,你把这包东西交给他,就说是克利斯蒂安给他的。”
雅可:“我一定给他。”

41.夜晚,玛丽安来到地窖,发现吕卡斯不在,就高声叫着:“吕卡斯。”然后走到吕卡斯的床边从手提包里往外掏东西。
吕卡斯(画外音):“玛丽安,你在哪儿?”
玛丽安:“你在哪儿啊?”
吕卡斯(画外音):“你走到床边去,然后说几句话。”
玛丽安:“你要我说什么?我现在就站在床边。”
吕卡斯:“我听不清楚。”
玛丽安:“我也听不清你说的话。”
吕卡斯:“你走到收音机旁边去!”
(收音机正播放音乐)
玛丽安四处找着:“收音机在娜儿,我听见收音机的声音,可是看不见。”她走到一个通风管道旁。
吕卡斯:“就在这儿。”
玛丽安:“啊,我找到了。”
通风管道被打开了一个缺口。
玛丽安:“是不是通过管道,我就能听清你说话了?”
吕卡斯(画外音):“是的,我听得很清楚,好象你就在我身边。把收音机开得响一点,然后到台上来找我。”

42.玛丽安来到台上,看见吕卡斯趴在地上。她不安地:“你这么搞太危险了。”
吕卡斯:“一点也不危险。简直太妙了。你看,这是一根旧的通风管道。我只要稍加改装,就可以清清楚楚地听见你们在台上说的话。这样我就可以跟着你们一块排戏。每天晚上,我先跟你说说,你再向让·卢透个风,由他去跟演员说。《失踪的女人》这出戏一定能演到一百场,一定能坚持演上一年!我又回来了,我又领导我的剧团了,我又来领导我的戏了,而且任何人都不会知道。”
从管道中传来收音机里的歌声:
我觉得它又在我的心中活了,
虽说是在高山深谷,
但迷人的,灼热的回忆,
就象一朵盛开的西班牙鲜花!
随着歌声的节拍,吕卡斯抱着玛丽安愉快地跳起舞来。

43.舞台上正在排玛丽安和贝尔纳的戏,让·卢在观众席里认真地听着。
贝尔纳(卡尔):“从我进到这座房子以来,听到的全是谎话,这些谎话是那祥地自相矛盾。”
玛丽安(海伦娜):“不,不是谎话,这座房子简直就是个黑洞。多少年来,我是第一个寻找真相的人。您不会懂得,当一个人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有多么可怕,成天生活在不断出现的烦恼之中有多么可怕。有时,我都觉得自己实际上已不存在了。”
贝尔纳(画外音):“为什么桑德尔博士从来不让您进城呢?不让您去看看病呢?”
玛丽安:“他比所有的医生都更有经验。如果没有桑德尔博士,我早就死了……,我这短促的生命,无法报答他的恩情。”他(大声地喊):“囚犯是决不应该感谢牢头的。桑德尔博士把你当成了他的囚犯。如果有人对您说:‘海伦娜,我爱你,你为什么就不能听听呢?”他打断了自己的台词,对着让·卢和玛丽安:“对不起,请原谅。让·卢,这一段对话,是不是全得那么用力地喊?我觉得不合适。”
让·卢:“贝尔纳,你听我说,吕卡斯的导演笔记里写得很清楚,我念给你听听,这场戏要演得象一场决斗。”
贝尔纳无可奈何地:“象一场决斗?这种演法实在太怪了。(又重新演下去)囚犯是从来不感激狱吏的。桑德尔博士把您当成了他的犯人,如果有人对您说:‘海伦娜,我爱你,’你为什么不能听听呢?”
玛丽安(海伦娜)生硬地:“您知道吗,我没有爱的权利,我无权爱人,也无权被人爱。”
贝尔纳(卡尔):“不,海伦娜,这话是桑德尔灌输给您的。我要同您谈谈有关桑德尔博士的事。”他又中断了自己的台词,回过身来很不高兴地对让·卢,“行了,你们让我大声喊,我已经喊了。可是,这种演法,我一点也没有幸福的感觉。”
玛丽安双手叉在胸前:“我同他一样,让·卢,我也觉得不幸福。没有意思,大家都觉得没劲。”

44.坐在地窖里的吕卡斯仔细地听着上面舞台上的对话。

45.夜晚地窖里,玛丽安在给吕卡斯热汤。
吕卡斯:“贝尔纳说得对,这场戏不能大喊大叫。”
玛丽安:“可是让·卢只同意按你的导演笔记排。”
吕卡斯:“我觉得我也理解错了。让·卢过份地拘泥于我的笔记本了。他也错了。”
地窖里的灯突然一下子灭了,变得漆黑。
吕卡斯:“怎么回事?”
玛丽安:“断电了。”
吕卡斯:“把蜡烛递给我。”
玛丽安摸黑找到了蜡烛,刚点着,电灯又亮了。
吕卡斯:“这场戏不能演得象一场决斗,而应演得象一次密谋。”
玛丽安心不在焉地摆弄着炊具。
吕卡斯:“你烦我了吧,你没在听我说话。”
玛丽安:“不是,我快累死了。”
吕卡斯:“那么,躺下睡觉吧。睡吧……”
玛丽安:“不,我得回去睡。”她穿上大衣。
吕卡斯:“看来,你厌烦这种肮脏的夫妇生活了?”
玛丽安在吕卡斯脸上亲了一下。吕卡斯抓着她不愿让她走。玛丽安挣脱开了。
玛丽安:“我明天一早就来看你。”

46.清晨,配电室。贝尔纳在电唱机里焊着什么,马克跑了进来。
马克:“你没有着见雷蒙吧?我到处找他。”
贝尔纳头也不抬:“没看见。”
马克:“啊,你现在当上电工了。”
贝尔纳:“不是电工,是工程师!”他把焊好的电唱机放回原处。
贝尔纳:“不是电工,是工程师!。(继续焊了一会,焊好后,把电唱机放回原处)。
雷蒙夹着一包东西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满脸不高兴,大声地嚷嚷,大家闻声都围了上来。
雷蒙:“我知道,我知道,你们都在等我。可是我在巴扎尔五金商店排了三刻钟的队。当我从商店里出来时,我的自行车被人偷走了,我还上了锁的,算我倒霉……”
贝尔纳抱着电唱机正要出门,被雷蒙拦住了去路。
雷蒙:“喂,你到哪去?你把我的电唱机拿到哪儿去?”
贝尔纳:“首先,这不是你的电唱机,是玛丽安的,她借给我了,我有个小小的聚会。我走了,再见。”
雷蒙:“总有一天剧团里东西会全被拿光的,今天拿走一把摇椅,明天拿走一架电唱机。”

