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侠

评分:
6.0 还行

原名:The Flash又名:闪电侠:闪点 / Flashpoint

分类:动作 / 科幻 / 奇幻 / 冒险 /  美国   2023 

简介: 巴里(埃兹拉·米勒 Ezra Miller 饰)用自己的超能力重返过去,想要改变

更新时间:2023-08-12

闪电侠影评:自发秩序闪电侠会反对洛基乌托邦吗?从警示灵知主义的寓言到打破历史决定论的神话


上帝,请赐予我平静,去接受我无法改变的。
给予我勇气,去改变我能改变的,
赐我智慧,分辨这两者的区别。
God, Grant me
the SERENITY, to accept the things I cannot change,
COURAGE to change the things I can, and
the WISDOM to know the difference.
——尼布尔祷文,1934年

前段时间很奇妙地在一个乡镇影院看完了《闪电侠》。奇妙或者说诡谲之处在于客串的基顿蝙、里夫超、乔治克鲁尼版蝙和凯奇版超人,让90后梦回明珠台那些蒂姆波顿之类执导的B级cult片的哥特气质,此时此地又颇与这正午烈日之下楼房杂乱却人烟稀少的小镇相契(毕竟这种场景经常出现在主角问完“我是谁?我在哪?人都去哪了?”就发现全镇都被巫术控制或被思维劫持或被外星人渗透的电影里)。

这种让人抽离、错位的体验,大概也暗暗契合近年来像《闪电侠》这几部超英作品的情节:主角跳脱出自己所在的既定时空,穿越到另一条平行的时间线或者多元宇宙当中,在这一个时空当中,一切既熟悉却又陌生。而这种疏离感又极其贴切地符合沃格林所描绘的灵知主义的核心:“把世界体验为一个人迷失在其中的异乡,人们必须找到回到他所从来的那个世界的道路……他是这个世界中的异乡人,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是异乡。”这也就使得这些主题与《复联4》、《逆转未来》或者《明日边缘》有了不同。后者更多的是聚焦在单一时间线的基础上,通过改变已发生的事件,实现了总体上happy ending的基调。

与这种HE相比,“异乡”的故事天生地更多带有一种悲壮。但如何呈现这种悲壮?近几年的片子已经明显分成了两种立场:以《闪》《假如…》第四集(<what if?>S1E4)为代表,强调的是希腊悲剧般的尽人事而知天命,往事不可追、逝者如斯夫,英雄之为英雄正在于坦然接受和付出已发生的代价,愿意承担为了greater good而牺牲小我的责任,否则一味试图改变定数的执念只会引发更大灾难。这种揭示人力之虚妄当常怀敬畏的警世恒言,在各大文明流传下来的一些史诗与故事中经常出现,我们姑且把它称之为“寓言”。而《洛基》《英雄无归》《纵横宇宙》则选择了另一种悲壮:明知不可而为之,英雄的气质正在于纵使面对无法改变、无力抵抗的外在“命运”,依然勇于挑战,挥舞着金箍棒冲向压下来的五指山。是的,这种传说让我们想起齐天大圣美猴王,想起哪吒,想起精卫,不妨将其统称为“神话”。毕竟,神话与寓言的区别在于,寓言往往是意味深长、发人深省的,而神话则更多地饱含着某种开创性的、激励人心的昂扬色彩。

寓言

在《闪电侠》当中,闪电侠通过能够超越光速物理限制的神速力跑回到了过去,改变了年幼时母亲被害的历史。然而由于这一举动所带来的各种各样的蝴蝶效应,在这个母亲幸存的时空当中,地球被外来的氪星反派佐德所率领的人马所改造,人类也被随之而来的巨变所毁灭。小闪再一次想通过穿越改变这个结局,却发现各条时间线早在之前的穿越中成了一团乱麻,其中一些难免有相互交汇的地方。这就意味着即使在其它选项当中,某些同样的事情依然会发生,没有方法能予以改变。而在这个时空当中,“失败”就是一个不可避免的交汇点,小闪就算穷尽一切方案也无法挽救这个世界中超女、蝙蝠侠被杀与包括母亲在内的人类灭亡的宿命。更糟糕的是,不断的穿越尝试已经破坏了万物的结构,各个时空之间正在相互冲撞和崩毁。最终,小闪背负着极大的伤痛撤回了自己救下母亲的行为,接近崩溃的时空勉强归位。

