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存在有理由,但存在的消失却没有理由”,这个问题其实是指向他所处的基督教文化,在这种底蕴文化中,存在的理由是以造物主的安排为前提,存在的消失则充满偶然性和任意性。相应的善恶观有个类似的结论,即强调“善是有原因的(善的根源被定义为上帝),恶却是没有原因的”(暂且不论“原因”的歧义可能指代cause或reason),这种善恶观暗含的道德观即是教导“恶没有原因”来断绝人类作恶的理由,这种善恶观在逻辑上则是为了防止人们根据恶的存在来否定上帝的存在(这可以追溯到奥古斯丁讨论“善恶”和“上帝存在”的著名论证https://zhuanlan.zhihu.com/p/20625378?refer=philosophicalnotes)。然而正是这样一种伦理观,使人没有充分的余地去反思恶的根源是什么,更不会仔细考虑“恶的根源是善”这样的可能性(例如《狗镇》展现的故事),若用图来比喻这种形而上学的善恶观,这就好比一条射线以某点为端点辐射出去,端点象征上帝作为至善之源,在射线的任何一点上只要不是端点本身就代表着有罪,离端点的距离越近就越善,反之越远即表示越恶,由于射线呈无限辐射状因此意指“恶没有根源/基础”,这也映照了《圣经》那句“Let there be light then there is light”(光所到之处即表征善,尼采将基督教善恶观对“无限性”的这种依赖归咎为犹太人的思维方式,事实上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的确也没人想到要反思什么叫“根源/基础”)。对基督教善恶观的这种不满早已在爱伦 坡的经典小说《黑猫》中有所提及:“哲学上并不重视这种邪念,不过我深信,它是人心的一种原始冲动,是与人类须臾不离的一种基本心力,或者不妨说情绪。正是它,直接决定了人类的性格。”
恶的根源是否可能为善?这同时也是个古老的伦理学之问。倘若我们把“生死-善恶”这组对偶进行比较,便很容易意识到导演的这番疑问在片中意味着什么。如果说没有生也就不会经历死(“死的根源是生”),那么以“生死-善恶”类比便让恶的根源问题有了解答,即表明“存在的消失”也就并非像基督教善恶观暗示的那样无理可循,要么便是存在主义所认为的“存在(state of being)本身没有自圆其说的意义可言(存在高于意义)”。事实上,尼采当年在《善恶的彼岸》中正是以这个思路质询基督教的传统善恶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