47.玛丽安站在旅馆的柜台前索取钥匙。
门房低声地:“斯坦奈太太,有位先生在酒吧间等您。”
玛丽安:“一位先生?我并没有约什么人呀?”
门房:“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这位先生为《处处有我》报写文章。”
玛丽安:“达克西亚?”
门房:“对,就是达克西亚。”
玛丽安一回头,达克西亚已站在她面前。达克西亚把玛丽安请到大厅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达克西亚:“太太,我想同您谈谈。我觉得还是在剧团外面同您谈谈的好。因为这是件非常机密的事。我知道您不喜欢我,但是我觉得这是因为您不了解我。”
玛丽安:“我对您并没有下过什么结论……我只知道您的文章经常伤害那些我喜欢的人和我热爱的工作。有人说您实在是很热爱戏剧的……可我不清楚。”
达克西亚:“其实我是个不合时宜的人。我酷爱戏剧,我为戏剧而生,可是我讨厌剧团里大部分人。不是我自吹,必须具有勇气和力量才能在这种敌对的气氛中工作,而我具有这种力量。您知道,我一直是很佩服吕卡斯·斯坦奈的,如果我现在能同他面对面坐着的话,我一定要告诉他,我们的真正战斗是为了社会主义,反对资本主义,而且我们还可以走得更远一些,我们要革命。”
玛丽安:“您知道,我经常看见吕卡斯买各种各样的报纸,但是他注意的只是文艺节目版,至于我,也同他一样。对于政治……”
达克西亚:“您错了,一切都离不开政治。不过我到这儿来并不是同您谈论这个的……吕卡斯·斯坦奈并没有离开法国。”
空袭警报响了,门房走来催促大家进入防空洞。
防空洞里,达克西亚和玛丽安站在一个角落里。伊封娜手端一个蜡烛台从玛丽安身边走过并同她打了个招呼。
达克西亚拿出一张身份证,打开来给玛丽安看了看,上面贴有吕卡斯的照片。
达克西亚,“这不是吕卡斯的身份证,我从一位过境带路人那里找到的,这个人已经被逮捕了。您的丈夫肯定躲在某个小城镇或乡村里,而且还可能不时地同您联系,这一点我敢肯定。我请您向他转达一下我的话。如果他决定回巴黎的话,我决不在我的报纸上攻击他。我用名誉担保。但是他回来的话,就要连累您。您想过您的剧团了吗?斯坦奈这个姓对您不合适,您应该……申请离婚。”

48.剧场舞台上,让·卢在导演最后一场戏。
贝尔纳(卡尔)用手抚摸着海伦娜的脸,向她倾诉衷肠:“……当我来跟您说:‘海伦娜,我爱您’时,您为什么拒绝听呢?”
玛丽安压低了声音严肃地:“贝尔纳,我知道这个时侯有这么一个动作,可是我请您在排练时别碰我,等正式演出时再做吧。”
让·卢:“喂,你们再来一次。”
玛丽安(海伦娜):“但是,我没有爱的权利,您明白吗?我无权去爱人,也无权被人爱。”
贝尔纳重复了一遍台词而没有动手。
让·卢:“贝尔纳,你别忘了,这时要抚摸玛丽安的脸。”
雷蒙凑在让·卢的耳边,轻声地:“是玛丽安让他别做这个动作的。”
让·卢略有所悟地明了一声。

49.街头,人声嘈杂。扩音机里报导着一起爆炸事件的消息:“……一架电唱机爆炸了,这是一次谋杀案,弗罗克里将军受了重伤……。现在正搜捕放置电唱机的人,……”

50.一位珠宝商人在玛丽安的办公室里仔细地挑选着玛丽安的首饰。梅尔兰敲了敲门。
玛丽安:“梅尔兰,我正忙着呢。”
梅尔兰:“您一定出来一下,我有重要的事同您说。”
玛丽安走到门外。
梅尔兰:“杰尔梅娜告诉我了……您不能卖掉首饰,价钱太低了。请您交给我,我把它们送到当铺里,如果《失踪的女人》演出成功了,三个月后,您还可以赎回来。”
玛丽安:“好吧,谢谢您。”她回到屋里,对珠宝商,“请原谅,先生,今天我还不能决定,我还要好好考虑一下。”
珠宝商:“随您便,太太。”

51.休息室的过道里,贝尔纳拦住了阿尔莱特:“阿尔莱特,请您到我房间里来帮我背背台词好吗?”
阿尔莱特:“您要想找提词的,请到圣·德尼斯大街,要多少有多少!”
纳迪娜拿着台本走过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来帮你背。”
贝尔纳:“不,谢谢你,纳迪娜。我自已对付吧。”

52.地窖里,吕卡斯一边吃饭一边听着收音机。
收音机里达克西亚的讲话:“……他们到这里来,主要是为了享受。最可悲的是大部分法国人还不会辨认犹太人。一旦他们了解了犹太人,就会加以防范,但做到这一点很难……”
吕卡斯关上了收音机:“人们经常说:宁可是聋子也比听这些话强。可是有时我又觉得宁可听这些话也比聋子强。”
玛丽安:“你听了最后一次排练吗?”
吕卡斯:“听了,非常好,好得不能再好了。当他在窃窃私语时,舞台的画面应该美一些。为了表现亲密的气氛,灯光要打得集中一点。脸部的灯光应该从后面打,就象中国的皮影戏那样。”

53.舞台上正在紧张地进行排练。贝尔纳和玛丽安相视而立,整个舞台灯都灭了,只有从后面打进来一束光,形成了贝尔纳和玛丽安的一对影子。雷蒙在旁边忙来忙去。
让·卢:“你们两人站着别动。这样就可以构成一幅皮影画面。雷蒙,我求求你小心点,我们在工作。”
阿尔莱特高兴地:“让·卢你这个设想太好了……我把反射灯再挪一下,这样剪影就会更清楚一些。效果很不错。”
灯光突然全部暗下来,大家乱作一团。
让·卢:“雷蒙,你是怎么搞的,怎么全黑了?”
雷蒙:“不是我弄的,大概总闸关上了。”
纳迪娜:“可能保险丝断了。”
贝尔纳:“没准就是搞什么皮影出的问题。”
查尔梅娜从窗户往外看了看:“这一带的灯全灭了。大概又停电了。”
雷蒙:“马克,快跟我去找找可以照亮的东西。”
查尔梅娜:“我知道哪儿有蜡烛,不过得花钱。”

54.没有多久灯又亮了,玛丽安到楼上自己办公室门口,推开门,突然看见阿尔莱特和纳迪娜在接吻,赶紧关上了门。可是想了一下,又推开了门。
玛丽安板着脸:“纳迪娜,下面在等你排戏!”
阿尔莱特尴尬地:“玛丽安,我跟你解释一下……”
玛丽安:“用不箱解释。”
阿尔莱特:“希望你不要把我看作是……”
玛丽安:“我并没有说你什么,我只希望你把你心里想干的事到剧团外面去干。”

55.阿尔莱特伤心地跑到让·卢跟前,扑在他的怀里,抽泣地诉说:“玛丽安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太严厉,太冷酷了。她对谁都不关心,对谁都不谅解。自从吕卡斯出走后,她比以前更坏了!……”
让·卢:“你冷静点,还没到世界末日,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只不过推开了一扇应该在里面锁上的门,过几天,大家就会忘掉这件事的……”
阿尔莱特:“反正我不能再留在这儿了,我要回家去。”
让·卢:“对,你回家吧。”
贝尔纳:“她好象有点儿不对劲……你同意我陪她回去吗?”
让·卢:“用不着,让她去,让她自己去冷静下来。”
贝尔纳走到门口看了看远去的阿尔莱特,又回过身来:“可是她太伤心了,她会晕倒的。我真被这个姑娘搞得晕头转向了。”
让·卢:“可怜的贝尔纳?她不是你的伴侣,她只不过是你的一个竞争者,是不是这一点才使你喜欢她的?”
贝尔纳:“我就是想同她在一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需要她,就象需要一个热的羊角面包。”
让·卢:“我不止一次地告诉过你,你走上了歧路,我有时也对自己说,我好象也做错了什么……”

56.吕卡斯坐在一张椅子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玛丽安在煮咖啡。
吕卡斯:“你们晚上到‘贾贡达’酒店去了?那是个低级下流的地方,你知道伦敦的电台怎么说的吗?他们说:那些在夜总会里消磨时光的人在战后是要付出代价的。”
玛丽安:“这是让·卢出的主意。他说要让大家散散心。当你领导剧团时,你有权去换换情绪,你让我们去玩,而自己躲在房间里。可是不知是为什么,人家愿意我是一个‘面带笑容的女经理’,连让·卢也老要说我。”
吕卡斯:“让·卢说得对,可他还不知道全部情况。假如你不关心我,我还是这个样,而对于其他人来讲,你应该更关心他们。你怎么不说话?”
玛丽安:“你硬要我说的话,我一定会说出很难听的话,好了,一切都弄好了,我该去了。”
吕卡斯拦住她:“我听了听你同贝尔纳演得那场谈情说爱的戏……”
玛丽安:“怎么样?”
吕卡斯犹豫地:“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觉得……那样可能会更好些。”
玛丽安:“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能直截了当点吗?”
吕卡斯:“这是这出戏中唯一的一场表白爱情的戏,尽置演得更诚挚些……”