而没有收手的结果,则在漫威的动画系列《假如…》的第四集中展现了出来。不同于《奇异博士》电影版中的起源故事,这一集中,斯蒂芬·斯特兰奇踏上至尊魔法师之路,是由于挚爱克里斯汀在车祸中去世。而此后,他执意用时间宝石试图扭转车祸的事实,却发现无论如何,克里斯汀都会以其他方式死去。恩师古一劝阻奇异博士,指出克里斯汀的死是一个“不可改变、不可抹去”的绝对时间点,否则斯特兰奇就不会踏上成为奇异博士之路。然而斯特兰奇不肯罢休,最终打破禁忌汲取黑暗生物的能量继续改变绝对时间点。最后,克里斯汀被短暂地救了下来,但她却已经认不出面前那个面目全非、狰狞可憎的黑奇异,而他们所在的这个宇宙也由于时空结构被打破而彻底坍塌,不复存在。
这类叙事在结构上与一种反思20世纪意识形态灾难的进路如出一辙——世界上存在一些基本范畴,这些范畴不可避免地带有一些“必要之恶”,但如果为了修复这些恶而破坏了范畴本身的秩序,就会造成更加万劫不复的灾难。詹姆斯·斯科特在《国家的视角》中描绘了从苏联的集体化带来的经济崩溃到德国科学林业种植单一树种的失败再到巴西利亚的规划困局,指出许多意在改善人类状态的项目最终落到了悲剧结局。这些寓言之关键点就在于始作俑者并不是出于一种“恶”的目的造成破坏的。他们不是为了巧取豪夺或者征服世界,不是为坏而坏的“坏人”。相反,他们大多真诚地相信自己在行善,就好像黑化的闪电侠与奇异博士本来的定位都是英雄,都相信自己的行为是出于爱。这也就是为什么哈耶克将这类现象形象地称之为“通往奴役之路,常由善意铺成”。基于同样的原因,沃格林将这些试图通过颠覆现世来在此岸建构理想世界的左右方案视为古代灵知主义的翻版。灵知主义把现世看成是一个充满了悲剧与混乱的异乡,而既然造物主竟忍心创造这种悲惨世界并将人关在其中,人就应不惜谋杀上帝、摧毁旧世界以自我拯救。谋杀“上帝”,就是颠覆一些基本范畴,打破时空连续统当然就是其中之一,抹平经济波动也是这样一种美好幻想,更不必说保持种族血统纯洁的“生命之泉”与亩产万斤的豪言壮志。

这种沃格林所谓“没有约束的现代性”之所以会造成严重后果,很大的一个原因就在于其将行善简单地视为种瓜得瓜,而忽略了人之行动不仅可能达致计划要实现的结果,也可能造成意料之外的后果,而这种预期外后果是好是坏,并不受到行动者初心善恶的影响。而为什么一个行动会有意外的收获或报应?为什么我们不能预先料事如神?因为信息不充分永远存在,这即是雷蒙·阿隆所谓的“人终有不可逾越的限度”。“就业歧视”这个微小的例子就解释了这一点。许多时候,所谓的歧视者并不是真的有意针对某个种族、性别、学历和宗教,但即使是一个并无恶意的雇主也仍然需要面临这样一个矛盾:对于求职者,他所拥有的信息常常只有一张简历,但他却必须在短时间内做出是否录用求职者的决定,而这个决策的结果又必然会影响到自身企业的前途。那么最节省信息成本又最保险的方法,自然就是按照求职者的某一个种族、性别、学历或宗教属性来判断求职者本身以做出决策,尽管这既对求职者本人是不公平的,也为雇主自己带来了错失真正人才的风险。但这就是托马斯·索维尔意义上的“人类处境的悲剧性”,我们可以去通过各种措施为这种歧视提供救济渠道,但如果为了完全杜绝这种歧视就直接取消雇主的决策权甚至一切由公家包办代替,情况说不定只会更糟。
所以,行动者所试图改造的事物越大,所带来的风险也就越高。如果这个改造范围已经涉及到基本范畴的层次,那么就如波普尔所说——“社会生活如此复杂,以致很少有人或者根本无人能够在总体的规模上评价某项社会工程的蓝图;评判它是否可行;它是否会带来真正的改善;它可能引起何种苦难;以及什么是保证其实现的手段。”作为一种形而上结构,时空连续统如同生态环境、经济规律和人之自利,本身可能问题重重,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遗憾与不足,就像克里斯汀的车祸、闪电侠妈妈的遇害、中亚棉花生产条件的缺失与柬埔寨的城乡差距。但一旦像黑奇异般将“爱”与“傲慢”混淆,抱着一股“人定胜天”的心态,试图通过全盘颠覆、改造这些基本范畴本身来修复那些缺憾,只会在现实中造成巨大灾难,例如咸海的消亡与红色高棉去城市化运动造成的人间惨剧。

