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落

我听到了一个失语者的声音。
第一次听“鲸落”这个词，是在b站里看一个重度抑郁症患者的视频，视频用蓝色的海洋插画作背景，声音很好听的up主在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她的第一句话我记得很清晰：“我一直都在讲别人的故事，今天我想讲讲自己的故事”。再次看到《鲸落》，是在移动影院平台。
“鲸落”，是一个关于“失语者”的词。
《鲸落》是一个关于失语者的故事。而这次失语，发生在一个近乎破碎的原生家庭中。故事是在一个由奶奶、母亲和女儿构成的家庭中展开的，表面看来，这是一个套路式的展现“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引发的矛盾，以高考为背景，婆媳关系的冲突为辅助。但深入影片内部，我们首先可以观察到的是家庭中权力结构失衡导致的多重失语。
女主角齐落是失语的，她感觉自己是那头与众不同的鲸鱼，只能发出高于同类分贝的声音以至于一生孤独。“我说的话好像在空气中一样”，她被转校到重点高中，红舞鞋被奶奶剪断。正在成长中的青少年是急需确认主体性，实现自我价值认同的，热爱的事物被有权力的长辈粗暴阻止不亚于一场血腥的精神阉割。这也导致了齐落由被迫失语到“主动失语”，作为自己的保留地。
母亲的角色也是失语的。某种程度上，她作为丈夫进监狱的“导火索”，在家中被奶奶持续性地言语暴力，甚至被剥夺了作为母亲的资格，作为普通劳动者的资格。活生生的人间失格就这样发生。
再说到奶奶，这一个极为“脸谱化”的角色在“失语”体系中似乎掌握了最高的话语权，我们可以听到极为重复、甚至恼人的说教。她好像一个传统的中国式家长，而且是男性。那种“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对待每个学生都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的话术或多或少地出现在每一个中国青少年的成长过程中，这些“魔咒”也常常给接受者带来不好的体验。然而随着剧情发展，我们发现“奶奶”是一个虚伪的权威者，她想象了一个在美国读书的优秀儿子，在墙上挂满奖状，重重叠叠的方块好像“标本”，她把自己也活成了标本。在虚假的话语中，语言的效力也被消解了，这使得奶奶也是一个失语者，她丧失了表达真实的语言能力。换句话说，当语言成为暴力本身，我们有理由将其主体视为失语者。
即使如此，这个故事终究是温馨的。
邻居家的心理辅导老师引导母亲找到了花艺匠人的工作，班级里默默喜欢齐落的男同学用相机收藏了女孩子清透美丽的瞬间，男同学妈妈的开明松动了奶奶的“信念”。在假自杀和真晕倒过后，危险的火光熄灭，和解的晨光亮起。
最终失语者都开口说话了，每个人物终于可以进行真正的表达了。原生家庭的危机也得到了解决。正如影片结尾的字幕所说的，每个家庭的问题都要呵护和解决，因为亲密关系的特殊性往往成为剥夺主体性的元凶，而任何一个丧失主体性的个人都终将成为孤独的鲸鱼。
但愿每个人都可以听到鲸歌。