57.夜总会暗淡的灯光下,一位身穿闪闪发光的裙服的女歌手站在麦克风前唱歌。
玛丽安穿着黑色袒肩的夜礼服与让·卢、阿尔莱特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愉快地交谈着。纳迪娜从外面走进来,站在店堂中间,四处张望,一眼瞧见玛丽安,快步走了过来。
纳迪娜:“晚上好。”
玛丽安:“你坐那张椅子,这是留给贝尔纳的位子。”
纳迪娜并未坐下:“我待不住,我是来向你们道歉的。我约好去见《慈悲的天使》的制片人。我现在还没有把握能否披选上。有两个女孩同我争这个角色。”
玛丽安:“这个戏很不错。我很希望你能被选上。”
让·卢:“你会成功的。”
纳迪娜:“那我走了,再见!”
阿尔莱特:“我肯定她会表演得很出色,但是他们不会选中她的。纳迪娜还是个小娃娃,我觉得她要是在《妈妈学校》里扮演个角色要更合适些。”
让·卢:“你是说让她在《妈妈学校》里扮演阿耐丝吗?我也觉得很合适。可是当她念‘小猫死了’这句台词时,别人一定会觉得小猫就是她杀死的。”
阿尔莱特和玛丽安开心地笑了。
贝尔纳陪着一个年青的姑娘走到桌子旁:“看来大家都挺快活。”
玛丽安:“贝尔纳,过来坐在我旁边。”
贝尔纳:“好的。可是我带來一位客人,她叫西蒙娜。让她先坐在你们这儿,我去衣帽间存衣服,马上就回来。”
玛丽安:“阿尔莱特,你坐到我旁边来。”
贝尔纳到衣帽间把大衣递给保管衣服的姑娘,他突然看见衣帽架上许多德国军官的帽子,心里很不痛快:“小姐,对不起,请把大衣还给我,我不存了。”他快步回到餐桌旁,拉起西蒙娜:“斯坦奈太太,真对不起,我不能留在这儿了,我得赶紧走。我差点儿忘了还有另外一个约会。”
玛丽安:“贝尔纳,你是自由的,我们大家都是自由的。”
贝尔纳:“真对不起,明天见!”
阿尔莱特贴在玛丽安的耳边:“你身后有个人老往我们这儿看,你别回头,他走过来了。”
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彬彬有礼地同让·卢打招呼:“柯丁斯,你好!近来顺利吗?”
让·卢疑惑地:“啊,您是?”
中年男子:“你一直还在剧团里工作吗?你真是个戏迷啊!”他指着玛丽安和阿尔莱特,“柯丁斯,你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让·卢:“啊,我想不起来你叫什么名字了。”
贝纳尔提尼:“我叫罗耐·贝纳尔提尼。”
让·卢给他们互相介绍了一下……
阿尔莱特站了起来:“玛丽安,对不起,我出去一下。”
玛丽安:“你一定要回来啊!”
贝纳尔提尼坐在玛丽安旁边:“不知道你们的感觉如何,我觉得这儿的气氛不太好。走吧,我请你们去‘贵族之家’。”
让·卢:“不行,玛丽安太疲劳了,我们排了一整天的戏,我们不去了。”
玛丽安:“让·卢,你别替我回答,我要去‘贵族之家’。我不累,这儿的气氛太沉闷了。我要去,你们去吗?”
阿尔莱特从外面进来,她不解地:“怎么回事?你们上哪?”
玛丽安:“我要上别的酒店去。”说完眼着贝纳尔提尼走出大厅。
让·卢望着玛丽安远去的背影:“这就是玛丽安,当她觉得今天的聚会象一盘散沙时,就索性把它搅得更散了。”

58.剧院演出大厅里,全团人围坐在一起研究彩排演出票的分配问题。
让·卢(对梅尔兰):“不要忘了给宣传部留20个位置。我不是特别关照过你吗,一定要留,每天晚上都要留20个座位。这条规矩并不是我一个人发明的。”
梅尔兰:“奥德剧院留的是包厢。这样即便位子空着也不显眼。”
玛丽安:“那么我们也让他们坐在包厢里。”
阿尔莱特:“我的供货人说,如果他的女儿女婿不陪来的话,他们就来不了。我答应给他们留四张票。”
让·卢:“阿尔莱特,不能答应他们,他们并不是白给我们衣料的,我们是花钱买的。”
玛丽安:“如果他想带三个人来看戏,那就让他花钱买票。票房门永远是开着的。”
阿尔莱特:“你们这种做法也有点太绝了,把好位子留给那些以攻击我们为乐的人,可是对我们的戏赞不绝口的人却连四张票也不肯给。”
让·卢:“不,就应当这样做。你知道吕卡斯怎么说的吗?‘把最好的座位留给你的敌人!’”
大家正在大厅里商量时,马尔丁娜手提一个大包,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走来走去,她推开一个房间的门走了进去,没有人发觉。
纳迪娜回到自己的房间,看了一下抽屉,发现手提包不见了,急忙回到剧场大厅。
纳迪娜:“对不起!杰尔梅娜,你打扫过我的房间?我的手提包不见了。”
让·卢:“走,看看去!”
杰尔梅娜(画外音):“天哪!出了什么事了!肯定是有人来这儿翻过了。”
大家回去检査了东西之后又陆续回到过道来。
贝尔纳:“我的旅行小闹钟不见了,是否还丟了什么就不清楚了。”
玛丽安看见让·卢拿着钱包就问:“让·卢你丟了什么?”
让·卢:“钱包在,钱没有了。”
玛丽安:“看来纳迪娜丢的东西最多了。”
纳迪娜:“除了钱之外,还有食品供应证、身份证、会员证,还有一张重要的夜间特别通行证。”
阿尔莱特:“玛丽安,幸亏我把你房门锁上了。”
马克:“斯坦奈太太,要不要报告警察。”
玛丽安:“不用了,还是我们自己解决。”
让·卢:“上星期,有几个搬运工人把后台的钢琴抬走了,从此谁也没有再见过这架钢琴。我的意思是:这些人并非一般的搬运工人。”
纳迪娜:“这件事很有意思,但跟今天的事有什么关系。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把我的东西偷走了。”
杰尔梅娜:“我知道是谁干的,准是她!雷蒙先生,请原谅!您知道我指的是谁吗?”
雷蒙:“我知道了,准是她!”
杰尔梅娜:“马尔丁娜!除了她不会是别人。”
玛丽安:“雷蒙,我不想让警察插手这件事,你到马尔丁娜家去一次,跟她说……”
贝尔纳:“雷蒙,如果你愿意的话,我陪你去。”
雷蒙:“可是我不知道她住哪儿?”
杰尔梅娜:“她不是你的情人吗?”
雷蒙:“不,她不是我的情人,她根本就没同意。她常在剧场门口兜售黑市货物,我就是在剧场门口认识她的。我请她看过电影,还请她吃过饭,仅此而已!我发誓,我真不知道她的地址,我从没去过她家,她也从没去过我家。我觉的她长得漂亮,所以,我愿意让大家认为我同她睡过觉。”
梅尔兰:“斯坦奈太太,既然如此,我们就只有去报告警察了。”
杰尔梅娜:“对!应该报告警察。”
玛丽安:“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希望警察的脚踏进我们的剧场!”