宽泛地讲,无论是奥地利学派的米塞斯、罗斯巴德,自由主义巨擘哈耶克,还是伯林“积极自由侵蚀消极自由”的观点,乃至左翼无政府主义的詹姆斯·斯科特和保守主义的沃格林甚至施特劳斯,大都不约而同地在重述这个寓言。但是,甚至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寓言本身隐含着一种倾向,而反抗这种倾向,正是“神话”所代表的另一条反乌托邦母题。

神话

在《闪电侠》里,小闪回到童年修改了自己本来的生命轨迹,让母亲幸存了下来。但既然有了母亲的陪伴,他就会幸福地成长而不必大一就到法医实验室实习,进而也就不会发生意外获得超能力。但既然过去的自己已经是没有超能力的人了,未来的自己又怎么可能回来修改呢?为了解决这个悖论,他又不得不人为地把刚上大一的自己带到实验室“被雷劈”。由此造成的结果是,又一个悖论产生了——“巴里在幸存的母亲陪伴下幸福成长”与“巴里因失去双亲而投身刑事司法意外获得超能力”这两件本不会在正常的因果链条上出现的事,在这个宇宙中共存了。这等于说,悖论的产生是由于违背了事物本来应有的“自生自发秩序”。在《假如》中,这一倾向被表达得更为清晰。古一在规劝博士时说道,克里斯汀的死之所以是不可逆转的绝对时间点,是因为正是这个事件激发了博士踏上修习秘术之路,进而击败了多玛姆,守护了他们所在的这一宇宙。假如没有这件事的发生,未来的斯蒂芬就不会成为至尊魔法师,这个宇宙本身就成为了一个时间悖论,而发生了悖论的宇宙似乎就必然会被消解,就好像细菌的存在会激发免疫细胞将其吞噬。
用另外一批“神话”系的电影对照来看,这种设定就不免有宿命论和本质主义的味道了。“人设”这个词本身就带有这样的色彩。反派的设定就是反派,而反派也有着自己的宿命。在《英雄无归》中,小蜘蛛了解到穿越而来的绿魔、章鱼博士和电光人等等反派在前两任蜘蛛侠的宇宙结局都是惨死,因此一旦把他们送回原来的时空点,他们也会落得同样下场。当他想要把他们治好(修改他们的人设)再送回去以免其死亡时,奇异博士表示反对:“这是他们的宿命……在多元宇宙宏大的运行中,他们的牺牲比他们的生命重要得多。”《洛基》的第1集更是直白地挑明了这一点。从《复联4》中2012年时间点出逃的洛基被时间管理局抓住之后,在档案中看到了自己原本已经/将要发生的人生历程:从《复联1》征服地球失败、反而成就复联群英第一次高光时刻,到《雷神2》中为黑暗精灵带路却无意中害死了自己母后,最后到《复联3》谋刺灭霸未遂被杀。时间管理局的工作人员就像编剧进行角色设定般总结道:“你生来是为制造痛苦、折磨和死亡。现在如此,过去如此,未来亦如此,这样其他人才能成就最辉煌的自我。”与之相得益彰的是,英雄必须经历那些让他们成为英雄的事,才能让他们成为注定要成为的英雄。在《纵横宇宙》当中,“每个蜘蛛侠都必定要面对亲近之人的离世”,这就是所谓的“织网事件”。而一旦某个维度的织网事件没有发生,那个维度就会完全毁灭,甚至影响所有蜘蛛宇宙的稳定。

同样的“fix”,不同的结局
按照另一条反乌托邦的思路,乌托邦思潮与历史决定论脱不了干系,而历史决定论就是宿命论和本质主义在20世纪的翻版:既然这个世界是有一些实体法则的,那么人们就可以通过认识、学习这些法则来预言、控制和计划社会的发展。区别只在于,自然主义的历史主义将发展法则看成自然法则,唯灵论历史主义会将其看成精神发展的法则,而经济历史主义又会将其看成经济发展的法则。相应地,古典选民论中先有一个“天命”或者是黑格尔意义上的“绝对知识”存在,然后是领悟到这种天命的先知或者导师,然后在精英群体中培养门徒。按照卡尔·洛维特(Karl Löwith)的看法,共产主义只不过是救赎神学思想在世界历史中的展开。选民论中的犹太民族,可以被左派学说置换成特定的阶级,也可以被右派理论理解为特定的种族。从这样的视角来看,MCU中的时间管理局是一个可以在各种场合对号入座的隐喻。种种的文书色彩与管理作风表现出它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科层制官僚机构,但这个职能“局”的宗旨又是守护“神圣时间线”,这意味着存在唯一的历史理性,而一个先锋队组织可以掌握这种总体的历史科学,历史也只能按照这个“印在红头文件上的世界精神”的规划发展到未来。他们可以是拥有德性智慧的哲学王,也可以是得到科学社会主义唯物史观指引的计划委员会干部,还可以是深谙发展经济学的世界银行专家。但不管他们是什么,所有宇宙的洛基都必然在《复联1》战败,在《雷神2》被关进阿斯加德监狱,然后在《复联3》中被灭霸杀死。

《洛基》的微妙之处就在于,主角不再是那些我们知道到最后永远会作出“善”的、“正义”的选择的英雄们,反而是之前一度以反派面目出现的诡计之神洛基。打破剧中那种时间管理局治下的历史理性的人为什么是这个某种意义上代表了混乱的角色?因为其他人我们知道他们注定会作出正义或邪恶的行为,可是,如果存在先于意志的道德律,那么意志也就无自由可言了。恰恰因洛基是一个不可预测的诡计之神,可以不按常理出牌,可以不按剧本表演甚至擅自修改剧本,他才能打破宿命论循环,完成自由意志火种存续的重任。

同样旨在反乌托邦的寓言与神话,就在此处分道扬镳。当寓言将20世纪的意识形态灾难理解为“没有约束的现代性”(沃格林)为了追求“积极自由”(伯林)的人间天堂而打破了“自生自发秩序”(哈耶克)从而付出的代价时,这种反乌托邦就带出了一种将这些被打破的基本范畴实体化、本质化的倾向,而从神话的视角出发,这些只要稍加修饰,就能成为历史规律这种东西,而导向寓言所反对的乌托邦本身。例如,哈耶克的思想体系中就有一些广受质疑的自相矛盾,其中最大的一个分裂就是:哈耶克批判20世纪那些造成浩劫的乌托邦方案是建构理性的产物,而强调只有依靠个体行动者在与他者、环境互动过程中生成并不断演化的“自生自发秩序”才能保障人的权利与自由。但是这已经犯了将应然与实然相混淆的“自然主义谬误”。这等于说,一套秩序能够长久存留下来必然是自然选择的结果,而自然选择的产物必然是好的。那么,我们将没有理由批判种姓制度。而如果我们还是依靠一个外在的、独立的规范对这些优胜劣汰的结果进行了道德判断,我们就反而落入了“建构理性”的陷阱。更何况照这种接近于“存在即合理”的说法,那些乌托邦方案之所以能出现乃至被实施,也肯定是在某些方面符合了演化法则的,反乌托邦者们又怎能指望用渺小的人力来扭转文明的进程呢?