59.蒙玛特尔剧院门口的售票处排了很多人准备购买戏票。站在剧场门口的雷蒙看见远远走过来的玛丽安,让大家闪出一条路。
一位妇女:“还有今天晚上的票吗?”
雷蒙:“不售今天晚上的票,今晚是首场演出。斯坦奈太太,晚上好!沿着这儿一直走就是隐蔽所。”
一位妇女:“你们瞧,她就是玛丽安·斯坦奈!”

60.一个小伙计吃力地抬着一个大花篮上楼,与下楼的阿尔莱特擦肩而过。
送花伙计:“人家要我把花篮送到经理办公室,请问经理室在哪?”
阿尔莱特:“就是那扇玻璃门。”
纳迪娜:“如果是送给斯坦奈太太个人的,请放到她房间里,一直走到头的那间。”
杰尔梅娜:“还是放在经理室吧,免得她休息时看见心烦。”

61.地窖里吕卡斯心神不宁,坐立不安,玛丽安已穿好演出服,强作镇静地在吃东西。
吕卡斯:“我都听见了,我都听见了,玛丽安你听见了吗?我真不明白你怎么还吃得下东西,我可吃不下。”
玛丽安:“不,你也得吃,瞧我!”说着又塞到嘴里一片火腿,好象吃得很香。
吕卡斯:“不!我不能。我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如果今天晚上发生意外,今后怎么办!”
玛丽安:“那有什么,再排另一出戏。”
吕卡斯:“钱从哪儿来?你说,哪儿能弄到钱?你查过账吗?我仔细地看过了。如果《失踪的女人》砸了锅,那末我们的剧院就完蛋了。太可怕了,我真不懂你怎么还能这么平静。”
玛丽安:“吕卡斯,你听我说。这出戏是你自已挑选的,也是按你的意见排演的。今天就是让大家看看你的工作成绩,如果演不下去的话……”
吕卡斯:“如果失败的话,就是我的过错。我一个人的过错,最大的过错……简直是该死!”
玛丽安端起酒杯:“来!喝一口吧!”
吕卡斯:“我真不明白,你怎么……我都快站不住了,我的胃翻腾的厉害。”
玛丽安扶着吕卡斯坐到椅子上,并拿出一条毯子围在他肚子上。
玛丽安:“你好好地坐着,用这条毯子护住肚子,暖和暖和。”
吕卡斯:“谢谢!”
演出铃声响了。
玛丽安:“我得走了。你好好听着,然后把意见告诉我。一会儿见。”
吕卡斯:“本来应该让我来安慰你的。”
玛丽安:“我用不着安慰,我轻松的象只小松鼠!”
玛丽安奔跑上楼,冲进厕所,把吃下的东西吐了出来。她喘了口气,定定神,准备上台。

62.剧场里坐满观众,交头接耳,等待开幕。幕徐徐开启,纳迪娜身穿女佣服装扮演哈莉艾特;玛丽安穿着紫红色的长裙,扮演女主角海伦娜。观众立刻安静下来。
哈莉艾特:“太太,艾利克先生没有跟您在一起?”
海伦娜:“他从一早到现在一直没在这里。噢!我知道他到哪去了。他可能趴在门外的铁栅栏上,看着过往的行人。”
哈莉艾特:“艾利克少爷白白地哀求了半天,桑德尔博士还是不愿带他去车站。”
海伦娜:“我的教父所做的一切总是对的。我想他大概要单独地同家庭教师谈谈他的新学生的情况。不过,如果桑德尔博士问我的话,我会告诉他,艾利克并不需要家庭教师。他太小了,况且,我可以把我的知识教给他。”
哈莉艾特:“太太,您说的对。可我还是觉得这幢房子对艾利克少爷来说显得太冷清了。妈妈跟我说过,从前她在这儿干活时,有时要准备二十个人的饭。”
海伦娜:“对这一切我只好视而不见。餐厅太大了,我们只好把餐桌放在过道里。在我过生日的那天,桑德尔博士对我说:‘从今天起,你就要同大人一起吃饭。’这时,我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

63.剧院门口挤满了等票的人。雅可的母亲从人群里挤进去。梅尔兰放她进剧场遭到一些人的责问。
某观众:“对不起,为什么这位太太能进去?”
雅可的母亲:“我的儿子参加了这场戏的演出。”

64.雷蒙在后台紧张地工作着。
雷蒙(对装布景的工人):“你知道吗?我们团长曾经说过:‘戏院就象一个厕所,又象是一座坟墓,需要时,还非来不可!’”

65.舞台上,戏在继续演。
哈莉艾特(画外音):“太太,您一人呆着吧,我去给艾利克少爷收拾房间。”
桑德尔(让·卢扮演):“告诉艾利克,在新的家庭教师到来之前完成他的功课。”
桑德尔和卡尔一起走进海伦娜的房间。
桑德尔:“海伦娜,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卡尔先生,新来的家庭教师。(见海伦娜不高兴)是的,请您愿谅,我本该事先和您商量才是。他实在太象了,象得令人奇怪。”
海伦娜:“我看不出有什么相象,别人并没有跟我说要来一个大学生,别人告诉我是一位有经验的先生。”
卡尔(贝尔纳):“太太,我可以给您看看,我有好几封推荐信。”
海伦娜:“我并不怀疑你的学识。我的意思是,这个孩子一直同我和我的叔叔生活在一起,我的叔叔希望有人指导他一下。反正我也说不清。既然你已经来了,我的教父又非常信任你……艾利克,过来,向你的老师问好。”
桑德尔:“海伦娜,你冷静点。看来你的记性不太好,这是卡尔先生的求职信,一个月前我就给你看过了。”

66.达克西亚和一个穿军服的女人推开剧场门进来了,他们的迟到引起其他观众的反感。

67.玛丽安在台上发现了达克西亚,她用信纸遮住脸,低声地对身旁的让·卢咒骂了一句:“瞧你那个可恶的达克西亚!”接着继续演戏。
海伦娜:“是的,叔叔你说得对,看来是我糊涂了。”
桑德斯:“也许是因为他们有某种相象的地方。”
海伦娜:“我说不上来。每个陌生面孔都能把我弄糊涂,要过好几天我才能习惯,好象艾利克还很满意。”
艾利克:“妈妈,我能带着卡尔先生四处看看吗?”
桑德斯:“行,孩子,去吧。”(卡尔和艾利克下)
桑德斯:“海伦娜,我的小海伦娜,什么时侯你才能信任我呢?难道你还不明白,我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吗?况且……”
海伦娜:“况且什么?”
桑德斯:“我不愿失去你!”

68.幕落。玛丽安奔回化妆室换装,她催促杰尔梅娜:“快来!只有五分钟。”
杰尔梅娜跑来帮玛丽安脱衣服,看见小雅克站在那儿盯着玛丽安,便过去把他拉到门后,让他脸朝着门:“站着,别动。玛丽安,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吧?你满意吗?”
玛丽安:“戏还没演完,什么也谈不上。”

69.幕起。玛丽安穿着一身被撕破的衣裳,目光呆滞地站着,贝尔纳扮演的卡尔靠近她,激动地向她诉说……
卡尔:“我要跟你谈谈关于桑德尔博士的事。”
海伦娜:“你住嘴,你没有这个权利。”
卡尔:“我要讲,我必须讲。我有证据证明桑德尔不是第二天早晨回来的,而是在查理·亨利死的前夜回来的。”
海伦娜惊恐地大叫了一声。
卡尔:“从我踏进这座房子以来,我听到的全是谎话,这些谎话是那样地自相矛盾。”
海伦娜:“这不是谎话,这里简直是个黑洞。多少年来,只有我一个人在寻找真相。你不懂得当一个人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有多么的可怕。整天生活在不断出现的烦恼中,有时,我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不存在了。”
卡尔:“可是,当我来跟你讲‘我爱你’时,你为什么拒绝听呢?”
海伦娜:“可是我没有爱的权利,你懂吗?我没有爱人的权利,也没有被人爱的权利。”
卡尔:“那现在呢?”
海伦娜:“现在我有了爱情,可是我痛苦。难道爱情会使人痛苦吗?”
卡尔:“是的,爱情会使人痛苦的。就象盘旋在我们头上的猛禽,它停在那里一动不动,威胁着我们,可是这种危险也许又是幸福的预兆。海伦娜,你真美,美得让人看着觉得是一种痛苦。”
海伦娜:“可是昨天你对我说是一种幸福!”
卡尔:“对,是幸福也是痛苦。”

70.幕落。观众报以热烈的掌声,连达克西亚也站起来鼓了掌。

71.激动万分的玛丽安情不自禁地拥抱了贝尔纳,并在他脸颊上狠狠地吻了一下。弄得贝尔纳不知所措。幕启,玛丽安、贝尔纳、纳迪娜、让·卢及小雅可,手拉着手向观众频频鞠躬致谢。

72.后台门旁挤满了观众,都想看一看玛丽安。让·卢拦着他们,偶尔放一两个他认识的熟人进去。
让·卢:“对不起,朋友们,说实在的,玛丽安太累了,你们大家都看到了,她扮演的角色戏很重,她现在需要休息。”他对挤过来的阿尔莱特,“你赶快进去吧!你的事都完了吗?好好跟玛丽安说说你的感受,她一定会高兴的。”
一位穿着入时的女人挤到门口。
让·卢:“您也在这儿,我没有看见。”
某夫人:“您好,亲爱的朋友,”她指着身后一个德国军官,“这是我的丈夫。”
让·卢:“好,请进。”

73.后台,挤满了前来道贺的客人。玛丽安满面春风地周旋着。她举着一杯香槟酒,不停地同客人碰杯,向剧团的演员们祝贺。
阿尔莱特:“玛丽安,你看我给你设计的这身撕坏的裙子比另外一套好得多。”
雷蒙对贝尔纳:“你别显得那么伤心!”
贝尔纳:“我不伤心。”
玛丽安:“雷蒙,总算顺利地过来了,你说对吗?”
雷蒙:“是的,一切都很好,除了达克西亚之外。”
玛丽安对贝尔纳:“贝尔纳,你干吗一个人呆在角落里?”
贝尔纳:“噢,没什么。我还在想刚才的演出,我想告诉你,跟您一起演戏,真是太好了,真的,我太激动了。”
玛丽安:“我说不上来我是什么心情,但我觉得你表演得十分出色。”
贝尔纳:“也许演两三场之后会更好些。”
玛丽安看见培纳尔提尼站在门口东张西望,唯恐被他发现,赶紧把贝尔纳拉到一旁悄声地:“贝尔纳,帮帮忙,你看见那里站着的先生吗?我不愿意他呆在我们这儿,你想个办法让他走。”
贝尔纳端着酒杯向培尔纳提尼走去。
玛丽安乘大家不注意,推开边门,溜到地窖去了。
贝尔纳来到培纳尔提尼面前:“您好!”培纳尔提尼:“您好,先生,您认识我?”
贝尔纳:“当然,不过我想告诉您,最好离开这儿。我们这里举行的是一次私人聚会,是工作聚会。”
培纳尔提尼:“这我知道,可是玛丽安·斯坦奈在等我。”
贝尔纳:“不会的,她谁也不等,她太累了,她请大家原谅。喏,出口在那边……”
培纳尔提尼:“可是,我想知道她是否收到了我送来的花篮。”
贝尔纳:“噢,您说花篮,那末,我们就谈谈花篮。花篮里的花儿全是刺,扎得斯坦奈太太满手是血。我要是您,就马上回家,走吧,再见。”他打发走了培纳尔提尼,转回身在人群中寻找玛丽安……
阿尔莱特:“贝尔纳,真棒,太顺利了,太成功了!”突然在贝尔纳脸上亲了一下。
贝尔纳惊讶地:“谢谢。”
杰尔梅娜:“孩子,你在找什么人吧?”
贝尔纳:“啊,没有,不找人。”
梅尔兰:“杰尔梅娜,你也一定很高兴吧?”
杰尔梅娜:“是的,我尤其为玛丽安高兴。”

74.地窖里,吕卡斯拿着笔记本的手在颤抖,激动的心还未平静下来。
玛丽安:“……可是,吕卡斯,演出成功了!我真不理解,难道你没有听到掌声吗?我们贏了!”
吕卡斯激动地:“赢了,赢了……其实,这离完美还差得远呢。你要知道,在巴黎,即便演得有缺陷,大家也会觉得不错的。我作了一些笔记,你坐下,我念给你听听……”
玛丽安:“你疯了!这时候跟我念你的笔记。上面大家还在等着我,他们会问我到哪儿去了,我不能在这儿逗留过久……”
吕卡斯:“那你马上就回来!”
玛丽安:“那怎么行?大家都在那里,我不能离开他们。”
吕卡斯:“那你今天夜里来一下。”
玛丽安:“不,不行,吕卡斯,你理智点。明天一大早,在别人还未到剧场之前,我来看你。”
吕卡斯:“那至少你得把这些笔记带回去好好看看。”
玛丽安:“好吧。”忽然有所悟,“啊,这也不行。你瞧我这身打扮,你要我把笔记本放在哪儿?不行,还是先放在你这儿,明天我来时,我们一起看。亲我一下。明天见。”
玛丽安匆匆忙忙地走了,地窖里又剩下吕卡斯一个人。他心烦意乱地听着从通风管里传来的上面的喧闹声。
杰尔梅娜(画外音):“我真以为玛丽安在房门后换的衣服呢。”
让·卢:“总之,在第二幕和第三幕之间,我们争取到35秒。”
阿尔莱特(画外音):“达克西亚肯定是个下流文人。”
纳迪娜(画外音):“那他也非得写篇好的评论文章。”
让·卢(画外音):“对,他一定会写的,因为他喜欢这出戏,我了解他,他喜欢这类戏。”
查尔梅娜:“我看见他不停地在鼓掌。”
听到这儿,吕卡斯生气地用围巾堵住了通风管道口。

75.清晨,玛丽安站在报亭前:“罗伦先生,早上好。我要这几份报纸,《今日》报、《小巴黎人》、《戏剧报》、《处处有我》报。”

76.吕卡斯在地窖里拉起一根绳子,把洗好的衣服凉在上面。玛丽安从刚买的一堆报纸中抽出一份,念起来。
玛丽安:“你听,这是达克西亚的那篇:‘蒙玛特尔剧团虽然换了领导人,但是他们的灵魂没有变,他们选择了这出模糊不清的斯堪的纳维亚小戏,’哼,模糊不清,他至少迟到了一刻钟。”
吕卡斯:“他是故意的!”
玛丽安接着念:“‘……目的是为了避开政治,但目前的现实问题却一点也没有表现’。”
吕卡斯:“我早知道他会这么说。”
玛丽安继续念:“斯坦奈太太不愿与受犹太虚无主义影响的传统演技分手,这种传统在四十年代前一直控制着蒙特玛尔剧团的舞台。当然人们一定会说,在《失踪的女人》这出戏中没有一个犹太人,的确如此,但还是受犹太人的影响。你们别以为我指的是导演让·卢·柯丁斯,我觉得这出戏完全是吕卡斯·斯坦奈手法的翻版,他的影响太深了。”
吕卡斯:“你瞧,你瞧,来了吧!”
玛丽安念着:“谈到表演,只能说,玛丽安·斯坦奈让我们饱尝了她那忧愁的表情,这种表情是她所特有的,我们过去在电影银幕上已经见得够多了,玛丽安·斯坦奈应该回到银幕上去!”
吕卡斯:“你听见了吧!”
玛丽安接下去念:“这里值得一提的是那位男主角贝尔纳·格朗热,他具有丰富的演出经验,他是从大木偶剧院来的。他出色地扮演了这个角色。一颗伟大的明星升起了!”
吕卡斯:“老套子!”
玛丽安:“你觉得可笑吗?”
吕卡斯:“不,不可笑,其他的评论都不错,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当我听到剧场满座时,我就对自己说,这出戏得救了!玛丽安,这全亏你!很显然,由于你不再拍电影,大家只能到剧场里看你演出。”
玛丽安继续念报:“具有犹太人倾向的虚无主义者长期以来霸占了蒙玛特尔剧场的‘名誉’。看,下面是达克西亚的签名。这个签名的笔迹和那天我收到的匿名信上笔迹一样。”
吕卡斯:“你说的不错。达克西亚和他那伙人经常变换字体写匿名信,战前还无妨大局,可是现在他们都在领导着整个国家,这种日子不知道还要维持多久。”他拿起一本书,“来,看看这本书,这本书里谈到你。”
玛丽安:“谈到我?”
吕卡斯:“是的,你瞧,这一段写着:‘我们不能让犹太人垄断我们的银幕和舞台,他们抢走了我们最美丽的女人!’看,你就是‘最美丽的女人’!”