当代的政治哲学中,立基于独立平等主体间利益博弈的契约论一直是规范性政治理论的框架;在政治科学方面,价值中立地用理性人的物质需求或意识形态竞争作为基础自变量来解释政治现象从来是不易之论。它们都是在反思乌托邦灾难的基础上形成,通过将个体的人作为最基本的单位来建构学说,考察并关怀其实际的、贴地气的物质需求和思想观念,而还原了人本身被各种乌托邦的宏大叙事所遮蔽的价值和地位。然而在保罗·卡恩看来,这套本意在捍卫自由的主流范式无形中也与自由意志存在张力。一方面,为了破除宏大叙事对人间社会的种种扭曲(这是历史上种种野心家和统治者的惯用伎俩),这套范式十分强调自利的理性人形象。但若矫枉过正,这却会使得对人之行动的观察和思考过分庸俗化,而忽略了生活中依然存在着——哪怕罕见——柏拉图所谓的“激情”。然而,无论多么柴米油盐人间烟火,人们依然广泛地相信存在着某些意义高于自己的东西,有一些人更愿意为之牺牲生命,而这不能完全归结为他们被蒙蔽、被洗脑或者吸食了精神鸦片。“爱”“善意”等等利他主义情结虽然常常铺就通往奴役之路,沦为一些人别有用心地鼓动别人当炮灰的宣传动员工具,但是它们本身却无疑将一直存在。另一方面,这套范式的构建离不开近代自然科学的进步,却也将因果律和逻辑推理等严格理性的思考方式推到了极致,未能为“自由的创造”和“不可言说的神秘”留下空间。经验科学的一个核心要求是可重复性,而恰恰越具有创造力的艺术家就越难留下一个模板可供复制。在现代社会科学特别是行为主义的范式下,人类成为可以预期的事物,理性选择预设了一个外在于人的事先的理性行为标准,而这正反映了人的自发性、创造性正在消失的趋势。而按阿伦特的阐述,人的行动不应受制于必然性,也不为功利动机所左右,这正是人类依然可能做出新的创举、实现人的自由本质的途径。当代范式的问题在于,它所能提供的保障自由的最理想的想象,如法治宪政、代议制民主,依然存在盲区,那就是“一方面,那是自然科学的世界观,另一方面则是官僚体制的理性世界观……这正是困扰康德的问题:在一个由法律统治的世界里,如何为并非专断的自由保留其空间。”

“吾知吾无知”

反抗时间管理局的洛基或许会将黑化的奇异博士视为同路人,而吸取了教训的闪电侠却可能阻止想打破宿命的小蜘蛛。这是不是意味着反乌托邦本身存在深层次的精神分裂?不过,方向相反的两个东西不一定是在同个层面上针锋相对,而有可能是存在错位的。

寓言的核心其实强调的是:面对人力所不及的地方,人却自以为“能做到”。这里的重点不在于本体论意义上的基本范畴到底实在与否,而在于认识论意义上的“人自以为能够掌控基本范畴”这种傲慢本身。这种傲慢是黑化的老年闪电侠认为的“马上就成功了,我就要弄清楚了……我已经快做到了,等我成功了这些就都会停了”,是黑化的奇异说“我只是需要更多的力量”。灵知主义认为可以颠覆旧世创造新世的前提,就是他们自认为可以通过“知识”获得方法。而反历史决定论,如波普尔所说,强调的重点同样不在于存不存在历史规律,而在于人到底能不能全然掌握历史规律。开放社会的敌人并不是真理本身,而是“真理在握”这种认知。从这个角度来讲,灵知主义与历史决定论就是一体两面。

无论寓言还是神话,反乌托邦都认为真理——世间的终极意义,从根本上讲是不可认知的,从而不可能为人类所利用的。苏格拉底在《斐德罗篇》中用philosophos“爱知者”来称呼真正的思想者,而认为sophos“知道者”这个词只能用于称呼神自己。宗教上,这种不可知论可以追溯到旧约、新约和古兰经中超验上帝的概念。闪米特这三大一神教给出了一个唯一的全能创世精神体的位格,然而它又是超出人的经验的,一个可以被人类理解其行为、想象出形象的神是异教的神。这也是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都强烈反对偶像崇拜的原因。

这当然就在人与神之间划下了鸿沟,不像在东方,人们自认为可以通过巫术做法、祭祀上供、修行开悟等方式拉近与神之间的距离,请祂办事,甚至在祂不灵验的时候打祂惩罚祂。人既然无法靠理智和努力探知神的旨意,自然而然对于“我”在此世的意义就产生一种虚无感。灵知主义就是为了应对这种虚无而在早期基督教传播过程中诞生的一支异端——“现存的俗世是没有意义的,选民要等待基督再临末日审判,回到千年王国。”

但是虚无主义的倾向并不必然引发对此世的否定,并不必然导向上述灵知主义。按照唯名论神学的理解,无法探知上帝的奥秘,正是上帝赐予人类的自由空间。“由于上帝是与宇宙相分离的,那么对宇宙采取(因果倒溯的)推理,是不会导向第一因的……政治上的温和主义来自于拒绝用政治手段来解决人生奥秘。它也来自于承认人的自由乃是基于人类灵魂对人生奥秘的开放性。”(哈里·雅法Harry V. Jaffa:《施特劳斯、圣经与政治哲学》)正因为这种不可知论,因此没有一套特定的模式和规定可以以上帝的名义加诸于人身上。在人的经历完全确定之前,没有一个不变的或神性的本质。人是什么要看人的行动。这正是对虚无主义的另一种回应——“存在主义”的首要命题“存在先于本质”。布鲁门伯格当年反驳沃格林,认为现代性恰恰是中世纪神学之后对灵知主义的第二次克服。“这个时代源于虚无的自我奠基(Selbstbegrundung)”,正因此世没有一个外在于人的被赋予的意义,人在严酷现实与坚硬历史中自我确证了意义。这种意义更富于克尔凯郭尔和阿伦特所强调的自我选择与行动,就像韦伯的那句名言:“任何事情都毫无意义,除非带着激情去做。”永远存在可能性,纵使其他时空中的你和你在意的事物已经是那样,也不意味着你无法find another way,重要的是此间、当下,行动者的能动性依然能做出改变。这种改变不一定作用于外在的客观事物乃至基本范畴,更重要的是对于人本身。对于一直在奔跑的小闪来说,这就是“忘记背后,努力面前的,向着标竿直跑”。(《圣经·腓力比书》)在《闪电侠》的电影版与漫画原著里,小闪都与另一个时空中的蝙蝠侠在一个注定无法被拯救的闪点世界中相遇。这条时间线的结局确实已经被写就了,这个蝙蝠侠也会迎来牺牲的宿命,但在这个过程中,小闪用他的行动振作了已经归隐颓唐的蝙蝠侠,在走向必然结局的历程中,蝙蝠侠已经是一个不一样的蝙蝠侠。同样在《奇异博士2》中,奇异博士阅遍了不同时空条件下其他版本的自我,发现他们都有极强的控制欲,最终以此为借镜学会信任他人,愿意放手让阿美莉卡施展能力,愿意承认王才是至尊法师。

两种乌托邦

奥尔特加曾经专门就“速度”——闪电侠的专属能力——为何在现代获得了乐此不疲的崇拜做出评述。速度由空间和时间构成,但它可以使时间和空间归于无效。因此,速度可以使我们生活在比以前更为广阔的空间里,可以在有限的生命时间里消耗更多的宇宙时间(cosmic time)。因此,我们这个世界包容了越来越多的事物,而这些具体的事物对人来说就意味着更多的可能性。所以,速度的发展蕴含的是人的主体潜能的剧增,促使现代人拥有比前人更多的生命的活力(vital activities),从而为现代人积极地掌控自身命运带来了无与伦比的机遇。但是,“神速力”本身隐喻的当代技术对世界的干预也造成了无法预测的后果。一方面,就像混沌理论所提示的,信息成本的存在预示着要在总体上完全控制命运、“人定胜天”是一种危险的幻想。另一方面,按照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在《启蒙的辩证法》中的思路,为了集中力量征服自然,人类需要对本身进行组织化的管理,需要不断加深人对人的控制。久而久之,这些支配本身似乎就成了天然正当、不容质疑的“宿命”“第二自然”“历史规律”。前者是寓言所警示的灵知主义,后者是神话要打破的历史决定论。乌托邦源自于妄想改变不能改变的,或者屈从一些可以改变的。而能拯救我们不至滑向乌托邦的,就是像小闪的妈妈在漫画里对小闪的告诫一样,在每一个具体情况下根据审慎的判断做出行动。在一个千年大计遭遇洪水滔天的时节,这样的提示似乎愈显宝贵。

漫画里小闪母亲用神学家尼布尔那篇堪称20世纪最著名的祷告文告诫小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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