77.豪华的大饭店,顾客盈门。经理和侍者来回穿梭似地招呼客人。
玛丽安和全团演员围坐在大餐桌旁,大家兴高釆烈地交谈着。
饭店经理走到贝尔纳身边:“格朗热先生,爱贝尔多剧院的经理请您过去谈谈。”
贝尔纳随着饭店经理来到楼下的一张餐桌旁,这是除了爱贝尔多剧院的经理外,达克西亚也在座。
剧院经理:“您好,格朗热。”他指着身旁一位女士,“这位是芭达叶小姐,您认识吗?那位是达克西亚先生……”
达克西亚:“亲爱的格朗热,太棒了!我再次向您表示祝贺,您真是太出色了!”
贝尔纳出人意料地:“你所做的一切都太卑鄙了!”
达克西亚惊讶地:“你说什么?”
贝尔纳:“你应该马上去向玛丽安·斯坦奈道歉!”
达克西亚:“你开什么玩笑!道什么歉?”
贝尔纳:“你还要向《失踪的女人》剧组的全体演员道歉。”说完揪住达克西亚的衣领,往玛丽安他们的桌旁拖。
达克西亚:“我不跟你在这儿打架!”
贝尔纳:“那就到外面去打!”他仍拽住达克西亚不放。
达克西亚:“你疯了,简直不可思议!”达克西亚边走边挣扎,脸胀得通红。
贝尔纳终于把达克西亚拖到了玛丽安面前,放开了他。达克西亚整了整衣领,生气地嘟哝着。
贝尔纳:“请你向斯坦奈太太道歉!”
达克西亚:“太野蛮了!”
玛丽安劝解地:“贝尔纳!”
贝尔纳:“快说!”
达克西亚:“我没有什么可道歉的,那是我的工作!”
贝尔纳和达克西亚扭成一团,撕打起来。
玛丽安和其他人拉着贝尔纳,从中劝解。
达克西亚终于挣脱开,他高声地:“这是决不能容忍的!让我走,让我走!我要打电话,电话在哪儿?”说着他溜走了。
玛丽安生气地对贝尔纳:“你这个人太缺乏理智了,你觉得这样闹一下就会有好结果吗?你太不为剧团着想了,如果戏被禁演了怎么办?剧场被征用了怎么办?”
贝尔纳:“你只关心你的剧团?你想的就是明天会满座吗?会有人来订座吗?圣诞节早上能加演一场吗?告诉你,现在不光是剧场里坐满人,监狱里也挤满了人!”
玛丽安十分生气地:“好,我告诉你,现在我们是乘在一条船上,还得继续演戏,但除演戏之外,请你不要再跟我说一句话!”

78.玛丽安和贝尔纳同台演出。
卡尔:“海伦娜,你真美,美得让人看着你都感到痛苦。”
海伦娜:“可是昨天晚上你说的是一种幸福。”
卡尔:“是幸福也是痛苦。”
幕落。幕后贝尔纳拉了一下玛丽安的袖子,玛丽安使劲地把手一甩,不理睬他。幕启时,各自向观众谢幕。

79.让·卢在看一封信,他非常恼火地骂着:“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完全是疯子!”然后走出剧场。

80.阴暗的地窖里,玛丽安在为吕卡斯准备饭菜。吕卡斯手捧一本书看着。
玛丽安不高兴地:“吕卡斯,戏现在就这么演着,你一点主意也没有了?你别这么冷冷地看着我,有时我觉得你很讨厌我。”
吕卡斯:“完全错了,我怎么会讨厌你,除非我疯了。”
玛丽安:“我觉得你是有点疯了。我对你了如指掌。”
吕卡斯:“我也很了解你,你要知道《失踪的女人》对我来说已经成为过去了,现在我正在进行新的构思……剧名叫《魔山》。跟以前一样,我要给你安排个角色……你在听我说话吗?”
玛丽安:“我听着呢。”
吕卡斯:“一个冷酷的女人。”
玛丽安:“冷酷的女人?你说我吗?”
吕卡斯:“不,我说的是剧中人。她是温柔的,软弱的,而且是多情的,同时她又是冷酷的。不了解这个角色,就很难掌握,她是很残酷的。”
玛丽安:“对,很残酷的!”
吕卡斯:“你一定会感兴趣的。你的台词不用文学语言,而用通俗的白话。我将采用你的语汇来写台词,你明白了吗?”
玛丽安:“懂了,我特别明白了从现在开始我说的一切话都会被用来反对我自己。”

81.《处处有我》报社的印刷车间。让·卢拿着那天收到的信来到这里,他东张西望不知该往哪走,正好迎面来了一位女职员。
让·卢:“请问达克西亚先生在哪里?”
女职员:“右边第一间办公室。”

82.达克西亚正在办公室校对稿样,他看见让·卢进来,但并不理会。
让·卢:“我很犹豫是否该到这儿来找你,因为跟你这样的人说话,别人会弄不清楚是约会还是提审。”
达克西亚冷冷地:“我想你还没有看懂我的那篇评论……”
让·卢:“这难道是一篇评论吗?我看更象是在同我们算账。”
达克西亚:“即便是同你们算账,那也不是冲着你来的,相反……”
一位姑娘伸进头来:“达克西亚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
达克西亚:“现在四点钟了吧?”
姑娘:“是啊!”
达克西亚把一张报纸清样递给姑娘:“这一版的通栏标题《更远了》后面要用惊叹号,明白了吗?”
姑娘点点头拿过清样走了出去。
达克西亚:“那天晚上,当我去剧场看戏时,以为是看让·卢·柯丁斯导演的戏。可实际上,我看到的是与你的风格截然不同的戏。你只不过是个传声筒而已。可惜的是,还是一个已经不在的人的传声筒。”
让·卢受到侮辱十分生气:“如果我的心情好一点的话,我大概还会眼你讲讲‘只有当我的律师在场时我才回答你’这类的话,可是现在我宁可马上就走,咱们走着瞧吧!”
达克西亚:“请等一下,我还没有同你谈到正题呢,我想给你出个主意……”
让·卢:“不管你说什么,我只回答你,不行!”
达克西亚:“我想请你帮我一起挽救蒙玛特尔剧院。你也知道,吕卡斯在逃跑前把剧院出让给他的妻子。但我们有确实的证据,证明这种出让是无效的。因为出让的日期填颠倒了,这种情况被称为‘假出让’。”
让·卢:“这又怎么样呢?”
达克西亚:“这就意味着蒙玛特尔剧院在法律上已不属于任何人,德国人任何时候都可以接管,除非……”
让·卢:“除非什么?”
达克西亚:“除非由一个他们所认可的人来领导这个剧院。”

83.玛丽安一愁莫展地同吕卡斯商量。
玛丽安:“吕卡斯,你知道吗,达克西亚并不想甩开让·卢。他建议由他们俩共同来领导剧院。达克西亚挑选剧本,让·卢担任导演。”
吕卡斯:“我相信让·卢一定会拒绝的。”
玛丽安:“不,他没有拒绝,他不能拒绝,他只能拖延时间……,要慎重地考虑考虑。现在与达克西亚斗争的唯一途径,就是去求一下比达克西亚地位高的第特里克博士。可是,让·卢坚决不肯再踏进宣传部的大门……”

84.德国占领军宣传部。玛丽安一个人在大厅里走着,她刚要踏进电梯,一个德国士兵拦住了她,让一个德国军官走进电梯。玛丽安生气地步行上楼。在楼梯的拐角处,玛丽安与马尔丁娜擦肩而过。马尔丁娜正与一个德国军官边走边谈,玛丽安鄙夷地瞥了她一眼……
玛丽安向坐在过道里的值日军士走去。
玛丽安:“我要见第特里克博士。”
值日军士:“不行,太太。”
玛丽安:“我昨天在电话里跟他约好了,他说他等我。”
值日军士:“你叫什么名字?”
玛丽安:“玛丽安·斯坦奈。”
值日军士翻了一下记事本:“噢,原来你订好五点钟有个约会。可是现在不能见了。”
玛丽安:“为什么呢?我可以等他一会儿。”
值日军士:“对不起,等也没用。第特里克博士已经到东部前线,回战斗部队去了。”
玛丽安:“真不凑巧。”
一德军中尉站在玛丽安身后。注视着她。见玛丽安要走,上前拦住了她。
培根中尉:“斯坦奈太太,请留步。”

85.培根中尉的办公室。
培根中尉:“斯坦奈太太,我一直非常钦佩您,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培根中尉。您想见第特里克博士吗?”
玛丽安:“是的。”
培根中尉:“他并没有到东部战场去。昨天夜里他在拉斐尔旅馆自己的房间里,脑袋被人击中一枪。很不幸……。第特里克博士十分欣赏您,我同他一样。我非常荣幸能同斯坦奈太太握握手。”
玛丽安刚把手伸出去,培根一把抓住,使劲地捏着,并将玛丽安往自己身边拉。玛丽安十分紧张,她拼命地挣脱。这时,一个兵士推门进屋,玛丽安乘机溜走。培根使劲地瞪了兵士一眼。德国兵士茫然不知所措。

86.教堂里,一群小学生高声地唱着赞美诗。
贝尔纳走进教堂环视四周。
从旁门走进一个青年人,贝尔纳刚想迎上去,青年人发出了紧急暗号。贝尔纳发现青年身后冲上来两名盖世太保,他们将青年人拖出教堂,塞进了一辆汽车。
贝尔纳惆怅不已,离开了教堂。

87.蒙玛特尔剧院经理办公室。
玛丽安烦恼地坐在化妆台前,双手抱着头,一动也不动。贝尔纳走进来,玛丽安意识到有人进来,但仍坐若未动。
贝尔纳碰了碰她,玛丽安烦躁地连说几个“不!”字。贝尔纳犹豫了片刻,最后下定决心大声地:“我要跟您谈谈,斯坦奈太太。打搅您我觉得很抱歉,但是我不得不说,我要离开剧团了。我要放弃我所担任的角色,我给您一个月的时间,等您找到接替我的人后,我就走。”
玛丽安:“这我早就预料到了。”
贝尔纳:“不,您说的不对。我知道,从那次我同达克西亚发生争吵后,您就希望我离开。我完全理解您。虽然您一句话也不跟我讲,也不看我一眼,可是我们每天晚上仍在一起演戏,我坦率地告诉您。我越来越喜欢这出戏,越来越喜欢我所演的角色。请相信我,这方面并不存在什么问题。”
玛丽安:“我并没有给您什么约束,您是自由的。我甚至不知道我们是否还需要找一个替您的人。也许一个月后我们的剧院就要关门了。我想,人家一定推荐您签署一个条件更优越的合同,也许你要到爱贝尔多那里去。”
贝尔纳:“不,您想错了,我哪儿也不去,我离开剧团是为了参加抵抗运动。”
玛丽安听了这句话,异常的气愤和激动,扬起手来,使劲地打了贝尔纳一记耳光。

88.当天晚上,蒙玛特尔剧场仍在演出《失踪的女人》。
让·卢(桑德尔):“海伦娜,我想同卡尔先生单独谈谈。”
玛丽安(海伦娜):“如果谈艾利克的话,那末我就有权知道一切。”
桑德尔:“那当然。是关于艾利克的,但也不完全是这样。”

89.剧场里来了两个盖世太保,雷蒙把他们领到一边……

90.海伦娜:“那末,卡尔先生,你觉得这样做正常吗?我是艾利克的母亲,可是却不能知道别人对我儿子作出的决定!”
卡尔:“桑德尔傅士,这种情况使我很为难,别以为我们……”
桑德尔:“卡尔先生您别在意。海伦娜,现在请你让我们单独呆一会吧……”
海伦娜:“好象我成了一个多余的人!”(玛丽安从舞台下)。
舞台上,桑德尔:“情况是这样的,某年10月24日,海伦娜到花园里散步,突然,她失踪了。”

91.玛丽安来到后台,雷蒙俯在她耳朵边小声地:“那边来了两个人,说要看看地窖。”
玛丽安:“看地容?不行!为什么要看地窖,地窖有什么问题?你先给他们找两个座位,让他们看戏。”

92.舞台上。
卡尔:“你没有去找警察吗?”
桑德尔:“没有,我怕引起流言蜚语。两个星期后,她回来了,脸色苍白,根本说不清她到哪儿去了。”
卡尔:“您是不是说她患了健忘症?”
桑德尔:“是的,不久,孩子出生了。”
卡尔:“桑德尔博士,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孩子作为他母亲的一部分,必须逐步地脱离她呢?”
桑德尔:“你说得对。可是我觉得她对我的感激太过份了。”
卡尔:“她经常这样过份地激动。”
桑德尔:“她究竟为什么要认为自己是有罪的呢?谁也说不上来。可是她认为自己是不贞洁的,她对任何人都低声下气,甚至对仆人也是一样。可怜的査理·亨利永远也不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真是一出悲剧!”(桑德尔下)
海伦娜:“谁在那里谈论悲剧?”
卡尔:“我有证据,证明桑德尔博士不是第二天回来,而是在查理·亨利死去的前夜就回来了。”
海伦娜大叫一声晕倒在椅子上,幕落。

93.幕后,贝尔纳问玛丽安:“你认识那两个人吗?”
玛丽安:“他们说是防空队的。”
贝尔纳:“不,他们是盖世太保,其中一个我见过。”
玛丽安震惊地:“盖世太保?贝尔纳,如果我请你帮忙,你能答应吗?”
贝尔纳:“当然答应。”
玛丽安:“可是你不要问为什么,好吗?”
贝尔纳:“好的。”
幕启,他们又继续演戏。当戏结束时,幕急落。玛丽安紧张地对雷蒙:“今晚不谢幕!”说着拉着贝尔纳就往地窖跑。
杰尔梅娜(画外音):“雷蒙出什么事了?”
雷蒙:“今晚上不谢幕,有人要看地窖,听说是防空队的。”

94.地窖。玛丽安拉着贝尔纳闯了进来。
玛丽安气喘嘘嘘地:“呂卡斯,他就是贝尔纳·格朗热!”转身对愣在那里的贝尔纳,“这是我丈夫。你们两人别象木头人似的站着不动,只有五分钟的时间。快把这里的东西都藏起来。”她把枕头扔到破家具的后面,然后又匆忙出去了。

95.剧院的后台已乱成了一团。雷蒙死死地纠缠着两个盖世太保,拖延时间。
盖世太保甲:“快把我们带到地窖去!”
雷蒙:“不行啊先生!这里的事是由斯坦奈太太亲自管的。”
盖世太保甲:“那我们就找她本人!”
雷蒙:“请再稍等一会儿,她还在卸妆。”
盖世太保:“你这是找借口?”
雷蒙:“骗您有什么好处?您说呢?”
盖世太保气势凶凶地走到玛丽安的办公室门口,使劲地推门。
这时,玛丽安已从旁门进了办公室,她伸出脑袋:“再等三分钟!”
雷蒙:“您瞧,她不是马上就好了吗?”

96.雷蒙打着手电,盖世太保跟着玛丽安走下地窖。
雷蒙:“我已经好久没到地窖去了,里面一定有很多耗子。斯坦奈太太,您带着钥匙吗?”
雷蒙接过钥匙,开了地窖门,四人来到漆黑的地窖里。
雷蒙:“我虽说是个外行,可是我觉得用这地窖当防空洞可能太浅了。顶棚离地面才20厘米。”
盖世太保指着一堆杂乱的家具:“那是什么东西?”
雷蒙:“那是话剧《樱桃园》的道具。”
盖世太保装模作样地:“这里可容纳35—40人。”
玛丽安:“可是这个地窖太潮湿了,对人的健康有害。”
盖世太保:“那你们遇到空袭警报怎么办呢?”
雷蒙:“我们都躲到地铁里去。”
玛丽安:“阿贝斯车站整夜都开放。”
盖世太保没有看出什么破绽,便跟着玛丽安回到上面去了。
吕卡斯和贝尔纳从破家具后面走了出来,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吕卡斯:“他们又走了,直到下次再来。”
贝尔纳:“可是住在这个地方,怎么行呢?”
吕卡斯:“这就是我的生活。”
贝尔纳:“不能找一个好一点,更安全一点的藏身地方吗?”
吕卡斯:“我不是找藏身之地,我这是住在自己家里。你说,我的妻子长得很美吗?”他迟疑了片刻,“我问你,她,她爱上了你,你爱她吗?”
贝尔纳没有回答。

97.蒙玛特尔剧院仍在排练《失踪的女人》,可是扮演卡尔的已经不是贝尔纳,而是另一人了。
贝尔纳看了一会排练,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收拾东西,连玛丽安进屋都没有发现。
玛丽安:“贝尔纳,我想同你说几句话行吗?如果我不来找你的话,你一定会不辞而别的。”
贝尔纳:“不会的,我是想等排完戏再去向你告别。”
玛丽安:“现在已经结束了。你觉得怎么样?”
贝尔纳:“我看了一会,还不错。不过,观众还是会发现是别人代替了我。”
玛丽安欲言又止:“那么,贝尔纳,再见了……”她向门口走了几步,又返回身来,“我有这么个印象,你对所有的女人都有好感,除我之外!”
贝尔纳放下手中的物品:“首先,不是对所有的女人……再说,我见了你就觉得你对我经常板着脸,有时甚至很凶。”
玛丽安:“很凶?真的吗?其实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我被你弄得心神不安,真的,心神不安。我总觉得别人会从我的脸上看出来,我就尽量装出冷酷、严肃的样子,这使你觉得我很讨厌。”
贝尔纳:“不,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可是我不明白,你在拥抱我之后,我们之间怎么还能保持那样的距离……”
玛丽安不好意思地:“可是剧团里的人都互相拥抱的……”
贝尔纳:“可是从来没有那样用力地在嘴唇上亲吻!”
玛丽安:“什么?我吻你的嘴了?”
贝尔纳:“是的,就在彩排的那天晚上,幕布的后面。”
玛丽安:“绝对不会的。”
贝尔纳:“千真万确。”
玛丽安:“那么你会说我身上也有两个女人了?”
贝尔纳:“是的,是两个女人,一个是不再爱她丈夫的女人,一个……”
玛丽安:“你别瞎猜了,你不会懂的。”她掩饰地:“别忘了把你的化妆品带走。”
贝尔纳:“谢谢你,我用不着了,把它给我的替身吧!在我要去的地方是用不着化妆品的。”
玛丽安:“可是还是需要伪装的。”
玛丽安和贝尔纳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98.舞台上,《失踪的女人》仍在演出。剧场里坐满了观众。
旁白:“自从贝尔纳离开后,吕西安·巴拉尔代替了他扮演卡尔,《失踪的女人》继续演出。纳迪娜·马尔沙克终于成名了,每天晚上演出一结束,她就不见了。在一个司机的帮助下,她踏进了比朗古尔电影制片厂的大门,参加影片《慈悲的天使》的拍摄工作,在这部影片里她担任主角。在制片厂,她还遇到了在那儿搞服装、布景设计的阿尔莱特·吉奥姆。
一九四四年六月六日,同盟军占领了诺曼底。巴黎人的生活更艰难了。可是,每天晚上剧场里的观众却越来越多……”
一群飞机掠过巴黎上空。
巴黎的市民拥上街头观看头上的飞机……
旁白:“有一天晚上,观众们听到警报声并没有躲进地铁,却挤在剧院门口的空地上,仰头注视着头顶上的英国机群。
经常性的停电,使得一家家剧院不得不关上了大门。
蒙玛特尔剧院多亏雷蒙想出了用十二辆自行车发电的办法,才使《失踪的女人》一直演到七月九日。
德国的失败已经注定了。
在剧院地窖里度过八百一十三个日日夜夜的吕卡斯,再也不愿等待最后胜利的那一天,从地窖里出来,重见了光明。
让·卢·柯丁斯的日子开始难过了!
一位年青的抵抗运动队员把他从床上拖起,然后把他送进了警察局。可是就在当天晚上,靠着他的那些关系,他被释放出来了。也就是因为这些关系,:第二天早晨他又被抓了起来。
至于达克西亚,只有逃跑的份了。这位《处处有我》的记者,现在已经无处藏身了。
在汉堡的一场大轰炸中,他失去了一只眼睛,在西格马林根,他追随了一段贝当元帅,然后绕幸地逃到了西班牙。六十年代,他死于喉癌。
但是,一九四四年夏末,战争尚未结束,我们的故事也在等待收场……”

99.贝尔纳脖子上缠着沙布,坐在手扶椅上,呆呆地看着窗外,两名护士静悄悄地护理着他和其他的病人。
玛丽安头上包着一块头巾,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坐在贝尔纳身旁。
她:“我曾试过要把你忘掉,可是我不能……如果不是你那可恶的自尊心,我早就陪伴在你的身旁了……”
他:“你每次为了到我这儿来,还不得不编造一通谎话吗?”
她:“撒谎?为什么要撒谎?骗谁?他已经死了……”
他:“你、你不是已经埋头于工作了吗?”
她:“不,我突然发现,工作已不能引起我的兴趣,我拋弃了一切……听我说,我只求一件事,就是同你在一起。只要你从这里出去,我们可以一切从头开始……”
他:“不,我们不会从头开始,因为没有什么可从头开始的……在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特殊关系……我曾经想过要爱你,可是我并不爱你,难道你不明白吗?”
她:“可是我一直在想念着你。”
他:“我也曾经想念着你,但我现在并不希望你到这儿来。我已经把你忘掉了,你的面容在我的心中已模糊不清了。走吧,你走吧!”
她:“不管怎么样,我爱你!”她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你摸摸我的心,跳得多快,你就是我的一切!”
贝尔纳无动于衷。
玛丽安绝望地起身离去:“永别了!”
贝尔纳仍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突然,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打披了沉寂。
观众发现了坐在包厢里的吕卡斯·斯坦奈,都站起来向他欢呼。
舞台上灯光大亮,吕卡斯·斯坦奈走了上去……
玛丽安一手拉着吕卡斯,一手拉着贝尔纳,激动地向热烈鼓掌的观众频频致谢。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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